严在溪让他们今晚留下来睡一觉,明早再回家。
李检却很平静又突然地问:“我可以去看一下严左行吗?”
在场三个严家的人,除了严怀山毫无变化外,严在溪和严汌都有一秒的僵硬。
他们知道严左行给李检带去的那些东西。
只是想不到李检为何要去看他。
严在溪反应地比严汌要快,他笑着说:“当然可以,爸爸就在天山疗养院住着呢,明早让小汌带你去。”
他说着,看向严汌的方向,可严汌面无表情地看着李检,没有收到父亲投来的目光。
李检撩起薄薄的眼皮,看了严汌一眼,发现他轻拧着眉间,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莞尔笑了下,问:“看我干什么?我就是想去仔细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鬼呢。
和严在溪与严怀山分开后,他们乘车子去了东侧严汌的房间。
严汌把李赢放到床上,李检帮他把被子掖好,才道:“我想去你的暗房看看。”
严汌顿了一下,问他:“为什么要看?”
李检没解释,只是淡笑着反问他:“怎么?还有别的秘密啊。”
严汌跟着轻笑了一下。
一分钟后,李检还是进了那个曾经不慎闯入的房间,监控整个庄园的电脑已经被撤走了,只剩下墙壁上贴着的那些照片。
不过这次李检听严汌的话,他在一旁的墙壁上开了灯。
昏沉阴暗的屋子骤时亮起,把每一丝角落都映亮,也就没那么骇人。
严汌沉稳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李检没有回头。
“和你分开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睡不着。”
但其实是整整四年,每天都只能入睡三、四个小时,而后因四年前李检拎着蛋糕回家,笑颜消失的那一刻,陡然惊醒,再也无法入眠。
这些严汌并不想讲给李检听,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随着李检的视线,他望着那一墙尸体的照片,“在英国的房子里,也有这样一间暗房,睡不着的时候,我就会进去,看着你们的照片。”
“看到这些照片我会兴奋,看到你的照片我也会兴奋,但是这两种感觉不一样。”
李检侧过身,望着严汌进来的身影。
他道:“跟你在一起的三年里,我逼自己不去看这些会让我兴奋的照片或者影像,或者像严左行教给我的那样,亲自雇人杀给我看。”
严汌的声音并不大,却很清晰:“跟你分开的四年里,我却又逼自己去看这些对你来说恶心的、可怕【00-05-13】的东西,我就是想看看,我到底能不能忍得住,不杀你。”
他吐字的语气很轻。
“我就是想弄明白,你对我而言,是不是真的像严左行期待的那样,能够让我彻底停下那些罪恶的想法。”
李检很轻地垂耷着眼皮,盯着空白的地板,怔然了片刻,问:“你停下了吗?”
严汌安静地靠过来,又安静地把自己的手贴上李检垂在身旁的手臂,一点点将他比自己略窄一些的手掌完全覆盖。
李检的目光随着自己被严汌抬起的手而上,他们共同走向那面贴满了尸体相片的墙壁。
一张、又一张,严汌扣握着李检的手,用李检细瘦的手指亲自把它们摘下来。
地上一共落了十六张照片,每摘下一张,李检的眼睛就轻缓地眨动一下。
一直到墙壁上的空白逐渐扩大,仅剩下李检的那张照片留在上面。
“我做到了,”严汌将嘴唇贴在他耳旁,似私语,又似呢喃,附耳道:“你也能做到的,检哥。”
李检被严汌环抱着,和照片上的他自己对视。
但是李检低低叹了一声,说:“我困了,睡觉吧。”
他从严汌的怀抱中离开,稍微升温的胸膛又冷了。
严汌看着李检离开的背影,目光沉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吃饭的时候,李检突然问严汌:“你知道我为什么四年都没去看过我爸和我妈吗?”
说着,他淡笑了一下,补充道:“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我可能也不会再去了。”
严汌正在给要吃肉肉的李赢夹菜,听到他这么问,刚伸到半空的筷子顿了一下,径直放下来。
李赢眼巴巴地看着他,李检提醒严汌把那块肉放进李赢的餐盘里。
严汌重新放完,才看向李检,他没有回答李检这个问题,而是说:“当年我看到你在吃包子,你问我是不是去上学,我说不是。”
李检目光一顿,神情淡漠地看着他:“我已经记起来了,你不用再说过去的那些事情。”
但严汌却执意要揭开自己被埋藏在童年的、伤疤下无法愈合的、血淋淋的口子:“我是去精神病院治疗的。”
李检轻微地皱了下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当年其实他已经猜到了小汌去过精神病院,但是因为那场高烧让他在杀人后的惊骇中一同忘记。
现在严汌仍旧要说,无非是想劝阻他。
但有些事李检却不得不亲自去做。
“那个年代精神病院对我这种病人,最好的疗法就是切除额叶,但是我爸不同意,他们对我用的是轻微电击疗法。电流透过软片渗透我的躯体,那一刻我不能思考,我控制不住地痉挛、流泪、尖叫,这都不是我想要,我讨厌这种无法掌控自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