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随便找个借口把保安打发走,但他不太相信我和那群人只是发生了一点无关紧要的口角,也不放我进去,非要电话把我哥叫到门口来亲自接我才行。
在保安室等待没一分钟,我远远看到屈温匆匆赶来的身影。
他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以为我单纯跟人吵架起冲突了,上来就把我围住检查一圈,我拉住他乱摸的手,微微颤抖。
“哥,先回去。”
屈温紧紧回握着我,另一边胳膊抬起,搂在我肩膀上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把我带出保安亭。
他没急着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先揉揉我后脑勺,好声好气地安慰:“行,回家,马上回家,宝贝没关系啊,出多大事都有我给你兜底,来导弹也先往哥头上炸。”
他说得越多,我那颗怦怦乱跳的心静得越快。他最懂怎么给予我精神上安抚,只要是屈温说的,什么话我都信。
到家后,我把照片从资料里取出递给他,除去最初看到的接吻图,其余大多数都挺日常,没有太逾距的行为,偶尔还会出现胡浔的身影。
拍摄时间应该就这两天,此刻我无比感恩胡浔选择到我家逃难,否则拍到的大概就远不止接吻这么简单,开学后得我请他吃饭。
我注意观察屈温的神情,他没表现出太多惊慌神色,只是眉头微蹙,一言不发。
烦。
在害怕吗?
从冰箱拿了瓶啤酒,易拉罐小盖拉开,辛辣液体顺着喉管进入胃里,把我从内而外烧热乎了些。
屈温还在看那些照片。
我靠近他,牵起他的右手,用拉环对准无名指套上,慢慢地问道:“哥,你怕不怕?”
他扔掉照片,沉甸甸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打量。他耐心等我把圆环牢牢套紧,没出声儿,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才无所谓笑笑。
“这有什么好怕的,首先这件事上我们是受害者,再说刑法也没明文规定兄弟不准恋爱,发现又怎样,别担心,剩的我去处理。”
我点头赞成:“说得对。”
可我知道他在撒谎。
因为从这天起,屈温又开始跟我分房睡,并且直到开学前夕,不管我如何暗示,他都装傻充愣,没有再跟我亲过一次嘴。
今天是暑期最后一堂网课,课上答题我的正确率低到不正常,老曹点名说我是不是在开小差想心事呢,我没理他。
我只远远盯着长桌另一头,戴着耳机把我和网课声音一并隔绝开的屈温,目光聚焦于那根修长无痕的无名指。
昨天我问他,我送给他的戒指收哪去了,他不在意地坦白早就跟易拉罐一起扔垃圾桶里了,没给其他任何多余的解释。我照脸给他一拳,这次他没有把我抱进怀里哄,甚至一整天都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窗外疾风骤起,惊雷落下,雨滴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留下一条条碎掉的水痕。
我疑心跟我待在同一屋檐下的根本不是屈温,而是屈凉、屈冰,或者任意一个披着我哥外皮混进家门的冷血怪物。
不太确定,我们好像要分手了。
15
一个月零三天十八小时四十五分钟。
距离哥上次跟我滚床单说情话,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
我合上手机,定定看向窗外发呆,玻璃隐约照出熟悉的五官,我想这是哥俩恋爱最大的好处,起码冷战期能对着镜子伪装成另一方哄自己。
我哥上个月就参悟了这个真谛,而我目前只是参悟了,还不能很好地实践。
人的忍耐总有个限度,周围压力一旦超出承受阈值就容易情绪爆发,把受压中心的人炸成一地血水。
我自觉快要抵达那个临界点,如果屈温今晚对我还是那么不冷不热的话。
在第四十七分钟,房门叩响三声,我哥冷淡的声音从一门之隔传来:“吃饭。”
就是这样。
后槽牙慢慢收紧。
这段时间每天如此,公式化的吃喝拉撒,npc一样的固定招呼句式,他连一句“宝贝”都不肯加上。
真铺开来讲,屈温对我并不是完全无视,相处模式更像倒退回车祸前,我没有看到那本躝殸小说,他也没给我关进地下室,咱俩还是隔着一层亲情屏障的好哥们。
但这恰恰是最让我接受不了的。
尝过做爱人的滋味,夜半时分皮肉相贴不分彼此的亲吻对方,再给我打回去当家人,整夜躺在冰冷被窝独自入眠,有点太残忍了。
我不是不懂事的傻子,当然明白哥是因为照片的事情在刻意和我拉开距离,可提防偷拍和冷战不应该是一回事儿。
假如只单纯避嫌,那么在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拉上窗帘我们依旧能够接吻做爱,摄像头没办法录音,他完全可以继续对我说些甜言蜜语。
屈温没有。
屈温仅仅是一层不剩地把自个儿从这场堕落中轻松抽离出去,留我独自深陷其中。
我曾以为他那双含情眼无论何时都温柔多情,时至今日才发现,只要他想,我能从他那里得到的只有一丁点残存的亲情。
至于更多不合规矩的爱,我不知道被他藏去了哪里,也可能真的消失了,随之代替的是一场不见血腥的暴力。
屈温铁了心要跟我划清界限,他的暴力藏在日常若无其事的对话,藏在不再缠绵的对视,丝丝缕缕,像毒药渗透进我的生活里,过量则致死。
我悲哀地想起初夜那晚,天真地警告他不许拿婚姻生子当借口来随意抛弃我。原来根本不需要那些沉重的理由,一沓暧昧照片足够割裂。
对于这一切的导火索,我明白,但不理解,更不接受。
我得向他讨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