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面不改色地任由异常物挂在自己背上的五条悟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这是以利亚吗?是以利亚吧?”粉发少年头疼地捂着额角,竭力抵抗着那些不间断冒出来的幻觉:“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T002―1听见陌生响动后顿时警惕地抬起头来――小怪物从五条悟的肩后探出脑袋打量着四周,发现虎杖悠仁时顿时犹疑着要不要窜到更远的地方去,但是它又有点舍不得松开自家人类……
就在它犹豫不决时,五条悟干脆把它从背后掏了出来,就像是在掏一只躲在鸟窝里探头探脑的雏鸟。异常物顿时在虎杖悠仁毫无遮拦的视线下炸成了一团,它惊慌失措地嘶叫了一声,挣扎了几下未果后干脆最后一头扎进最强怀里,努力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绝对不可以伤害人类。
这条准则如同最后的缰绳,牢牢约束着异常物。谢切诺夫教授的猜测是对的,只是因为理智已经所剩无几的缘故,它唯一能够理解的最直接反应唯有对人类的视线、对“被看见”这件事心生排斥,如一只疯猫冲着任何一个胆敢看它的路人拱起背来嘶嘶哈气。
只有被小怪物全身心信赖的那个人可以脱离它那专.制蛮横的保护圈的――只有那个人是不同的,小怪物于一片浑噩中茫然地想,连“想”这个运转过程都如锈蚀的齿轮般嘎吱作响……他为什么与众不同?
结果直到被人拎回了房间,异常物也没想出个一二三所以然来。
“好啦,想睡觉么?不想?”
这人若无其事地捧着小怪物的头颅说话,在旁人眼中怕是已经疯得彻底,偏偏最强本人却是乐此不彼的:“那要吃点东西么?话说你吃些什么?咒力?人?”
不愧是挚友,俩人的脑回路都是一致的――唯一不同便是最强多少还有些自我牺牲精神,他干脆挽了袖子,将一条修长有力的手臂递到异常物嘴边。
小怪物迟疑着伸出爪子捧起那只手――桡骨优美凸起,青色的血管顺着手腕中心的凹陷处蔓延而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此时正放松地微蜷着,看起来很好下口的模样……异常物忍不住低下头来,用裂变出来的口腔轻轻碰了碰对方的掌纹,就像是一个落在掌心的亲吻。
眼看对方毫无阻拦的意思,它干脆真得一口叼住对方的手指,在口腔里细细咂摸舔舐着,时不时轻咬着磨牙。那些本该刮擦下皮肉的凶残利齿此时柔软得简直就像是海洋生物的触须,包裹着对方的指骨于一片温软湿润间黏黏糊糊地蠕动。
“……你再这么舔下去我就要硬了。”
五条悟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幽幽警告道。原先只是逗对方玩的玩笑话,谁知这家伙还真就把他的手当成了磨牙棒,奶狗似得又舔又咬,属于人类的琥珀色眼睛专注而愉悦地眯起,显得越发色泽鲜润,其间满是奇异的餍足,简直色.气得一塌糊涂。
但凡想起这是他的白鸟……
五条悟忍不住勾了勾手指,激起小怪物一阵不满的咕噜声,俩只爪子在他的手臂上一按一按的,不由自主将他的手指咬得更深。
更令他无奈的是,这孩子现在完全无法理解他的不爽,闻言也只是用一种单纯茫然的眼神看着他,以为惹他生气了,委屈兮兮可怜巴巴地把他那已经被舔到粘腻的手指给吐了出来,然后哼哼唧唧着扑进人类怀里撒娇。
满脑子黄色废料的成年人:“……”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嘿。
最强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对这种状态的年轻恋人下手,他只得伸手接住那孩子,再次掰开小怪物脸上的翅膀仔细观察着“掉毛”的情况。
属于人类的软骨已经开始生长,最为细小柔软的羽毛逐渐退居两侧,想必很快就会彻底褪去。回想起被自己逼出来的那声呼唤,五条悟坏心地低下头来,轻轻在那压根碰不得的、新生的粉红嫩肉上亲了一下。
“――!”
异常物所有的羽毛都炸了起来,连本来柔软下垂着的、由流体组成的外袍有那么一瞬间都变得锋利如刀。它手脚并用着想跑,却又被人掐着腰拖了回来,被迫感知着对方在那由异常向人类转变的交汇处留下一串细碎温柔的吻,就像是在亲吻丑恶疮疤下那新鲜滚烫的血肉,被人碾压揉捏灵魂深处的可怖触感让它简直怕得发抖。
小怪物真得被欺负得发起抖来了,属于人类的眼睛里都泛起了水光。发觉挣扎未果后它终于开始哀哀地呜咽了起来,胡乱发出些声响,试图借此祈求些许来自人类的怜悯。
“老、老师……”
它就像是追随铃声的巴普洛夫的狗,很迅速便学会了究竟该如何来取悦它的人类:“老师,老师,老师……”
它将那个单词说得越发顺畅,在喉舌中毫无顾忌地流淌如涨潮的河水。那被T002―1竭力模拟出来的、在喉咙里如人类一般振动着的韧带连着小怪物的骨头一起颤抖,在它的眼中造出煌煌的神光。
“好啦好啦,小可怜儿,老师不欺负你了……”
白发男人低笑着亲了亲对方的眉心,眉眼简直柔和得不可思议。这个人无论怎样终究都是温柔的――恶劣也好,逗乐也罢,那本该滂沱可怖的欲念终究还是包裹上了名为爱怜的脆弱外衣。
在某个短暂清醒的瞬间,以利亚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落地了,那是一种甘美无比的苦痛,它让玫瑰之所以是玫瑰,群星之所以成为群星,它使世间另一生物个体之所以如此不同――
于最强惊讶的注视下,对方那顺着耳边生长的一对翅膀扑簌簌着彻底融化了,就像是在太阳下融化的奶油蛋糕。白色流体不甘不愿着如潮水般褪去些许,裸露出属于人类的大半张脸庞――那张脸是苍白而静谧的,仿佛刚从洁白的大理石中雕刻而出,才恰巧拂去些许碎沫似的。现在T002―1唯有下颌还收拢着自后颈生长出来的最后一对羽翼,这让对方看起来怪异却又圣洁,就像是某个□□徒的杰作。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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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败退
老屋的阁楼是低矮而潮湿的,要搭一架梯子才能爬上去。而梯子是缺了一档的,这为腿长不够的幼童增添了不少难度。
那里堆满了杂物,令人难以轻易下脚――几把缺了腿的椅子,散架侧翻的实木梳妆柜,一面镀金早已剥落、袒露着满是灰尘的衬布的穿衣镜,指针不翼而飞的白桦树皮挂钟,发霉的古董黑皮箱和老式的烧炭熨斗,还有一沓包扎整齐的、厚厚的旧书,看来大概是上任房主还没来得及卖掉的存货。
这破败到连老鼠都懒得光顾的小阁楼是以利亚幼年的庇护所。小孩不太乐意出去与孩子们一起玩耍,与同龄人相比过于瘦弱的体型令他难以适应那些追逐打闹……更何况当地的孩子们也不喜欢他,大人间的风言风语同样也会流传到孩子的小团体里,那群小流氓会像模像样地叫他婊.子娘养的。
瘦弱的小以利亚打不过他们,而且万一挨揍了,精神状态不那么正常的母亲会对他歇斯底里的喊叫,或是抱着他痛哭。三番五次下来小孩就聪明地学会了用书籍打发时间,虽说阁楼低矮的天窗玻璃早已旧得发黄,但是在阳光晴好的时候,他还是很乐意坐在杂物堆里找出一本孩子能看懂的书来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些色彩鲜艳的画报,或是底版打印着填字游戏的旧报纸。
有时他会干脆睡在阁楼里,直到外面雷声大作,风发出了像是谁在哭一样的呜呜声。小孩半睡半醒地耷拉着眼睛,静静望着雨水顺着倾斜的天窗汩汩流淌,就像是被狂舞的树影鞭笞了一样,在仅有的视野中蜿蜒爬行。偶尔闪电会瞬间照亮一片黑暗,这时小以利亚就会想起自己已经将梯子好好地收起来了,而发疯的女人不太可能爬上来找他,这也意味着下一次阁楼被打开就是恢复正常的妈妈来叫他去吃早饭……
一只手自黑暗中伸出,揽住了他的腰,将以利亚拖向了未知而温暖的深渊。
异常物顿时一哆嗦,如一只刚从海啸中死里逃生的海鸟般惊恐地咻咻喘气――那扇门被猛地推开,他开始跌落,被人从幻梦中拉扯回了现实 。人类的体温靠了过来,有人将他的头往下压,逼迫他袒露出后颈微微凸起的脊椎骨。
一个吻落在他的后颈,有那么一瞬间,小怪物觉得世间所有曾在他骨髓里流淌过的恐惧,皆已被这个比雪花还要轻的吻杀死了。
“在想些什么?”五条悟低声问道,忍不住低下头又亲了亲那很适合被人咬住的后颈:“多亲亲的话,这对翅膀也会消失么?”
他的人类在说话,具体在说些什么,小怪物现在不想去思考。他只是懒懒地咕噜了一声,示意自己已经听见了。
五条悟干脆伸手将对方的兜帽拉了起来,将小怪物的脑袋遮住,仅仅只露出了遮掩下颌的羽翼,看起来就像是带了某种怪异的面具。那件由流体构成的惨白外袍摸起来是如此的柔软而滑腻,其间闪烁着细腻的金色虹光――世间没有布料会是这种令人恶心的质感,使人想起被宰杀的动物体内的内脏,或是腐烂后散发着恶臭气味的柏油。
外袍温顺地在人类手里垂落,滴滴答答地直往下滴水,发出了粘腻的搅拌声。那些流体蔓延至了来者的脚下,让老人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满是褶子的脸都扭曲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