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以利亚,你看,你又在干蠢事了。】尸体怜悯地说:【我爱你,我会吻你千万遍,来我这边吧,何必如此的抗拒死亡呢?】

“以利亚,醒醒。”有陌生的声音在呼唤他,以利亚半睁着失焦的眼,于那片灼热耀眼的昏沉中无力如已死去。他感觉自己很冷,以至于发起了抖,就像是小时候生病时一样,有人把他扶了起来,并给他喂了点水。

【教……授……?】他用俄语喃喃着呼唤。

那个声音顿了一下:“不是哦,是最强的五条老师。”

以利亚茫然地看了坐在他身边的白发男人好一会儿,才迟钝地分辨出对方所说的语言。他支起身来,想接过那杯递到唇边的水,才发觉自己的手简直抖得不像样子,就像是刚被高温灼烧过,以至于皮肉与骨骼都融化掉了。

五条悟干脆把水接过来放在办公桌上。

刚才他发消息叫以利亚来办公室找他,谁知又突然被烂橘子的电话绊住了脚。等他回来后,发现不过是过去了短短十分钟,自己的学生已经蜷缩在待客沙发上睡着了。

五条悟放轻了脚步,凑过去看了一眼。年轻人那总是温柔内敛的眉眼此时正微微蹙着,流露出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静的哀伤。看在对方眼下青黑的份上,五条悟难得放弃了在学生脸上画乌龟的念头,而是找了件大衣轻轻给他披上。

我可真是个靠谱体贴的好老师,夜蛾正道看了也得感动流泪。最强咒术师一边美滋滋地自我夸赞一边转身去找零食吃,结果没过多久就被那挣扎的啜泣声召唤回来了。

“以利亚同学是做噩梦了么?哭得好厉害。”他伸手擦掉了对方脸上冰冷的眼泪,又摸了摸那过分苍白的额头:“哇,还有点低烧。”

“……嗯。”学生蔫巴巴地应到,无意识地像猫儿似的用额头蹭着他的手心:“不过没关系,这是正常反应。”

“……正常反应?”摸着对方额头的手顿了一下,五条悟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而以利亚这时还迟钝地很,刚才的噩梦摧毁了他大部分的理智,而呆在值得信任的人身边这一点认知更是让他对危险的到来浑然不觉。年轻人往柔软的沙发里缩了缩,迷迷糊糊地小声说:“伏黑同学大概是看到了他的母亲吧?看来?k还是吃掉了部分他的负面情绪……”

“所以你可以感知到那些被“?k”吞噬的负面情绪,对吧。”

“……”以利亚猛地反应了过来,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要遭要遭,光从老师上次那个反应来看,对方被扭曲认知时看见的回忆估计不怎么美妙。以利亚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逆鳞,要是他自己关乎最重要那个人的记忆被别人翻过来覆过去的审阅,他也是要恼的。

“……其实只能接收到一点点情绪,并不能看到具体记忆。”以利亚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看他,一副做错了事的心虚模样。

他小声补充道:“而且老师你上次把?k打伤了,?k最后汲取到的负面情绪并不多,我什么也没看到。”

“……我不是说这个。”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敲了学生一个暴栗,看着他小声呼痛着想要伸手去捂又不敢动弹的模样,无奈地问:“咒灵可都是从负面情绪中诞生的,你确定以人类的神志接受这么多负面情绪不会出问题么?”

以利亚愣了一下:“……不会出问题啦,”他用轻松的语气回答:“吞噬负面情绪的主体是“?k”而不是我,我就是个旁观别人吃饭的邻座,只能闻到食物的气味但是吃不到嘴里。”

“对我唯一的影响可能就是那么一点点“气味”,但是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你确定?”五条悟挑高了眉头,怀疑地盯着学生那过分憔悴的脸色。对方脸上还挂着碍眼的泪痕,琥珀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就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五条老师叹气,心道自己从小到大可从来都没有这么仔细地琢磨男人的心思,带学生有时候可真是件糟心事:“你这看起来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他张开双臂:“要不要老师抱抱?”

以利亚沉默了一会儿,扭过头去纠结地小声说:“……小时候,我妈妈也会在我被噩梦吓醒的时候抱着我。”

五条妈妈:“……”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双臂,在学生头上摔了一个更大的暴栗。

……

好不容易把五条老师忽悠过去了,以利亚离开了教学楼,找了处僻静的角落坐着发呆。

刚才他说谎了,负责吞噬负面情绪的家伙确实不是他,但是如果异常物一直非常“好心”的,把所有吞噬得来的负面情绪都分一半给寄生体呢?

以利亚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这是一双属于人类的手,五指纤长干净,看起来异常适合拿着画笔或者跳跃在黑白琴键。但是一但异化开始,这双手就会变得湿润、柔软、苍白而粘稠,好似那高度腐烂过的尸体。

这是?k的愿望投射至他身躯时的意象,而这种意象始终在提醒着以利亚,?k希望他真正的、永恒的死去,因为唯有这样?k才能重获自由,而不是被束缚于一具柔弱易碎的人类躯体中。

――复活是你我之间的束缚,?k窃窃低笑着,但何时放弃抗拒死亡却是你的选择。

但是他不想告诉五条老师这一点。

以利亚猛地握紧了手,一但承认了自己也需承担那一半吞噬得来的、庞大的负面情绪,他便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死去,话题将不可避免地涉及到复活问题。

他不希望这个世界上,那些将他当作人类看待的人类们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多么卑劣,多么恶心的东西……

“啊,你在这里。”少年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以利亚怔了一下,扭过头去,伏黑惠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朝他抛来了一罐热乎乎的牛奶。

“那家伙已经告诉你了吧,以后你和我一起出任务。”伏黑惠双手插兜,淡淡地问他。

“……嗯,我刚从五条老师的办公室回来,他给了我官方证件。”

以利亚接住牛奶,将温暖的易拉罐贴在被冻红的脸上。刚才哭过的皮肤在冬末冷风的吹拂下一阵阵干涩发痛,太逊了,以利亚沮丧地想,在自己老师面前因为做噩梦哭出来什么的……

现在冷静下来,他简直想把自己埋进土里。

“你心情不好?”伏黑惠突然问他。

“……有一点,抱歉。”以利亚其实不想聊天。快走吧,他想,让他独自一个人静一静。以前在研究院时他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只要心情不好就把自己锁进没人的实验室,直到谢切诺夫教授过来敲门。

伏黑惠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比了个手势:“脱兔。”

一大群雪白柔软的兔子突然从他的影子里冒了出来,伏黑惠拎起其中一只白团子,面无表情地塞进了目瞪口呆的以利亚怀里。

“你可以摸摸它。”伏黑惠僵着脸不自在地说:“我以前心情不好就摸兔子。”

该死的,我在说什么。

“它很柔软,也很干净。”

听起来蠢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