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校门刚好看见简默站在路边,似乎在等车,他兴奋地跑过去再次请简默去他家吃饭,他要亲自动手给简老师做一顿大餐庆祝。
简默安安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应几句简单的话,只是在他亢奋地对他考了年级第一超大赞特赞时,简默露出了好似困惑又带着点迷茫的神情,第一次主动开口问了一个问题:“顾南星,你很开心吗?”
顾南星觉得简默真是太谦逊了,两眼放光一脸狂热地说:“当然啦!简默,你可是年纪第一!第一!这怎么能不开心!我们一定得好好庆祝一下!你喜欢吃什么?想吃什么?你不想吃饭,我们去干点什么庆祝一下呢?唱歌?卡丁车?或者要不要去新开的乐园玩玩极限运动?你是不是喜欢看展,你喜欢美术展是吗?我们也可以去!”
简默似乎不觉得自己创造了什么传奇,也完全不能理解他的兴奋,平平静静地问:“为什么?”
顾南星不知道简默在问什么为什么,简默可能就是那种比他还视“成绩如粪土”的人,他也很难解释为什么他对简默考了第一比自己考得好还兴奋,于是找了个听起来过得去的理由:“因为你可是赢了欧潇澜那大傻逼啊!你简直是传奇!你是没看到那傻逼今天那表情,哈哈哈哈,太爽了,简默你真的太强了!你是我的神!”
简默似乎是相信了那个理由,没有再说什么,刚好这时有计程车来了,简默伸手拦了跟他告别。
顾南星其实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但他又说不太上来,因为他并没有那么熟悉简默。他只是在简默上车前有点疑惑地问了一句:“简默,你什么都没带啊,是之前都已经带回家了吗?”
这之后就是寒假,也是最后一个不用补课的长假,但寒假作业什么的不会少,何况是他们班,连顾南星这种作业全靠最后熬夜赶工的人,面子上也还是把所有课目的教材和辅导资料都背上了,但简默什么都没带。
简默弯腰上车的动作顿了一下,回了一句:“嗯,已经处理好了。”
顾南星没懂“处理”是什么意思,不过简默不住宿,可能是之前考完就已经都带回家了,顾南星这么告诉自己,又回想刚才离开教室,他看到简默空空如也的课桌时还在心里打趣,简默这放个寒假比别人毕业还收拾得干净。
他那时并不知道自己的腹诽是“一语成谶”,只是在简默关门前笑着招招手说:“简默,下学期见。”
简默在车内抬头看了他一眼,淡色的眼眸澄净辽远,什么都没盛,什么都没说。
那是顾南星那辈子最后一次见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简默在六个月的时间里,把全部物品卖的卖,捐的捐,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简默跟警察道歉,跟他母亲道歉,跟同学老师道歉,跟邻居房东道歉,就好像自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死亡是件这么艰难的事情,简默仍然没有选择活着。
-
简默中午回教室的时候经过自习室,在惯常的几个固定人员中瞥见了埋头看书的顾南星,也没做他想,但顾南星刚好抬起头,朝他看了过来。
对上视线的一刻,顾南星从一脸苦相瞬间绽开了笑容,举着手摇了起来。
简默礼貌性地笑了下挥了挥手当是回应,正打算走,顾南星轻手轻脚走了出来。
顾南星看了看表,还不到两点,可能是不想打扰道别人,压低声音地说:“简默,你来这么早?教室还没开门吧?”
简默看了眼自习室在学习的同学,和顾南星一起走远了些,“开了,我们班一般一点半就开了。”
“还有这个优待,我真是个假a班人。”顾南星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说:“那你来这么早学习的?”
简默点头“嗯”了一声承认了。
“那怎么不去自习室?”顾南星笑着说,“我高一的时候听说到了高二考到了a班的话会配套专门的自习室和休息室,费劲吧啦地考进来,结果半个学期过去了,唯一享受了的就不出早操。”
简默不知道怎么变成要和顾南星站在这里聊天的局面的,但顾南星整个人透出一种愉悦和轻松,就像……跟他说话是一件很开心的事。简默不太理解,但不想破坏顾南星的好心情,轻声应道:“我还没去过自习室,以后可以试试。”
“你没用过自习室?”顾南星难以置信地挑眉,又不知道想到什么,声音小了一点说:“不过休息室的话,中午还是别去了。”
简默还没想好做什么反应,就见顾南星凑近了他压低声音说:“我今天进去就撞见了喻茗清和连璐……”
简默虽然跟班上同学接触得更少,但记人本事很好,顾南星说的是两个人是他们同学,他觉得顾南星这是想说什么的意思,“嗯?”了一声。
“你不知道啊?”顾南星凑得离简默更近了点,“他俩在谈恋爱。”
顾南星有些离得太近了,简默几乎能感觉到顾南星呼出来的热气,他只能学着顾南星靠在了栏杆旁稍稍避开,接了一句没意义的话:“是吗?”
顾南星应该没觉察有异,自然地往后一靠,神态放松,表情生动:“我今天中午差点现场观摩了场湿吻教学,不过,”话锋一转,顾南星带着笑意看着简默,“简默,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俞茗清高调到就差在全校大会上官宣了。”
简默对这些事确实一无所知,也没有人会来跟他说这些,看见顾南星没穿外套,便说,“这几天降温了,我们还是别站这吹风了吧。”
“自习室里空调太闷了,我透透气。”顾南星似乎没觉得冷,笑着摆了摆手说:“你先回教室吧。”
简默转身走的时候,顾南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了个东西塞到了简默手里。
简默抬手,发现是薄荷糖。
“提神醒脑。”顾南星抬手,似乎要触碰简默眼底的阴影,最后停在了咫尺之间,只有指尖的温度蔓延过去,“简老师,学习与休息要好好平衡啊,以后我还指望你多多帮忙呢。”
6.见色忘义
简默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顾南星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这个问题,经过几天的观察和试探,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所谓上辈子那个“简默自杀的世界线”纯粹就是他的噩梦。因为他实在找不到简默自杀的理由。
一时冲动说不通,就简默这种连欧潇澜那种傻逼都能“一笑而过”的性格哪来的冲动,用了六个月把所有东西处理好也没法用“一时兴起”解释了。
校园霸凌肯定不可能,他目前见过唯一找简默麻烦的人就是欧潇澜那傻逼,但那傻逼也不是那种会暗戳戳找茬的人。
学业压力更不像,先不说那时候简默考了第一时的平静,就这几天的观察,他已经看见过几次简默重复做不同习题书上相同的题目,还不是那种有什么多种解法的难题,只是很普通的练习题。简默就跟个抄书一样,拿着习题书反正就是从头刷到尾,这与其说学习认真,不如说纯粹找点事情干。
看起来跟学校关系不大了。
家庭原因?不管简默遗书里表示的他母亲很好是真是假,毕竟简默那个很好的艺术家母亲在简默自杀后也从来没有露过面,但从顾南星的观察来看,起码简默没有任何被家暴的迹象。
不排除有别的可能性……
顾南星看着简默收拾好书包出了教室,明天周末,他正在犹豫要不要想办法跟踪一下简默,看见了倚在门口一副讨债模样的人。
妈的,真见色忘义了。
林亦骁,跟他一个小区长大的,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同校的哥们。
林亦骁这家伙从小到大成绩差得离谱,长着一张风流脸,天赋点全点到谈恋爱上去了。小学六年级就开始以来他家写作业为由送妹子回家,高中走了点后门进了a中,成绩没上去,渣男名气倒是打出来了。虽然林亦骁爸妈喜欢拿他教训林亦骁,但他们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大学林亦骁考了个a市本地的三本,跟他隔了十万八千里,算一算,上次见林亦骁怕是“半年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