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很平淡,话里的意思瞧着是在担心官家的身体,但是语气凉凉的,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甚至还有点不太喜欢这个事情的感觉。
“娘娘,您毕竟是一国之母,眼下这样的情形要不要去劝说劝说呢?”冷香询问道。
皇后“嗯”了一声:“话说如此,但是官家毕竟是官家,向来都只有别人听他说话的份,哪有他听别人意见的份呢?再说了,今时今日我和他的关系也有一点微妙,还是少来惹他的眼好。他愿意多宠幸新人,就让他宠幸吧,反正后宫的姿势不足,他也该多努力努力。至于我要不要去劝说他?我觉得还是敬而远之的好,他这些日子总跟我不太对付我的话,他算是听不进去了。”
冷香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官家的年纪也不小了,后宫却没有一个皇子,怪不得他在这方面着急,一口气纳了那么多新人。下正是关键时期,若官家膝下没有皇子那么清新,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皇后笑了一声:“正是这个礼仪,他膝下一个皇子都没有,若是自己有什么不测,那皇位到底是谁继承就说不准了。所以他现在瞧着无限风光,其实腹背受敌岌岌可危,着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越急越慌,这个时候就容易出昏招,所以你看他从事了那么多新人,费那么大劲,想要留下个一儿半女的有什么用?”
冷香也跟着皇后笑了几声,接着,她服侍着皇后擦手,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娘娘,若是我们大业成就之后,该怎么办呢?您之前总说不想让那孩子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只想让他平安富贵的安稳度过一生,但是,若您真的掌握大权,也还是需要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来继承下去呀。那孩子是你唯一的血脉,奴还是觉得他可以托付。”
皇后的脸孔上浮现出沧桑的神色:“你的担忧我都懂,实话跟你说,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方法的可行之处,只是我和那孩子的父亲之间恩怨颇深,若是我把他认回来,难免就要跟他父亲打交道,这是我最最不想见到的事情,所以考虑再三还是算了吧。”
说到这里,皇后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冷香也觉得很气愤:“奴也觉得那孩子哪方面都好,唯一的败笔就是有那么一个狼心狗肺,不负责任,始乱终弃的父亲!”
“唉,都是前尘往事了,过去就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皇后揉了揉眉心,觉得非常疲惫。
冷香连忙给她按摩肩部,为她缓解疲惫:“提到之前的事情,奴就觉得生气,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原本想着孩子交给他抚养,此后的一切事情都和咱们没有关系了,但是现在渐渐看着那孩子和他父亲截然相反,又被他父亲养的不成样子,奴觉得怎么也不能算了!正好您现在眼看就能大权在握,不如趁此机会给他点颜色看看,恩仇旧怨一起算了吧?”
皇后道:“那你说你想怎么和他算这个总账?”
冷香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道:“他不是一心想往上爬吗?眼看就要爬上户部尚书的位置了,那就让他永远坐不上这个位置。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就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就可以登上高位,但是一脚踩空,尸骨无存,让他亲身经历这种从希望瞬间到绝望的感觉。”
“从希望瞬间到绝望。”皇后呢喃着这句话,眼睛忽然渐渐的湿润了起来。
当年他何曾不是这样呢?眼看着只差一步就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双宿双飞,没想到自己得知的结果是心爱之人要另娶他人,而且还对自己横眉冷对,满脸厌烦。
王琴轻轻的叹了一声,她也曾经有过少女情怀也曾经像卞经理那些待嫁闺中的小娘子们一样,想找个如意郎君,两情相悦,琴瑟和鸣的度过美满的一生。只可惜他出身高门大户,诞生于世家大族王家,注定就要过着坎坷波澜的一生,不能去过平淡幸福的日子。
作为王家的嫡次女,她身上的担子其实是没有那么重的,而且她也曾经想要为了心爱的人去反抗过这些事情。比如隐姓埋名的和心爱的人相互交往,比如为了逃避入宫,竟然大胆的做出了离经叛道的事情,还未婚先孕,怀了个孩子。他做了很多自己曾经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做了很多自己曾经一点想法都没有,不敢去实施的事情,只为了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他想着先生米煮成熟饭,然后逼迫自己的父亲为了王家的面子而答应自己和心爱的那个人终成眷属。
只是没想到啊,当王琴以死相逼,终于得到了父亲的首肯后,她满心欢喜的去找心爱之人,告诉他这个好结果的时候,却发现他即将和自己青梅竹马的爱人结成夫妻了。
“你是谁?我从未见过你,又怎么可能会和你立下婚约?”
“这是我尚未过门的妻子,我们马上就要结为夫妻了。”
“什么定情信物?我从来没有和你交换过什么定情信物,你是哪里来的?疯子在我府门前胡言乱语?”
“快走开吧,再不走开就叫人来了!”……
在此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王琴都忍不住要回想起那天下午的情形,但是她又控制着自己不继续回想下去。这样的痛苦就像一层由月光编织的纱网,无色无味,却悄悄的把她的一切喜怒哀乐都笼罩了起来。
过去那么多年后,再回想起那日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王琴甚至记得当时她面孔上奇异的没有眼泪,挺直的背脊面对这个悲惨的事情,直到回到家中后才放声大哭。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皇后叹了一声,她又从那个受伤虚弱的王琴变成了简韧不屈的皇后了。
第219章 对峙
冷香只能陪着皇后空叹一声往事如烟,无法更改,现如今她们都只能摒弃过去,往前看了。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我没事,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冷香道:“奴知道,奴只是为娘娘感到不值得。奴心疼娘娘经历的这些事情,恨不得将那负心汉千刀万剐。”
想到了谢禛,皇后渐渐冷了脸色,她不耐烦的说道:“若不是念着他和淮初是亲生父子,又养育了淮初多年,虽然没有功劳,却也有点苦劳的话,我早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了。”
冷香出主意道:“娘娘,奴觉得您还是不要顾念他们之间的这点子父子情为好。您想啊,就从我们调查出来的结果来看,谢禛这么多年来对待那孩子的态度实在不像话,他根本就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奴觉得那孩子能长成如今这样清风霁月的模样,纯粹是那孩子自己有着一颗赤城的心,跟那谢禛一点点关系都没有。奴觉得您大可不必顾念他们之间的这点子父子情,谢禛做的确实过分,甚至可以说他对待那孩子的态度别有心机了。”
听冷香这样说,皇后忽然觉得她说的非常有道理,谢禛这些年来,好像对他们的孩子并不怎么样。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当初明明是他给自己出主意,让皇后去把自己和柳眉娘的孩子互相调换了,他也表示了对负心薄幸的后悔和无奈,主动出主意,说愿意把两人的孩子调换,然后把他们两个的孩子当做自己最宝贵的孩子去对待。而且还狠下心让自己去随意处理了,他和柳眉娘的孩子。其实就是因为当年他出的这个主意和他所让皇后做的这个事情,让皇后觉得他对自己还是有几分感情的,或者是对他们之间的孩子还是非常看重的。这也是为什么皇后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怎么去管他这边事情的原因,因为皇后觉得谢禛竟然能够狠下心做这些事情,一方面也说明了他对淮初这孩子的看重,想必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只是事实恰恰出乎皇后的意料,在她见到那孩子的第一面就知道了,谢禛并没有完好的履行一个身为父亲的责任。
“看来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觉得。”皇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冷香道:“奴也觉得这件事情非常奇怪,谢禛当年口口声声说会好好照顾养育这个孩子的,而且他也打包票,说他这一辈子有也只会有这么一个儿子,他会把这个儿子作为自己未来的继承人和自己整个家庭的财富寄托者好好养育。后来,据我们的观察,他也真的只养育了这么一个儿,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履行自己的诺言,把这孩子养的这样纯良正直,一点都不适合争权夺利的名利场。也不是说把这孩子养的纯良正直哪里不好,只是太不适合我们现在这个形势了。而且想要成为大家族的继承者的话,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性的,奴觉得谢禛打一开始就骗了我们。”
“或许是他觉得我的身份比较特殊和贵重,万一日后这孩子的身世暴露开来的话,会对他有所不利,所以他决定从一开始就扼杀这个孩子走向名利的可能性,只想让他平安幸福的度过余生?”皇后轻声说道。
“娘娘,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为那个人说话呢?”冷香非常不赞同的反驳道,“就算是他不想让那孩子沾染名利,可那孩子再不济也是谢家人,谢禛那一支虽说是旁支,但是谢禛本人还算争气,也挣下了那么大的家产。那孩子再怎么说也是谢禛他们家中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者,无论如何,他也要继承这个家庭,然后接着繁衍壮大,所以他肩膀上的责任是非常重大的。那么再怎么说他也需要有足够的能力去应对这些事情啊。可是你看那孩子现在的情形是什么样的?那么的正直纯良,一点都不适合承担大任。”
皇后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我这边的事情还没有料理好,谢禛那边可千万不要出事的才好。”
见往后并不想再继续回忆前尘往事了,冷香也就住了口,她转移话题道:“希望谢禛能看得明白些,不要找事儿。”
皇后道:“希望他会如此吧,只是我这几天总觉得心神不宁的,恐怕会有大事发生。”
“官家这几日有没有什么额外的动静?”皇后又问道。
冷香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官家现在觉得腹背受敌难免有些急躁了。昨儿夜里才抓到个官家的心腹,是准备为官家通风报信的。已经连夜让人去审问了,马上就会有结果呈上来。奴瞅着管家表面上沉溺于美色,不停的宠幸新人,实际上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和麻痹您的注意力罢了。”
“哼,现在才开始觉得不对劲,那也太晚了。官家输就输在泰国语洋洋得意了,他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却全然忘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既然马上就要摊牌了,那我也不必再遮遮掩掩的了,你派人往关家那边传点风声,让他急上一急,我倒想看看管家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事情?”皇后笑了笑。
冷香有些担心的说道:“眼下还有一些细节没有把控好,有道是变化无常,计划赶不上变化。是不是要稳妥进行?若是给管家吹点风声的话,会不会超出我们的掌控?”
皇后淡淡的说道:“无妨,他再怎么样也翻不了天了。”
冷香想想也是,他们早就制定了计划,进行了一系列的部署,现在整个皇宫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可谓是固若金汤,就算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冷香领命告退,下去执行皇后的命令去了。
另一边,谢淮初正在和她们口中负心薄幸的谢禛对峙。
谢禛眼看胡搅蛮缠没有用,只能咬死了说谢淮初所说的一切都是虚构的,他自己本人则是清清白白的。
只是谢淮初所说的事情都是有理有据的,完全不是他胡搅蛮缠就可以抵赖掉的。而且两个人的神态截然相反,谢淮初淡定自若,娓娓道来,有理有据,而谢禛遮遮掩掩,内心忐忑,慌张不安。两相对比,孰是孰非,大家心里都已经有定论了。
柳眉娘只觉得天塌了一般,整个人的身子都是没有力气的,全靠着谢薇搀扶着才站稳当。
“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难道这么多年你跟我说的话都是假的吗?我们之间的夫妻情分也都是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