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娘忍不住皱起眉头：“你这孩子，你怎么能够跟你父亲这样讲话呢？”

谢淮初只觉得她莫名其妙的，他反驳道：“父亲？他还是我的父亲吗？”

柳眉娘突然反应过来，其实现在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了，所以她再让谢淮初对谢禛称呼父亲的做法已经是十分的不妥当。她忽然觉得有一种浓重的无力感，从心底里蔓延出来，像一张网一样把它裹住，然后往下拉，他颓然的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谢禛见谢淮初这样日版的戳破了他们之间最后一层窗户纸，所以也就不再，客套什么了，他直接坦白道：“我曾经和当今的皇后娘娘有一段前尘往事，而且这段前尘往事关系着你的真实身世。”

谢淮初听到这句话后，正襟危坐，他心中想着来了来了，谢禛编造的一个话本子终于要递出来了。

所以它表面上所展现的表情是十分复杂的，有惊讶，有不解，有疑惑，也有恐惧，恐慌，这样复杂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真实，看起来真的是像被这段话给吓到的真实反应。但是实际上他的心里毫无波澜，而且还有一点点想笑，他在猜测着谢禛会编造出一个怎样的谎言？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想要发笑，但是他现在对自己的表情控制已经非常的强大了，所以仍然保持着那种复杂的想要继续听下去，但是又不敢继续听下去的表情。

谢禛倒是非常满意，他现在的表情，他有一点胜券在握的感觉，觉得所有的步骤都在按照自己的心意往下推动，所以不由得有点骄傲起来，挺了挺胸膛。

谢薇却是这些人当中心情最低落的一个，她用手掩着脸，默默的哭泣，他知道这样不好，但是她忍不住想要哭。一想到这个数日之前还和和美美的一家人马上就要分崩离析了，自己的心就好像被人捏住了一样，闷闷的疼。

谢禛继续说道：“孩子，你其实是我和皇后娘娘的孩子。”

谢淮初顷刻间就瞪大了眼睛，他表现的非常慌张，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很快颓然的坐了下去。

他的一双眼睛无神的盯着谢禛：“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可能？皇后娘娘？莫不是唬我的吧？”

柳眉娘忍不住叹了一声，点了点头和：“是的，没错，就是这样的孩子，你其实是皇后娘娘的孩子。”

“怎么可能？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荒谬的话。你们不觉得非常荒谬吗？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会和我有关系？是不是你们今天都吃错什么东西了？”谢淮初这表情有一点狰狞，他大声反驳着，似乎想要通过抬高声音把这件事情给摧毁掉，虽然看起来像是他极力表演出来的结果，但是其实他现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表演还是在发泄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了，天知道他最开始在得知这个情况的时候，心里真的是有一点茫然无措，还有一点癫狂无解。

谢禛道：“是的，我们没有骗你，你真的是我和皇后娘娘的孩子。这就是我今天要跟你讲的，我和他之间的一桩前尘往事。事情的过程有一点复杂，其中还有很多巧合，你听我慢慢跟你讲。”

第211章 纷扰

谢淮初慢慢的安静了下来，他现在也说不好自己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有惊讶有惶恐，也有痛快和纠结，但是这些情绪在心里不停的搏斗和挣扎，竟然变成了深沉的茫然无措。

“竟然有这样的事？”谢淮初愣了神，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虚空。

谢禛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声，似乎对过去的事情感到惋惜和后悔，但是谢淮初总觉得他的叹息里夹杂着低劣的窃喜。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们都没有想到如今会是这样的局面。若是当时能够预知未来，我想我们都不会做下这样令人后悔的事情了吧。”谢禛道。

柳眉娘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你不要过多自责了，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做过糊涂的事情。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可言说的前尘往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禛摇了摇头：“只是我和皇后娘娘的这桩前尘往事牵扯到的人和事太多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谢淮初虽然非常清晰明白的知晓谢禛扯了这么多题外话不过是想要提高自己对这件事的好奇和上心，明明知道这是个明晃晃的圈套，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跳了进去。只因为谢禛说的这些事情虽然会有一定的凭空捏造的情节，但是其中肯定还蕴含些一些他现在还不知道的细节，所以谢淮初非常想要知道这些信息。

谢禛见谢淮初已经如自己所料，对自己的话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而且眼看着已经迫不及待起来，他这才幽幽开口：“你不知道吧，当今皇后在二十多年前还没有入宫的时候，只是王家的一个嫡出次女。”

谢淮初摇了摇头，他没有说什么话，他当然不知道这些往事迷心，虽然他知道皇后娘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是他对皇后娘娘的了解所知甚少。也就是自从木樨夜宴开始的那一桩案子，深受宠爱的贵妃被人杀害，他受皇后娘娘的恩惠得了一个办差事的机会，这才渐渐的和皇后娘娘有了一点点的交集。其实在他得到皇后娘娘的恩惠之前，他从来没有和皇后娘娘见过面。而且当时当他听到皇后娘娘任命自己和大理寺卿一同协助办理这桩惊天动地的打案子的时候，他的内心是十分惊讶和茫然的，因为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和皇后娘娘有过交集，但是皇后娘娘竟然会让他协助大理寺卿薛大人来处理这件事情，这在当时的他看来是非常惊讶的。不过这件事情虽然看着风险极大，但是风险越大，也证明它能给人带来的好处越大，风险和机遇总是并存的。也正如他所料，想的那样，在处理完贵妃的这件案子之后，他被官家委以重任，在朝廷上的地位也有了一定的巩固和提升，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任人揉搓捏扁的，找小官员了，虽然他无心试图，只是想一心做好自己本职的事情，但是能够得到别人的尊敬和畏惧，他是不会拒绝的。

“那你当年是怎么和皇后娘娘产生交集的呢？”谢淮初问道。

谢禛道：“前程往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再让我回想也想不起具体的情节了，大致上就是我们在一场踏青游玩的聚会当中相识。不过那个时候她对我隐藏了真实的身世，我还并不知道她是王家的女儿，只当她是哪个人家中天真烂漫的小娘子。后来我们又偶遇了几次，渐渐熟悉起来，然后确定了心意。”

谢淮初挑了挑眉，他其实一点儿都不相信谢禛的这番说辞，他明明说他和皇后娘娘有一段前尘往事，把这件事情说的多么真实，语气多么肯定还重复了好几次，目的就是向他证明他真的是和皇后娘娘有过一段过去的，但是等到自己问她和皇后娘娘是怎么产生高级的，他又开始吞吞吐吐闪烁其词，说的内容也并没有什么真实的含量。听起来就像是为了应付自己的询问而紧忙编造了一番，不想让别人看出差错的话，所以看着没有什么错促，但是细想起来感觉没有什么内涵。假如他真的和皇后娘娘有一段过去，还因此有了自己，那么她对这段过去肯定是记忆非常深刻的，具体的内容和细节就算不一一道来，也一定会透露出一些，但是现在听他所说的这些话，就好像是一个官方的应付别人编造的大众的说辞，根本没有一点特别之处，所以由此可见他说的话绝对是假的。

“就这么简单吗？皇后娘娘毕竟是王家的女儿，王家是大家族，管教一定非常严苛，可她竟然能够在婚前做下这种事情，这令我非常难以相信和接受。”谢淮初道。

柳眉娘本想捂着谢薇的耳朵，不想让他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听到这些话，但是她想一想，还是要让女儿多长长见识，最好见识见识这人心和世事，所以就把抬起的手放了下去。

谢薇倒觉得没什么，她本性就是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这些事情虽然没有真的亲眼见证过，但是也在话本子里偷偷的看过好多次了。所以对于谢淮初开口询问的这些事情，他并没有改变自己的脸色，只是静静的听着。

谢禛觉得有些尴尬了，他缓过了一周，发现大家都对这件事见怪不怪的样子，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也没有说这件事情怎么有伤风化，怎么说出来令人羞耻之类的话。一时之间，觉得有些难以接受，更多的是尴尬和难堪。因为他觉得现在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和皇后娘娘的这段过去是假的，而他要当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面前编造一出过往来，掩藏这个虚假的事实，这令他非常的难堪。

“这些都是前尘往事了，我都说过很多次了，也没有必要细讲吧。”谢禛尴尬的笑了一下。

“你总得说出一点，能够让我们相信的事实依据吧，就这样空口白牙的，上嘴唇和下嘴唇这么一碰，就和皇后娘娘有一段过去了。这话谁都可以说呀，真实的依据到底在哪里呢？”谢淮初笑了笑，他言语里带着一点轻蔑的感觉。

谢禛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都给你说过了，这是一些前尘往事，只关乎着皇后娘娘的过去，她现在毕竟是皇后娘娘位高权重，所以这些事情还是亲亲接过的好，你只需要知道，我确实和他有过一段过去，然后她也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了你。”

谢淮初抓住了重点：“你是说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皇后娘娘怀上了我？”

第212章 叹息

谢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是啊，方才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和皇后娘娘确定感情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出身王家的嫡次女，我只当他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娘子罢了。其实要说这件事情也怪我当时做的不好，没什么责任心。”

柳眉娘突然打断他的话，焦急的说道：“这件事情并不怪你，都是当初我们家想要跟你家结亲，催的太紧太急，毕竟当时我们家的事情非常复杂，若是不能和你尽快成婚，我们家也会受到牵扯和牵连。当时只顾着平息，我们家的货端了，并没有来得及向你询问是否已经有心上人，所以让你铸成今日大祸，这些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们柳家的错。”

柳眉娘说着说着，情至深处，不由得落下几滴眼泪来。其实她多年前就已经对谢禛重新按需一直期盼着成为他的妻子，但是她知道自己地位低下，不敢高攀，一直把这份情谊默默的埋藏在心里。直到那件事情的发生，她才有机会和谢禛喜结连理，结成夫妻，这是她一直的心愿，所以为了自己的这个心愿，她私心的不答应了，并没有询问谢禛是否已经有心上人。

谢淮初默然，虽然柳眉娘说的这段话有点冷不丁的感觉，让人一时摸不着头脑，但是他清楚的知道柳眉娘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件事情她曾经也跟自己和妹妹讲过，柳家和谢家根本就是姻亲关系，只不过柳家经商社会地位非常的低下，为人所不齿，所以两家的关系也就是有一点淡淡的。是从姻亲关系，也是往上数好几代人的事情了，所以纠根结底，两家的关系并不深厚。但是两家毕竟有过一层姻亲关系，而且柳家也经常会在一些地方上给谢家行，方便给谢家送一些珍贵的礼物之类的东西，所以两家人一直没有断了联系。

谢家人生凋敝，家中没有多少孩子，谢禛又经常在外求学，三天两头不着家。当时还未先去的谢家老夫人和谢家老爷子老两口觉得膝下寂寞，便想着从谢家旁支那里抱个孩子来养。可惜他们家也是旁支在家族当中的话语权和地位都非常低，而且家中的条件也并不是很好，所以并没有人想要把自己的孩子放到他们家去养。

这时候柳家就是瞌睡来了送了枕头，将年幼的柳眉娘送到了，谢家老夫人和老爷子手中，让他们代为抚养。因为当时柳家想要下江南去做生意，但又不想让女儿跟着他们一同去未知的江南，所以就让她送到了谢家。两家人正好互取所需，一拍即合，柳眉娘也就从此留到了谢家，所以她跟谢禛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直到二十多年前，柳家因为牵扯到一桩官银案件当中，全家上下急得焦头烂额，只见浑身解数想要摆脱这桩案件。恰好谢禛到了适婚的年纪，所以就想着让家中的嫡长女柳眉娘和他结亲。当时还未仙去的谢家老爷子宅心仁厚，又非常疼惜柳眉娘，便做主将她许配给谢禛，这就是他们结为夫妻的缘由。

谢禛拍了拍柳眉娘的后背：“不要哭了，这些都过去了，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还由得你这样伤心？当年的事情并不怪你，怪也怪我当时比较懦弱，没有把这件事情和盘托出。”

柳眉娘却突然恨恨的说道：“不怪你这件事，要怪也怪皇后娘娘，她当时为什么要隐瞒身份接触你，为什么又和你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却突然杳无音讯？她竟然和你情投意合，又为什么不想和你喜结连理？既然选择什么都不说，又为什么要在我们成婚前夕突然来找你？我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什么做这么一系列的事情，天晓得她当时在想什么？”

谢禛停顿了一下后，说道：“也许是王家门第高贵，瞧不上我们家吧。所以她才一直隐瞒身份和我接触，可能这段时间她也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和我表明身份，到底要不要和我表明心计，只是最后在她纠结的这个时候错过了。只能说这件事情我们都没有错，错的是老天爷，错的是这个兜兜转转的命运。”

柳眉娘擦了擦眼泪，长叹一声：“你说的也没错，这些都是命呀，她要怪的话，怪就怪命吧！”

谢淮初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表演，夫妻情深，也静静的听着他们对皇后娘娘所作所为的猜测。他的心里只想冷笑，谢禛真是马不知脸长，竟然给自己贴金，腹诽皇后娘娘到这个地步。

“那么我就大致上清楚到底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不过我还有一点想不太明白，希望你能为我答疑解惑。”谢淮初说道。

谢禛自己感觉他应该是听信了自己说的这些话，所以心情好了很多，还带着一点骄傲的感觉：“你尽管询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