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极平常的语气,薛钰刚醒,嗓音带着点睡醒后的轻微沙哑,问及赵嘉宁时,语气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温柔,丫鬟却一下子?惨白了脸色,伸手接过巾帕的手颤抖得厉害,将脑袋埋得低低的,只?是不回话。
薛钰看?着她,慢慢生?出?了几分晕眩之?感。
那些先前被他忽视的种种怪异之?处,此?刻全都一一浮现。
为什么赵嘉宁要在临睡前哄他服药?
为什么他在服下药后忽然四肢无力?、头脑发沉?
为什么他今天会起得这么迟?
种种怪异之?处串联起来,终于形成了他最不愿意?相信的一种可能。
他滚动?了一下喉结,听到自己涩然的声音响起,近乎执拗地又问了一遍:“夫人呢?”
丫鬟身子?一颤,到底经?受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身子?抖得不成样子?,可见是怕到了极点,额头咚的一声叩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动?静:“世?子?恕罪……夫人……夫人不见了!”
第 161 章
有?风自窗外吹入, 纱帐轻晃,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薛钰低垂着眼睫,阳光照在他?的身上, 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他?看着她,漆黑的睫毛颤动,浅色的瞳孔中透出几分迷茫, 似乎并不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你说什么?”
丫鬟瞧见他是这样一个反应, 心中惧怕更甚, 将头死死抵着地砖, 颤声回道:“世子……夫人……夫人她走了,她给您留了书信……”
薛钰喉结滚动,这?一刻,之前那种隐隐的不安终于迎来了最绝望的结局。
一种巨大的恐慌从心底攀升,浸染了深重的绝望,很快蔓延至全身。
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攫住,疼到了十?分, 血肉模糊, 却咚咚咚地愈发沉闷地跳动, 他?双耳嗡嗡作响,只能听见?自己垂死一般的心跳。
等见?到那封信,最后残存的那一丝侥幸也?被以一种极为残忍的方式彻底掐灭。
赵嘉宁最懂得?怎么伤他?。
她说, 她与他?心结未解,本就不应该在一起, 后来芸汐的事件更是印证了她的想法,她从那时就筹谋逃跑。
之前对他?表现出来的依赖与迷恋, 不过?是做戏,从前他?误会她害了晚晴, 百般折辱,她如今骗他?几回也?是理所应当,便是借他?生?一个?孩子,更是于他?毫无损失,他?便当从没认识过?她这?个?人,以后也?不必再?找她,从此两不相欠。
当作从没认识过?她这?个?人……自此两不相欠……
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
薛钰忽然又哭又笑了起来。
忽感喉间腥甜,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鲜血溅在雪白的信纸上,像是雪地绽开的红梅。
他?只是怔怔的。
他?自诩为人审慎,从不轻信他?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赵嘉宁身上,被她玩弄于鼓掌。
好,赵嘉宁,实在是好得?很……
他?将那张信笺捏在手中,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偏一字一句,却那样陌生?,往日柔软甜蜜的唇瓣,一遍遍地说着喜欢他?,哼哼嗯嗯地向他?撒着娇,如今却能说出这?样诛心的话……
他?好像从未看清过?她。
深深地一闭眼,他?猛地收紧下颌,体内戾气疯狂滋长。
修长手指缓缓收紧,想将手中这?张他?根本不认的信笺捏作齑粉。
两不相欠?
做梦!
赵嘉宁这?个?小?骗子,口蜜腹剑,骗了他?多少次,如今想要两清,简直是痴人说梦。
从一开始就是她先来招惹的他?,既然无心,何必招惹?
她欠他?的。
她这?一辈子都欠他?的!
要想两清,除非她拿她的一辈子抵!
便是轮回转世,他?也?要抓着她一起。
生?生?世世,他?都不会放开她。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纸笺,想着上面有?她的字迹,到底不忍揉皱,缓缓松开了手。
掌心慢慢贴近,纸笺被阳光烘烤得?暖融融的,这?就给了他?一种错觉,似乎上面仍残留着她的余温,她的体温一向比他?高,也?因此夏日她会更黏他?,不着寸缕腻在他?怀里时候,她便是这?样暖融融的……
他?闭上眼,仔细感受着,以此获取一点可怜的慰藉。
可惜再?睁开时,房间依旧是空空荡荡的,阳光洒落在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那样明媚的阳光……他?却觉得?身上更冷了。
他?忽然发了狠,将桌上的一干茶具全都扫落在地,有?一个?茶杯骨碌碌地滚落在他?的脚边,他?俯身捡了,握在手心略使了些力?,茶杯发出一声闷响,在他?手中应声碎裂,碎瓷扎进了手心,顿时鲜血四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密密的刺痛从手心传来,碎瓷越扎越深,几可入骨,那样刻骨的疼痛,额角渐渐渗出了冷汗,他?却忽然从心底生?出了一种扭曲的快意。
仿佛只有?这?样,他?的心里才会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