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争吵(1 / 1)

“为什么?”沈嘉不解,“现场痕迹被雨冲没了,只有尸检才能准确查出他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他到底是被推下去摔死的,还是被人打死了扔下去的。”

李仁义不接话,自顾自往办公室走。

沈嘉气得磨牙,压着火。

不能大刀阔斧地干,憋屈。

真他妈想翻脸。

她长呼了口气,跟上去,单手扶门框。

语气很不好,“你这么不配合,案子还怎么往下查?”

“不是我不想配合。”李仁义落座在椅子上,翘起腿,隔桌看她,“你有什么确切的证据证明他不是意外摔死的?”

“你觉得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会在凌晨三四点钟,下着大暴雨跑到那玩吗?”

沈嘉眉头紧蹙,对他的疑问很无语。

“也许你断错了死亡时间,他昨天白天跑去玩摔死了不行吗?”李仁义摊开手,跟她争辩。

接着拉开面前的抽屉,拿出一把手枪和擦枪布,悠闲地擦拭起来。

非高风险地区,是不会给每个民警配枪的。

整个派出所只有这一把枪,之前一直在汪国栋手里,他年纪大了,老眼昏花。

就把枪给李仁义保管。

李仁义偶尔想装,别在腰间出去晃,没开过,但平时很爱惜,经常擦。

见他这幅毫不上心的态度,沈嘉气不打一处来。

“你要是不想查,可以交给我,这个案子你完全不用管。”

李仁义低头,把弹匣取出,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子弹,捡一颗往弹匣装,“沈警官,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你不过就是个因为犯错误,被停职的刑警。”

“虽然你是队长,但你现在已经停职了,本来就不该参与案子,所长那么说,完全是给京市市局的面子。”

言下之意,你沈嘉算个什么东西。

听他说完,沈嘉快被气笑了,她舔了舔唇角,扶门框的手攥成拳,“对,你说的没错,我是被停职了,但既然死了人,就要查,如果你们主办,我可以辅助。”

“但你们若是不办,就还是我查。”沈嘉哼笑,“查不出来我认,案子破了,功劳算你们的,这样总行了吧?”

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她强憋着脾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商量,做出最大的让步。

李仁义把装满子弹的弹匣塞回去,很轻地扯了下唇,“要不你还是先听听外面的声音吧。”

闻言,沈嘉扭头看向大门口的方向。

隔墙,看不见人,但姚凤英的哭声很清晰。

“今天谁要是剖我孙子,我就跟谁拼命……”

沈嘉沉下脸。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至亲的尸体被开膛破肚,你可以强制尸检,但之后呢?”

李仁义把枪放回原位,推上抽屉,靠在椅背上看沈嘉,“你把人孙子剖开,就算案子查完了,你拍拍屁股走人,丢下个烂摊子给我们擦。”

“所长休假去了外地,临走前特意交代,让我守好阵地,照顾好大家伙,回来要是发现惹了这么大一麻烦,他不会说你,但我们免不了要受处分。”

说着说着,李仁义的火也顶起来了。

声音愈发高,外面正在办公的几名警员伸头往这边张望。

沈嘉舌尖在下唇内侧来回顶,指节攥得咔吧响。

默了几秒,沉着脸往外走。

派出所门口。

姚凤英披头散发,正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江晓兰劝了半晌无果,皱着脸站在旁边。

陈韬无措地挠头。

还有几名警员忙着驱赶,不远处驻足拍照的围观群众。

罗文凯鼓着腮帮,见沈嘉出来。

耸了耸肩,“她怎么都不同意给她孙子做尸检。”

沈嘉拧紧眉头,咬着后槽牙。

以为刚才在公园说的已经够清楚了。

没想到她还是不依不饶。

走过去,蹲下,“大娘,你就不想知道你孙子是怎么死的吗?”

姚凤英停动作,躺在地上,翻眼看了下沈嘉,而后侧身准备爬起来。

陈韬和江晓兰见状,上去扶了一把。

站稳后,姚凤英佝偻腰,那双猩红的三角眼恶狠狠地瞪着沈嘉。

厉声怒吼:“就是你,是你要剖我孙子。”

沈嘉猜想她方才该是没听见,年纪大,耳朵不好。

于是略微抬高点嗓门,清晰地说:“你孙子因为什么死的,你不想知道吗?”

姚凤英顿了下,总算把话听完整。

下一秒,猛地摇头,说:“他是自己摔死的。”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意料。

沈嘉眉头的褶皱加深。

在场的其他人也愣了。

“他很皮的,喜欢跑出来玩,摔死了也是他命不好。”说着,姚凤英哇哇痛哭起来,“我可怜的孙子啊。”

沈嘉盯着她,沉声道:“你就这么笃定,他是摔死的?”

姚凤英立马嚷,“当然了,我的孙子我最了解,他就是摔死的。”

“大晚上下着暴雨跑出来,自己把自己摔死了?”

沈嘉咬着牙,近乎逼问。

姚凤英当即扯着沙哑的老嗓子尖叫,“你有完没完,他就是自己摔死的,你要是敢剖我孙子,我就……我就……”

四下扫了一圈,本想闷头往沈嘉身后的大门上冲,见走出来,挡在门口的李仁义。

迅速换了方法,噗通一声跪在沈嘉面前,把头往地上磕。

沈嘉被吓一跳,迅速弹到一边,李仁义慌忙躲开,快步从侧边绕。

“杀人啦!警察杀人啦!”姚凤英边磕边嘶吼,“警察要让我孙子死无全尸啦!来人啊,救命啊……”

“大娘!你不能乱说呀。”江晓兰急喊制止,伸手想去捂嘴。

掌心还没碰到,姚凤英伸手就要咬。

幸好江晓兰反应快,忙撤回手。

罗文凯和陈韬去拉她,都被她甩着胳膊挥开。

“死这,我要死这,敢剖我孙子,我就一头撞死在这。”

她不停叫,根本不让人靠近。

年纪太大,不能用强,怕把人伤到哪。

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姚凤英嗓门拔高,接连哭喊,喘息声渐大,好似随时会因为窒息而晕过去。

不远处好奇的群众议论纷纷。

警员们忙着让他们删照片删视频。

若是发到网上,指不定怎么编排。

罗文凯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沈嘉,“师傅,怎么办?”

陈韬和江晓兰也齐刷刷看向她。

沈嘉死死盯着跪在地上哭嚎的姚凤英。

握成拳的手松了紧,紧了又松。

脸黑的吓人。

李仁义站在沈嘉旁边,低声笑说:“听见了吧,死者家属都说是意外摔死的,你非要这么固执干什么?”

“她万一真撞死在这,我们全都跟着完蛋。”

说罢,他走上前去,问姚凤英,“你真不要查了吗?不查的话,案子就结了啊。”

姚凤英急忙点头,“不查不查。”然后又摇头,点头。

混乱了,最后带着哭腔说:“他就是自己摔死的。”

“行了。”李仁义起身,吆喝了几个民警,“把她孙子的尸体给送回家去,这个案子结了。”

姚凤英被扶起来,搀着上了警车。

另一辆装尸体的车跟在警车后,驶上柏油马路。

人群散了。

一切又恢复到原状。

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下班了,都回去吧。”

李仁义淡笑着,语气悠哉轻慢。

话毕,他斜睨了沈嘉一眼。

貌似在说:看,这不是很简单就解决了吗?

甚至带了些鄙夷和唾弃。

鄙夷沈嘉的较真,又唾弃她爱出风头。

天色已经擦黑,微风拂过,吹起沈嘉鬓角的碎发。

她胸口上下起伏,闭上眼,缓慢地呼吸着。

一缕发丝吹进嘴角。

她‘呸--’了声,吐出。

睁开眼。

“沈警官,这,还查吗?”陈韬失落地问。

好不容易有了学习机会,眨眼又飞了。

罗文凯和江晓兰直勾勾地盯着她。

等待答案。

沈嘉默默缕清思绪。

经姚凤英这么一闹。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孩子的死并不是单纯的意外。

但现在差的是证据,可以拿出来砸到李仁义和姚凤英脸上的证据。

深吸了口气,沈嘉掀唇,掷地有声。

“查。”

“还没有我不能查的案子。”

过场走完了,李仁义不接茬,俗称给脸不要脸。

那她也不用顾忌颜面,索性撕破了。

各干各的事。

她压根不在乎记不记功,发掘探索案件的真相。

还受害者一个公道,把罪犯绳之以法。

这是她当初从警的信念和理想。

以往也不是没查过这类型的,死者家属强烈拒绝尸检,后来一样靠着各种证据查清了案子。

听言,陈韬和江晓兰眼睛一亮,振奋起来。

罗文凯抱臂微笑,一副我就知道你会查的模样。

沈嘉仰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

不明显的喉结滚动了下,“去现场。”

这个天色并不适合勘现场,但时间紧迫。

防止李仁义偷摸搞破坏。

又叮嘱道:

“带几个手电筒。”

“还有,叫人盯着姚凤英。”

*

公园。

石桥边。

警戒带还没撤,罗文凯让看现场一个民警兄弟回去了。

下午围观的人早已散去。

死人的消息传开后,平时这个点来公园遛弯的人也不敢来了。

很多人会忌讳死。

认为不吉利。

但死跟生是共存的。

有死就有生,有生就有死。

沈嘉经常跟死人打交道,早就消除了恐惧。

满脑子只想着通过蛛丝马迹找到线索,尽快破案。

沈嘉嘴里咬着手电筒,顺着杂草往下爬。

陈韬和罗文凯跟着下来。

江晓兰盘腿坐在桥边。

嘴里说着目前知道的信息。

“死者叫李帅,今年8岁,榆塘镇下山村人,希望小学一年级二班的学生,过几天开学上二年级,班主任叫吴泊山。”

人员少,条件简陋。

也不需要正规的会议室,直接就地解决。

听到熟悉的字眼,沈嘉下爬的动作顿住,右手拿掉嘴里的手电筒。

抬头,“你说他班主任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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