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好臭(1 / 1)

回到家。

林柔已经调整好情绪,拿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沈嘉看向她离去的方向,略显无措地站在门口。

早知道不说了。

把人吓哭都不知道怎么哄。

她挠头,正准备脱裤子。

赵诚走了出来,左右看了眼。

问:“我妈呢?”

沈嘉停动作,下巴冲卫生间的方向扬了扬,“洗澡呢。”

“你们干嘛去了?”

“遛弯。”

“没吃饭呢,遛什么弯?”孩子大了不好骗,“而且你浑身都湿透了,光着头遛啊。”

沈嘉不悦地嘶了声,“你怎么这么多话?我说什么你信什么就得了。”

出门的时候林柔没跟赵诚说,她也不准备说。

大人之间的事情很复杂,三两句话说不清,小孩子还是简单点好。

闻言,赵诚不高兴地噘嘴轻哼了声,嘟囔着,“脾气真臭,你不一定是个好警察。”

热脸贴冷屁股贴不上,他也有脾气了。

沈嘉微惊,“哎,你个小破孩……”

没等他说完,赵诚头一扭,趿拉着拖鞋回卧室,脚步比平时重。

‘嘭’关门声也大。

沈嘉右看卫生间门,左看小卧室门。

气得双手叉腰,哧哧喘。

合着我里外不是人,这么不招人待见?

这时已经拉开拉链,虚挂在腰间的裤子刷地滑落到腿弯。

沈嘉赶忙弯腰提起裤子,跑进卧室。

用脚反踢上门。

晚饭做了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林柔想加菜,沈嘉没让。

饭桌上。

赵诚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兀自吸溜面条,看都没看她。

沈嘉斜睨眼,抖着腿。

哼哼。

林柔没注意到两人的交锋,小口吃着面条。

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

吃完饭,沈嘉主动洗碗。

林柔有些累了,也没推辞。

麻溜的收拾完,擦好手,沈嘉洗干净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

她在林柔的卧室门口踱步,思索着要不要去哄哄。

怎么哄?

以往那些撩.骚的情话貌似派不上用场了。

‘宝贝别生气’‘我这是爱你呀’‘你要不要摸摸我的心跳声’‘亲爱的,晚上我哄哄你啊’……

想起这些麻酥酥的话,沈嘉恶寒地咧开嘴。

若是把这些话说给林柔听。

那简直是对她的亵渎。

转念又想。

还没搞对象呢。

这可把她难住了。

自诩当代情圣,却栽倒在一朵柔情蜜意花上。

思来想去,好像什么哄人的肉麻话,放在林柔身上都不合适。

她表面娇弱,像一支随风摇曳的柳条,虚虚地剐蹭着她这汪水。

但内里又坚韧的要命。

伤心了会哭,但不大吐委屈。

被人欺负了也哭,但心地善良,不记仇。

这么一想,她倒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不就说个案子把人吓到了吗?

这有什么?

下次不说了就是。

思索几秒,她腰板都直了,转身准备回房。

顿住,几秒后,又走回来。

还是看一眼吧。

伸手正要敲门,‘哒哒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嘉扭头。

就见赵诚大步流星地往厨房走。

很快,拿着一盒西瓜出来。

对上视线。

赵诚礼貌地问:“你要吃吗?”

小孩子气性来得快,走得也快。

吃饱喝足,不好的情绪也就散了。

沈嘉看向塑料盒里的西瓜丁。

“你妈切的?”

“超市切的。”

赵诚诚实道。

沈嘉微一招手,赵诚乖巧走过来,把盒子抬高。

他的意思是让沈嘉把叉子叉的那一块,拿走,吃掉。

可沈嘉把整个盒子都夺走了。

赵诚瞠目,小嘴微张。

沈嘉挑眉,佯装疑惑。

“还站这干什么?睡觉去。”

赵诚再一次不高兴起来,扁着嘴。

“我妈就买了这一盒。”

言下之意,都给你,我就没得吃了。

沈嘉点头,眨巴眼,无辜道:“然后呢?”

赵诚气鼓鼓地握着拳头。

他不是个会直言要东西的孩子。

更何况沈嘉对他来说,并不是很亲近的人。

“嗯?”

沈嘉瞅他,憋着笑。

等待下文。

赵诚两只小拳头紧紧攥着,背心左边的肩带掉下来,露出锁骨上指甲盖大小的深棕色胎记。

胸口上下起伏。

那双跟林柔一模一样的大眼睛。

瞪着沈嘉。

沈嘉轻笑一声,败下阵来。

本就是逗逗他,没真想吃。

谁知赵诚猛一跺脚,怒哼了声。

“坏蛋。”

扭头跑屋里去了。

沈嘉楞在原地。

倏忽间,低低笑出声。

这小破孩,还挺好玩。

貌似没那么讨厌。

家里要是养一个的话。

……还行吧。

这么想着,她敲开林柔的房门。

借花献佛,送西瓜。

深夜,大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沈嘉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被吵得头疼,不是雨声。

像是女人的吼叫,嘶哑的,闷闷的,听不清晰。

彷佛在四面八方环绕。

断断续续,已经快一个小时。

沈嘉烦躁地蒙上被子。

过了半晌,声音停了。

她才渐渐进入梦乡。

大雨下了三天才歇。

派出所,办公室内。

罗文凯啃着苹果,仍旧在回味,吐槽,“就占了两寸地,至于动手吗?这下好了,光医药费都要赔大几千。”

来这只出了一回警,够他反复念叨的。

沈嘉平躺在办公桌上,睁着眼,心不在焉地想事。

“你走得早,你是没看见,我当时一个神龙摆尾,撂倒好几个。”

咔咔嚼着苹果,开始吹牛,“陈韬都没我撂的多,他还嫩,经验不足,得好好沉淀,改明我这个二师父好好教教他。”

“还有江晓兰,她是真牛啊,别人扇她一巴掌,她哐哐回人两巴掌,昨天才写完检讨。”

“以后啊……”

“大嘴。”沈嘉出声,打断他的喋喋不休,“你说我平时说话是不是特别欠,脾气也臭,连哄人都哄不好。”

想起那天殷勤地送西瓜,被拒绝。

心里堵得慌。

罗文凯咕咚把嚼了一半的苹果咽下去,惊叹:“天呐,你竟然还有这觉悟呢。”

话毕,沈嘉豁然坐起。

罗文凯吓得把剩下的苹果飞快扔垃圾桶,抬起双臂,腿后撤,摆出一个防卫的姿势。

“先说好,别打脸。”

沈嘉眉心紧拢,抿了抿唇。

“不能吧,我以前那些对象都夸我来着。”

见她没想动手,罗文凯放下戒备,嘴角下撇,“那是因为你大方,舍得花钱。”

“还有你这张很能拿得出手的脸。”

沈嘉眉心舒展,摸了摸下巴。

对他的话表示认同。

如果说她的脸是情场利器。

那舍得砸钱的潇洒姿态,就是重炮。

女人乌泱泱往她身上扑,扒都扒不掉。

“虽然你对自己抠,但对那些女人出手是真阔绰,不是送珠宝,就是送名牌包包。”

罗文凯奇道:“你工资不就那么点,哪来的钱买这些东西?”

手指上移,扶额。

沈嘉故作深沉道:“不瞒你了,其实我是富家小姐。”

“嗯,我也是富家少爷。”罗文凯撇嘴。

狗血八点档看多了,编故事谁不会。

悠扬的手机铃声响起,沈嘉掏出来,看了眼屏幕。

立马惊喜地跳下桌。

接听。

“好,有时间,现在吧,没事,我现在就过去,你等等我。”

挂了电话,沈嘉兴冲冲往外跑。

“你干嘛去?”

“找女人。”

*

山的南面,有一处政府建设的免费公园。

专门给来游玩的游客歇脚的。

面积不算小,从山上引下的泉水清澈甘甜。

雨后的空气清新凉爽,一解连日来的暑气。

沈嘉伸了伸懒腰,活动着胳膊,感觉浑身有劲。

林柔拉着赵诚顺着窄道往中央平台走,水泥地面被雨水冲洗的很干净。

李秀琴那晚被拉去医院医治,躺了一晚就出院了。

事情了结,她觉得应该好好感谢沈嘉。

所以想先尽地主之谊,带她逛逛这里的美景,游玩一下。

等赵诚开学,她要去上班。

时间就少了。

沈嘉屈起双臂,前后活动。

四下张望着。

数条窄道错综复杂,四通八达。

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排葳蕤树木遮挡,当作隔断。

不会让人一眼把这里看尽,留有神秘感。

下午四点,来转悠的人很少。

三两个坐在地上拍照。

沈嘉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看向走在前面的林柔。

想着一会儿也可以拍几张。

笑眼一垂。

拖油瓶还跟着,登时不爽起来。

这几天是把这小破孩看顺眼了不少,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堂而皇之地挤在这。

还没谈上呢。

多个破孩子。

她还怎么出招?

走到中央平台,林柔停下脚步,扭头,笑指着不远处的中式亭子。

“我们先去那里坐坐吧。”

好啊。

你说什么都好。

就是……

沈嘉招手。

“小破……小诚,你过来。”

赵诚讶然,仰头看林柔。

林柔冲他笑,“叫你呢,去吧。”

赵诚哒哒跑到沈嘉面前。

“干嘛?”

已经不似刚开始见面那般热情。

不过沈嘉并不在意,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五毛硬币,递过去。

“自己去买根冰棍吃,再找个地方打滚玩,总之,你别离你妈那么近。”

公园入口处就有一家小卖部。

赵诚看了眼她掌心被磨成土黄色的硬币,抬头。

“不够,我想吃小脆筒。”

他的西瓜被夺,所以可以理所当然地要,这叫补偿。

不臊。

“嘿,你还挺挑。”

沈嘉又掏了张五块的纸币,把硬币收回来。

叮嘱,“买两个,给你妈一个。”

赵诚拿着钱,笑了,重重点头,“嗯。”

说完就跑,又被沈嘉扯着衣领拽回来。

“别急啊。”

沈嘉偏头看了眼正往亭子走的林柔,接着弯腰,小声问赵诚。

“你爸多久回来一次?”

这可是大事!

赵诚想了想,如实说:“他们离婚之后,我爸就没回来过,只会打电话,视频都很少,他以前也很少回来,经常往外跑,好久都不回家。”

沈嘉心里有了底。

顺便默默吐槽:渣男人。

我很快就会让林柔知道。

还是女人滋味好。

“行了,你去吧。”

沈嘉松开手。

赵诚兴冲冲跑了。

沈嘉嘴角漾着愉悦的笑,整了整皱巴巴的t恤衫。

朝亭子走去。

温润的清风拂过,绿叶跟着摇动。

吹在脸上,一股淡淡的青草香。

又貌似裹挟着别的味道。

不好闻。

赵诚右手拿小脆筒吃得欢,左手那个眼看着要化了。

伸出舌头,隔包装纸舔了舔下滑的奶油。

高耸的树木遮挡住视线,每条路都长得差不多。

四通八达的路不会跑丢,他也没有原路返回的概念。

记不太清了。

索性就走平时最喜欢,记得最熟的那条。

顺着林荫石板路往前跑,右拐上去,是一座漂亮的拱桥。

这个位置靠近山的断层面,引下的泉水汇聚在桥下的小河里,以前还养金鱼。

后来疏于管理,水质变浑浊,河边长满了杂草。

赵诚停下脚步,低头咬了一大口脆皮。

正准备往桥上跑,视线无意间一撇。

转了个方向。

桥边茂盛的杂草交缠着,顶出桥面。

草上一只打着补丁的布鞋,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是他好奇心太重。

而是这只布鞋,看着特别眼熟。

橡胶底,深灰色布面,鞋头大拇指的部位破了个洞,用一块白布缝补上。

特别突兀。

赵诚记得,他还问过这是谁补的。

还说,没我妈妈手艺好。

他蹙眉靠近,味道更浓。

好臭!

胃里突然翻涌,他下意识扔掉手里的小脆筒。

忙捂住口鼻。

缓了缓,屏住呼吸,走过去伸手拿鞋子。

李帅很喜欢这双鞋子,几乎天天穿。

估计是出来玩的时候,不小心掉在这的。

要给他送去。

他肯定会感谢我。

想到这位文静内敛的同班同学。

赵诚笑了笑。

指尖刚勾到鞋子,脚踩到杂草上空了半截。

松软的土块往下塌。

赵诚身体倾斜。

瞠目惊叫:“啊!”

下一秒。

顺坡滚了下去。

手里还攥着那只小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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