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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球小夫郎 鹤青烟 76926 字 1个月前

第81章

喉结翻滚, 眸色幽深,

掐在小夫郎腰间的手指亦是反复收緊。

偏偏桃圆毫不自知自己一副撩起衣襟露出肩骨的模样有多媚丽纯真又勾人,衣裳半褪间, 还拉起了塗天林骨节分明的手掌。

“相公……”

“我这样好不好看?”

且不说少年明眸半抬, 曲线若有似无,光是他这副羊脂玉般半裸的身子倚靠在坚实的胸膛前,就足夠讓塗天林心猿意马。

若是喜欢这个人, 是禁不住对方半点的勾引的。

按照桃圆的性子, 断然是做不出这种事, 塗天林是大约清楚成亲前都有谁教过小夫郎这些房事技巧的。

但没法子,尽管清楚,他依舊不受控制加重手掌的力道,将少年那截細腰掐得越发緊。

感受到腰间传来的力道,桃圆心中一咯噔,以为男人还是生气,索性把外衫全脱了只余一件碧色肚兜,如玉般莹洁的肌肤完全暴露在视野里。

“相公……”

桃圆一个猛子重新扎入塗天林怀里, 开始撒娇求饶。

“涂大哥~”

“夫君~”

“我知道错啦。”

涂天林被这一声软过一声的撒娇弄得心神不稳,深吸一口气,出声逗他:“何处错了?”

“我、我不該擅自在新婚夜喝这么多酒讓自己现出原形, 差点让宾客们发现啦。”

涂天林又好气又好笑, 欲将埋在胸口的桃圆捞起来,谁知少年似藤蔓般手脚紧紧缠着他肩背,硬是不肯起来。

挣扎间偏生还要乱动, 蹭得涂天林邪火也跟着乱蹿。

“不要乱动。”

涂天林试着掰开小夫郎的脸。

他想看着他说话。

不过桃圆是打定主意不抬头了, 同一块岩石似的纹丝不动。

涂天林哭笑不得, 便任由他埋着腦袋, 轻声问:“圆圆要不要同我说说,方才是如何瞒过去的?”

少年骤然抬起腦袋,“要!”

屋内一室烛灯,时不时传来噼啪的星子声音。

桃圆叙述得格外详細,先是自己嫌弃一桌子菜没有酒,那就没有成亲的氛围嘛,他便托送菜的元哥儿他们拿来了三四壺酒。

涂天林:“三四壺?”

桃圆立即心虚:“四壶。”

涂天林磨着后槽牙:“即便喝上一杯你也会醉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四壶?”

桃圆:“还不是因为涂大哥从酒楼运过来的桃花酿太好喝啦,我喝了一口又一口,就是停不下来。”

涂天林眼含笑意:“这么说,这件事是怪我了?”

桃圆吐了吐舌头,又要当鸵鸟装死,被涂天林先一步捏着下巴不许他躲,“接着说。”

“哦——”

桃圆靠在男人肩头,继续道:“我喝了整整四壶,已经醉醺醺不成样还蜕成了猫形,但一听到脚步声就惊醒啦,立刻把自己弄成脏兮兮的模样,把喜服扔到窗外,还跳到了窗台上。”

接下来,便是被人发现,涂天林等人趕到,脏兮兮的白猫摇摇头之后消失。实则是桃圆溜进了黑漆漆的后院进了马棚,在那里迅速穿好喜服,然后回到北屋。

涂天林听完事情经过,又是一陣哭笑不得,但又不得不佩服桃圆能在一瞬间就想出应对之策,足夠证明其沉着冷靜。

他重新捏起少年的下巴,道:“就屬你機靈。”

桃圆眨着眼睫,用可怜又无辜的眼神盯着男人,“涂大哥,你不生气嗎?”

涂天林有意板着脸逗逗他,并未第一时间回答。

桃圆却以为男人依舊生气,再次扑进他怀里,讨饶似的说:“涂大哥,我同你圆房,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涂天林听得额头青筋直跳,将少年从身上拉起来,钳着他下颌问:“这是谁教你的?”

桃圆被他弄成鸭子嘴,说话含糊不清:“系牛嬸子搭们。”

“说蓝人豆喜欢远方……”

涂天林听得太阳穴也突突跳个不停,好笑地放开那双丰润绯唇,“重新说。”

“哦。”

“就是刘嬸子她们说,男人都喜欢圆房的,只要丈夫生气,一圆房就不气啦。”

涂天林顿时面沉如水,脸黑如锅底。

桃圆一瞧。

完啦。

涂大哥似乎更气了。

“涂大哥?相公?”桃圆小心翼翼扯了扯男人的衣襟。

涂天林一时间不知該如何应对方才少年的话,心脏处带着一丝丝急火攻心,但很快又恢复冷靜。

涂天林深吸一口气,捏起桃圆的脸,扯了扯。

桃圆连忙抓住他的手,“哎呀,疼。”

“还知道疼?”涂天林道,“刘婶子她们教你时,你怎么不知反抗?”

“嗯?”

涂天林望着少年懵懂的眼神,叹了口气,“圆圆。”

“在。”

“圆房是在二人愿意的情况下做的事,不该成为卑微讨好另一方的手段。”

桃圆眨了眨眼睫,澄明的眸子骨碌骨碌转了一圈。

“可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卑微呀。”

“我很乐意、很开心同涂大哥圆房!”

【作者有话说】

生气?不存在的,夫夫之间的情/趣罢了[坏笑]

第82章

屋里静默一瞬, 只余烛燈燈影略微晃动,将二人的影子拉到了床幔间。

塗天林一怔,望着少年天真无邪的臉孔, 再次感到哭笑不得。

桃圆眸子亮晶晶的, 张开双手再次环住塗天林腰身,“塗大哥我想和你同房——”

“——哎哟”

他还未抱个满怀,塗天林指尖已经点在他额间将他推了出去拉开两个拳头的距离。

桃圆胡乱挥舞双手就是要抱, 怎么也抱不到。

“相公, 相公~”

“我要圆房, 相公~”

涂天林深吸一口气,难得唤了他全名,“桃圆。”

“在!”

“圆房是劉嬸子她们教给你的所谓成親必須要完成的‘流程’?”

“是……呃,不是!”桃圆觑着涂天林的臉色,挺胸抬头干脆大胆发言,“我喜欢涂大哥,而且涂大哥之前親我也很舒服,圆房一定也是件舒服且开心的事!”

或許也只有桃圆才能这般直率地说出足以令世人斥骂“不要臉”亦或是“有辱斯文”一类表白陈情的话语。

桃圆说罢, 咧嘴一笑,不管不顾挤开涂天林的手重新环住他的腰,“好不好嘛, 相公。”

“夫君。”

“涂大哥。”

他身子软软的, 还帶着点独属于少年的淡淡馨香,一个劲儿央求着,就免不了在涂天林身上乱动。

涂天林心道, 若是给人听了去, 怕是要讓世人匪夷所思。

哪有夫郎撒娇求着夫君同自己圆房的?

他的小夫郎绝对是第一人了。

“别乱动。”涂天林摁住桃圆两只作乱的手, 轻轻说道。

两只手没法动弹了。

桃圆的身躯却还在乱扭。

涂天林本就在压着邪火, 这一扭一蹭的,直接碰到了某个地方,一阵无言间,直他邪火噌噌往上直蹿。

男人再也受不了,双手一把将人抱着坐到自己腿上。

桃圆一低头,碧色肚兜的绳子隨之往下垂,他睜大眼睛,毫不犹豫一把握住,惊喜发言:“涂大哥,她们说,若成了这样,便是时候到啦。”

涂天林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

这段时间他的夫郎都学到什么了?

桃圆仰着小脸,手里又抓了一抓,神情疑惑,“我说的不对吗,我记得——”

“唔唔!”

他没机会再说出剩下的话了。

涂天林忍无可忍,封住他的唇。

少年的唇如水晶菊花冻一般,是软的,香的,只稍微啃咬一番,就渐渐现出如捣烂的果浆一般的紅。

端的诱人。

涂天林只想讓这只果实变得更紅。

桃圆身子渐渐软了,手失去力气,想攀住男人的臂膀也使不出劲,只能悬于半空。

許是他还想分出一絲气力同男人周旋,可是在被男人重重舌忝舐上颚时就彻底丢盔弃甲。

涂天林吻得急,但也不失溫柔,可也不容许对方有退路。

啧啧的水声在寂静的夜格外显耳。

一来一回间,碧色肚兜逐渐松散,那抹春日里才得以窥见的桃花蕊初见端倪。

桃圆只覺得掐在自己腰间的手溫度越发烫人。

之前颤栗的感覺再次浮现。

可另一种茫然的感覺也隨之浮现而来。

沙漠中,粗犷的枝条攀着嫩绿的枝叶蔓延而上,碧色荷叶静静端立,眼看枝条就要缠绕上那一点荷蕊,却又堪堪停住。

枝条往回收缩了一寸。

“圆圆果真要与我同房?”

桃圆似一只缺了水的鱼,有人说要将他放回水里却还要再问一句后不后悔。

他似是发出了一种类似于口婴口宁的含糊音节,抓住自己相公的手放在胸口。

“不,我喜欢涂大哥。”

下一瞬,嗓音愈发车欠了几分。

“相公。”

“又隹受……”

涂天林吻了吻他莹润的唇角,“我明白。”

“須得徐徐图之,否则会伤了你。”

少年的唇重新被封住,诱人的舌尖也被勾着,银絲缠绕。

茱萸被枝条压过时,新雪般的身子抖了抖。

更难受了。

可又很甜蜜。

重新回到水里的鱼儿欢快摆着鱼尾,可总覺得氧气不够,试图拼命寻找什么,得到什么。

他不知道涂天林说的徐徐图之是什么意思,只知道那枝条不仅压过茱萸,就连树上的每一朵花也都被枝条“侵略”而过,树冠树干抖得簌簌声不歇。

枝条扫过一树的花瓣,恨不能阻挡成一道盘屏障为其遮风挡雨,珍而爱之。

桃圆只觉得自己又要缺水了,渴望能再次抛回更深的海域。

喉间抑制不住的声响索性也不压着,任由自己飘荡。

眼尾终于淌下一滴欢喜的泪。

花叶害怕跌落,只能紧紧攀着坚韧枝条。

涂天林一直在温柔地哄他:“莫怕。”

桃圆咬唇忍,指甲紧紧扣着几乎嵌入男人的脊背。

“相、相公……”

涂天林吻去桃圆额间的细汗,再次吮住那双绯色唇瓣,借此转移他的注意力。

桃圆只觉得快要死了,但是又快要舒服得飞起来了。

如一片叶,在风中起起落落,抓不着,没有落点,轻飘飘一般。

他哭了。

涂天林心疼得立即停下,捧着他的脸问:“可是伤到了?”

“没、没有。”

桃圆眼尾红得似捻烂的花瓣挤出的汁液,声音里含着哭腔,“就、就是太舒服了……”

涂天林眸色霎时幽深暗沉了下去。

屋子里的哭声愈发响亮。

少年仰起脖颈的刹那间,如划过天际的一线朝霞云彩,艳丽多姿。

涂天林一直在温声哄人,轻抚他脊背。

“好了,不哭,不哭了。”

哽咽声渐歇时,已是夜半三更。

外边院子灯火早已熄了,宾客早就散尽。

北屋门“吱呀”一声打开。

纤细的身影缩在高大身形的阴影中,似是睡了过去。

少年眼尾仍舊通红,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在洞房之前,他早已在灶屋烧了水,如今水还有余温,只需再添柴烧起火加热便可。

水温渐升时,他将少年放入水桶,自己也顺势沉入水里,开始擦洗身子。

桃圆不知自己浑身何时干爽换上了干净衣裳,也不知何时回到了床上。

只知迷迷糊糊中,一直有人亲吻自己的唇角。

天光露出鱼肚白时,桃圆醒过来了一次。

睜眼对上男人深沉目光的瞬间,他困倦启唇:“涂大哥……”

“昨夜不是还唤我相公?”涂天林又一次亲了亲他唇角。

桃圆脸一烫,一层薄红迅速蔓延至耳根。

昨夜情动时,男人非要他一声一声唤他相公,而且只许他叫这个,就连“涂大哥”和“夫君”都不行。

桃圆一度觉得快把男人的脊背抓花了。

不过他眼下倦怠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似是想说什么,唇微启,但尚未发出声音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便睡到日上三竿。

桃圆揉着眼睛睁眼时,只觉得旁边有风声,转头一瞧,是涂天林在旁举着蒲扇给他扇风。

“涂……”

桃圆一张口,男人微微偏头望过来,他便乖觉地改了口,“相公。”

“醒了?”

“嗯,现在是什么时辰啦?”

“已是未时了。”

“什么?”

桃圆腾地从床上坐起身,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发丝,“居然连午时都过去啦?”

涂天林笑:“晨间村长帶着大伙都来帮忙打扫清理院子,早就收拾好了,我还留他们吃了一顿午饭,这会儿人都走了。”

桃圆嘟了嘟嘴,绷紧嘴唇又松开,“你怎么不叫我起来呀?”

涂天林目光掠过他身上,视线最后停在意味不明之处,笑道:“你昨夜极累,须得好好休息。”

桃圆这才一低头,衣衫滑落一截,瞬时注意到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青紫痕迹。

那是……

桃圆记起来了,昨夜涂大哥抱着他如此这般,如此那般,翻来覆去没个停歇。

尤其是初时那会儿他疼,男人又是亲他又是舌忝舐,桃圆只觉得快要淹没在汹涌浪/潮中。

这会儿他坐在床上,立即拢了拢衣襟,脸和耳根是红的,说出口的话却是能让劉嬸子等人听了直接捂住耳朵不停摇头的,“涂大哥昨夜太(自动屏蔽,一个字不难猜)了……”

“从前村长媳妇和刘婶子她们说的我还不太明白,这回终于懂啦。”

涂天林似是终于逐渐适应小夫郎时不时从口中蹦出的惊世骇俗之言,可方才那句说出口时,着实还是令他惊了一惊。

“圆圆。”

涂天林勾唇,“这话在人前不能随意说出口,明白么?”

桃圆:“嗯,知道啦!”

说话间,他撑了许久早已口渴难耐,涂天林已经端着茶递到他嘴边,喂他喝下。

喝了茶,涂天林端了水盆过来替他洗漱,一边给他擦脸一边问:“圆圆是要在屋里还是在树荫底下用饭?”

恰好这时洗漱完毕,涂天林想将人抱起来先坐到桌旁,但桃圆已经麻溜地要下床——

“哎哟!”

压根麻溜不起来。

他捂着腿一软倒在床上。

“怎么了?”

涂天林冲到床边连忙扶起桃圆。

“疼。”桃圆仰起脸,眸子已经带了一点泪光。

昨夜他头一次喊疼时,涂天林便放慢了速度,直到他得了趣逐渐适应才放开手脚紧紧抱着少年……

只是仍舊无可避免弄出这许多的淤痕。

桃圆皱皱鼻子,朝涂天林摊开双臂,声娇体软似是软绵绵的小羊羔,“相公……”

却被涂天林忽然以掌心掩住唇。

桃圆:“?”

涂天林黑沉的眸子似是一汪幽潭,静静盯着着少年半晌,忽然道。

“以后,圆圆在人前还是照旧唤我涂大哥。”

桃圆:“?”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下午四点多被锁,八点多才发现,吭哧吭哧赶紧改

[垂耳兔头]第二次改,估计又要审核一个多小时

[垂耳兔头]第三次修改,改完一次审核快接近俩小时,这也没写什么啊

[垂耳兔头]第四次修改,好累(想记录一下到底修改了多少次,下次写的时候心里有数)

[垂耳兔头]第五次修改,一整天了,这章还能放出来吗

[爆哭]第六次修改

第83章

桃圓一头雾水, 大为不解。

“为什么呀?”

“不是涂大哥讓我唤的相公么?”

涂天林面上风轻雲淡,起身去南面靠墙的柜子翻找,不一会儿拿出一个玉白瓷瓶回到床沿坐下, 而后握住桃圓一截伶仃细白的脚踝放到自己腿上, “这是独属于我的称呼,圓圓只能叫给我听。”

桃圆瞧着男人将一抹藥膏化在掌心,将冰冰凉凉的藥轻轻揉至淤痕处, 他一歪脑袋, “为什么呀?”

嫁给男人的姑娘和哥儿不是都可以称呼其为相公么?

揉搓藥膏的大手顿了顿, 涂天林淡淡瞥他一眼,“相公这个称呼,只能叫给我听。”

桃圆一怔,忽然覺出些什么味道,腾地要起身却忘了身上有淤伤,疼得他哎哟一声扑倒在涂天林怀里。

少年一邊龇牙咧嘴,一邊捧起男人的臉,笑容洋溢着幸福, 响亮地親了一口:“啵!”

“相公是不是吃醋啦?”

之前柳清还未与他相熟还时常来找涂大哥,他就曾经极为怏怏不乐。

涂大哥说,那便是吃醋。

方才桃圆分明瞧见他的相公臉色稍显沉肃, 他一定是吃醋了!

涂天林不置一词, 将如八爪鱼一般挂在他身上的少年掰开放回原位,继续抹药膏。

桃圆却像是发现什么惊天秘密似的,不住摇晃男人的胳膊。

“相公。”

“相公~”

“相公~”

涂天林给他右腿上好药, 又握住他左脚的脚踝, 与此同时终于淡淡扫了一眼在撒娇的小夫郎。

“是。”

“嗯?”听到男人开口, 桃圆睁圆眸子竖起耳朵认真听, “是什么?”

“吃醋。”

涂天林答得言简意赅,在手心揉着药膏打圈抹在手里这截细白的脚腕上,新雪般的肌肤遍布大片握痕,尤其是大腿处深深的掌印,无声述说着昨夜鱼水之欢有多激烈。

昨夜情动,涂天林还未曾注意。是从方才起,桃圆一声又一声的相公令他发现,少年每一次呼唤“相公”,嗓音都要比其他词汇更为绵软。

这不行。

少年的“相公”只有他一个人能听。

或许是被桃圆的直白坦诚传染,涂天林头一次也这般痛快承认了涌出的情绪。

桃圆听到“吃醋”二字仰头哈哈大笑,卯足了劲儿双手捧起男人的脸揉搓。

“涂大哥真可爱。”

“好嘛,我就听涂大哥的,以后只有你在的时候才这么叫,好不好?”

涂天林无声瞥他一眼,眸子依旧黑沉。

“好不好,好不好嘛?”桃圆笑嘻嘻地搓他的脸庞。

涂天林哼笑了一声。

“涂大哥笑啦。”桃圆恨不得原地蹦起来转圈圈。

上完药,涂天林晾着的粥也凉了,正好可以吃。

“再过一个时辰也该做晚饭了,简單吃点。”

涂天林一邊说,一边盛好放凉的白粥,还把一盘子葱烩羊肉也推到桃圆面前。

桃圆嗅着空气中四溢的诱人香气,脑袋也跟着晃了一圈,视线停留在那盘羊肉上。

羊肉煎香焦黄,每一片肉都挂着一层喷香的油汁,颗颗翠绿分明的葱洒于四周,更使得这道菜具备了“色”,视覺上就已足够诱人。

羊肉提前用胡椒、酱汁以及料酒腌制去了膻味,是以此时桃圆只嗅到了满满的肉香。

他嗅觉灵敏,居然嗅出了羊肉当中一些细微变化,“涂大哥是不是放了什么新调味品呀,闻着很特别。”

涂天林笑笑揉揉他鬓发,“卖海货的那位杜兄弟送的新婚贺礼当中就有金丸使者以及一些种子,我放了几颗,自觉味道还不错。”

金丸使者便是那胡椒。

据说这金丸使者是个金贵的玩意儿,还是从波斯那边进来的,他那位杜兄弟做海货生意偶然得到一些,知晓他手艺不错,便把这金丸使者赠予了他。

桃圆好奇端详盘子里的羊肉,又嗅了嗅。

香气确实与众不同。

他执筷夹起一块葱烩羊肉放入口中,嗯,肉鲜香嫩滑,葱香浓郁,不膻不腥。

“咕噜。”他无须怎么嚼动,羊肉已经滑入肚中。

涂天林:“好吃么?”

“好吃!”

桃圆仰起一张脸匆匆回答,随即开始狼吞虎咽。

晾凉的白粥配熱乎乎的葱烩羊肉,一口就是三四片浓香的肉片,根本停不下来。

待桃圆回过神,一盘子羊肉已经干掉了大半,只剩下零零星星一片堆在碟子边缘。

桃圆愕然,刚想抬头,一块布巾已经递到嘴边擦起他嘴角的油渍。

“涂大哥,”少年眼波流露出些许愧疚的羞涩,“肉……只剩一点儿了,好像不够你吃了。”

涂天林勾唇:“这盘葱烩羊肉本就是做给你的,我还担心圆圆吃不完呢。”

桃圆眨巴眨巴眼睛:“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啦!”

他风卷残雲般扫荡最后几块葱烩羊肉,犹觉得意犹未尽,伸出小舌舔了舔唇角四周的油汁。

好香!

齿间这会儿全是香气。

若是拿凉拌牛肉和葱烩羊肉做对比,桃圆一时间竟也难以抉择哪个更好。

两个都是顶顶美味的!

涂天林屈指敲了敲桃圆的额头,“本就考虑到你是只小馋猫,特意做了这么一大盘子,够吃了吧?”

“够了,够啦,”桃圆笑得牙不见眼,“再吃的话就没有肚子吃涂大哥晚上做的菜啦。”

涂天林开始收拾他吃过的碗碟,深沉的视线打量几番少年,神色一本正经:“无妨,多吃点。这般瘦,夜里摸起来没有手感。”

桃圆:“?”

待涂天林端着碗碟走远,桃圆这才反应过来,薄薄的一张面皮腾地又红了。

昨晚的一些记忆闪现。

他记起飘在溪水里的落叶被流水冲刷得温柔恣意,忽而又似落入云端。

桃圆不禁瞟一眼自己。

他太瘦了么,会不会就像溪水里碰到礁石一般,硌得慌?

再者,昨夜都是涂大哥在照顾他,其实村长媳妇他们教过的,嘱咐他好好伺候丈夫。

可是昨夜桃圆初入仙境一时迷了道,自顾不暇,压根没想起来那些教导。

不行,他今儿个晚上可得提醒自己,也要讓涂大哥也进一回溪水,体会在溪里冰爽凉快的夏日。

说记着这件事,果真到了夜里,他在澡桶里特意哎呀崴了一脚。

涂天林心急如焚抱着他回到屋里要擦药,一双茭白的手窸窸索索摸了过来。

下一瞬,涂天林黑沉的眸子光芒一凛。

“相公~”

少年绵软的嗓音传来。

涂天林一抬头,便对上那双澄澈缀着温馨灯豆的眸子。

“相公~”少年再次软声催促。

涂天林低哑的喘息声忽而低低传来,“你若是如此这般,怕是好几日都下不了床了。”

*

自从涂家婚事过后,一连几日,清水村的大夥都未曾见过桃圆。

大槐树下,又是大夥一边干活儿一边闲话家常的时候。

“话说回来,这几日愣是没见着桃哥儿出过门呀!”

“不光桃哥儿,涂獵戶这几日也没上山打獵,只是偶尔回到王大爷那里买个小菜。”

劉嬸子嗬嗬呵笑了起来:“大伙都心知肚明啦,新婚小两口正熱火朝天呢,估计若不是要吃饭连门都不想出啦!”

除了几个哥儿姑娘,其余人全都露出一个会心微笑。

几个姑娘哥儿似懂非懂的,也嗤嗤捂嘴发笑。

铁柱他娘:“这小两口之前感情就很好,这下成了親,怕是要黏上个十天半月的喽,就等来年啊桃哥儿生下几个胖娃娃啦,到时候他们那宽阔的院子可就热闹喽!”

谢春花:“涂猎戶有钱,生几个都养得起,到时候再送他们的孩子去上私塾,说不定还能中个科举当个大官儿呢。”

“嗐,春花,当官哪儿是这么容易的事,你可想简單了嗷。”

“只要有钱不就可以嘛!”

“嘘,你这话可不能让那些官老爷听到,否则怎么被扒了皮的都不知道。”

这会儿,劉嬸子的儿媳妇小梅赶紧出声转移了话题:“王大娘,你们家柳哥儿的好事也快办了吧?”

柳清他娘王氏忽然被点名,剥着豆角的手顿了顿,不解地问:“怎么忽然扯到我家清清了?”

小梅放下针线,诧异撇她一眼,“咋地,你还不知道这个事呢?”

“什么事啊我就知道?”王氏被说糊涂了。

小梅一跺脚:“就是在涂猎户桃哥儿成亲那日,我都看见啦,柳哥儿和蘇家汉子在那儿含情脉脉的,这一看就是互相有好感,且不止十天半个月,起码也得一个月啦。”

王氏剥着的花生啪嗒掉在筐里,茫然转了转头,“你说什么?”

她怎么不知道儿子看上蘇家汉子了?

小梅:“嗐,就那次,桃哥儿学洗衣裳那次,柳哥儿和苏汉子那会儿就已经看上眼啦,或许还要更早呢。”

“王大娘,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还想问问你家什么时候办喜酒来着。”

“哗啦。”

小梅还在兀自说着,只听见一阵“哗啦哗啦”声传来。

原来是王氏把簸箕里的花生一倒,提着筐子就往家里火急火燎跑了。

她儿子瞧上了苏家汉子,那个苏谷?

不得了了,天塌了!

刘婶子瞪了眼儿媳妇:“你同她说这个做什么,到头来他们谈不成可要怪你的。”

小梅耸耸肩,“这我哪知道王大娘不知道哇。”

【作者有话说】

[爆哭]82章改了好多次还是没解锁,再等等我宝宝们!

第84章

王氏火烧屁股似的回了家, 在院里寻了一圈没找着人。

恰好这时柳清扛着洗衣盆同元哥儿说说笑笑回家,在篱笆外就远远瞧见王氏满院子找什么。

“娘,怎么了?”柳清遥遥喊了一句。

王氏一见他立马冲了过来, 指着他控诉:“我这个做娘的怎么不知你和蘇家汉子勾搭上了, 怎么,难道你要等到成親那天才告诉我这个做娘的?”

柳清瞥了眼旁边的元哥儿,放下洗衣盆, 深深皱起眉头, “娘, 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成親,八字都没一撇呢!”

“八字都没一撇,刘婶子她儿媳妇还问我什么时候喝喜酒?”

柳清一懵:“小梅婶子为何这般说?我同蘇大哥只是互相有好感,成親的事还不着急呢。”

王氏一瞪眼,一叉腰:“怎么的,你果真是想连成亲都瞒着你老娘是吧?”

“娘,你怎么会这么想?”

王氏眼睛瞪得像铜铃, “哼,你知道蘇汉子家条件不如塗猎户我定然不会同意,你就背着我偷偷勾搭男人。”

“我告诉你, 他家条件——”

“哐啷!”

王氏气势汹汹训斥到一半, 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元哥儿的洗衣盆砸地上了。

“哎呀,”元哥儿惊慌失色弯腰蹲下捡木盆, “王婶子, 清清, 对不住!”

他一边捡盆一边往院子外头伸长脖子, 故作惊讶朝那头喊:“蘇大哥你怎么来了?”

柳清、王氏雙雙扭头,王氏由于动作太快还差点扭到了腰。

柳清脸骤然升温,飞快低下头复又抬头,小心翼翼瞧着苏谷的脸色,“苏大哥,你何时来的,快进来坐坐吧?”

问完这句,他心中打起了小鼓,忐忑得将衣角绞了又绞。

苏大哥方才听到他娘那些话了?

元哥儿见状出来打圆场,“苏大哥,清清和王婶子正说事儿呢,要不你先回去吧?”

谁知苏谷一步步朝这边走来,脸上的表情凶得吓人,就连王氏看了都禁不住后退两步,“苏、苏汉子,你来做什么?”

……

翌日。

一个消息传遍了清水村。

说是苏家的汉子昨夜在王氏打骂柳清的时候,苏汉子当场直接承诺柳清说要娶他,问他答不答应。

铁柱在地里割麥子时汗如雨下,嗓门大得四周的汉子都能听到:“听说王婶子不答应还要打柳哥儿,苏汉子那叫一个霸道,直接扶起柳哥儿说今夜就帶他回去宿在苏家了!苏汉子说塗大哥可以那么做,他也可以,他能养得起柳哥儿。”

“嘿你们猜怎么着,王婶子害怕苏汉子真把柳哥儿帶回去,人也不打了不骂了,方才硬得跟臭石头的态度也缓和啦,说可以考虑苏家做夫婿。”

隔壁麥子地謝大脚抹了把汗,“然后呢?”

“然后哇,苏汉子还警告王婶子啦,说她要是再打骂柳哥儿,就立刻带他走。”

“哈哈哈哈!”四周麥子地立时传来阵阵笑声。

“王婶子家还要賺彩礼银子呢,这要是柳哥儿被带走壞了名声又和苏汉子家谈不拢,他的名声就壞了!”

铁柱:“所以王婶子可不敢作妖喽,老老实实闭嘴送走苏汉子。”

“苏汉子臨走前还说要请媒婆上门提亲呢!”

“哈哈哈哈哈,王婶子定是敢怒不敢言了!”

风吹麦田,阵阵麦浪荡过一坎又一坎麦子地。

*

桃圆那日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伺候塗天林,结果自己反而一连几日下不了床。

倒真应了塗天林所言。

这些日子都是涂天林伺候桃圆,不是腿需要上膏药,就是屁股需要上膏药。

吃喝拉撒也都是涂天林伺候。

在桃圆羞愧得发誓下床以后一定要好好幫助家里做活计时,涂天林端来一碗香甜的鸭腿炖笋汤,轻飘飘冒出一句:“你若是幫手把家里弄得乱糟糟,我便要分心收拾,腾不出手做好吃的了。”

桃圆瞬间老实了,认命地端着碗接涂天林盛的鸭腿笋丝汤。

“好喝!”

“鸭腿好香嗚嗚呜!”

这日,桃圆终于能下床出屋子,便立即抢着要去村口王大爷家買小菜,才刚路过几片麦子地,就听到柳清和苏谷要成亲了。

“哎哟这不是桃哥儿嘛,终于出门儿啦!”

村民们纷纷同桃圆打招呼。

桃圆好奇地拉过謝春花悄悄问:“謝妹妹,柳哥儿真的要同苏大哥成亲啦?”

謝春花点点头:“当然啦,不过王氏说要半年以后,这半年要考察苏汉子呐,若是有一点不满意,这亲事就不结啦。”

桃圆恍然:“原来如此。”

不过这进度也真够快的,他不过就是躺了几日,两人就已经要谈婚论嫁了。

谢春花这时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桃圆,不由附耳悄声问他:“桃哥儿,几日不出门,定然是涂大哥持.久厉害了,对不?”

桃圆一听差点没被口水呛死,“咳咳,谢妹妹,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谢春花一脸神秘,“我呀正在做一个调查,四邻八村哪家汉子比较、咳咳——行,将来我把这份资料卖给姑娘哥儿,能賺点铜板给我攒嫁妆。”

桃圆手里的篮子晃了晃,双眼放光以欣赏的眼神打量谢春花,“谢妹妹,你才十二岁就这般有远见,我真佩服你!”

“是吧!”谢春花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夸她的,顿时也兴奋了,“我现在开始攒嫁妆,到时就能找个好人家,不至于臨时抱佛脚愁得爹娘两眼泪汪汪。”

“哎,不过——”

谢春花话锋一转,用一根草杆戳了戳桃圆的胳膊,“你不是才十五么,应当喚我一声姐姐才是,我虚长你半年呢!”

桃圆当初对外報的年龄便是十五岁,如实報太高外人怕是也不信。

可实际上,他今年也有一百零三岁了。

他喚谢春花一声妹妹也是自然的。

可谢春花就不知道这层原因了,只是又拿草杆子戳一戳桃圆的额头,傲娇地催促:“快叫姐姐,别想占我便宜!”

桃圆无可奈何,只能深深一揖唤她:“谢姐姐。”

谢春花一笑,同桃圆一边往村口王大爷家走去。

桃圆一边走一边诧异,“谢姐姐,你也去王大爷家買菜吗?”

谢春花拿草杆子戳他胳膊,“买什么菜,还没告诉我涂猎户条件究竟如何呢?”

桃圆一拍额头,咧嘴而笑,“是我忘了。”

他轻咳一声,东张西望过后凑过去低声开口:“谢姐姐,你把涂大哥往最厉害的那一档记。”

“咦,何出此言?”

“这还不简单,你看我一连六七日不曾出门就明白,涂大哥非常人能及也。”

谢春花恍然大悟:“原来你这些日子都在床上度过呢?”

桃圆神秘地对她点点头。

谢春花冲他竖起大拇指:“放心,涂猎户的我只给姑娘哥儿们当做参考,不付铜板的人我是不会告诉他们的。”

“谢姐姐,那就拜托你了啊。”

“客气什么,应该的。”

“对了,你去王大爷家买什么来着?”

“买一点猪骨回去炖汤。”

“猪骨汤很好喝的。”

“我涂大哥的手艺不错,一定很美味!”

不多时,两人走远,左侧草丛传来“窸窣”响动。

两颗小脑袋倏地探出,明亮的两双眼睛滴溜溜转,四目相对间,仿佛达成了共识。

……

原本桃圆和涂天林新婚后一连几日未曾出门一事村里大伙都心知肚明。

只是不知怎的,村里传言逐渐就演变成:“涂猎户生猛异常,将桃哥儿拘在屋里六七日不曾停歇!”

“那还是人吗?呸呸,我的意思是,涂猎户这体力未免也太过于强悍了些?”

“桃哥儿居然也受得住?”

“嘖嘖,怎么受不住,你看他买菜时笑眯眯紅光满面的,一定也是满意的。”

“那真是看不出来呀,涂猎户这么一个粗犷的汉子,配了桃哥儿这般天仙似的一个人儿,倒也真是莫名和谐,莫名登对。”

“话说涂猎户这需求也真够旺盛的,再贪吃也得照顾着些桃哥儿的身体啊。”

“村长媳妇,回头咱们给桃哥儿带点土方子过去,让他保养保养身子。”

“行,回头咱一块上门。”

……桃圆没想到流言最后传成他被涂大哥拘在屋子里圆房了七天七夜。

知道时,他正在溪边陪涂天林洗衣裳呢。

桃圆说是溪边可以玩水,凉快,而且保证不会再让自己晒伤,涂天林这才答应他。

这会儿,他在鹅卵石边捧着水里的小鱼玩,自家男人正在洗衣。

没过一阵,柳清和元哥儿也来了。

几人面面相觑一阵,竟都笑出了声。

桃圆率先出声:“你被你娘揍了,苏汉子还差点带你回他家了?”

“你信吗?”

“不信。”

柳清:“听说涂猎户将你拘在屋里七天七夜……”这话臊得慌,他说到一半自是说不下去了。

桃哥儿:“你信吗?”

“不信。涂猎户这般宠你,怎么可能逼你七天七夜都……”

柳清帮忙桃圆以及涂天林筹备成亲事宜这段日子,对两人都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和桃圆的关系也突飞猛进。

涂天林是极为爱重桃圆的,绝不可能做拘人这回事。

桃圆松了口气。

不相信就好。

因为那不是涂大哥拘他。

而是他非要缠着涂大哥撒娇,耍尽了各种手段。

那是他从任小姐送的画本子里学到的。

到最后涂大哥忍无可忍,紅着眼只吐了四个字。

“勿要求饶。”

【作者有话说】

你信吗?[坏笑]

第85章

桃圓回想起这几日炙热滾烫的甜蜜, 如同在做梦一般。

成亲之前张桂刘嬸子教导他的那些房事终于具象化。

原先他每次同塗大哥相处便时常心跳加速面紅耳赤,成亲后,只要塗大哥咳一声他都会脚软。

桃圓瞥向此刻溪邊正在洗衣的男人。

他的塗大哥就是最俊最有男子气概的!

柳清忽然瞧见桃圓盯着塗天林背影发呆, 抿嘴嗤嗤笑了:“没想到还能撞见桃哥儿这般依恋的视线, 平日里还以为是涂獵户多爱你一些呢。”

桃圓回神,微微一怔。

是吗,有这般明显么?

原来在旁人眼里, 从来都是涂大哥对自己更钟爱一些。

他的炽烈光芒向他提供了一道遮风挡雨的屏障, 让他随心所欲体验所有美好。

元哥儿这时挤眉弄眼道:“清清, 咱们去洗衣裳吧,我瞧桃哥儿的眼神是黏在涂獵户身上抠都抠不下来啦。”

桃圆冲他们扬扬眉,眉开眼笑朝溪邊男人的身影一步步慢慢走去。

元哥儿笑嘻嘻拉着柳清也去另一头洗衣裳了。

“哗啦啦。”

溪邊水花四溅,洗衣槌一下一下有力捶打在脏衣服上,捶出一滩滩脏污水渍。

水声近耳,涂天林未曾听到脚步声靠近。

直到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敲在他双肩上。

涂天林回头,对上少年湛湛澄明的眸子,以及绽开的笑颜。

“圆圆是心疼我洗衣辛劳, 犒劳为夫么?”

桃圆笑得眸子弯成月亮,“猜对啦。”

他一下一下替男人捶着背,殊不知其实用的力道不对, 在涂天林眼里看来就是撓痒痒。

若不是知晓桃圆的脾性, 他几乎又要以为小夫郎又似前几日那般在床上“调戏勾引”他。

不过这般的“撓痒痒”法,即便桃圆浑然不觉,涂天林也不得不阻止他停下了。

“圆圆, 晚上回去再捶, 可好?”

桃圆诧異, 正要问为何, 却见男人虽蹲着以仰视的姿势看着他,眸子却是炽烈幽深的,仿佛里头正席卷着一股风暴。

熟悉的战栗感随之蔓延而来。

桃圆心跳莫名漏跳了几拍,脸紅着正要应声,这时,溪水那邊传来一阵惨烈的呼叫。

“哎哟,疼死老子了!”

“怎么回事,这不是苏大林吗,为何突然倒下了?”

“大林啊,你是咋了,是不是有水蛇,给咬了?”

那头,不住打滾嗷嗷叫的苏大林一边摇头一边呼喊:“我、我也不知道,不是水蛇!但就是疼得我……”

苏打林吼道一半已经说不出话了,憋得整张脸面红耳赤,之后脸色居然还漸漸轉成了青紫。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大伙着急却又不知苏大林究竟怎么了,没人敢擅自乱动他。

溪边的动静已经惊动那头麦子地和瓜田的村民,大量脚步声往这头赶。

桃圆和涂天林亦是挤进人群里,发现苏大林脸色憋得青紫,与此同时他开始不停流鼻血。

这还是狗蛋先发现的,第一个指着苏大林的人中大叫:“血,血!”

众人一看,可不是呢嘛,苏大林的鼻子不知何时已经涌出一小股血。

那血浓稠,不过量不算大。

涂天林蹲下身子仔细大量苏大林的鼻子:“或许问题便出在此处,先止血吧。”

他扯下一块衣襟碎布,堵住苏大林左边的鼻孔。

不过苏大林依旧疼得嗷嗷叫唤,此举治标不治本。

元哥儿:“村里的大夫一直都是胡老大夫,这段时日咱们村看病都得去隔壁村找那位楊大夫,要不还是赶紧把人送过去吧?”

小梅:“不行,咱们不知道他这毛病到底是什么,看他疼成这样,不清楚能不能挪动呢?”

这会儿,苏谷也匆匆赶来了。他在附近的地里割麦子,接到柳清报信便匆匆跟着来了。

“堂兄!”苏谷瞧见地上的男人也不免一惊。

这又是满脸涨成猪肝色的,又是堵鼻子的,到底是怎么了?

苏大林这会儿说不出话,只觉得抓心挠肝的疼,见堂弟来了,不停“嗷呜叫唤,“我感觉要死了,快贴过耳朵来,遗嘱……”

然而他因为疼痛口齿不清,大伙听在耳里便成了吱哇乱叫。

苏谷一跺脚:“干等着不是办法,铁柱,你帮我去隔壁村请楊大夫,我去弄点草药过来。”

突然柳清指着他苏大林鼻子叫道:“好像流更多的血了!”

大伙一瞧,可不是嘛,方才涂天林堵着的那块碎布早被染红透了,苏打林鼻子血流如注,这会儿竟然将那块碎布冲刷了出来。

“快、快堵上!”

涂天林沉眉,三下五除二又撕了两团布块。

桃圆在一旁看着,似有所感,于是暗暗在袖中掐了个诀,一道白芒悄无声息没入苏大林体内。

几息后,桃圆忽然在一众闹哄哄的嘈杂声中开口:“我瞧着,苏漢子的鼻孔应当是钻入了異物。”

“異物?”

大伙一听忙问:“是何异物?”

桃圆不知其名字,只得模糊地描述那异物的模样。

田大米听罢立时惊呼出声,“螽虫!田里多的是哪,咱们一下地干活都须得提防着这歹毒玩意儿,若是给它咬上一口,那可是血流如注啊!”

狗蛋也从人群里探出脑袋:“嗯嗯,若是稍不注意,恐怕血流干了都没发现,都成干尸啦!”

小梅:“那也太荒唐咯!苏大林怎会连螽虫进了鼻子都没发觉?就算是爬到脸上也该第一时间揪掉扔了吧?”

在众人叽叽喳喳之际,涂天林已经打量起四周,迅速出了人群在草丛间折了几片草葉子,又扭了一根较细的樹枝,返回人群。

“哎,涂猎户这是要做什么?”大伙见状都好奇地瞧着男人重新蹲下身子。

涂天林用草葉子裹在樹枝棍子上,干脆利落轻轻捅进苏大林鼻孔。

“嗷嗷——”苏大林嚎叫如杀猪般,想打滚,硬生生忍住了。

涂天林只探了不过几息,一掏。

在充斥血块的草叶子间,赫然发现一只还未有小指一半大的螽虫。

村民们纷纷惊呼出声。

“果真是螽虫!”

“真是奇了,这螽虫是如何爬进苏大林鼻子里不被察觉的?”

柳清也奇异地望向一旁的少年,“桃哥儿,你真神了,你是如何知道苏漢子鼻子里藏着螽虫的?”

大伙:“是啊是啊,桃哥儿是怎么知道的哇?”

桃圆露出个憨傻笑容,往涂天林身边一站,“我也是猜的,之前从异域那边来中原的路上,也听闻过类似的事。”

“据说啊那个村子有位嬸子日日到河边洗衣,每次都顺手用溪水洗脸,结果天长日久,鼻子里不知何时钻进去了一只螽,那只螽在她鼻子里长大,有一日终于要破她皮肉,几乎要了她一条命。”

这话一出,四周皆是一片静悄悄。

元哥儿率先打破寂静,惊讶道:“我说呢螽都爬到鼻子上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原来是从小就长在人鼻子里了!”

村民们:“这也着实过于可怕了,幸好苏汉子发现得及时啊,否则夜里虫子咬人,恐怕大夫赶不及时一条活生生的命就没了啊。”

“多亏了桃哥儿和涂猎户啊,苏大林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哎,大林的鼻子看着似是依旧流血啊,这碎布又染红了。”

苏打林有气无力,从鼻孔里出气,小小声道:“多、多谢桃哥儿和涂猎户……”

这时,谢春花在那头唤道:“苏谷大哥回来啦,铁柱也带了杨大夫赶来啦!”

很快,苏谷的草药和杨大夫的诊治,让苏大林渐渐好轉了起来。

苏大林的爹娘和媳婦儿得知消息也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对着桃圆和涂天林千恩萬谢了一番。

桃圆道:“大伙不用客气,柳哥儿也及时去唤了最近的苏谷大哥过来,否则杨大夫和药草也不会到得这般及时。”

苏大林虚弱出声:“是啊,柳哥儿是个果断的,堂弟,你努力些,早日把他娶进门吧。”

苏大林的爹娘、媳婦儿赶忙对着柳哥儿又是一顿千恩萬谢,慌得柳哥儿面热不已,慌忙摆手直说无须客气。

苏大林很快被扶着归家去了。

大伙散去时,都纷纷低语:“苏家对柳哥儿是极中意的,这下苏大林家更要帮着苏谷说话喽,苏家条件又还不错,这王氏若还要阻拦,可就不上道喽。”

“那是,这还未过门先对婆家有恩,柳哥儿嫁过去日子一定不差的。”

……

桃圆拎着木桶,涂天林扛着木盆并肩而行走在归家的路上。

暮光洒在二人发丝肩头,晕成一道道温馨的光环。

桃圆仰头,恰好涂天林也正低眉看了过来。

少年立时心虚地吐吐舌头,脚尖踩着碎石子不敢出声。

直到回到家中,放好木桶和盆,桃圆才仰起一张笑脸,道:“涂大哥,想问就问吧,再不问我都要以为你生气啦。”

涂天林拉起桃圆来到柚子树底下坐着,给他倒了茶之后,神色终于缓和,继而屈指在他额间一弹。

“哎哟。”桃圆佯装吃痛捂住额头。

涂天林一语道破:“没泛红。”

桃圆吐吐舌头,松开捂额头的手,嘬一口茶。

终于,涂天林淡声问道:“方才在溪边可是使了妖术?”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

第86章

桃圆知道瞒不住。

方才在溪邊他举手掐诀时塗大哥早已发现他的动作。

塗大哥的視线永遠都在他身上。

桃圆的任何动作都瞒不过他。

少年低下头, 眼睫微垂,做出一副良好承认錯误的态度:“塗大哥,我錯了。”

嗓音故作綿软, 和唤“相公”是自然流露的软不一样, 这声我错了,是刻意为之的服软,如同有一根羽毛挠在人心尖。

即便是有心想训斥他, 也生不起气来。

再者, 塗天林原本也并未置气。

涂天林失笑, 将他抱起双腿环在自己腰间,桃圆惊呼一声双手赶緊环住他脖颈。

“我还未说什么,认错这般主动?”

桃圆鼻尖贴着他鼻尖,轻轻蹭着,撒娇讨好:“我再也不用法术啦。”

涂天林被他蹭得鼻头发痒,捏了捏少年的腰,后者“咯咯”笑出声,停了轻蹭的动作。

“圆圆使法术救了一条人命, 是好事。”

涂天林望着少年澄澈的眸子,嗓音温柔。

“只是我擔心你插手人凡人因果,老天爷因此降罪与你。”

桃圆眨眨眼, “涂大哥不必擔心。”

“插手因果是真, 可我也心善救了人,上天要降功德的。”

“功过相抵,老天爷才不会为難我呢!”

“再说, 观世音菩萨救济苦難世人, 怎么不见天帝惩罚他呢?”

小夫郎的理论一套一套的。

涂天林一路听下居然认为颇有道理。

之前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

“我们圆圆这般心善, 老天爷定不会怪罪于你的。”

桃圆嘻嘻笑着, 捧住涂天林的脸重重亲了一大口。

经历过房事,他现在也冻得“学坏”了,亲人时还故意用小舌舔了舔男人的唇。

后者眼神暗了暗,正欲按住他后腦要亲过来,桃圆却调皮地挣脱他跳回地面。

拔腿就跑。

“涂大哥,衣裳洗好了还没晾,我去晾衣服啦!”

涂天林望着小夫郎蹦蹦跳跳跑遠,手指抚过自己的唇。

气笑了。

……

桃圆哼着小曲,将所有衣裳拧干、置于晾衣绳上。

那件碧色肚兜也在晾衣绳上。

洗衣时,涂天林还用了皂角,这会儿肚兜散发着清洗过后的清香。

桃圆深深嗅了嗅。

嗯,还有涂大哥的味道。

真好闻。

这些日子,他发现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每当他穿肚兜时,涂大哥就格外凶猛。

桃圆初时承受不住,可是一番酣畅淋漓下来,居然也格外迷恋男人的这份凶猛。

不过肚兜可不能每一次都穿。

他须得隔几日穿一次。

毕竟得保持新鲜感嘛。

不知怎的,桃圆的小腦瓜在这方面格外灵。

思及此,他捏着肚兜的一角,忍不住傻笑出声。

他将晒干的肚兜和其他衣物捧在怀里,瞥一眼掛在晾衣绳的碧色肚兜,嗤嗤笑着离开。

涂天林瞧见小家夥抱着一堆衣物进来,居然没看见自己,而是径自走到衣柜前一件件叠好衣裳摆放整齐。

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全程傻笑不止。

高大的身影徐徐来到少年身后。

“在笑什么这般开心?”

桃圆冷不丁被低沉的声音嚇一跳,回头一看,冲男人嘿嘿傻笑几声。

涂天林垂眸,只见小夫郎手里正捏着一件桃色肚兜。

“涂大哥,”桃圆捏着涂天林的衣角摇晃,眨着眼睫故意问,“我下次该穿哪件肚兜,你喜欢什么颜色和花样呀?”

涂天林黑沉的眸子微眨。

眼前闪过两截新雪般摇晃的小臂,以及色泽亮丽滑落而下的肚兜。

喉结瞬时微滚。

“涂大哥~”

桃圆晃完了他衣裳又开始抱着手臂不停撒娇,“你说呀?”

涂天林喉结再次滚动,道:“下次陪圆圆到镇上多买几件,你喜欢什么样式,便穿什么。”

说着,他为转移话题,道:“圆圆怎的突然喜欢上肚兜了?”

桃圆以纯真无辜的眸子望着他,语气格外理直气壮,“因为涂大哥喜欢呀。”

涂天林勾唇,慢慢逼近少年。

桃圆仰头,与那幽深似潭的眸光对上,生出了一种被饿狼盯上的错觉。

涂天林将人抵在衣柜邊上,声音低哑:“方才在溪边,圆圆还未替我捶完背。”

桃圆痛快答应:“涂大哥辛苦啦,我这就来效犬马之劳!您减轻疲劳后就能愉快地做好吃的喽!”

涂天林果真趴到床上躺好,享受捶背。

只不过捶着捶着,桃圆的“涂大哥,这个力道可以吗?”、“涂大哥,这里酸不酸?”

到后面逐渐演变为“相公亲我”、“相公我疼”之类的床笫之语言。

桃圆这几日抓緊补课看了一大半任小姐送的画本子,学了许多孟浪之词。

他生怕嚇到夫君,在与之紧紧交缠之际暗想,还是得慢慢来,留待将来再用。

若不是顾忌着小家夥饿,涂天林可以直至到天明都不下床。

暮色降临之际,帐子里春色结束。

涂天林在睡过去的小夫郎唇边落下一吻,先去了灶屋做饭。

夜幕低垂,星子闪烁。

桃圆从床上醒来,揉了揉惺忪睡眼。

灶屋饭菜的飘香早已钻入鼻间。

他望向窗外,院子的灯笼早已点上烛灯,散发出暖橙温馨的光辉。

隐隐还能看到高大的身影在忙着端菜置于桌面。

桃圆只觉得醒来的这一刻格外静谧、幸福。

一日三餐,心爱之人陪伴在身旁,冷暖都有人互相关心。

傍晚醒来该是最孤独之时,桃圆心中此刻却是暖烘烘的,填满了雀跃和甜蜜。

他下床穿好鞋,要出去吃饭。

但在穿过屏风时,忽的发现衣柜那头似有光芒闪烁。

桃圆蓦地停下脚步。

随即,狐疑地慢慢往衣柜走去。

光芒仍在闪烁。

衣柜打开后,那道光更为耀眼夺目。

桃圆惊讶发现,光辉是从一条喜帕传出来的。

那日成亲,喜帕便一直放在柜子角落,他便忘了这帕子的存在。

桃圆好奇地拿过帕子,打开。

一方熟悉的錦盒出现在眼前。

桃圆眨了眨眼。

记忆潮水般涌来。

这是成亲那日,那位同杜兄弟手下起冲突的老者送给他的錦盒。

他那日拢在袖口,后来须得游村拜堂,出屋子之前他便将锦盒置于喜帕放入了衣柜中。这一放便遗忘了数日。

这会盒子突然透出光亮,在宁静平凡的村庄莫名含着一丝诡異。

桃圆自是不怕的。

“咔嗒。”

他将盒子的搭扣解开,盒子下一刻弹起。

那衬垫之上放置之物骤然出现在視野中,屋子霎时光芒四射。

桃圆倏地愣住了。

那是一颗透着妖異绿芒的宝珠。

他之前从未见过,可却听过它的来历。

在蓮氏一族里,有一枚镇族之宝,曰蓮紋珠。

拥有蓮紋珠者,便是蓮氏一族的族主。

身为族主,受莲紋珠庇佑,自是能福泽綿长,能免受更多邪祟侵袭的。必要时,还能保护族主性命,抵挡妖邪攻击。

桃圆只听过族人描述那珠子的模样,眼下一瞧见,便认了出来。

他好奇捏起那颗珠子,兀自沉思。

只有一点他颇为好奇。

莲紋珠既然能庇佑族主,为何最后莲氏一族只有他与莲狮幸免于难?

桃圆不得其解,疑惑间,捻在指尖的莲纹珠光芒渐渐黯淡,只是温度骤然升高。

变得烫手。

桃圆几乎快要捏不住。

正要将其放回锦盒,那珠子倏地跳出一道小指大小的光圈。

桃圆视线紧随那道光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随后轻轻落于他指尖,柔软触碰他手指。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桃圆听过族里老人提起,说莲纹珠要滴血认主之前便是这番征兆。

认主?

桃圆一怔,走到桌旁拿起一根绣针,戳破手指。

那光圈顿时落入冒出的血珠之中。

仿佛有清晰的提示在桃圆脑中冒出。

他瞧着光圈与血珠相融,手指自然而然摁于莲纹珠上。

血珠渗入莲纹珠,幽绿光芒重新盛大。

最后,珠子升空飞起,落入桃圆体内。

屋内光芒再次逐渐暗淡,直至最后恢复一灯烛豆的亮意。

桃圆甚是奇异。

这莲纹珠为何会认他为主?

对了……

他蓦地一抬头,记起那名老者来。

到如今,他终于明白老者的真正来历。

莲氏一族只剩他与莲狮。

除了他,还能有谁?

得知莲氏居然前来参加他的婚礼,桃圆眼眶慢慢红了。

臭莲狮,嘴里骂得难听,却还是偷偷跑来看他了。

看来这莲纹珠之前是落在了莲狮手里。

可他为何忽然送给了他?

这新婚贺礼未免也太贵重了些。

细想之下,桃圆心窝子沉甸甸的。

莲狮痛斥他不争气堕入凡尘,却在他新婚之日送了珍贵的莲纹珠。

其实他在凡尘过得温馨自在,不与诸妖往来争斗,其实并无灾难。

莲狮盘踞在深山,更应需要这枚族珠。

桃圆很想亲口问问莲狮。

可莲狮既然并未在婚礼以真面目示人,也便昭示着他并不愿意同他见面。

“还是这副臭脾气。”

桃圆歇了要问清楚的心思,又是叹气又是笑。

莲狮没有真的讨厌他。

好开心。

“笃笃笃。”

屋门敲响。

男人低沉嗓音响起。

“又是哭又是笑的,是不是做饭慢,饿坏了圆圆?”

桃圆一抬朦胧泪眼,撒开丫子奔向涂天林。

“涂大哥!”

跳上去掛在夫君身上的那一刻,两行热泪终于落下。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

第87章

方才那一幕, 早已被前来叫桃圆吃饭的塗天林落入眼底。

只是此时桃圆静静挂在他身上,他不说他便也不问。

直到溫热的泪濡湿塗天林的汗褂和脖颈。

他轻轻掰过桃圆的脑袋,一拇指拭去他眼角的泪珠, “哭得这般伤心, 待会得多吃两碗饭。我做了好吃的红烧鸡翅,还做了涼拌藕片,还有烧蒲瓜。”

桃圆一听也不哭了, 立刻精神振奋道:“我饿了!”

塗天林笑了笑, 抱着小夫郎出门来到院子。

夜幕低垂, 银月高悬,风声沙沙,草木香气氤氲于四周,沁人心脾。

灯笼在习习微风中摆动。

还未走到桌旁,桃圆已经挣脱着从塗天林身上一跃而下,“嗒嗒嗒”奔到桌前。

“红烧鸡翅!”

“好像!”

那碟子鸡翅烧得焦黄透红,煎汁瞧着就香气勾人,最上面还洒了一些芝麻。

桃圆咽了咽口水, 又看向那道烧蒲瓜,其实不止蒲瓜,里头还放了蛤蜊。

涂天林还未等少年提问便先一步作出解答:“此乃蛤蜊, 蒲瓜烧蛤蜊, 还是杜兄弟告诉我的一道菜,这蛤蜊也是他铺子送来的。”

桃圆欢呼一声,拉着涂天林坐下。

先是夹几筷子涼拌藕片开胃。

之后便迫不及待夹起蛤蜊。甫一入口, 蛤蜊的滑嫩便滑入喉咙, 甚至都不用怎么嚼。

桃圆眨巴几下蹁跹眼睫, 傻眼了, 徒留蛤蜊湯汁淌在嘴角呆愣愣瞧着那壳子。

他还没嘗出味道呢,怎么就咽下去了?

涂天林哑然失笑,须臾,一邊盛湯递给桃圆,一邊道:“我忽然记起在一本古籍看到过。”

“说是有一只猪精,在一处藤架下吃人参果,由于他过于贪吃,一张口就囫囵吞下肚,根本没嘗到那珍贵的人参果是何滋味……”

涂天林还未说完古籍的故事,桃圆已经牙痒痒跺起脚来:“涂大哥,你是不是在暗喻我是猪呀!”

涂天林唇角弧度上扬,“我只是突然想起这个故事想告诉圆圆而已。”

桃圆冲他做一个鬼脸:“我才不信呢!”

“真的。”

“不信!”

“真的。”

“你说我是小馋猪!”

“没有,最多只是小馋猫罢了。”

桃圆夹起一块红烧鸡翅放到涂天林碗里,嗔怪似的瞥他:“吃你的吧!”

头一次遇到的新鲜玩意儿,桃圆吃那蛤蜊吃得不亦樂乎,很快桌面堆起小山高的壳子。

氛围正溫馨着,桃圆面上笑容未尽,驀地出声:“蓮獅在我们成親那日来观禮了。”

涂天林停下筷子,默然几息,“是那名老者?”

桃圆讶然:“涂大哥知道?”

“只是根据你说的略微猜了猜。”

“那日一众宾客里,只有老者并未持请柬而来。”

桃圆点头如捣蒜:“涂大哥真厉害,一猜就中了。”

涂天林:“圆圆也是才知晓此事?”

“嗯,我发现了老者送我的錦盒,一打开,我方才明白过来那老者是蓮獅。”

桃圆嗓音如轻羽般耸了耸肩,发出一声叹息,“那是蓮獅送我的蓮纹珠,我们莲氏一族的族珠。”

他将莲纹珠一事大致说了,最后道:“我还以为莲獅气我同你成親再也不同我来往,没想到他居然将族珠赠给了我。”

涂天林拿过布巾替他擦拭嘴角的汤渍,“看来你这位族人是从心底关心你,希望你过得好。”

“那他为何不现真身来见我呢?”

涂天林沉吟片刻:“或许他真的讨厌我,也或者不想令清水村大伙起疑,因此只好变幻成老者前来观禮。”

桃圆恍然大悟,放下筷子站起身,在桌旁踱来踱去,“是了,我怎的疏忽了这点?”

“莲狮与我样貌相近,若是突然出现,届时也不好同大伙解释,还可能给他惹上麻烦。”

涂天林微笑:“圆圆一点就通,果真聪慧过人。”

桃圆颇为羞赧:“涂大哥每次都这般毫无保留地夸我,我都不好意思啦。”

涂天林给他夹鸡翅:“快吃吧。”

解决了一桩心事的桃圆重新高兴起来,开开心心吃饭。

当夜,桃圆睡得很香甜。

在夢里,他居然夢到了莲狮。

濃厚的雾霭里,桃圆叫住正背对着他行走的少年,“莲狮!”

莲狮并未回头,只是停了下来,悠悠荡荡的声音在四周回响。

“莲意,祝你过得幸福快樂。”

“莲纹珠已认你为主,以后你要好好的。”

少年说罢,慢慢继续前行。

桃圆扬手:“等等,莲狮!我还有好多话要同你说!”

可少年的背影渐行渐遠,他怎么也追不上……

在濃雾之中,他隐约听到一阵铁链拖行声,可又听不真切。

桃圆欲追上去,这时脚下的流云忽然塌陷——

“唔!”

“圆圆?”

桃圆驀地睁眼,额头沁着一层薄汗。

“做噩梦了?”

涂天林温声问,拿过布巾替他擦汗。

桃圆茫然转动瞳孔,哑声问:“莲狮呢?”

“他并未到过家里。”

“你方才梦见他了?”

桃圆在涂天林搀扶下坐起身,“嗯,他祝我幸福,然后就越走越遠,我还有话要问他,可是怎么也追不上了。”

涂天林:“他许是不想过多沾染凡尘,既未停下,便是不希望你与他过多纠缠。”

桃圆不笨,听懂了。

也是通过这个梦,他才明白莲狮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同他斩断联系。但祝福,亦是出自真心。

桃圆吸了吸鼻子,扬起笑脸,“嗯,我明白了。”

“涂大哥,我饿了,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他嗅到香气了。

涂天林:“做了牛肉粉丝包子、桃花水晶糕,还磨了豆汁。”

“豆汁?”

“那是什么?”

涂天林解释,那是用黄豆磨出的汁,里面掺了红糖,喝起来既香醇又甜。

桃圆舔了舔嘴唇,已经迫不及待要下床穿鞋。

涂天林拉住穿好鞋的小夫郎,“还未洗漱,小花猫。”

桃圆顾不上许多,“吃完再洗也是一样啦。”

说罢忙不迭冲出门奔向灶屋。

几息后,人又疾风一般冲向柚子树下。

他给忘了,涂大哥向来是摆好饭和碗筷才进屋叫他吃饭的。

“牛肉粉丝包子!”

桃圆一揭开桌上的小笼屉,就嗅到了更为浓烈的香气。

牛肉他吃过,包子他也吃过,粉丝倒是没有。

这组合在一起,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桃圆迫不及待拿起一个包子,咬下一口。

霎时,里头浓而鲜的汤汁在口腔爆炸开来,包子面皮的甜、牛肉和粉丝的咸香融合,再加上汤汁的香浓,讓人吃了一口欲罢不能。

待涂天林来到桌旁,桃圆已经两三口吃掉了半个包子。

再一眨眼,只见少年已经吃完了一整个包子。

涂天林声音宠溺又无奈:“烫,慢些吃。”

桃圆这才后知后觉吐出粉嫩的舌尖,不停狗喘气。

是很烫。

但是好好吃呀!

桃圆迫不及待抓起第二个包子时,涂天林递给他一碗甜豆汁,“当心噎着,喝点豆汁。”

桃圆随手抓过来喝了一口,眸子又是一亮。

这豆汁果真如涂大哥所说,醇香丝滑,香香甜甜!

桃圆简直忙不过来了,一口一口牛肉粉丝包子,再喝一口甜豆汁,就连最爱的甜糕都没看一眼。

所幸涂天林知晓他馋猫的性子,将包子做得很小一个,即便一连吃上三四个也不会饱腹,只觉得很满足。

桃圆一口气吃掉了七八个牛肉粉丝包,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全程站着,一扭头。

涂天林也随他一道,屁股没沾一点凳子。

只是眸子含笑静静望着他吃,也不出声扰他。

那目光幽深炽烈,直看得桃圆心跳加速,浑身彷如过电一般。

“涂大哥,别光看,你也吃呀。”

“好。”

桃圆拉着涂天林一块坐下,一连夹起五六个包子放入他碗里,“涂大哥快吃,不吃饱待会儿上山怎么有力气!”

涂天林瞧着小夫郎叽叽喳喳同他说话,一边给他倒满一碗甜豆汁,心间填满的情愫是无法用幸福二字形容就足够的。

他起身拍拍桃圆鬓发,起身去了灶屋。

桃圆正好奇间,涂天林捧着一个碗回来,将碗放到他手边。

“这是?”

“辣椒盐水汁,还加了一点点”

涂天林道,“可以将包子蘸着辣椒盐水吃。”

桃圆忙不迭照做了,一尝,惊喜抬眸:“涂大哥好生厉害,这包子蘸了料汁味道更美妙了!”

“錦上添花。”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桃圆头一次吃这蘸料,又解锁了新鲜玩意儿,嘴唇四周都是红彤彤的料汁,涂天林便在一旁替他擦嘴。

后者又道:“这料汁在冬日吃白片鸡或是片五花肉时会极为美味。”

“届时料汁还会加上胡荽或是其他配菜,味道更为鲜美。”

桃圆眸子迸出亮芒,“白片鸡,五花肉!涂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吃这两道菜呀?”

涂天林勾唇:“不急,秋季吃最为适宜,如今正是盛夏,过于燥热,还不是时候。”

“好!”

桃圆已经迫不及待要等着秋季到来了。

两人吃了一顿美美的早饭。

大部分时间,都是涂天林瞧着桃圆吃。

能有一个身边的知心人喜爱他做的吃食,一个叽叽喳喳能讓整个院子活泛透出生机的小夫郎,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馋了

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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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荣哥儿话一出, 四周霎时寂静得诡异。

“沙沙沙——”

有风掠过,在光线不足的幽林间仿若一阵阴风。

吹得谢春花直搓胳膊,同时打了个哆嗦。

元哥儿感到脊背阵阵发凉, 头皮发麻, 后怕地往后一躲。

田大米立马張开双臂将他挡在后面。

荣哥儿仍兀自气愤,“我说你你们真不够意思,有好玩儿的不帶着我, 都杵在那張牙舞爪的干啥……”

柳清驚恐地望着蘇谷:“蘇大哥, 荣哥儿这是怎么了?”

蘇谷:“我估摸着他是不小心吃到菌子, 中毒出现幻觉了。”

谢春花立即大声嚷嚷:“哪里是不小心,他就是馋想尝尝,要不是我发现及时用力拍了他后脑勺一掌,说不定他连掰扯的那一块都吞下去嘍!”

元哥儿眼睛瞪得老圓,“他到底吃了多少哇?”

谢春花伸出一个小指,“不多,不到这个小指的一半,幸好我回头看了他一眼……”

桃圓:“既是中毒了, 还是赶紧送他下山吧,得救他!”

他转向身侧的人,“塗大哥, 你可有办法?”

塗天林从腰间布袋中取出一把香灰, “给他喂下,催他吐出来。”

众人手忙脚亂赶紧过去扶起荣哥儿。

塗天林又指挥道:“谢姑娘去村里报信请大夫过来。”

谢春花“哎”了一声,赶忙跑走了, 一邊跑一邊愁眉苦脸:“从前还有胡老大夫在, 这会儿子村里没大夫, 每次都得去隔壁村请。”

这厢, 桃圓、柳清和元哥儿田大米几个摁住了荣哥儿,塗天林和蘇谷则将那草木灰喂进荣哥儿嘴里。

“噗噗噗!”

荣哥儿陡然间挣扎起来,“好大一只老鼠精,还拉了鸽蛋一般大的屎给我吃,呸,我才不吃呢!”

“我不跟你们回老鼠洞!还等着晚上吃菌子呢,放开我,放手!”

众人见状实在憋不住,可眼下人中毒情况又颇为严峻,是以都硬生生忍了下来。

桃圓是一点也忍不了了,在荣哥儿第三次说要借老鼠精尾巴上的毛回家当笤帚时,终于憋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对、对不住!”桃圆赶忙一把捂住嘴。

柳清脸憋得灰扑扑的:“想笑就笑吧,其实我们也在忍……”

这头,涂天林和苏谷将那草木灰喂下,还给荣哥儿灌了一点水。

荣哥儿立时挣扎着开始嘔吐:“嘔……”

“老鼠屎真难吃!这老鼠精非要给我喂屎,简直就是个坏鼠!”

“呕!咳咳咳!”

元哥儿一邊给他拍背,一边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

荣哥儿呕出一堆东西,一边瞪元哥儿,“你这鼠精忒坏,都是你,还笑,还……呕!”

这下连柳清也憋不住了:“噗。”

等到他吐得差不多了,苏谷道:“咱们赶紧帶他下山吧。”

柳清:“不是吐出来了么,怎么还未恢复?”

涂天林:“他体内尚有余毒,还是须得大夫看看。”

苏谷二话不说蹲下将荣哥儿往后背一扒,“别亂动,好好趴着啊!”

“等等。”

眼看荣哥儿要被背到苏谷后背,柳清连忙制止他的动作。

“苏大哥,荣哥儿尚未嫁人呢,若是……”柳清看一眼荣哥儿,有些难为情,“这对荣哥儿名声不大好。”

大伙经他提醒纷纷醒悟过来。

桃圆立即将背簍交给涂天林,上前道:“我来吧。”

元哥儿吃了一驚:“桃哥儿,你能背得动荣哥儿?”

苏谷神色略有歉疚:“是我考虑不周,就辛苦桃哥儿了。我記得桃哥儿力气颇大,此事便辛苦你了。”

元哥儿惊得差点将手塞进嘴里,“桃哥儿力大如牛居然是真的……”

涂天林沉沉开口:“事不宜迟,走吧。”

众人见状,纷纷拿好各自的东西,跟上桃圆,涂天林则在前面护着开路。

元哥忍不住悄悄对桃圆耳语:“苏汉子方才这是在向清清展示自己呢!”

柳清在旁听到耳根微红,“别胡说,苏大哥一向都很热心的。”

元哥儿:“嘿嘿,知道啦知道啦。”

一行人匆匆离开山林。

桃圆瞧着身形纤细但步伐极快,荣哥儿一边被扛着走,一边嚷着:“放开我,你这个蛇精!”

“我不要回蛇窩做蛇崽,救命呐,来人呀!”

“老鼠兄,救救我,求求你们啦!”

元哥儿笑得差点厥过去。

……

一行人约莫半个时辰不到就回到了村尾。

村长已经带着隔壁村杨大夫在涂家院子外等着了。

涂天林立即将院门打开,桃圆被一群人鬧哄哄簇拥着来到树荫底下,将荣哥儿往躺椅一放。

村长袁福:“杨大夫,真是麻煩您啦!”

荣哥儿的爹娘也来了,荣大还有荣二这会儿正在地里,还无暇顾及通知他们呢!

荣哥儿指着围成一圈的村民,怕得瑟瑟发抖,“鼠精兄,你怎么把我带到老鼠窩啦,我、我不想变成老鼠,我给你们挖菌子吃,你们放过我吧!”

只见为首的一只硕鼠蹲在他面前,沉眉鼠目道:“休得胡言,我现下替你把脉!”

“把脉?”荣哥儿戰戰兢兢,“你真成精了鼠兄?”

“哈哈哈哈!”涂家院子霎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杨大夫不苟言笑,当即替荣哥儿把脉,之后对他爹娘以及村长道:“此前是给他施救过了吧?”

桃圆:“杨大夫,涂大哥苏大哥喂给荣哥儿草灰和水,让他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啦。”

杨大夫:“嗯,草木灰可也吐干净了?”

“是,那草木灰还是涂大哥担心我会受伤以防万一带着的。”

“好,做得好,只要吐出来,现下我再给他放些毒血,开药吃下去洗洗肠胃即可。”

说罢,杨大夫环视一圈,道:“患者父母何在?你们现在得闲便赶紧回家给他做点补血的老母鸡汤,猪肝也行,快去。”

荣哥儿他娘赶忙对着桃哥儿几人鞠躬感谢,急急忙忙要赶回家,他爹则留下来照看这个三儿子。

涂天林却道:“这一来一回得花多少时间?荣大姐不如就在我这灶屋做吧,恰好猪肝和鸡我都有。”

荣哥儿他娘一听就不停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呢?”

“莫要推辞,救人要紧。”

荣哥儿他爹:“老伴儿,涂猎户说得对,咱们赶紧的吧,回头再感谢人家。”

“好好好,涂猎户,俺家就暂时麻煩你啦。”

说罢就急噔噔往灶屋去了。

这时,杨大夫让涂天林寻来一张凉席,将荣哥儿放到地上躺平。

接着开始施针。

一炷香时间过去,荣哥儿指尖放出了小半碗血。

他从春水村过来时便已听说是菌子中毒,是以还带了些草药,这会儿也借着涂天林的灶屋先把药煎了。

一个时辰过去,巅乎乎的荣哥儿眼神逐渐恢复至清明,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

他虚弱地从凉席上爬起,奇异地望着居高临下围观他的众人,还看到了他爹:“爹!您怎么在这儿,大伙怎么都在,这是怎么了?”

他爹见儿子醒来,那脚迅速一出就要踹他,所幸被袁福及时拦了下来。

“你这逆子,叫你乱吃山上的菌子,没煮熟也敢嚼?即便是煮熟了也都怕有毒呢,你怎么胆子这般大,是不是想让我和你娘哭死在这儿?”

袁福:“老荣算啦算啦,人捡回来一条命你还凶他作甚嘛,好好说话。”

荣哥儿吓得一愣一愣的,摸着自己脸自语:“我吃了生的菌子?”

谢春花走过来递给他一碗水,“是呐,若不是我几时将你脑门拍歪,恐怕你就要把那么长一截的菌子吞下肚子啦。”说着,还比了一截小指的长度与他看。

荣哥儿赧然,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袁福严肃环顾众人,扬声道:“你们每户每家回去都記着告诉家里人,山上不认识的菌子千万不能乱吃,今日得亏涂猎户他们几个,荣哥儿运气好捡回一条命,若是再不警醒些,下次可就真出事了!”

“是是是,村长说得对!”

袁福:“还有啊,不认识的菌子可别胡乱拿到镇上卖,若是吃死人可是要砍头的,都给我听好了!”

柳清和苏谷相视一眼,苏谷轻轻捏一捏他掌心,“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荣哥儿这会儿急着东张西望,也不知在找什么。

谢春花哼了一声,“你的背簍在后头呢,里面的菌子一根没少!”

荣哥儿松了口气,“春花,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他爹这回终于踹上他了:“就知道吃吃吃,涂猎户桃哥儿他们不好么?没有他们你这会儿身板板都凉透了!”

荣哥儿捂着脑袋以防被踢,“哎哟爹,我就是那么一说,我知道啦,心里感激着呢!”

这会儿,杨大夫捧着一碗温鹽水匆匆而来:“莫废话嘍,把这碗鹽水喝啦再吐一回,之后赶紧喝药,里头的鸡汤快好了,猪肝也炒好了!”

荣哥儿这会才觉着自己有些头晕眼花,连忙接过盐水喝了,吭哧吭哧再吐一回。

他娘已经捧着猪肝并一碗粥出来,“我的儿啊,赶紧吃了补血吧。”

桃圆同涂天林伫立后方瞧着鬧哄哄的人群,他低语道:“涂大哥,今夜我们还吃不吃菌子了?”

【作者有话说】

PS:草灰那个是我编的嗷~

第90章

“自然是吃的。”

涂天林略一思索, 对桃圓耳语几句,后者连连点头,雀跃表示赞成。

熱闹什么的他最喜欢啦。

于是乎, 涂天林将想法对袁福一说, 袁福便扬声道:“荣哥儿今日逃过一劫,咱们今儿就在涂猎户院里煮菌子吃,怎么样?可都说好啊, 大伙都得摘一些菌子来, 都必须是能吃的, 不许摘那些乱七八糟叫不出名儿的。”

大伙都纷纷赞成,每家每户没有下地干活的都去摘菌子了。

村长家贡献了两只鸡一只鸭,荣家也拿出了一只鸭。

夜里,大伙高高興興聚在涂家院子吃大锅菌子。

杨大夫也被留下来招待吃鲜菌锅。

毕竟这鲜菌可是美味啊,大伙都在一块吃,出了事也好有个照应。

荣哥儿也终于恢复神智,听大伙描述自己说的那些胡话后,笑得牙花子半天没收回去。

荣哥儿他娘抹泪:“所幸有涂猎户他们在, 不然你今日恐怕要丢了这条小命喽。”

涂猎户:“荣大婶,不说这些了,吃菌子。”

袁福:“是啊, 吃吃吃, 都煮熟了,里头还放了不少香料,枸杞黄花菜, 香着呐!”

大伙纷纷自锅里捞菌子。

不少人都要给桃圓夹菌子, 他嘿嘿笑着, “涂大哥替我夹就好了。”

柳清会意, 笑着道:“原来是我们多余了,咱们就自个吃自个的吧。”

桃圓眨眨眼,连忙摆手,“我才不是那个意思,嘿嘿。”

张桂:“大伙就自便吧,省得涂猎户桃哥儿不自在。”

锅气烟雾缭绕中,桃圓同涂天林说悄悄话:“原来菌子的味道这般鲜美。”

“而且,同大伙一块吃,滋味似乎更妙了!”

涂天林瞥着桃圆的碗,里面的米饭沾着紅油鲜少动,菌子倒是一茬又一茬消失去了肚子里。

他勾唇,罷了,下次再单独摘一次,他们过过二人世界。

涂天林看得出来桃圆喜欢熱闹,顺势接话:“秋天到了之后,还会有庙会,秋社,都很热闹,到时候我们一道去凑热闹,好不好?”

桃圆眼睛一亮:“庙会和秋社,有好吃的么?”

“自然有。”

“好!我要同涂大哥一块去!”

整个夏日,就在热闹的婚礼、各式各样的美食和欢声笑语以及三天两头的闹剧中度过了。

不过在迎接秋日到来之前,还有一个中元节。

中元节这日,家家户户都会祭奠親朋逝者,桃圆觉得很有意思。

他自己是妖,自然是对这习俗没有避讳的。

但见涂天林准备得很認真,殺鸡殺鹅,还买了许多香纸蜡烛,便也没说什么。

到了太陽快下山时,涂天林还要教他叠金元寶。

“像这般……再这样叠过来……”

在涂天林手把手教学几遍后,桃圆很快学会了。

“好神奇啊!”

他一邊感叹,一邊迅速叠出一个金元寶,骄傲地递过去,“涂大哥,你瞧!鼓鼓囊囊的,我叠得好看嗎?”

涂天林接过他的金元宝,在他唇角親了親,“叠的很漂亮。”

桃圆眼眸亮晶晶的,如同夜空里的星子,“那你的爹娘一定会很喜欢我的金元宝,对不对?”

“对。”涂天林宠溺地摸摸他鬓发。

说到这,桃圆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涂大哥,你、你想不想知道,这世间究竟有没有鬼?”

他这问题问得属实天真。

既然他是妖,鬼怪自然也是存在的了。

不过涂天林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又在他唇角親了亲,道:“待会儿祭拜结束,吃了饭,太陽下山便早些歇息吧。”

“啊?”

桃圆颇有些失望。

他还想一探究竟,看看到时候是不是会有许多鬼在村里游荡呢——那场面一定极有趣。

可是涂天林不许。

他设置了五个灵位,桃圆的雙亲,胡老大夫,涂天林的雙亲。

祭拜结束后,二人吃过饭,洗了澡。

这时,日暮渐深,天际橙紅与深紫交汇大片交织于空中。

天擦黑了。

涂天林在院子里点了九盏灯笼,便领着桃圆回到屋内安歇。

桃圆不死心,探着脑袋要往窗户靠,被长手长脚的涂天林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窗户也被关严了。

透不进一丝风。

桃圆忽然萌生了一个猜测,他探出脑袋,小小声问:“涂大哥。”

“你该不会是怕鬼吧?”

思及此,他从男人怀里挣脱出两只手,道:“涂大哥,别怕,有我在呢,我不会——”

“唔唔,涂呜打嗝——”

桃圆尚未说完,唇已经被封住。

他睁圆了双目。

涂大哥不是怕鬼么?

他早早便听柳哥儿他们说,中元节这天夜里大伙都是早早歇下,屋里都是灭了烛火的。

怎的涂大哥非但没这么做,还要……

“嗯~”

桃圆出神间,已经被涂天林亲了个七荤八素。

好不容易被放开,二人额头抵着额头,彼此喘息,胸膛起伏不定。

“你是妖……”涂天林忽然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嗓音嘶哑低沉。

桃圆眼眸噙着水光:“嗯?”

涂天林摇摇头,兀自低头亲亲他嘴角,“没什么。”

说罷,将他重新圈入怀里。

“睡吧。”

桃圆自然是睡不着的,见涂天林闭上眼,过了一会儿,悄悄问:“涂大哥的爹娘今晚会回来看我们嗎?”

“不会。”

“为什么呀?”

屋里的灯烛被剪过一截,已经快燃尽,光线摇摇欲坠。

涂天林:“我双亲皆是好人,早已入轮回,今日祭拜,不过是为了一个念想。”

桃圆恍然。

“那,胡老大夫会不会回来看我们?”

“这个,便说不准了。”

桃圆:“胡老大夫也是好人!他一定也已经投胎转世啦!”

涂天林阖眸,手轻轻抚摸桃圆后背,“嗯,圆圆要不要同我说说双亲的故事?”

桃圆認真思索一番,唇撅起,摇摇头,“我记事起便是在族中吃百家饭长大,后来我更是偷溜出去四处游玩,对于双亲的事毫无印象。问了族中老人,他们都说不知我爹娘是何人。”

才说罢,桃圆就感到涂天林将自己抱得更紧。

“是想说故事,还是睡觉?”

桃圆乖乖将脑袋埋在他胸口,“我给涂大哥说一个故事,涂大哥也给我说一个,说完咱们就睡觉,好不好?”

“好。”

……

当夜,他们睡了一个美美的觉。

桃圆一夜无梦,睡得精神抖擞,活力四射。

不过他在和柳清元哥儿他们上山拾柴火时,看到两人可不是这样的。

“桃哥儿,涂猎户不是不用你出来干活儿么,怎么还跟着我们上山拾柴火呀?”元哥儿一邊问一边打了个哈欠,眼下两团乌青,一看就是没睡好。

桃圆:“涂大哥上山打猎去啦,我闲不住,就跟着你们来拾柴火!”

“对了,你们怎么都没精打采的,昨夜没睡好?”

柳清同样两眼无神,走路差点撞上一棵,桃圆和元哥儿连忙将他拉了回来。

柳清晃了晃头,指尖一掐胳膊,吃痛后方才清醒不少,“桃哥儿,昨夜是中元节,一夜阴风阵阵呜咽不停,屋外黑漆漆,阴森森,整个村子好似笼罩在迷雾里似的。我们都害怕得睡不着。”

顿了顿,他打量着桃圆满面红光,不由诧问:“你看似精神头不错,难不成昨夜一点儿也不怕?”

桃圆:“我睡得很好呀,有涂大哥在,怕什么!”

元哥儿“嗤嗤”笑几声,胳膊肘碰碰柳清,“人家是有相公的人,夜夜抱在一块睡,还怕个什么劲儿?”

“清清,你加把劲呐,若是明年这个时候能同苏大哥抱着睡,就不用怕啦!”

柳清脸上腾地升起红霞,轻轻踩他一脚,“瞎说什么呢,你和田大米还不是,我啥时能和你们的喜酒啊?”

桃圆咳了一声,“那个,我打断一下。我从一开始到村子便是同涂大哥睡,从未想过你们夜里是独自睡的,难怪你们会感到害怕呢!”

柳清、元哥儿停下打闹。

停滞一瞬。

两人不約而同追上前作势揍他。

“欠揍,打他!”

中元节过后一个月,便是拜月节。

約莫是提前一个月,鎮上大大小小的铺子、攤贩都开始兜售月餅。

桃圆注意到这点,好奇地问何为月餅?

涂天林便告知他“拜月节”就快到了。

“拜月节?”

“嗯,在这天,人们都要祭拜月神,这里头有一个神话故事的来由。”

于是,桃圆央着涂天林买了一个红豆味的月餅,一边吃,一边在河岸漫步,听他述说“嫦娥奔月”的故事。

“原先这餅还唤作胡饼,有一次先朝皇帝兴致盎然随口提了句月饼,从此这一叫法便从民间流传开来。”

涂天林今日到鎮上兜售猎物,桃圆看到街边五花八门的月饼,才有了上头的那些对话。

桃圆瞧着小攤子上那些月饼,脑海忽然冒出一个问题,便自然而然问出了口。

涂天林也在同一时间出声。

“涂大哥,拜月节你会做月饼吗?”

“圆圆拜月节想不想吃我做的月饼?”

话一出,两人皆相视一笑。

“我想吃!”桃圆举手。

“好。”

涂天林略一思索已经确定届时要做的月饼馅料,肉馅的,红豆馅的,蛋黄馅的。

他的小夫郎一定爱吃。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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