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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江祖先兴冲冲地跑下楼,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道袍,用木簪束起了头发,由于太瘦,显得清风道骨。

“我要去徐美书家里开道场了!每场能拿2000块。”

吴青青不是很能瞧得上他的神神叨叨,当年要不是他说自己晦气,不吉利,给她泼了一盆黑狗血,她也不至于被村内村外笑话那么些年。

可乍一听一场2000的报酬,吴青青不禁侧目,“这么多?”

“徐美书不缺钱,2000不算多。”江梦华说道,“爸,我开车送你过去。”

吴青青拉住江梦华,“你待会还要上班,你去什么去?小白,送你阿爷过去,待会和他一起回来,别让他乱跑。”

在吴青青眼里,江祖先就是一个症状不算严重的老年痴呆,出了门就忘记了家门,忘记了家里人,四处乱跑,回来的时候总扛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树枝,比如茅草,比如石头。

“哦。”江橘白拿上电动车钥匙,“阿爷,走吧。”

路途不远,只是路面被货车压得开裂,村里拨不出钱来休憩,一年比一年破,到现在已经没剩几块水泥了,坑坑洼洼如泥路。

江祖先差点被抖下了车去,"小兔崽子,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想把我摔死?"

“太麻烦了。”少年戴着安全帽,声音嗡嗡的,可还是能听出他话里的冷淡。

他性子像吴青青,要么不说话,要么憋出来的全不是好屁。

“等会拿到钱了,分我五十。”江橘白又说道。

“五十?!”

爷孙俩在电动车上吵起来,江祖先破口大骂,江橘白冷静应对,直到到了徐美书家门口才各自住嘴。

见着江祖先瘦骨嶙峋的背背着那一大袋子工具吃力得狠,江橘白本想就在车上坐着等,可看着江祖先走出几步路后,没忍住还是下了车,大步过去,一把把江祖先肩上的布袋丢到了自己背上。

江祖先一愣,接着便是得寸进尺,他扬着手中的旗子追赶,“还有这个!”

“旗子你自己拿。”

徐家地处僻静,除了鸟语,人声稀少,乍然出现一老一小的说话声,还挺突兀的。

徐栾在自己房间外的露台上站着练字,他练完了厚厚的一沓纸,但桌角上还剩下三分之二没有练完。

他目光在纸上流连,墨水还未干涸前,散发出的味道令人反胃。

“徐栾,你必须达到我和你爸爸对你的要求,徐家必须要有一名资质合格的继承人,你难道想看着你爸爸的名声,我们徐家的名声,断送在你手里吗?”江泓丽苦口婆心的面容出现在徐栾的脑海中。

接踵出现的就是楼下那对爷孙的争执。

徐栾放下毛笔,走到了露台边缘。

家中要做道场,说是为了供奉徐家祖先,安抚徐家亡灵,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博得一个孝义的名声。

看江祖先那不专业的神棍做派,就知道徐美书和江泓丽不过也只是在敷衍了事,骗骗外行,差不多就过去了。

接待爷孙俩的是徐逵,徐逵对江祖先还算恭敬,对江橘白则爱答不理。

“这些人都是帮忙的,您需要他们做什么,直接跟他们说就行。”徐逵说道,“道场基本上已经搭建好了,您看看还有哪里需要补上的。”

“同学,你不要站在这里,去旁边玩吧。”徐逵看向无所事事的江橘白。

江橘白转身就要离开徐家,回自己的电动车上。

“江橘白?”

徐逵的反应比被叫名字的人还要快,他看向站在门口的男生,“徐栾?你认识他?”

“嗯,”徐栾走出大门,“我同学。”

江橘白缓缓转身,他看着徐栾,只觉得陌生,完全不熟,说同学都不合适,因为除了知道彼此的名字以外,两人平时在学校搭不上半点关系。

更别提1班一贯以来就看不上他们末班的人,路过他们班的时候,恨不得鼻孔朝天。

身为年级第一的徐栾,江橘白对他印象好不到哪儿去。

“上去坐坐?反正这里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徐栾走到江橘白面前,熟稔道。

江祖先在旁边抖着袍子,应得飞快,“好好好,好好好,同学嘛,一起玩,一起玩!”他使劲给江橘白使眼色。

江橘白抿了抿唇,“我想喝水。”

他开了一路的车,灌了一肚子风,唇都被吹得发干。

反正他家里的人来给徐家干活,他要一口水喝,也不算过分。

“跟我进来。”

徐栾带江橘白走到了他们家的厨房。

跟江橘白认知里的厨房不一样,他家还在烧柴火,烟囱被熏得黑乎乎的,但徐家的厨房,干净亮堂,光可鉴人,许多厨具更是见都没见过,处处都显得价格不菲,造价高昂。

徐栾取了只玻璃杯,接了杯温水递给江橘白,“喝吧。”

少年皱皱眉,不太喜欢徐栾说话的语气,他在家给大黑喂饭,好像也是差不多的语气。

吃吧。

喝吧。

徐栾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江橘白,江橘白没注意这些,他说了句“谢了”,便举着杯子仰头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