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1 / 1)

没有像去时般骑马,返程时埃兰维尔和云岫一并坐进马车。安德鲁被封印全部精神力,由卡琳达看守关押在另一辆马车。

摊开羊皮纸,埃兰维尔用羽毛笔蘸蘸墨水,提笔记下过去数天的经历。这些都将作为存档材料,在返回中央教廷述职时交给审判长。

云岫盘腿坐在埃兰维尔旁边,右臂半支着头,好奇地看着淡黄色的羊皮纸与陌生的书写工具。

觉察到云岫的目光,埃兰维尔随手把笔插进墨水瓶里,连同羊皮纸一并推到云岫面前。她刚刚解决桩要事,时间还算充裕,正好趁机多了解下这位和自己合作愉快的异乡人。

早在埃兰维尔教她学习维尔纳大陆通用语时,云岫就对审判士手里的羊皮卷产生兴趣。现在有机会接触,云岫当然不会推辞。

拿起羊皮纸仔细端详下,云岫眨眨眼,取出自己常用的兼毫笔。得益于某位器修的遗泽,让修士们不用像凡人般磨墨蘸墨,将灵力注入便可直接书写。

她没直接写字,而又从芥子囊中取出自己惯用的宣纸,分别在两种纸上简单书写几行字后,她又换羽毛笔学着埃兰维尔的握笔姿势写上同样的几行字,然后把两张纸同时摆在埃兰维尔面前。

墨色的字铺陈雪白的纸上,两种不同的墨水泛着不同的光泽,即使边缘微微显出洇染的痕迹,仍旧比羊皮纸上的字要分明易读。伸手拿起白纸,埃兰维尔眸底飞速闪过惊讶,这比羊皮纸更轻便柔软。

“这是我家乡常用的纸。”云岫的声音适时响起,“原材料是树皮、草根,部分工艺会采用破布或竹子。”

摸着手里的纸,埃兰维尔仔细思索着云岫的话。她虽然对这种纸并不了解,但眼力还在,自然知道这在云岫家乡应当也算是名贵。然而这相比羊皮纸明显更易得廉价,甚至更便于传播。

“再配合印刷术的话,就不用自己手抄书籍,还能更好地传抄保存魔法。”

提到这,云岫眼睛亮亮的。她自觉这应该是埃兰维尔所需要的技术。

摩挲纸张的动作一顿,埃兰维尔猛然抬头,伸手制止云岫打开芥子囊。她不由庆幸自己的马车外刻有防窥法阵,“这件事暂时不要再提。”

听到埃兰维尔的话,云岫皱皱眉,“可这能帮你更好书写阅读,也能——”

“所以我才不会让它现在使用。”

第一次,埃兰维尔不顾礼仪主动打断旁人说话。她深深地望着云岫,知识是大陆最宝贵的财富,印刷则会令它变得廉价。

现在的维尔纳大陆早就不是维初纪元的维尔纳,那个战后重建、可以包容一切新兴技术、各族齐心协力的维尔纳,她不想有任何人或任何事打破大陆当前脆弱的平静,至少现在不想。正因如此,她没有按照惯例申请启动维尔纳法庭,而是选择将维恩镇一事压下。

云岫张张口,刚想说些什么。

马车外传来车夫摇铃的声音。临下马车前,她听见埃兰维尔唤她,不是平时客气尊重的玄明阁下,也不是偶尔玩笑的阿岫,而是她的全名。

“云岫,别把我想得太好。”

扶住车门旁的门框,埃兰维尔双眸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仿佛不想听到云岫的回答,她直接推开车门下车。

云岫望着她的背影,低声道:“但你从不是坏人。”她的声音轻若蚊吟,刚出口就随风消散在空气中。

格纳多城主教伊莲在教堂门前等候,见到埃兰维尔,她急忙上前迎接见礼。

“阁下,在您离开期间,格纳多城无事发生。”

“伊莲主教辛苦了。”看到伊莲不断往自己身后望,埃兰维尔解释道:“玛格丽特大主教正在主持维恩镇的净化工作,不日便能回程。”

得知上官平安无事后,伊莲松了口气。这些年国王一直针对大主教,试图夺回权力,她不敢想象如果玛格丽特出事,国王能做出什么事来为难她们。

“阁下,传信兵说您已经抓住黑法师。”

“我们在现场并没有看到黑法师。”

没给伊莲太多失望时间,埃兰维尔继续道:“但我们抓住了她的同伙。”

得到埃兰维尔指示,卡琳达推开车门,揪下个男人。

当看清被卡琳达拽下马车的人是安德鲁时,伊莲惊声道:“怎么会是你?”喊完,她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收敛表情。

“阁下一路劳顿,不妨先去休息。审讯的事,请交给我们。我们绝不会放过叛徒。”

“这件事先不急,我想再等等。或许玛格丽特大主教能带回新的发现。”

没有拿到审讯权,伊莲并不失望。反正她已经向埃兰维尔表态,对方也没有接手格纳多教廷事务的意思。她再愚钝都能明白,审判所并不打算把事情闹大。只要把事情压在格瑞斯境内解决,她与大主教就能想办法平息。

交待完卡琳达最后一件事,随着骑士退出房间。屋里只剩下埃兰维尔与云岫两人。

“你会从轻处置吗?”云岫问。

“我不会放过安德鲁。”埃兰维尔没有正面回答。她看着眼前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少年,忽然问道:“不觉得我在避重就轻吗?”

摇摇头,云岫突然想起自己的师姐。

师姐是修真界獬豸阁的成员,为人刚正,却死在一次任务中。起因是师姐执意追查处置与邪修勾结的仙门中人,那些人害怕牵连到自己,利用手中权力设计害死师姐。师尊说师姐死在不够隐忍,打草惊蛇,才丢掉性命。

“玄明记住,在你没有能力与背后之人抗衡时,不要随意出剑。”

记忆里,在师尊处理完邪修、将仙门叛徒连根拔起后的某天夜里,师尊边把师姐的清风笛递给她边这般说。她想,如果在这的是师尊,恐怕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收敛思绪,云岫低声道:“你只是做出你认为最合适正确的选择。”

就像师尊不曾立即替师姐报仇,可她不愿。云岫扬起头,目光灼灼,一字一句地说出和当年对师尊说过的话。

“我不会要求你除恶必尽,但我看到,我会拔剑。”

碧绿双眸闪过讶然,埃兰维尔微怔。旋即,她弯弯眉眼,“希望你能一直为此拔剑。”

“你不应该劝我放弃吗?”

云岫望着埃兰维尔,透过对方,她仿佛又回到与师尊对话的夜晚。当初师尊没有反驳她,只是摸摸她的头,说她还年轻。这次她执拗地想得到个答案。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追求正义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埃兰维尔回答得轻描淡写,全然没有自己才二十七的自觉。

可云岫的下一句让她破功。

“我都过百岁了。”

刚刚的严肃氛围瞬间被冲散。

眉宇间透出无奈,云岫没想到,维尔纳的人族不仅修炼体系和修真界不同,寿数亦是大相径庭。

“在修真界百岁仅仅是刚刚迈入修行的年纪。”她补充道:“修真者但凡突破元婴,寿数即可至千载。”

捏捏眉心,埃兰维尔哪能料到,看起来比她要年轻的云岫实际年纪是她的三位有余。

除了长生种外,人族只有高级魔法师及以上才突破寿命的百岁大关。而那些人中,即使是最年轻的红衣主教夏洛特,外貌也停留在三十多岁。其余的,像现任教皇乌马斯已经完全是老年人模样。

“以后有人问起你的年龄,你只能说自己二十一岁。”埃兰维尔的第一想法是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好。”

不疑有他,云岫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惹得埃兰维尔哭笑不得。

“太相信陌生人可不是好事。”审判士调侃道:“万一我存心害阿岫你呢?”

“你会吗?”反问句,云岫自认看人还算精准,“你要有心害我,当初何必救我?”

她很清楚,如果没有埃兰维尔,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自己在这个大陆将寸步难行。就连所谓的保护协议,都更像是把她留在身边观察的借口。云岫并不在乎对方背后的目的,毕竟埃兰维尔对自己有恩是事实。何况,她目前也没感受到埃兰维尔的恶意。

埃兰维尔眉梢微挑,意味不明地说句那可不一定后,紧接着转移了话题。

“战斗时,你有觉得哪里不对吗?”

仔细回想下在维恩镇的战斗经历,云岫问:“你指是失踪的黑法师,还是被关在教堂里的镇民?”

“两者都有。”埃兰维尔道:“如果按我们之前推测,黑法师的等级不超过高级魔法师。以她的实力,她消失得太过彻底。”

“万一她是用传送卷轴呢?”

云岫提出一种可能,那个袭击埃兰维尔的黑法师就是用传送卷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脱的。想到这,她磨磨牙,等再见到那个黑法师时,她一定要抢先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

等等,同样的传送卷轴。她好像抓住了什么。

没有埃兰维尔回答,云岫突然问道:“你说,袭击你的黑法师与维恩镇的黑法师,她们可能是同一个人吗?”

“那就要问问我们的安德鲁主教与爱伦国王了。”

语气里多了丝不易觉察的冷淡,埃兰维尔认定这次的事和那两人脱不开干系。可惜玛格丽特还没回来,她不便在此刻审讯安德鲁。索性,她已让卡琳达做好布置,以免爱伦对安德鲁不利。

从埃兰维尔那得到参与审讯的允诺后,云岫转而问起,另一个她十分好奇的问题,“为什么你们要把教堂里的神像搬到广场上?”

“它本来就在广场上。”埃兰维尔温声向云岫解释,“那是母神的雕像,教廷会根据当地环境和主教魔法能力,装饰光属性与其它属性的魔力宝石。与黑法师或黑暗生物作战时,可以借此作为中心点,与教堂共同组成阵法,达到防御或攻击的目的。”

云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安德鲁把它提前搬进教堂,是为了让你无法启动阵法。”

“不排除这个可能。”埃兰维尔还想再多说点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

“阁下,陛下邀请您进宫。”伊莲恭敬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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