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还没等他说完话,又开口道:“我去看一下。”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郑临渊也一动不动地等着。

直到传来话筒被拿起的动静:“喂?”

沈浮汐的声音在电话里听上去更显得不带任何情绪,尤其是看不到表情,此刻像是熟睡后突然被人叫醒,有种故作平静实则不太耐烦的感觉。

可在郑临渊听来,却莫名安心了些。像是在陌生的房屋里,忽然找到了自己所熟悉的事物。

“打电话给我干嘛?”郑临渊也没跟他打招呼,直奔主题。

对面安静了两秒,声音低了些:“你在我书包里塞了红包。”

“才发现?”郑临渊笑了一声,“这都初五了,才想起要写寒假作业?”

以前写作业不是挺积极的吗,看来他春节过得还算充实,现在才打开书包发现里面的东西。

“谢谢。”沈浮汐的声音很轻地传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沈浮汐你见钱眼开,”郑临渊的语气里还是带着笑意,“过年都没给我打个电话,看见红包才想起我。”

沈浮汐无奈,只好补了一句:“新年快乐。”

郑临渊也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对面又问道:“你在哪?好大的风声。”

“在天台吹风。”郑临渊转过身,倚靠在身后的栏杆上,“这地方比桐花湾要冷。”

“你早点回屋休息,要不然明天起晚了,你妈会数落你。”

“管不着了,”郑临渊声音轻松,“她现在连一句重话都不好意思对我说。”

暮色浓重,各家各户都关了灯,天上乌云密布,遮掩了月亮与星光,只有手机屏幕散发着明亮的光芒,里面传来的少年音色也同样清朗。

“那,”沈浮汐顿了顿,“去睡觉,晚上吹风会感冒。”

这语气是什么意思。郑临渊心中微怔,又琢磨着问道:“你这是在担心我?”

沈浮汐霎时有些不自在,态度又冷硬了些:“回来别传染给我。”

“好。”电话那端传来走动声,对方压低嗓子,“先别出声,他们睡了,回房间再聊。”

其实沈浮汐想过要在除夕那天晚上给郑临渊打个电话。

但之前是郑临渊让自己把渔排的座机号码存进他的手机里,后来一直没联系过,所以他也不知道郑临渊的手机号。

过了几天,他又得跟着沈清、带着沈浮汐回岸上的旧屋一趟。之前父母在世的时候,他们一家就跟爷爷奶奶住在这里。

但现在忙,沈清没时间两头跑,就干脆在渔排住下了,只有逢年过节才有时间回去看一眼爷爷奶奶。

沈浮汐想着,干脆就趁在岸上住这几天把寒假作业写了,结果一打开书包就发现了那个红包。

于是他专门回了趟学校,翻过扎满碎玻璃的铁围栏,走进教学楼,用铁丝把办公室门锁撬了,去到一班班主任的办公桌前,翻看那一沓寒假通知回执,找到了郑临渊的联系方式。

他知道郑临渊不会填他爸的号码,于是回到旧屋,当晚就果断地打了电话过去。但郑临渊没见过这个新号码,因此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城市里多热闹,可郑临渊的四周听起来好冷清。

还可怜兮兮的,大晚上自己待在阳台,说他妈不管他。

沈浮汐莫名心软了些,后来等郑临渊回了房间,也耐着性子陪他聊了好久。虽然两人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但还是硬扯着一应一答。

反正是郑临渊打过来的,又不是自己出话费。

他之前听过陈旭阳跟前女友调情,也不知道那些话是怎么说出口的。但经历了这场干巴巴的聊天,又觉得还不如说些油腻话来填补空白呢。

始终都没人先提晚安,直到沈清再次推开门,出来骂沈浮汐没时间观念,他才匆忙说道:“挂了。”

沈浮汐站起身,回了自己房间,心里却还想着事。

其实他还有一个问题没问呢。这个问题也是他从一开始就想问的,但从头到尾都没说出口。

你什么时候回桐花湾?

可郑临渊也一直没提,就仿佛无论对方回不回来,都和自己无关。

“这个不可以这样写,”沈浮汐皱眉指着沈欣月的作业本,“重新标一遍拼音。”

沈欣月也听他话,从文具盒里翻出橡皮,将作业擦干净了。

后面传来撒鱼食的声音,沈浮汐站起身,打算去帮忙,就叮嘱了她一句:“写完叫我过来检查。”

可他还没过去多久,只帮着分装了半桶鱼食,就听见沈欣月在喊舅舅。

这么快?沈浮汐直起腰,洗了手,就抬脚往回走。

他站到沈欣月身边,却发现作业本上还有一半的拼音没标,刚想说她粗心没写完,就看见沈欣月慌忙将举手指向渔排外。

沈浮汐抬头,隔着晃荡的木板与白色绳索,看见郑临渊正从桥那边走下来。

直到对方走到身前,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但还是不敢相信郑临渊忽然间就出现在了眼前:“你怎么……”

“很意外吗?”郑临渊将凌乱的发丝理了理,“我还以为你早就习惯了随时就能见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