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1 / 1)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因此他很快就被?狱警控制住,压在桌面上。

南乙挂好听筒,站起身,垂了眼,用看狗一样的眼神瞥向?他,慢条斯理地打出他看不懂、也再也没有机会学明白?的手语。

[我是你害死的每一个?人的鬼魂。]

面对陈韫,他则换了一种折磨人的方式。某个?时?刻南乙认为自己上辈子说不定是某个?罪大恶极的特务头?子,职业就是折磨人。

他静静地坐在已经骨瘦如柴的陈韫面前,什么都不说,只是拿自己那双漂亮得?瘆人的眼睛盯着他。

这就足够让陈韫崩溃了。当他听狱警说是“朋友”来看他,又在这里看到南乙的脸,是真?的期待过什么的,只是在这钝刀割肉的注视里,他越来越恐慌了。

“你到底来干什么……”陈韫的牙齿都在打哆嗦。

南乙不说话?,拿出一根黑色的羽毛。

陈韫一眼就认出那是乌鸫的羽毛,像是溺水者抓住救命的浮木般,他双手握紧话?筒,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南乙,南乙,你听我说,我一直有件事没说,你不给?我机会,当初在学校里那只乌鸫,它不是……”

“不是你杀的。”南乙冷漠地截断了他的话?,自己说了出来。

陈韫呆愣住,仿佛一瞬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以为这是个?巨大的误会,他笃定地认定这是南乙彻底无视他的根源,如果当初他解释清楚了,他们之间还有转圜的余地。至少那天南乙不会冲到他教室揍他。

他根本不知道,南乙头?一次大打出手的原因,是知道他父亲就是害死他外婆的真?凶。

“你……你怎么会知道……那只鸟……”

“这重要吗?”南乙捻着那只羽毛,无所谓道,“你这么在意?”

陈韫心里最后的一点信念被?碾碎了。原来南乙对他的恨,和?那只鸟没有丝毫关系。原来他从头?到尾没在乎过,没看过自己。

他迅速地枯萎,失去?生命力,嘴唇也变得?灰白?。他开?始大叫,就像每一次他犯了毒瘾一样发?疯。

这立刻引来了狱警,他们试图强行?带走他,但南乙还没玩够。

他装出好友的模样,对狱警说:“警官,他只是太想念他的亲人了,一时?间控制不了情绪。他家属来不了,特意托我给?他带了句话?,您让我放给?他听吧,听完之后他应该会好一些。”

看着南乙诚恳的模样,狱警网开?一面:“好吧。”

他们把陈韫摁在椅子上,死死压着他肩膀,把听筒抵在他脸上,仿佛架着一把刀似的。就这样,陈韫像具行?尸一般,被?强行?摁住,听完了南乙播放的录音。

就是不久前,陈善弘说出的那段话?。

在听到“我没有他这样的儿子”时?,陈韫最后的一道防线也彻底溃败,疯狗一样拿头?拼命撞桌子,一下,又一下,谁也拦不住。

而?南乙什么都没说,只是笑。

等他看到额头?红紫的陈韫被?强行?押走,才拿着那根羽毛,站起来,转身不回头?地离开?了这里。

一扇铁门隔开?了阴影与阳光。大门之外依旧是蓝天白?云,是漂亮得?不像话?的北京。他一步步朝外走去?,回到他们停车的地方,发?现秦一隅不在车上。

于是他四处转了转,最后在露天停车场西边的墙根儿发?现了他。

秦一隅半蹲着,身边竟然围满了各种流浪猫,地上是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透明塑料盘,上面放着牛奶,旁边是几个?舒化奶盒子。这些茸茸的小家伙争着抢着蹭他,皮毛被?照得?发?亮,尾巴翘得?高高的,甚至还在摇晃。午后的阳光烟雾般萦绕在他们四周,造出一种奇异的梦幻感。

他长久的、力透纸背的仇恨,没能消解在方才痛快的报复中,但在这一刻,竟然融化了。

怕打扰,隔着好几米,南乙轻声喊了他的名字:“一隅。”

于是秦一隅回头?,脸上挂着和?过去?一模一样的笑,轻盈,灿烂,仿佛还是那个?会因为闹鬼传闻而?调研的男高中生,还拥有一颗可?以无数次死而?复生的狮子心。

他怀里抱着一只小猫,捏着小猫爪冲南乙招了招手,小声说:“我给?他们喂了好多牛奶,他们和?你一样喜欢喝牛奶。”

它们好像也和?我一样喜欢你。

南乙下意识露出笑容,耳边却忽然回响起徐翊的话?,短暂地变回那个?只想要报复世界的厌世高中生,下一秒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舅舅说的,希望世界继续运转的那个?瞬间。

番外十:西伯利亚

一年的工作暂时结束, 寒假来?临,秦一隅在南乙家过?了年,大年初一的深夜, 他忽然对南乙说:“咱们去?西伯利亚吧。”

就这样, 2月18日,南乙陪着他, 第一次来?了一场毫无计划和准备的旅行。这场出走不仅来?得突然, 连交通方式都是他始料未及的火车。全世界最长的西伯利亚大铁路。

秦一隅背了把木吉他,牵着他的手, 就这样离开了。

即使不算境内的部?分,要坐完这趟列车也需要七天七夜。像这样效率低下的出行方式几乎是南乙不会考虑的,但真?的登上去?,和?秦一隅待在一块儿,他才发现,原来?有那么美的列车。

第一天的下午秦一隅就和?同?车厢的俄罗斯旅客打成一片, 他弹着吉他,和?一群喝伏特加喝到脸通红的俄罗斯男人一起唱喀秋莎。一开始, 南乙很不适应这种?热情的社交氛围,但后来?也加入其?中,为他们吹口琴。

晚上,秦一隅喝了不少别人塞过?来?的伏特加,醉醺醺地揽住南乙回?到他们的双人包,关上门, 一起挤在下铺, 热烘烘地用鼻梁拱他的脸, 搂住他接吻,接到两个人都喘不上气。

他用新学的俄语逗南乙, 叫他“亲爱的”、“甜心”和?“我的小?兔子”,用唇钉磨他的耳朵,弄得南乙招架不住,只能把他摁在床上亲,堵住他的嘴。

每当南乙对他说“闭嘴”,他就笑,一双眼醉得发亮,小?声说俄语里的“不”,连续好几遍。这是个单音节,从鼻腔发出黏糊糊的类似“涅”的声音,被他念出来?简直就是撒娇。

几天下来?,他们俩竟然能听?懂不少,也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一起在火车上聊天,玩游戏,甚至写歌。

“你们是来?旅游的?你们是学生?”

“是啊。”

“可你们的歌唱得真?好!”

“我们是街头卖艺的!”秦一隅张口便说,“就是把帽子放在地上,等着别人往里面扔钢镚的那种?人。”

南乙笑了,那他应该背上贝斯的,等着别人问你的吉他怎么没?声儿,然后让秦一隅上去?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