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的手脚都带着沉重的械具,这本应该是用于重刑犯的,很明显他才在监狱里惹了事,为了限制他用拳头揍人之类的暴力行为。

林莫忧没有注意到,陈一放在台下的双手都缠着纱布。

“昨天谁陪你过的夜?”陈一沉声问道。

林莫忧费劲地回忆,实在是想不起来,醒来时那个男人已经离开,桌上有热腾腾的早餐和提醒他吃饭的便签。

家里的冰箱上贴着好几张字迹不同的便签,但这些男人都不爱留下自己的名字,他们自信地觉得林莫忧能认出来。

至于为什么不发消息,因为林莫忧很少看手机,不小心发多了还会被他扔进免打扰,所以他们才会准备便签纸。

“白天呢?忧忧现在住在谁家里?”陈一追问着,他盯着林莫忧脖颈吻痕的眼神甚至带上了怨毒,不过可以庆幸的是林莫忧像不在意他一样,连那男人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住在……”林莫忧轻轻打了个哈欠,他有多困倦,就能证明昨晚有多愉快。

这总该想起来吧,庭院里种着高大的梧桐树,深秋的时节,抬眼就是一片金黄灿灿的树荫,遗憾的是夜里下了雨,林莫忧踩着一地落叶出的门,他回答道:“松柏家里。”

陈一看起来像松了口气,林莫忧坐直了,让自己清醒一点,他需要在这里待满半个小时。

一个月一次的探监,持续到陈一出狱前,这人才会同意离婚,林莫忧其实也不太在乎那个薄薄的红本子,因为许松柏在意,他想要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承认,即使心知肚明那种法律关系也绑不住林莫忧。

狱警拿走了林莫忧递给他的离婚协议,检查完后放到陈一面前。

“我真害怕你今天会带着结婚请柬一起给我。”陈一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甚至想过少减点刑,晚点出来。”

林莫忧摇了摇头,“我会诉讼离婚。”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许松柏逼你的?”

“不是。”林莫忧耐心地安抚着眼前如困兽一般焦躁的男人,“小乐不喜欢你。”

虽然也是最近林莫忧才意识到,他自己的性缘关系太复杂,会影响到林小乐的认知。

林小乐在常见的几个叔叔里挑挑拣拣,谁都把她当成亲女儿宠爱,所以最看不上的也是没见过几次面的陈一。

“忧忧,对不起,”陈一闭了闭眼,“这两年有好点吗?想象一下,如果我站在你面前,去牵你的手……”

“出狱后离我远点。”林莫忧面色如常地起身,垂眼看着手表,不再施舍给陈一任何目光,应付过最后的五分钟,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陈一扑到了玻璃上,贪婪地望着林莫忧离去的背影,狱警同往常一样喊来帮手,准备将人强行拉回去,今天的陈一却很快平静下来,一步步后退离开会见室。

他脸上是即将得偿所愿的笑容,又掺杂着绝望的疯感,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林莫忧没有立刻离开监狱,隐在陈一回牢房的必经之路上,在转角处看着男人拖着脚镣走过,手指贴在嘴唇边下意识想咬。

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光是想象陈一所说的那个画面,胸口就窒闷得仿佛被重锤砸中。

这两年不常见到陈一,林莫忧反而更能记住陈一的长相,那双女儿也有的冰蓝色眼睛,像一只捕猎前积蓄力量的豹子,这种被锁定的感觉会让林莫忧喘不过气。

药膏的味道提醒了林莫忧,十指上被自己撕出来的伤才换过创口贴,连握笔写字都有着钻心的痛楚。

但他需要这种刺痛,才能时刻保持清醒。

“莫亭过来了,”许松柏在电话里温声说道,“你不想见他的话,我来接你出去逛逛怎么样?”

林莫忧忍着没发出困倦的声音,婉拒了对方的邀请,他选择回陈家的小楼补觉。

曾经跳下去的阳台被陈乾去除了封窗,但在那儿种满了名贵脆弱的花花草草,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倒也是一种阻拦林莫忧跳楼的办法。

洗完澡后,莫亭还是追到了这边来,正在读警校的男生理应没那么多假期,可能所有空余的时间都用在了黏着哥哥身上。

林莫忧的表情冷淡,莫亭摆出失望的模样,站在楼梯中段,又作势要走,“我只是想知道哥哥昨晚和哪个男人在一起,他让你很开心……”

“说了我记不得。”林莫忧厌烦地重复。

莫亭竟挤出了眼泪来,他用这招向来屡试不爽,“好,我知道哥哥就是不在意我,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去死就是了。”

说完就快速跑下台阶,勾起唇听着身后林莫忧赶上来的动静,每次都是这样的,林莫忧拉住他,他甩开林莫忧的手,然后崩溃地哭出来,再去吻哥哥的手。

林莫忧纤细的手腕是没什么力气的,莫亭轻轻一挣就抽回了被抓住的衣角。

然后他看见林莫忧漆黑的瞳孔微缩,裹着创口贴的指尖和他的掌心在半空中擦过,莫亭没有抓住那只手。

林莫忧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痛痛飞飞

第67章 第64章

【想要的是什么】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他又伤害到林莫忧了?

莫亭茫然地想,他不是为了保护哥哥才出生的吗?

林莫忧摔落了近半层楼的高度,十五层台阶,试图抓住栏杆的指尖被磨得鲜血淋漓,在白色的地毯上滴出一朵朵小红花。

陈乾刚好抱着林小乐回家,女孩看见妈妈摔下楼梯,吓得捂住了嘴,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哭闹给大人添乱。

在女儿面前,林莫忧也及时抑制住了下意识的痛吟,他被陈乾扶起来,先检查不能承受剧烈撞击的眼睛,所幸能正常视物,没有大碍。

“哪里最疼?”陈乾紧皱着眉问,他碰都不敢碰重了,生怕林莫忧的娇嫩皮肉碎在手里,这是林莫忧身边每个人都做过的噩梦。

“没事……”林莫忧随意擦掉自己生理性的泪水,疲惫地轻叹一声,“全身都疼,但我能感觉到骨头没断,过会就好了。”楼梯上是铺着长毛地毯的,很柔软,摔不坏人。

他没注意,指尖流出的血被抹到了脸上,从殷红的眼角划下,像一行血泪,让冷淡厌倦的神情显得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