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罕见的是那双纯黑的眼睛,此刻半垂眼帘,目光带着悲天悯人的温和。
客人裹在长及脚踝的黑色斗篷中,平静问道:“我听说,卡斯星有很不错的奴隶市场,我想知道该怎么走。”
“啊?啊!”老板搓着手,细长的舌头忽闪忽闪,“这条路一直走,尽头往右边那个门转进地下就是了。这里的奴隶多的很又便宜,像那些性·/·奴,怎么玩都会乖乖翻着白眼喊爽,玩死了也没几个钱。听说连不少帕拉的大人物都爱来这儿买。”
老板说到一半,又觉得说这种下流话实在玷污眼前这位客人的耳朵,赶紧改口:“当然,客人您这样精细的人肯定不会玩这种花活,一看就是需要伺候人的,那奴隶被您选上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幸运……”
客人没有多说什么,往老板指的方向走去。
老板口干舌燥,眼见着客人就要走远。他忽然觉得,有一双手正在将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剥离挖走,他的余生会像被阉割了一样,他从此不会再有快乐和激情了……
庞大的空虚和恐惧让他连滚带爬地追上去,扑倒在恶臭脏污的地上。
“那个……您想要什么样的奴隶?我什么都可以做,我很擅长照顾人……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我不要钱,只要您愿意踩我……哪里都行……”
客人缓慢眨了下眼睛,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哦,抱歉,你大概不合适。”
老板一下子发不出声音,只呆呆张着嘴。
客人半垂着眼,平和悲悯,清晨的日光笼罩在她身上,将每一寸发丝都涂抹出莹润的光泽,仿佛彩绘穹顶下沐浴着圣光的圣母像。
她说:“我想买一个漂亮的性·/·奴。”
*
桑烛将自己的目光从老板呆滞崎岖的脸上收回来,一边往前走,一边抬手在自己的胸前画了个十字。
“愿主宽恕我。”她缓声祷告。
身后,那个老板大张着口,长长的蝴蝶口器一般的舌头垂挂到了地面上。他忽然脸色潮红地舔舐起桑烛踩下的那几个脚印,脸上迷醉的表情仿佛吸到了绝顶的春/药。
就在桑烛推开那扇隐秘的,通往地下奴隶市场的门扉瞬间,老板整个人抽搐着弹跳了一下,眼睛空洞地彻底瘫软下去。
她很熟悉这种表情。
桑烛是个圣职者,在帕拉,有无数人争先恐后想要跪在她脚下忏悔自己的罪孽,但又总会在忏悔中产生更深切的恶念。当主教也终于坐在忏悔室中,试图低头去亲吻她的脚尖时,桑烛无奈地叹了口气。
人类总是没法控制自己的欲/望,哪怕虔诚的主教也是同样,这是人类生而存在的弱点。
桑烛愿意宽容这一切卑劣和丑陋,可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圣洁的教庭变成淫/乱的欢场,看着原本该研读典籍传教祈祷的人满脑子只剩下摇着屁股向她求欢,那成什么事了?
所以桑烛需要买一个性·/·奴,来处理她身上那些正在不断外溢的,引人疯狂的“本质”。
她顺着漆黑狭窄的通道走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杂乱的人声夹杂着叫卖声,乱七八糟全混在一起,其中时不时蹦出几个过分粗鄙下流的词汇。
桑烛踏入奴隶市场的瞬间,所有声音都停滞了,她重新戴上兜帽,像一道影子一般不引人注目地顺着阴影走进去。市场中的人没找到自己突如其来的心动和欲望是针对谁的,几秒钟的安静后,他们试图继续自己原本在做的事情。
如果忽略掉一些人潮红的脸色和有些混乱的思维,这里看上去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倒是几个顾客将自己的异样归咎于遇到了满意的奴隶,短时间促成了好几笔交易。
桑烛冷淡地扫过一个个摊位上等待售卖的奴隶。
说实话,他们大多长得……很艺术。这里一部分奴隶大概来自已经被虫巢统治吞没的星球,有些已经彻底不像人了。桑烛并不打算买一只异化太严重的奴隶,如果可以,她还是想要纯血的人类。
如果剥除掉有明显异变的,缺胳膊少腿的,病怏怏快死的,长得实在过分离奇的,最后能选择的就只剩了两三个,也并没有那个老板口中的好品质。桑烛在一个摊位前停下脚步,摊位上摆着个过分纤细的棕发少年,他看上去年纪不大,水蓝色的眼睛圆圆的,不算很漂亮但也能称得上端正,那张脸因为桑烛的注视渐渐染上红色,脸颊上的几颗晒斑甚至有些可爱。
奴隶脖子上挂着块木牌子,上面是他的价格15卢锡。换算成帕拉的消费点数,差不多是一餐比较丰盛的下午茶。
太弱小,想必用不了几次,但也的确没有更好的了。
桑烛正准备付钱提人,却听到一声吆喝。
“来来来,看看这个奴隶!参加过蔷薇远征的帕拉军人,战场上当了逃兵的孬种!还没拆封的干净货!”
“把高高在上的帕拉兵当奴隶的机会仅此一次!只要20卢锡!错过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上第二个了!”
“蔷薇远征”这几个字吸引了桑烛的注意力,她转头看过去,看到了一对深蓝色的蝶翼。
蝶翼下是肌肉起伏的肩胛,这个位置长得很好,让他看上去像是真的能凭这双异化污染产生的翅膀飞起来。不过蝶翼根部被穿了几个铁环,末梢无力地耷拉垂下,覆盖在伤痕累累的肩背部。
那个奴隶佝偻着背,低头跪坐在地上,灰白的头发混合着脏污垂挂下来,将脸完全遮住,脖子上隐约闪过银光。他的右腿从膝盖开始几乎整个溃烂了,小腿部分已经烂出森森白骨,以卡斯星的医疗水平,他想保命就只能直接截肢。
但即使这样,他依然吸引了不少注意,有人在和贩子讨价还价,贩子显然不想让步,拽着奴隶的头发将他的脸从凌乱的头发里剥出来。
“看看!这可是上等货色!要不是当了逃兵再加上是个被污染的杂种,绝对值30!现在才卖20已经亏本了啊!”
“嗤,你也说了,兵老爷得没当逃兵没被污染才值钱,就现在这副恶心样子帕拉还认他吗?逃兵比普通奴隶还下贱吧!”
贩子的声音抬得更高,一张脸都涨红了,手用力拍在奴隶肩背的伤口上,血沫四溅。奴隶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满是血污的脸上只有麻木,浅灰的眼睛像是劣等的水泥,灰蒙蒙没有半点神采。
只在贩子抓起他脖子上挂着的银色金属军牌想要给买家展示,以证明他军人的身份时,他的眼睛才颤动了一下,像是一种无法控制的生理性的抽搐。
和桑烛印象中的帕拉军人完全不同。
眼前这个奴隶并不符合桑烛的要求,他有着明显的虫化异变,那双蝶翼虽然美丽但也麻烦;他的腿部的伤势很可能造成无法治愈的残疾;况且他看上去病怏怏的,脸上已经漫着一层死气,桑烛不确定他能够使用几次。
不过他大概很漂亮。
这个念头像蝴蝶一样很浅地掠过桑烛的脑海。
桑烛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刚刚看中的那个奴隶。他显然更好,虽然瘦弱但至少健康,顺从,而且是纯血的人类,桑烛从布包里摸出卢锡,正要付钱。
身后摊位上,买家和贩子的讨价还价也差不多结束了,成交价17卢锡。买家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哼哧着气笑道:“把手臂跟腿去了,贴着根切就行,我不需要这些。”
“好嘞。”贩子爽快地提起尖刀,而奴隶依旧毫无反应,甚至当刀锋抵在大臂根部时都没有闭上眼睛。
桑烛:“30卢锡,我买下他。”
贩子的刀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