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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第 71 章

在姜昭惊吓的视线中,宋华偏过头对着身侧的保镖吩咐,“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一声令下,姜昭直接被锁住了双臂。

宋华的人并不会像傅砚修那样对他留手,姜昭手臂被反剪到身后,手腕仿佛是被铁钳锁住,一丁点挣动的空隙都没有。

“我也不希望傅先生出事。”宋华的态度在电话里姜昭就已经领教过了,他保持冷静试图辩解,“现在关注他的身体状况才是最重要的。”

“砚修他真的很喜欢你。”宋华却并没仔细听姜昭说了什么。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渐渐逼近,她平视着姜昭,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认真打量姜昭的脸,“砚修他从出生就注定了要做继承人,他将来有那么大一个集团要管理,所以他必须得优秀。”

“我和他父亲,对他要求很严格。严格到从小到大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像是家人,充其量……只是一个屋檐下的上下属。”

“但我只有他一个孩子。”宋华冷静而郑重地重复,“我只有砚修一个孩子。”

“飞机在海面迫降,他被搜救艇找到的时候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了,医生说他命大还留了口气,但也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拍摄结束,姜昭回到工作室已经快七点了。

他的排档时间从清晨挪到了晚上,计划是排两个小时后去个播。

不过开播前,得先把房间收拾收拾。

这老破小一个月房租五百,空间逼仄,不管怎么整理,摄像头都直直对着姜陋的木板床。

姜昭没办法,只好把挂衣架挪到身后,能挡多少挡多少。

【今天怎么背景变了?】

【灯好暗呐,都看不清脸了】傅氏和英国威莱集团达成合作,傅砚修特地远赴海外商讨合作细节。

这一去就是半个月。

回来的航班赶在了下午。

来接的是傅父身边的司机。

“少爷。”司机是傅家的老人了,几乎是看着傅砚修长大的,“傅董在家等着您呢。”

傅砚修淡淡应了声,上车就合上眼假寐,任由车子驶入山腰上的傅家老宅。

老宅的地是傅砚修太爷爷那辈买下的,建的苏式庭院风格,这两年刚刚翻新过。

“回来了?”傅正风摘了眼镜,往餐桌那儿去,“那吃饭吧。”

桌子是红木打的,圆形,父子俩却并未挨着坐。

一个南一个北,面对面,却隔了将近两米。

偌大空间里,只有碗筷碰撞的声响。

最终还是傅正风先开口,“这次和威莱的合作你办得很漂亮。”

傅砚修“嗯”了声。

他们从小就有人教授礼仪,在饭桌上长辈问话,要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再回,“准备了很久,按计划做而已。”

傅正风看着他,忽然放下了筷子,“傅氏交给你我是不用担心,我现在唯一操心的就是你的婚事。”

“我让你大伯母帮着物色了几家。”说着,管家拿出一叠照片放在傅砚修手边。

“长得都还不错,家族企业发展得也好,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让……”

“不看。”傅砚修直接截了话头,“也不去。”

傅正风脸上的笑僵了僵。

他很多年没被人甩过冷脸了。

年轻时被长辈压着,后来接手公司所有人对他都是奉承。

他也想冷脸训斥,但傅砚修只是坐着就比他高出半个头,如今还执掌整个集团,羽翼丰满。只能把心底的不满压下去。

“那就是不喜欢这几个了,没事,我让你大伯母再挑挑。”

“别麻烦人家了。”傅砚修也放下碗筷。

长时间飞行加上始终高强度用脑,他从下飞机的那一刻就开始头疼。

脸色不对劲到死寂都看出来了,从进门到现在,傅正风却一点没发现。只在那自以为是地安排。

于是连带着语气也逐渐变得冰冷,“我不需要商业联姻。”

傅正风逐渐隐退后住在老宅的日子变多,傅砚修有段时间没回,这会儿一抬头,居然看到客厅正中间的墙上挂着傅正风和沈向初的婚纱照。

两人拥抱着,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意。

傅砚修静静看着,沉默很久,才扯开唇嘲讽,“你这又是在做戏给谁看?”

人活着的时候在外面逍遥快活从来记不得家里还有妻子孩子,人死了二十年了,又把婚纱照搬出来装深情。

“傅砚修!”

傅砚修没理,头也不回地开车走了。

车速很快,一路开到市中心,又因为突然亮起的红灯踩下刹车。

头顶挂着蓝底的指示牌,显示直行5km后是临安大学。

“临安大学……”

傅砚修垂下眼,忽然想起。

他也有半个月没见到姜昭了。

【乖宝今晚播到几点!】十一月中旬,临安仿佛一夜之间入冬。

姜昭起床时被冻得浑身一激灵,上早课的路上呼吸出来的都是白气。

他只有上午有课,下午打算去批发市场买两身厚外套。

学校外没有直达的公交,姜昭在最近的一站下车,又在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

指尖被吹来的冷风冻得通红,姜昭缩着脖子,脑子里却在思索着如何再攒点钱换个新麦克风。

这段时间他开始拍视频运营账号,播间在线人数稍微涨了些。

但也越来越多的人在公屏留言,说他的麦质量不好有杂音。

姜昭心里清楚得很。

这麦克风还是他刚入行时花几百块钱买的二手货,不仅是有杂音,声线还被压得很闷。

但他手上暂时也拿不出更多的钱了。

“唉。”姜昭叹了口气。

下一秒,耳边忽然传来由远及近的发动机轰鸣声。

姜昭头都没抬继续哼哧哼哧骑单车。

这一整条路都是划出来的非机动车道,再怎么着也……

厚重的车身从身旁飞速掠过,车主还恶劣地□□。

巨大惯性下,姜昭整个人都摔到了地上,后背狠狠撞上护栏。

“艹。”

他痛得深吸了口气,对着摩托离开的方向吼,“有病啊!”

后背一阵又一阵的钝痛,手掌因为下意识撑地,两边都被磨破了皮。

正往外冒血丝。

姜昭这还不算严重的。

他把单车扶起来,才往前推了两步,就看到树下躺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

手臂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弯折着,脑袋还破了个口,深红色的血顺着额角留下来。

姜昭:“不是吧……”

他急匆匆扫码还车,而后蹲在老太太身前,拨打120。

姜昭开播时管理会在各个群里通知,观看人数上涨得很快。

“昨天是在公司播的,今天回工作室了。”姜昭没有补光灯,只能把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打开,“这样呢,会亮一点吗?”

【算了你还是关上吧】

【这就还不上钱了?】有点太姜陋了。

还会被时不时弹出来的礼物特效挡住大半。

傅砚修想把特效关了,但平台似乎刚更新了UI。

他胡乱点开一个,看到花里胡哨的图标,就知道是送礼物的。

想左滑退出,偏偏手指摁的地方不对,不仅没退出去,还送出了个599的花火。

傅砚修看着屏幕上的礼物特效愣了一瞬。

下一秒,姜昭就夹着嗓子,“谢谢【jyz】的花火,姐姐想听什么歌呀?”

公屏闪过一句,【看了主页,人家是男哒!】

姜昭顺畅改口,“哥哥想听什么歌呀。”

哥哥两个字叫得特别自然。

尾音婉转,又轻飘飘的,像根羽毛在耳边拂过。

大概是见公屏迟迟没有人来认领,姜昭锲而不舍。

“哥哥?jyz哥哥你还在吗?”

傅砚修闭了闭眼。

这回干脆利落地点了右上角的叉。

没了男生不间断的反问,整个空间一下子变得清净。

傅砚修再次翻开文件,这回那些复杂的英文倒是能看进脑子了,但只要一放松下来,那两句哥哥就在脑子里不间断回放。

劣质声卡把姜昭声线压得很闷。

傅砚修突然冒出个想法。

【再给你一小时】

【两小时内不还款,我就调取你的通讯录,一个个打电话过去!】

扫了几眼,一下子把姜昭的瞌睡吓跑了。

他登上平台,把昨天和今天的款都还了,然后又马不停蹄联系通讯录里的朋友。

草草和桑葚被他从睡梦中喊醒,整个人都还是懵懵的。

“你最好有什么急事。”

姜昭:“昨晚有没有收到什么奇怪的电话,或者短信。”

“来……来催债的。”

两人的回答均是没有。

姜昭又问了几个同学,倒是有收到短信,不过也都被当成垃圾信息处理掉了。

他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刚准备收拾收拾排两个档完去上课,铃声又响了。

这回是医院打来的。

“姜同学,老太太醒了。”

四目相对的几秒间,傅砚修看见姜昭的眼睛慢慢变红了。

圆圆的眼眶里慢慢泛起了水光,伴随着很响的一下吸鼻涕的声音,姜昭大张着手臂扑上来,“我不是在做梦吧?”

傅砚修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在海上沉浮,蔚蓝的颜色一望无际。环绕在他身上的触感温热而真实,但他依然觉得这是人在弥留之际出现的幻觉。

是了。姜昭对他的态度一直以来都很抗拒,知道他卧病在床,应该高兴地祈祷再也醒不过来才对。

怎么会主动来探望。

但既然是幻觉——傅砚修用尽全力抬手回抱住姜昭。

“你。”长时间没进水让嗓子变得艰涩沙哑,但傅砚修仍然坚持着说完一句话,“只愿意在这时候抱一抱我了。”

话音落下,脖颈处就传来闷闷的回应:“你、你真的醒了?”

第 72 章 第 72 章

声音虽然闷,但传到耳朵里却字字清晰。

裸露出来的脖颈皮肤上还感受到了湿热的触感,一滴又一滴,仿佛要一路烫到心里去。

海水冰冷咸腥,恨不得把人的体温全都席卷带走,怎么会有这样的温度?

姜昭起身捧住傅砚修的脸,小心翼翼又不可思议地上下左右乱看,“真的醒了对吧?”

“你困不困,会不会还想睡?”

此刻他们间的距离近到呼吸都在交融。

是流浪汉?

傅砚修轻声跨步过去,手电筒的光遥遥照着,正好打在那人脸上。

眼角唇边都破了皮泛着青紫,但依稀能辨认出。

晚上加班,第二天一早就有会,傅砚修索性住在了公司。

他忙到连晚饭都来不及吃,偏偏自动贩卖机售空还没补货,只能去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买东西。

电梯一路下行到一楼,整个空间空旷安静,唯一的声响是傅砚修的脚步声。

“嘎吱——”

傅砚修脚步一顿,下意识偏头去看。

然而四周漆黑且安静,刚才的声响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嘎吱嘎吱——”姜昭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下嘴角。

他醒来前还在做着吃海鲜大餐的美梦,帝王蟹、小青龙……

全是只在网上见过的奢侈东西。

“哦。”姜昭抿抿寡淡的唇,“现在几点了?”

傅砚修已经越过他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落了满屋。

“九点二十五。”最后还是没跑成。

还被警察叔叔罚站在墙边进行教育。

“同学,做好事没错,但首先你得搞清楚状况。”

“往小了说,你是误会了人家,事后道个歉就行。可要往大了说,那就是浪费警力。”

姜昭低着头,看似在认真听训,实则心思早就飘到了另一边。

另外两位民警在对傅砚修和小女孩进行例行询问。

“身上这个是虫子咬的,医生给我开了药膏的。”——这是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

“从七年前开始资助的,她很乖,只要期末考了班级第一,都会让她来临安玩几天,衣服也是她想要的奖励。”——这是傅砚修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姜昭垂在身侧的手都快把裤子抠出个洞来了。

他确实有点冤枉好人的羞愧。

但更多的还是害怕。

害怕傅砚修一气之下把他开除。

害怕先前做的所有努力因为一次冲动而付诸东流。

所以警察一走,姜昭就磕磕绊绊开口,“傅总,对、对不起。”

没人应声,姜昭后背靠着墙,寂静中的每分每秒都是对他的凌迟。

“呵。”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逼近,还伴随着一声嗤笑。

姜昭咬咬牙,“扑通”一声跌到地上,很没尊严地一把抱住傅砚修的腿。

“傅总,我、我知道错了。”

“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不、不是,别跟我计较行不行?”

傅砚修愣是被无语笑了。

然而姜昭从下往上看,只能看见他意味不明上扬的嘴角。

姜昭:???姜昭维持着张嘴的动作,好几秒才磕磕绊绊道:“谢谢present送出的嘉年华。”

“太、太破费了。”

3000块的礼物排面拉满,姜昭不仅稳稳过了任务,还能因此大赚一笔。

断开连线,姜昭点开present的主页。

这人没发过作品,收藏和喜欢也都上了锁,资料栏显示21岁,关注数有近200。

一看就是常用的号。

作为一名合格的语音厅小歌手,当然要熟练掌握维系粉丝的技能。

姜昭点开私信,面无表情打出一句话:

【MTX.树杈子:谢谢哥哥的礼物,有空可以来播间听歌~】

对面没回,姜昭就关了手机上床睡觉。

第二天上午他照常早起排了两个档,结束后就背着包去了学校。

两个班一起的大课,一直从八点上到了中午十二点。

下午姜昭在奶茶店排了四个小时的班,临下班时,余光瞥见打出来的订单上一串熟悉的手机号。

“这单我来做吧。”姜昭和同事说。

每周三晚是音乐社的社活时间,周翊礼作为社长,每回都会请社员喝奶茶。

姜昭一开始是无意撞见,后来硬背下了周翊礼的电话号码,不仅亲手做,还特地送过去。

就为了能在那多听会儿技巧分享。

运气好时,还能碰上老师免费授课。

果然,他提着奶茶到的时候,刚巧所有人集合。

“我就猜会是你来送。”周翊礼接过袋子。

他拎到了最近的桌子上,一杯杯分给其他人。

上回校庆一起排练的女生坐到姜昭身边,“你看热搜了吗?”

姜昭:“什么?”“再动歪心思,你直接走人。”

他每天忙得吃饭都没时间,最近一次还是微信自动推送。

关于傅砚修在临市处理腐败下属和安抚受害工人的新闻。

“就温烛啊。”女生从记录里扒拉出来相关词条,“他校庆汇演的视频火得一塌糊涂。”

“光微博粉丝现在都要有两百万了。”

姜昭就着她的手扫了眼底下评论。

【好帅】姜昭大脑宕机了一瞬。

他怔怔望着傅砚修,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什么。

他往前一步,试图解释:“不是,您……”

傅砚修这次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傅氏用人,只看能力不看后台。”

“是收拾东西走人,还是放弃你用特权得到的活动名额。”

傅砚修视线移开,擦肩而过时,姜昭只能看见他不近人情的侧脸,“你自己选。”

整个空间静得落针可闻。

众目睽睽下被不留情面地训斥,换作一般人,都该觉得无地自容了。

偏偏姜昭不是一般人。

他只在一开始攥了攥拳,后来迈步进电梯,回身时正好撞上要进总裁办公室的方助理探究的目光。

【天才少年】

【豪门少爷勇闯娱乐圈】

“卧槽!!!”

他之前的作息一直是六点起床排两个档,没课的话直接去奶茶店兼职。

今天周六,按理来说他应该早就到店在备料了。

“迟到了啊啊啊!”

姜昭胡乱套上衣服,房间内的洗浴间被傅砚修占了,他只能冲到厨房用冷水快速漱口洗脸。

低头穿鞋时,李苹果刚坐上餐椅,傅砚修也整理着袖口慢悠悠走出来。

“哥哥,你不吃早餐吗?”

姜昭闻言回头扫了眼。

五星级酒店的餐食本来就丰富,大概是为了弥补昨天的过失,今天的早餐更是堆了满满一桌子。

丰盛程度和姜昭梦里的也差不了多少。

酒店里奶茶店不算特别远。

而最快一班公交要6分钟后才能到。

姜昭直接回头。

“这么多你们肯定吃不完。”

他在厨房不知道哪个角落翻出来几个塑料袋子,挑着打包了一些,“我带一点走,没问题吧?”

疑问的语气,手上动作却一直没停。

直到关门声响起,身影彻底消失,李苹果才愣愣地回头。

“哥哥他……”

傅砚修连眼皮都没抬,可能是习惯了姜昭的贪小便宜,也可能是经过昨晚的夜谈。

生出了几分理解。

总之他什么都没说,还敲敲桌子让李苹果吃快点。

“一会儿我要去公司,安排了人带你玩,”

如果李苹果还是那个有奶奶疼的小姑娘,傅砚修不会插手这么多。

可老人家弥留之际,宁愿把孙女交给他这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也不愿意让她回到父母身边。

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想要什么就买,别忍着。”

傅砚修皱着眉,直接打开了手机电筒。

他倒不是被吓到了,只是怕万一是老鼠,明天也能第一时间通知安保清理。

然后。

他就看到了几步外的蛇皮袋和大黑箱子。

再过去,几张椅子拼在一起,上面躺着的隐约是个人形。

此刻正不太舒服地左右翻动着。

公司从不会让员工通宵加班,那躺在这儿的。

收到姜昭的转账信息时,傅砚修刚和客户吃完饭。

他在回公司的路上,因为这条信息,又想起了昨晚那个没能找到答案的问题。

明明一开始,他连姜昭的名字都记不住的。

现在却将越来越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在他身上。

而更可怕的是,看到那条10万块的转账提示,傅砚修想的不是收下。

他居然想……

还给姜昭,让他拿着这钱先好好补身体。

安静的车厢,只能听到傅砚修烦躁的“啧”声。

他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况且商人逐利,在姜昭身上投入过多的时间精力明显是得不到什么回报的。

所以不看、不听、不想。

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傅砚修忍无可忍地悬着一只脚跳过去,先把睡衣扯下来塞进裤腰里,再把被子两边粗暴塞进身下,直接把人裹成蚕蛹。

大概是累得狠了,这么一通操作下来姜昭都没醒。

于是指腹不受控制地触上脸颊,整个人也仿佛受了蛊惑一般越压越低。

鼻尖抵着鼻尖,在姜昭闭眼酣睡的时候,傅砚修总算能够放任自己轻轻贴上他的唇——然后一触即分。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把白日里没出口的话说完,“让你睡这里是好好休息,不是乱踢被子等感冒。”

床边凹陷消失,原本平躺着的人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束缚,嘟囔一声又侧过身去。

耳边再度传来小床被挤压的杂音,缩在被子里的手伸出来,迎着月光,姜昭慢慢睁开眼。

第 73 章 第 73 章

不管是谁被那么上下左右一通折腾都该醒了。

姜昭最开始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看见有道人影在眼前晃时还以为仍在梦里。

直到唇上传来微凉而柔软的触感。

从前对于接吻上/床的体验都不太好,导致姜昭对于这类的亲密接触不仅是无法适应,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害怕的。

傅砚修压上来的那一瞬他极其恐惧即将到来的又是仿佛要深入喉口的深吻。

姜昭怕自己压不住身体的颤抖,怕睁开眼迎面而来的是傅砚修含着浓重欲/望的双眼。

傅砚修说正好要出去一趟并不是胡乱扯的借口。

今天是他侄子生日,早半个月前就定了限量版乐高,原本也是要去店里拿的。

晚上的生日聚会定在了老宅。

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自然是需要时不时的维系感情的。

小辈的生日就是很好的理由。

傅砚修到时,侄子正抓着玩具满屋子乱跑。

瞧见他,还脆生生喊了句:“砚叔叔!”

“乖。”傅砚修半弯下腰,揉了揉侄子的脑袋,“你想要的限量版乐高。”

侄子抱着礼物跑远了,傅砚修直起身,视线在空中与傅正风对上。

后者显然不想提起上次的不愉快,轻咳一声,问起公司近况。

傅砚修淡声答了,没一会儿,大伯母来喊他们去餐厅吃饭。

半径两米的圆桌,小寿星坐在最中间,傅砚修被他拉着手坐在了右手边。

“砚叔叔,”小孩喜欢谁毫不掩饰,凑到傅砚修耳边,用自以为小的声音道:“一会儿我切最大块的蛋糕给你!”

堂哥在一边听得一清二楚,语气特别酸,“呵,昨天才说我是你最爱的好爸爸。”

“可是……”侄子咬着筷子一脸为难,“他也是我最爱的砚叔叔诶。”

热气蒸腾往上,伴随着清脆的童音,场面和谐热闹,每个人都笑眯眯的。

大伯母说:“我也没想到小砚这么喜欢孩子,他以前每次放暑假回来,都要带着晨晨玩两个月。”

晨晨是侄子的小名。母校百年校庆,这一天的时间傅砚修是早早留出来的。

但也不完全是为了所谓的情怀。

傅氏有意往生物医药行业发展,计划在年底与临大共同设立研究院,出色人才可直接与傅氏签署劳动合同。

“你啊。”傅砚修身边坐着校长,六十多岁了,慈眉善目的,和家里亲近的长辈没两样,“能不能别时时刻刻想着工作。”

“多看看这些朝气蓬勃的孩子。”是公会歌手的唱歌集锦。

开头就是干净清亮的高音。

咬字清晰,且尾音利落。

是外行人都能听出来的游刃有余。

歌声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神奇。

明明只唱了两句很快就切换到了下一个人,但傅砚修就是觉得刚才被姜昭烦出来的燥意都消退不少。

有不错的数据做支撑,直播平台的建设也能正式提上日程。

会议结束,参会人员一个个离开,傅砚修却没急着起身。

反而拿出手机,点开了朋友圈。

总裁也是需要休息的。

办公室里还有十几份文件需要他过目,十分钟的适当放松,才能让头脑更高效运转。

有钱人的乐子总是很多的。

陈寅上周带着新谈的小女朋友去了马代,每天朋友圈发个不停。

一会儿是海鲜大餐,一会儿又是在碧蓝澄澈的大海里浮潜。

傅砚修随意扫了两眼,继续往下划。

某个海外合作商在今天凌晨上传了个小视频。

他在酒吧里搂着个小男模吻得难舍难分,昏暗的视线下白花花的屁股特别显眼。

傅砚修皱了下眉,屏幕左滑退出。

但手指点错了地方,又点开了个漆黑没有画面的小视频。

傅砚修姜单应了声。然后和傅砚修面面相觑。

黑漆漆的空间内,姜昭的眼睛却像小动物一样亮晶晶的。

他手背在身后,指节交缠在一起互相抠了抠,看着还有点不好意思。

“傅总,您想听我唱歌的话,可以直接说。”

“不用这样……”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大概意思是……

不用偷听。

傅砚修嗤笑一声,没解释,只往后撤回手。

方助理发来信息,会议室内人员到齐只差他了。

他没工夫在这儿和姜昭掰扯。

偏偏后者无知无觉,亦步亦趋跟在身边,嘴里还叭叭叭地,“其实我更擅长的还是流行,戏腔也会一点。”

越说,姜昭越觉得自己这回投其所好上了,尾音都高兴地往上扬,“您想听我可以一直唱,随便点,不会的我也立马去学……”

傅砚修蓦地停了脚步,“你今天来公司干什么。”

姜昭:“录、录歌。”

“正事不做,在这跟着我?”傅砚修训人时,语气并没有多严肃,只是眸光沉沉地落下来,眉眼压低,压迫感直线上升。

“再多说一句,你以后不用来了。”

男人走进会议室内,透过玻璃,能看到里头隐隐绰绰的人影。

姜昭慢慢往回走。

他被训了也没有多沮丧,只是懊恼今天还是太过莽撞。

找到了个口子就不管不顾往上撞,以为能是讨好傅砚修的突破口。

所以还是不能着急。

得慢慢来。

主持人刚刚报完幕,此刻灯光暗下,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在舞台上穿梭。

傅砚修视线随意落在一处,趁着昏暗的环境,抬手捏了捏眉心。

最近确实是太忙了。

下一刻,舞台灯光亮起。

明亮的白炽灯有些晃眼,然而当视线聚焦,姜昭的身影却忽然蹿到眼前。

他穿着百年前临大刚建校时的第一款校服,灰黑配色,过长的袖子遮住小半手背。

但肩背挺拔,眉眼之间尽是坚毅。

傅砚修的位置正对舞台,隔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甚至能看清姜昭走近时的每一处神情变化。

青年的目光扫过台下众人,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傅砚修以为姜昭又要像先前一样,露出个讨好谄媚的笑。

但他没有。

姜昭的目光略过他,投向不知名的远方。

他真的沉浸在了这段表演中,仿佛真成了百年前渴望救国救民的临大学子,用歌声来传递满溢出来的爱国情怀。

傅砚修手指交缠,速度极缓地垂下眼皮。

他对姜昭……好像有点刻板印象了。

傅砚修听了,随意扯了扯唇没说话。

要说多喜欢孩子,其实也谈不上。

只是他自己经历过忙碌压抑的童年,知道那有多难过,才不想让侄子也经历一遍。

傅正风也放下筷子接腔,“是啊,看着晨晨从那么小,到现在都能背着书包上幼儿园。”

“他一走,感觉整间屋子都静了不少。”

傅砚修神色不变,自顾自往侄子碗里夹了块排骨。

“我这么多年了也没别的愿望,就希望小砚早点成家。”傅正风和缓道:“向初她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傅砚修放下筷子。

这么多年了,傅正风还是一点不了解他,我行我素得让人觉得好笑。

大约是仗着今晚人多,气氛又恰到好处,觉得他们父子俩再怎么不睦,也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下翻脸。

傅砚修摸了摸侄子的头,“叔叔还带了巧克力给你,在外面客厅,自己去拿下好吗?”

小孩子最爱甜食,侄子当即就欢呼着跑了,傅砚修才掀起眼皮,没什么情绪地望向对面,“你总这么提我妈,会让我以为你们从前很恩爱。”

但事实是,在他出生后没多久傅正风就出轨贴身秘书,一个又一个的小三打电话、制造偶遇来挑衅,硬生生给沈向初逼出了抑郁症。

二十多年过去,傅砚修仍然清楚记得,沈向初被抑郁症折磨得疯狂自残,躺在床上形销骨立时,傅正风正带着他的情人在国外度假。

哪怕是这样,沈向初临终时也没说要永远记恨傅正风的话。

她只是摸着傅砚修青涩稚嫩的脸。

说“对不起。”

说“妈妈永远爱你。”

“以前听你的话,是因为我还没有能力。”傅砚修的外貌只有3分遗传了他的母亲,并在年岁渐长后将遗传来的柔和褪的一干二净。

他眼底依然冷冷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但就是这样,才让人浑身发凉。

“现在你觉得,还能支配我吗?”

“傅砚修!”傅正风气得拍桌子,“我是你爸!”

傅砚修声音很轻,“如果能选,我希望你不是我爸。”

傅砚修:“我不同意。”

北河的冬天万籁俱寂,唯一的声响来自被雪压得不堪重负的枝丫。

傅砚修伸长手拂去姜昭头顶那一小团未化的雪,“我不关你。姜昭,你可以回去。”

他也想痛快地放人,但傅砚修从小接受的教育就证明了他不可能大度地觉得爱是放手爱是成全,他可以后退一步,但同样的,“你要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傅砚修以仰视的角度微抬着头望向姜昭,他心知这看似民主的选择下实际并没有给姜昭走另一条路的权利,但仍然把话声放得轻而低,像是在恳求:

“就当我们刚认识,我在认真的……追求你。”

第 74 章 第 74 章

姜昭被带到商场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他想起以前在餐馆兼职时蹭着看过的偶像剧。

霸总男主带着清贫女主去商场,凡是被她眼神扫过的都毫不犹豫地刷买下。

现在的场景……也不遑多让。是姜昭?!

手机随手放到桌上,傅砚修在姜昭面前蹲下。

距离一近,脸上的伤就显得更惨不忍睹。

“又干什么去了。”傅砚修声音放得很轻,“怎么伤成这样。”

回答他的自然只有姜昭略重的呼吸声。

不看见还好,看见了总不能让人真在这儿睡一夜。

傅砚修正纠结着要不要把姜昭叫醒,这人又不安分地翻身,大半个身子都悬在了空中。

砚修反射性伸手。临安冬冷夏热,九月份了气温也依然直逼40度。

饭点刚过,餐厅内一桌桌客人相继离开。

姜昭蹲在不远处的树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站起来活动蹲麻了的腿。

微信群聊里,一条条消息刷得飞快:

【桑葚:公司门口我蹲半天了,没见到人】

【桑葚:这死骗子,不会已经跑出省了吧?】

【草草:刚打听到他家,就是那小区保安死活不让我进!】

【草草:@树杈子你那儿怎么样了?】

刚好有一桌女生吃完饭推门出来,姜昭飞快扫了眼,收回视线时,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们手里的冰淇淋两眼。

嘴唇干涩,嘴里似乎更渴了。

连胃也绞着跟着发出抗议。就是刚才被他砸了手表的傅总。

助理从西服内衬口袋里拿出个便利贴,刷刷刷写下一行数字。

他顶着姜昭怔愣的目光,将顶上一页撕下来。

然后贴到姜昭胸口。“啪嗒”一声,法棍掉在地上。

姜昭视力5.2,隔着段不算远的距离,他清楚看到傅砚修的脸上……

还留下了星星点点的面包屑。

周围的职员齐齐看向姜昭,面无表情,但眼神中透露出如出一辙的怜悯。

翻译成文字的话大概就是:

同学,你完了。

动作在这一刻变得如机器一般僵硬,“抱、抱歉。”

姜昭磕磕绊绊地,“我不是故、故意的……”

他还想上前,但傅砚修已经面无表情地揩去脸上碎屑,往前走时,昂贵的皮鞋踩上地上的法棍。

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姜昭浑身颤了颤。

觉得这一脚仿佛踩在了他的身上。

而傅砚修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

姜昭呆滞的目光在空中与他相撞。

男人的表情仍是高高在上且不屑的,他动了动唇,声音不大。

但在针落可闻的大厅里,特别清晰。

“把他。”

“丢出去。”定的上班时间是六点,姜昭五点半就到了。

他特意穿了件纯白T恤,下身搭浅蓝色牛仔裤,很质朴,看上去也是许多人没有的干净纯粹。

在这种地方上班,要灵活,会来事儿,有足够的应变能力,当然……

还要长得足够赏心悦目。

姜昭恰到好处地在经理面前展示自己。

然后……

他转头就被安排去了大堂做迎宾。

富丽堂皇的大厅内,暖黄的光自上而下倾洒。

隔着一道玻璃旋转门,一辆低调的黑车停在路边。

有侍者恭敬地上前拉开后座车门。

男人修长笔直的腿先迈了出来。

饭局不算是多么正式的场合,傅砚修脱了西装外套随手搭在肘间。

边往里走,边漫不经心地解开袖扣。

衬衫袖口向上翻折,露出小截冷白但青筋明显的手臂。

距离一点点拉近,姜昭深呼吸了下,脸上扬起今晚最甜的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上回还是太过草率了。

他这次准备周全,绝对要让傅砚修答应。

姜昭清了清嗓子,夹出他在直播间感谢富婆姐姐时的甜软声音。

“傅……”耀武扬威似的踩在了他刚整理好的资料上。

学校里散养的猫通常不会多干净。

在洁白的纸页上踩了两脚,就留下了黑漆漆的脚印。

傅砚修皱了下眉。姜昭一头栗色短发乱糟糟的。

从沙发底下艰难钻出来,开朗地挥了挥手。

“好巧啊,傅总~”

他拿起手边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戳戳小猫柔软的肚皮。

刚刚吐出一个字,傅砚修就大步从他身边走过。

目不斜视。又因为姜昭骤然闯入而停了动作。

日理万机的傅总没那个闲心去记一个路人甲的长相,可偏偏仅有的两次见面,姜昭都让他印象深刻。

尤其是白炽灯下,青年脸上谄媚的笑和车库中100%重合。

傅砚修眉间褶皱渐深,“你……”

姜昭截住他的话头,“哈!傅总,有点巧啊。”

“我在这儿兼职,您来……吃饭呐?”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了。

姜昭若无其事地走到傅砚修身边,做出一副同样是来解决生理需求的自然模样。

姜昭清了清嗓子,“昨天……没耽误您后续的工作吧?”

他悄悄抬眼打量旁边的人。

姜昭身高178,在正常男性中不算矮了。

可这个姿势下,他居然只能看到傅砚修抿着的薄唇,和轮廓流畅且锋利的下颌。

“昨晚我深刻反思了自己,怎么能不还钱呢!”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受了这么多年教育,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但是吧……”姜昭顿了顿,脚步往旁边挪,试图和傅砚修拉近距离。

后者却略一错身,躲过他的靠近。

卫生间实在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傅砚修也是真的被姜昭烦出了些火气。

“你从哪儿得知的我的行程。”

疑问句,用的却是陈述语气。

姜昭试图狡辩,“就是正好在这儿兼职而已……”

傅砚修嗤笑了声。

年长者的优势在此刻一览无余,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姜昭是在说谎。

到了外面的洗手台,人依然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水龙头自动出水,傅砚修半低着头,嗓音被哗啦啦的水声搅得有点模糊。

“你现在的行为已经对我构成了骚扰。”

“我可以报警。”

报警两个字在任何时候都对人有威慑力。

更何况是姜昭这样的学生。

傅砚修擦干手上的水珠,与姜昭擦肩而过时,又被执拗地抓住手腕。

青年半仰着头,皮肤在光下白净又通透,瞳仁很黑,眼尾下垂。

像可怜巴巴又人畜无害的小型犬。

“我分期还款,行不行?”

姜昭抓得很用力。姜昭猛地睁开了眼,光点依旧存在,它们好像是单独存在于他的视网膜中,光点闪烁了几秒钟后,就飘到了他刚才放进了扁头银尾鱼的收纳箱上面,组成了一个箭头和几行字。

“嗯?” 姜昭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毕竟这种东西一看就很不科学啊!

他闭上眼几秒,又睁开眼眨眨自己眼睛,果然,那些光点很快就消散了,就好像刚才的画面是他的一场幻觉一样。

姜昭倒回了床上,拉起被子把自己脑袋裹住,十分鸵鸟的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知不觉中,他又睡着了,并且这一觉睡得还挺香,再次醒来时就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两点了。

这会儿阳光正照到了他的窗户,他的窗帘是他精挑细选的遮光窗帘,金黄的阳光只能从两片窗帘中间的缝隙中射进来,一道狭长光路打在了他的深蓝色床单上。

姜昭躺在床上盯着那道光路中间漂浮的细小灰尘发了一会儿呆,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楼下人来人往的嘈杂声,无其他声响,周围环境非常正常,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也没有莫名其妙的光点组成话语来嘲讽他。

“很好。”兽医站出了潞城后,再拐一个弯就到了。

下了车后,路上一直沉默的大黑在即将进入那个房子的时候,终于喵嗷喵嗷地叫了两声,然后就在竹筐昭挣扎了起来。

它膘肥体壮的,动起来的动静可不小。

姜昭把它从梁榕的手昭接了过来,然后说道:“大黑,不要闹了。”

梁榕也对着它劝道:“对啊,大黑,来都来了,既然反抗不了,你就接受了吧,以后你做不了大白的老公,你还可以做大白的姐妹呀。”

他掌心粗糙,还覆着一层厚厚的茧。

紧张焦躁的情绪让他指尖冰凉,但手心又冒出了层黏腻的汗。

傅砚修一瞬间就拧起了眉。

洁癖作祟,他条件反射想甩开姜昭的手。

但后者抓得很紧,嘴里还在不断说着,“我一定会还的,只是需要时间……”

海云楼安保措施很好,每一层都会配备专门的安保人员。

几十米外的地方,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

傅砚修音调第一次拔高,“愣着干什么?把人拉开!”

姜昭被赶来的保安强行扣住双手,“傅总……”

“我……唔唔唔!”嘴也被捂住。

脚步没有一秒停顿。

并很贴心地附上一句,“请往这个卡号转账,谢谢。”

但这家西餐厅走高端路线,一份奶油蘑菇意面要388。

姜昭想在里面吹空调,还得点杯20块钱的冰水。

姜昭低头,从包里扒拉出昨晚在超市抢购来的临期法棍。

一晚上过去,已经硬得能敲碎核桃。

他费劲啃了一口下来,就着水杯里最后一口水往下咽。

顺便回复:24小时语音厅。

姜昭入行才三个月。

每天勤勤恳恳排档个播,粉丝熬到破万,才终于收到了公司的签约邀请。

和他对接的经纪人很‘专业’,一步步引导着姜昭放下戒心,又在适当的时机告诉他公司会为每位签约歌手制作单曲。

当然,不是完全免费。

两万块。

一个不算太多,但也绝对不小的数字。

美其名曰公司压力大,互相分担些,后续的各项工作也更好进行。

姜昭交了钱,然后转头就被拉黑删除一条龙。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被骗的小丑不止他一个。

短短几十秒,群聊消息又刷出了99+。

姜昭不想再这么无意义地干等下去。

他拎着包站起身,往外走时,前方忽然出现道熟悉的身影。

西装革履,步伐匆匆,正举着手机打电话。

【树杈子:无】

耗了一上午在这儿,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姜昭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隐隐有了冒起来的趋势。

这两年短视频盛行,不少人摇身一变全网千万粉丝的大博主。

连带着姜昭这些地下歌手,也找到了属于他们的赛道。

姜昭就直直往下落在了他怀里。

这下人是彻底醒了。

手机的光照亮了这一小片空间,也为男人的连笼上了层暧昧的光影。

姜昭半睁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傅砚修,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傅总。”他手甚至捧住了傅砚修的脸,新奇地左右乱摸。

“我怎么梦到你了呀?”

但姜昭不是贫贱不能移的倔强女主,不会高喊“你这是在拿钱羞辱我!”

他只在开始被导购牵着摆弄了下,回过神来,就犹如游鱼入水。

在衣架间穿梭,积极得不得了。

第 75 章 第 75 章

换做是从前,姜昭是绝对想不到自己还有坐傅砚修副驾的一天的。

他的东西多,后备箱塞不满,还放了一点在后座。

昨晚时间匆忙,姜昭只来得及收走了值钱的大件,还有些零散的东西没来得及带走。

车子停在小巷前就不能再往里开了。

傅砚修走在姜昭身后,皱眉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儿的建筑起码得是上个世纪的了,窗台破旧,地板砖崎岖,空气里都是难闻的酸臭味。

路边甚至能看到流浪汉在争抢着翻垃圾桶。

傅砚修一只手抵着鼻尖,“你之前就住这种地方?”

姜昭:“是啊,这儿房租便宜,离学校也近。”傅砚修的日常工作高压且繁杂。

他刚回国接手公司的那段时间,许多高层都不服他,三天两头的就要找茬使绊子。

直到他完成了对文汇地产的收购,那些不服的声音才渐渐消失。

但一个庞大集团的运行连带着工作量也是成倍增加的,哪怕傅砚修有专门的秘书助理团队,每天需要他参加的会议、审批的文件……

也依然很多。在奶茶店上班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曾和姜昭在一个公会的歌手纷纷找了下家,关系最好的桑葚和草草也在新公会通过了考核。

姜昭决定也去试试。下午照例去奶茶店上了四个小时的班,一到点姜昭就背着包冲回了工作室。

昨天通过的考核,他今天就能正常排档唱歌了。

满天星作为整个语音赛道的头部公会,旗下分厅众多,人气也都比姜昭从前待过的那个小厅高。

昨晚管理就已经拉他进群,群名言姜意赅,就叫满天星·逐梦排档群。

一天24个档,一个档一小时,且随着时间段不同档上任务也会分出高低。

任务高,就需要粉丝送出更多的礼物。

反之亦然。

姜昭新人初来乍到,任务会比老人低一些。

但也比他从前高出很多了。

麦上一共八位歌手,主持很热情地欢迎姜昭,“3麦是我们新人树杈子老师~”

姜昭开了麦,“各位老师好,直播间2417位姐姐们晚上好。”

他原本就是很干净的少年音,打招呼时又刻意把声音夹得又乖又软。

公屏上全是:

【!来了个奶瓶!!】

【树杈子这个昵称好搞怪哈哈哈】

【从考核厅过来的,他唱起歌来可就不是奶瓶了】

【……】

档上演唱共有两轮,顺序纯靠手速。

姜昭用流量抢的,一二轮分别排在第二个和第五个唱。

但两首歌唱下来,距离完成他的任务量还差了不止一半。

而此时距离这档结束只剩下两分钟了。

主持挨个把没完成任务的歌手抱上大头。

轮到姜昭时,他也学着前面几位歌手喊救命,但不是为他自己喊的。

“大家看看石头老师和叁叁老师吧。”

“就差1.0啦,各位姐姐们救命呐!”

给主持都听笑了,“你差这么多不给自己喊给他们喊什么呀。”

特意来看姜昭在新厅排第一个档的桑葚和草草也是在微信上这么问的。

姜昭不在意地笑了声,“差太多了,算了吧。”

草草在微信上轰炸他:

【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

【能少罚点就少罚点啊!】

档上任务过不了,要根据差值来进行罚款。

姜昭三个月前刚入行的时候,比现在还要惨淡一些。

那会儿他什么都不懂,傻乎乎地跟着档上歌手喊救命。

后来摸清楚规则了,不管差多差少也不会再跟着张嘴了。

但以前厅小,任务量低,一晚上最多也就罚个几十块。

今晚这一档下来,估计要罚个四五百。

说不肉疼肯定是假的。

但姜昭就是不想靠卖惨、靠恳求来过任务。

他已经在为了钱日日奔波了,在这里,只想纯粹地用歌声吸引听众。

哪怕事后这些钱需要他挤时间在烈日下跑外卖才能赚回来。

姜昭给草草回:【没事,我心里有数】

这句话刚刚发出去,电脑右下角的公屏上就先后弹出两道礼物提醒。

【MTX.桑葚送给MTX.树杈子一辆保时捷】

【MTX.草草送给MTX.树杈子一辆保时捷】

姜昭谢榜的声音一顿,在即将被抱下麦的前一刻匆匆道:“谢谢桑葚和草草送的跑车。”

末了,又有点无奈地补上一句,“下次别送了。”

“满天星真的不错。”语音通话里,桑葚在极力安利这个新公会,“别看我昨天才排上档,但是那种感觉……就和之前不一样。”

“专业、规范、又很有人情味。”

姜昭边调试设备,边抽空回了句,“好到一个缺点都没有?”

电话另一头的桑葚沉吟片刻,“非要说的话,考官严格?”

姜昭:“这算什么缺点。”

对于歌手来说,严格的考核标准才是对他们的尊重。

“好了不说了,马上到我了。”

公会的歌手考核也是在平台上采取直播形式。

下午三点,直播间人数500+。

姜昭狭小的工作室内,窗户大敞着,耳边只有劣质风扇嗡嗡的转动声。

怕有噪音,开麦前一刻姜昭还把风扇关了。

“哈喽?”耳麦里传来道陌生的男声,“树杈子在吗?”

姜昭清了清嗓子,“老师我在。”

屏幕上,昵称为飞鸟的考核官在向姜昭提问:“平时唱什么比较多呢?”

姜昭紧张的时候说话就会变得一板一眼,“老师我唱流行比较多。”

“别紧张。”飞鸟笑着安抚了他两句,“我又不吃人。”

将近40度的天,风扇才停了不到两分钟,姜昭身上就出了细密的汗。

“那老师,我开始了。”

姜昭的声音是很清澈的少年音。

说话时又纯又奶,唱歌时也并不完全依赖嗓子。

高音轻松又通透,一首《太阳》被他唱出了少年人的勇敢无畏,生命力蓬勃。

伴奏停了有一会儿,飞鸟才再次出声,“树杈子你是专业学音乐的?”

歌唱完,姜昭终于没那么紧张了。

一口气灌了大半杯水下去,才回道:“不是。”

“但我常去音乐学院旁听。”

一开始姜昭也被赶出来过。

毕竟学音乐的往往都是小班教学,不像其他专业背着电脑拎本书就能在教室坐下旁听。

但姜昭嘴甜,路上遇见了就乖乖地喊学长学姐,有问题请教也会先送杯奶茶。

次数一多,在老师面前也能混个眼熟。

学到的东西就更多了。

“我也没什么好点评的了。”飞鸟和另一位考官统一意见,“恭喜你,考核通过。”

姜昭摘了耳机,往后仰躺在梆硬的木板床上。

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为了庆祝,姜昭晚上斥巨资买了份麻辣烫,路过便利店时还顺手拎了罐啤酒。

他酒量一般,一罐喝完脸上已经泛起了红。

眼神也变得有些飘忽。

“怎么花得只剩这么点了。”姜昭看着余额嘟囔。

他的计划是每日开销剩下的钱就还给傅砚修,这样积少成多,也算是有个盼头。

但是这一回傅砚修并没有点收款。

彼时他刚加完班,正在回家的路上。

听见消息提醒,没多想就点了进去。

然后就被0.01的巨款惊到瞳孔放大。

【泛修:??】姜昭下意识地就回过头。

然后草草一语成谶。

傅砚修身后依然是跟着方助理。

停车场灯光昏暗,他深邃的眉骨在脸上印出一片浅淡的阴翳。

似有所觉地掀起眼皮。

冷淡而锐利的视线精准落在了姜昭身上。

【泛修:你在打发叫花子?】

所以姜昭的出现,真的只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插曲。

一会儿还有个和海外合作商的饭局,方助理留在公司处理其他工作没有随行,只能打电话来转告未来几天行程。

“明晚申总在海云楼定了包厢,后天上午十点在临安大学有一场讲座,下午还有场预计两小时的线上视频会议……”

傅砚修双腿交叠着,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他视线无意识落在挡风玻璃上,思绪飘散间,车窗忽然被人敲了敲。

玻璃上贴了防窥膜,只有里面能看得见外面。

傅砚修偏过头的那一瞬,一张人脸突然放大!

脸颊紧贴在车玻璃上,眼睛瞪得很大,鼻子都被挤歪。

屁股也撅得老高。

伴随着动作变化,还很妖娆地在空中晃啊晃。

傅砚修很难形容此刻心里的感觉。

他并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人,也深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在艰难求生。

但具象化到姜昭身上,只觉得更是艰难了数倍。

孤儿、小时候打工差点被老板猥亵、成年了背上巨额债务只能没日没夜地打工。

可偏偏,他从没真心实意地抱怨过一句命运的不公。

姜昭小跑着去垃圾桶旁的隐秘角落扒拉出几个塑料袋子。

袋口有些松了,能看到里面装的是衣服。

“幸好没丢。”

傅砚修嗓子有点干涩,“怎么不直接买新的?”

“才穿了两年诶。”姜昭把这几袋东西跟宝贝似的抱在怀里,“买新的多浪费。”

傅砚修深吸了口气。

这一刻他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看着姜昭冻得苍白的脸,脱口而出:

“丢了。”

“带你买新的。”

第 76 章 第 76 章

姜昭的手温热,掌心并不柔软反而有些糙,在脸上胡乱蹭着。

带起一片酥麻的痒意。

这个角度下,他额发散乱,眼皮半遮着,整个人有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幼态。

傅砚修扣住姜昭乱摸的手,“乱摸什么。”

手腕被禁锢的感觉真实到不像是在做梦,姜昭试探性咬了下舌尖。

“嘶——”

很尖锐的痛。好兄弟出手相助,姜昭没被罚钱。

第二天他就学聪明了,六点起床排早上的档。

直播间人少,但是任务也低,过不去的话罚的也少一些。

恰好周五课少,往后两天又是周末,姜昭就上午排档,下午在奶茶店兼职,晚上在学校里送外卖。

累是累了点,但勉强能维持收支平衡。

周一,姜昭有门早八专业课。

上到十点结束。

他原先的打算是抓紧时间回工作室再排两个档,路都走一半了,草草忽然打来电话。

“在哪儿呢?”

姜昭戴了顶鸭舌帽,但仍是被阳光晒得睁不开眼,“刚上完课,准备回去排挡。”

“太劳模了弟弟。”草草那边大约是在开车,能听到一些噪音,“你这个月时长要求又不高,先别排了,哥带你见见市面。”

姜昭和桑葚还有草草因为同在临安,早就面过基了,处得也都还不错。

姜昭:“我……”还能扯开唇,露出个灿烂的笑。

姜昭一向想得开,毕竟面子这玩意一毛钱都不值。

乘电梯往下时,只觉得懊恼。

他原先的想法只是想试探,没想到消息这么快传到傅砚修耳朵里不说,还触犯到了他的底线。

这么久以来小心翼翼的讨好,一瞬间烟消云散。

姜昭扯着书包带子,疲惫地叹了口气。

那天的暴雨过后,临安又迎来了接连的高温。

这会儿还是下午两点,太阳最最毒辣的时候。

姜昭刚从公司出来,就被热得冒了一身的汗。只能贴着墙走。

借着屋檐下的阴影遮阳的同时,掏出手机哒哒哒给傅砚修发消息。

【为傅老板当牛做马:傅总,试图攀关系获取捷径是我不对,我今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

【为傅老板当牛做马:但这次活动名额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很努力争取到的,您即便想处罚我抹掉我的资格,我也完全接受】

【为傅老板当牛做马:只希望您让我留在满天星,我喜欢唱歌,我非常热爱这份工作】

看到这几条消息时,傅砚修刚坐上车。

他临时要去隔壁市出差一趟,行程很赶,仅有方助理随行。

车厢内很静,因此傅砚修的嗤笑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姜昭这几条信息意思很明显,除了认错外,就是在卖惨。

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扯上热爱,扯上梦想。

偏偏他所做的一切,都与这两样东西无关。

言行不一,就显得特别可笑。

方助理扫了眼后视镜,“傅总,您让我查的……”

“消息确实是才传开,公会活动一周前就开始报名,昨天才确认名单。”

傅砚修“嗯”了声,“那就照常安排。”

他转而和方助理谈起了其他事。

傅氏分公司众多,算起来,临市那家还是最早期的那一批。

但也因为时间久远,关系盘根错节,高层用人唯亲,几乎要一家独大。

傅砚修原先想着年底再处理,可这些人真的蠢到家了,工程款都敢挪用私吞。

浩浩荡荡的抗议队伍甚至堵到了公司门前。

傅砚修:“通知李铭,在机场等我。”

“五点召开高层会议。”

话音刚落,方助理踩下刹车。

他们运气不好,碰到了个90秒的红灯。

傅砚修关了手机,捏着眉心视线移到窗外。

正对着他方向的,是家钢琴店。

落地窗、玻璃门,隔着段不近的距离,傅砚修都能看清里头摆放整齐的几架钢琴。

但这不是重点。一水儿的全是夸赞。

“我是真的羡慕。”女生收了手机,拖着下巴长叹一口气,“羡慕温家财大气粗,人家一句想进娱乐圈,就能砸上几千万捧着出道。”

贫富差距一直存在。

姜昭习惯到连羡慕的情绪都生不出来,只平淡地回了句,“确实。”

女生见他不感兴趣,又换了个话题,“最近怎么都没见你来旁听了?”

姜昭趴到了桌面上,“兼职太多了,实在抽不出空。”

他今晚过来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每天规律排挡后,用嗓强度直线上升。

姜昭毕竟不是专业出身,对很多东西还是一知半解。

就想着来问问周翊礼这个年级第一。

周翊礼也不负‘温柔学长’这个称呼,很耐心地纠出了姜昭的发声问题,还给他推了个医生的联系方式。

“费用你也不用担心。”周翊礼眨眨眼,“报我的名字能打折。”

姜昭:“谢谢学长!”

临走时又被周翊礼叫住,“这几天还在送外卖?”

姜昭没明白他怎么忽然问这个,“对,怎么了吗?”

“这周五应该会有小学生进校参观,听说是从全国各地来的,校领导还挺重视。”

“门卫巡逻也会变严,你记得要戴好头盔。”

学校里各个时间段都有骑手在送餐,为了赶时间不被罚款,有时候难免会开得快。

周翊礼提醒得没错。落在眼里,就成了拒绝的意思。

于是抱得更紧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您知道的,现在社会上变态很多。”

“我也是关心则乱,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啊。”

腿上拉力越来越强,昂贵的面料被攥出了明显的褶皱。

姜昭:“好,我记住了。”

他目光偏移,落在了半小时前还被他训斥的姜昭身上。

男生站在钢琴店外,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热辣的阳光下,满头满脸都是汗,手臂脸颊更是晒得通红。

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室内。

有个家长牵着小朋友从内室走出,抱着人上了琴凳,小朋友兴奋地在琴键上戳啊戳……

姜昭的手指也跟着在空中点啊点。

从傅砚修的角度,只能看见姜昭小半侧脸。

鬓变头发湿了几缕贴在脸颊上,唇线抿着,整个人的状态是前所未有的向往和专注。

五分钟前他还不相信姜昭嘴里所谓的热爱。

草草:“行了我知道了你在学校是吧?”

“等着,20分钟后到。”

上了草草的车,姜昭才知道他今天是被公会邀请去公司签约的。

想想也正常,草草是他们三人里人气最高的。

在进入满天星前就有五万粉了,这几天个播时又节目效果满满,粉丝涨的飞快。

“但你绝对想不到,咱们公会背后是谁。”

坦白说,姜昭对这并没有多好奇。

但随着车子缓缓驶入熟悉的街道,最后再开进他印象极其深刻的……傅氏地下停车场。

姜昭猛地一扭头,“你要跟傅氏签约?!”

草草骄傲地一抬下巴,“嗯哼。”

他丝滑地倒车入库,一把揽住姜昭的肩往电梯的方向走。

三个电梯并排,正中间的那个顶上贴了四个大字——总裁专用。

草草随口说了句,“你说,我们能不能在这儿碰上傅砚修?”

那可是富豪中的富豪,能跟他隔着两米对视,感觉都能蹭上点财气。

姜昭被口水呛得咳嗽了两下,“不、不能吧。”

“人家多忙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吗字没来得及说出口,身后空旷的空间内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由远及近。

他眼睛终于在傅砚修脸上缓慢聚焦,“卧…槽…”

“傅总?不是、你,你怎么……”姜昭边说边试图起身,但他这个姿势不好用力,没站起来不说,整个人还往后摔去。

几张凳子瞬间被撞得七零八落,倒在地上的声响在空旷室内荡起回音。

傅砚修眉皱得更紧了,他看姜昭疼得龇牙咧嘴,附身环过他的肩,将人从地上提抱起来。

“慌什么。”

这个距离似乎比刚刚更近了,傅砚修低头,姜昭仰头。

在微弱的照明下,他眼神不受控地下落到姜昭半张着的唇上。

姜昭缓过了那阵疼,才终于把话说完整,“傅总,你、你怎么在这儿?”

傅砚修清了清嗓子,克制地往后退半步,“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姜昭“哦”了一声,“我无家可归了,只能先来公司凑活一晚。”

“钱呢?”傅砚修问。

总不能真就这么傻乎乎地把所有钱都还给他了吧。

“还了您一部分,”姜昭掰着指头数,“剩下的都拿去买设备了。”

毕竟是吃饭的家伙,从前没条件只能将就,现在挣了钱,那当然要换上好的。

不过有点极限就是了。

浑身上下仅剩的几百块钱是伙食费,导致姜昭连酒店开房的钱都拿不出来,只能拎着大包小包来公司。

傅砚修硬生生被气笑了。

偏偏姜昭还无知无觉,自顾自把被撞倒的椅子扶起来。

看样子是准备继续躺上去睡觉。

“上去。”

姜昭疑惑回头,“啊?去哪儿?”

“去我办公室。”傅砚修太阳穴突突地跳,“不然你还真想在这儿睡一晚?”

天上掉馅饼!

姜昭立刻就腰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哼哧哼哧拖着行李往电梯走。

“好嘞!”

第 77 章 第 77 章

第二次来傅砚修的办公室,姜昭依然不敢动也不敢多看。

傅砚修拎着袋子进门时,看到的就是姜昭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很乖的样子。

行李通通堆在了墙角,箱子很旧,蛇皮袋破了好几个小洞。

不像搬家,像逃难。

傅砚修:“脸怎么伤的。”

他边问,边解开袋子上的结。“所以……”草草摸了摸下巴,“就只是你债主啊?”

“只是?”

姜昭挑眉反问:“听你的语气怎么还有点遗憾。”

“可不就是遗憾吗。”草草满嘴跑火车的功力在此刻完美展现,“我以为你们之间是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亿万总裁的清纯娇妻戏码。”

“还想着你飞上指头变凤凰了,我是不是也能跟着喝点肉汤……”

姜昭竖了个大拇指,答非所问,“是去9楼吧?”

草草:“嗯。”

“那正好,一会儿见着人了别说你是歌手,直接应聘策划去吧。”

“脑洞这么大,赚得一定比唱歌多多了。”

草草笑呵呵的,“好嘞。”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吊儿郎当地靠在墙上,“不过说真的,有这么个人在上头罩着,还怕火不起来?”

也确实……千佰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很大,客厅、厨房、影音室、健身器材等应有尽有。

大小两间卧室内也都配有洗浴间。

小卧室毫无疑问给了李苹果,姜昭看了傅砚修一眼,抢先开口:“我不睡沙发。”

傅砚修挑了下眉,“你要睡床?”

一句轻飘飘的反问。

姜昭脸色和语气都转换得很快,“当然……是睡床旁边的地铺!”

傅砚修没说话。救护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担架推下来,立马就有医生上前。

“手臂骨折,大脑剧烈撞击可能会有脑震荡……”

“家属先去缴费。”

“家属?家属?!”随行护士又叫了两声,姜昭才反应过来。

伸手指指自己,“叫我吗?”

“对。”护士给他指了个方向,“这边尽头缴费处。”

他们脚步很快,眼看着就要把人送进诊室了,姜昭急急忙忙跟上去。

“我就是路过的,你们直接联系她家里人吧。”

护士扯扯嘴角,像是无语的冷笑。

在医院待久了什么人都能见到,姜昭这样为了不交医药费而不承认自己是家属的也碰上过好几回了。

“就几百块钱的事儿。”护士的语气变得不耐烦,“人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旁边的路人见状也跟着附和,“是啊,好人做到底嘛,几百块也不多啊。”

“什么叫几百块也不多?”姜昭也开始生气了。

他起初打120的时候只想着能把人送到医院就行,没想到还要牵扯出这么多。

“那是我半个月的饭钱!”

“要是人醒了不愿意还钱怎么办?我没钱吃饭怎么办?”

“别嘴一张就在这儿道德绑架,你是好人你怎么不替她缴费啊!”

周围的人显然是没想到姜昭会有这么大反应,看他的眼神又震惊,又带着对市井小人的鄙夷。

让姜昭有种被人群孤立了的感觉。

经济状况允许的话,他也不想闹得这么难看。

可他实在是不敢拿钱去赌别人的良心。

“行了行了,医院不是菜市场,别吵架。”

幸好院里有相关规定,情况紧急,会先给急诊病人开绿色通道,先救治,再结款。

看着老太太被推进诊室,姜昭才靠着墙缓慢滑坐在地上。

兜里的手机一直嗡嗡嗡响着,是草草和桑葚在信息轰炸。

【草草:人呢?】

【桑葚:哥晚上请你吃饭也这么不积极?】

姜昭直接弹了个语音过去,“我不去了,你俩自己吃吧。”

“你不是买衣服去了吗?”桑葚:“买多少啊逛这么久。”

姜昭调整了下姿势,立马痛得嘶了一声,“我现在要真在批发市场就好了。”

他姜单把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艹,什么傻逼,撞了人也敢直接跑!”

“你人没事儿吧?要不要也开点跌打损伤药?”

“不用了。”姜昭撑着墙站起来,“我歇一会儿好多了,没必要浪费那个钱。”

又说了两句电话挂断,姜昭望了眼诊室里面。

病床间用一个个姜陋的蓝色帘子隔着,看不清谁是谁,只能闻到刺鼻的酒精和血腥味。

恰好有个护士出来,“人醒了。”

姜昭看着她,长长叹出一口气,“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人醒了估计就没他什么事了。

姜昭舔舔干涩的唇,转身想要离开。

“诶。”结果刚迈出一步,护士又出声拦他。

“怎么了?”姜昭看着人欲言又止的表情,以为她是对刚才逼他缴费的事儿感到抱歉。

“我知道你们医护人员也不容易,咱们都互相理解下。”

他摆摆手,语气轻松,终于有了点乐于助人的成就感,“也不用让老太太谢我了,老人家保重身体最重要,我就举手之劳。”

“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嘛。”

护士狠狠皱了下眉。

她拦着姜昭的手没收回去,眼睛死死盯着他,凶巴巴道:“谢什么谢!老太太说是你撞的人!”

从衣柜里拿出件崭新的浴袍,转身进了浴室。

姜昭则是翻出两套崭新的被褥,在地上给自己搭了个舒舒服服的窝。

宿舍也好,工作室也好,姜昭为了省钱,都只随便铺了个草席。

在梆硬的木板上睡觉,他起床的时候经常都是腰酸背痛。

而五星级酒店用的蚕丝鹅绒被,蓬松柔软又保暖,对于糙惯了的姜昭来说,居然有种睡在羽毛上的轻盈感。

傅砚修一出浴室,看见的就是姜昭抱着枕头打滚的场景。

他轻咳了声,后者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却很亮,“洗完了?那我去了!”

然后风一样从身边跑过。

手边没有电脑,很多工作只能在手机上沟通。

对于傅砚修和姜昭来说,居然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小假期。

灯很早就灭了,姜昭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忽然开口,“傅总。”

“你睡了吗?”

没有工作打扰,人的脾气都容易变好。

傅砚修:“没有。”

姜昭于是趴到床边。

他觉得这时候的氛围真好,傅砚修态度平和,感觉也比平时好说话。

“您一般都几点下班呐?”

“十点。”

“那正好啊!”

姜昭一下兴奋了,“我每晚十点开播,下班回家的路上,正好能挂着打发时间。”

从傅砚修的角度,只能看见床边一坨模糊的人形。

生物钟维持在了12点,即便早早躺上床,也没有丝毫睡意。

傅砚修敷衍地回:“你一般都播什么?”

姜昭觉得自己有戏,立马开始推销,“给粉丝还歌,然后连线其他主播打PK。”

“我唱歌还行,不难听,也挺有节目效果……”

又开始了。

傅砚修心想姜昭这人还真是不抛弃不放弃。

他翻了个身,直接转移话题,“你今天报警,就这么确定我是恋.童.癖?”

姜昭愣了一下。

这三个字从傅砚修嘴里说出来,就有种秋后算账的意思。

可姜昭忐忑了一会儿,男人的呼吸依旧平缓。

不像是要收拾他的样子。

“因为……”姜昭缩回被子里,下半张脸盖住,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也遇到过。”

“那会儿我才上初中,放学了就去校外的炒菜馆兼职。老板人挺好的,包我吃住。”

“有天老板娘带着她儿子去省里考试,我一放学,老板就让我去酒店送东西。”

“结果……”

门一开,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光裸身子,一把扯住他的手臂。

挣扎间,递过来的黑色塑料袋散开,里头的粉色纱裙、白色丝袜掉了一地。

老板并不慌张,反而嘿嘿笑了声,说他穿上一定很好看。

还威胁着,要是敢不穿,就把姜昭扫地出门,让他没地方住,没东西吃。

“我当时挺害怕的,就……”

姜昭沉默了很久。

久到傅砚修都以为他是回忆起多年前的糟糕记忆,而躲在被子里悄悄哭泣。

傅砚修坐起来,“就什么?”

伴随着这一句,他往床下看去。

寂静空间里,姜昭张着嘴睡得安详。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腿一抖。

过程如何,姜昭并不是那么在意。

草草被工作人员带去会议室,姜昭捧着一次性纸杯在沙发上等。

他盯着微信上和傅砚修的聊天框。

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几天前对面发过来的你很烦。

姜昭斟酌了许久,才试探性地发出:

【为傅老板当牛做马:我今天只是陪朋友来签约的】

【为傅老板当牛做马:没想到会这么巧,工会隶属傅总文娱部门,还在停车场碰见您】

怕又打扰到傅砚修,姜昭这回很克制地只发了两条信息。

毫无意外的。

傅砚修没回。

这次的情况和上次不一样,姜昭不能再莽撞冒失。

他控制住有些焦躁的心情,从公司回去后,照常打开电脑排档。

姜昭:“就……跟人打了一架。”

话音刚落,傅砚修就捏着沾了酒精的棉签摁上了唇角。

姜昭吃痛,下意识扭头想避开,却被后者未卜先知般摁住后脑,“别乱动。”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嫌我吵。”刚消好毒,姜昭就手欠地想去摸,被傅砚修反手拍开,“但我已经装了隔音棉了。”

第 78 章 第 78 章

“呵。”傅砚修扔了个鸡蛋给姜昭,“所以你又是单方面被打?”

“怎么可能!”本来晚饭就是随便对付了两口,又闹了这么一出,姜昭早就饿了。

他迅速剥了蛋壳,然后一把塞进嘴里,“我踹了他好几脚。”

傅砚修:“……”几天时间,硬生生给姜昭练出了肌肉反应。

他一对上傅砚修沉冷的目光,唇角下意识地就往两边扯开,“傅总,好巧。”

傅砚修移开视线,没有出声回应。

但出于礼貌还是轻点了下头。

方助理也跟着微笑。模糊梦境轰然消散,方助理小声道:“人都送回去了,司机也已经等在楼下。”

傅砚修淡淡应了声。很快就到了校庆当天。

整个后台又忙又乱,姜昭被扯到椅子上化妆时才知道,傅砚修也出席了这次活动。

两个女生从外头兴冲冲地进来,好巧不巧就站在姜昭旁边。

叙述时眉飞色舞:是这么个道理。

电梯一层层上行,姜昭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抓揉着衣角。

和傅砚修产生交集是意料之外,他一开始也确实没有过其他想法。

但正如草草所说,有关系,往后的路多少能走得顺畅些。

关系户到哪儿都会被唾骂,姜昭却在想。

如果他能是关系户,那该有多好?

他生来就比其他人少了很多东西,家庭的助力、优渥的成长环境……

某些人唾手可得的东西,姜昭拼尽全力才能够得到一点儿。

所以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

“位置就安排在一排正中间。”

“听说这次还直接给学校捐了两栋教学楼,傅氏,财大气粗。”

上次在公司里碰壁,姜昭鹌鹑似的小心了好久。

骤然听见傅砚修的消息,下意识就偏头去听。

“哎!哎!”化妆师一把摁住他,“别动,口红差点涂歪。”

化妆刷柔软的触感在唇上蔓延,姜昭只能僵硬地绷直身子。

他从没化过妆,那种脸上糊了层东西的感觉新奇又陌生。

连带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人比人气死人。”化妆师嘟嘟囔囔站起身,“一个男的皮肤会这么好。”

四周吵嚷,姜昭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眼神相触间接收到能自由活动的信号。

十楼是傅氏的研发部门,这会还有不少人在加班,灯全开着。

傅砚修拎着外套出来时,猝不及防被晃了下眼睛。

许是还未完全清醒,梦中失落的小男孩与上午姜昭半低着头的沮丧身影重合。

有那么一瞬,傅砚修居然在想:因为傅砚修出差,每月初一次的高层例会推迟到了17号。

傅正风虽为董事长,但已经许久不插手公司事务,长久以来一直是傅砚修坐在主位。

这次会议的主题自然是和威莱集团的合作。

傅氏会建立完整的生物医药中上游产业链,从药材、医药研发,到医疗器械制造……

再借威莱的手,将其售卖至海外。

“合同他们草拟了一份。”傅砚修看了眼方助理,后者立马起身,将翻译后的文件一一分发到其他人手里,“看过之后我会再让法务部拟份正式文件。”

从傅砚修手底下提拔上来的人没一个是花架子,一场会议开了两个小时才结束。

刚回办公室,手机就响了。

是大伯母打来的。

“小砚。”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和缓,“没打扰到你工作吧?”

前一天刚吵完,第二天大伯母的电话就打过来。

明显是来当说客的。老太太说着就带着小女孩走了。

姜昭站在原地目送她们,等她们进入楼道了才抬头盯着上面的六楼看。

他的脸色已经冷淡了下来,眼睛昭的悲伤散去,变得平静无波。他静静地盯了上面看了一会儿,最后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

余下的两天,姜昭都一直呆在出租屋,除了房东没等他租房时间结束,就迫不及待地带人来看房以外,没有任何人打扰他。

他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关注房子楼下的下水道,他看到了一些修藏在人群中的人,气味十分特殊的人。

那些人的味道和受到他影响而“变质”的人类十分相似,但又有些不同。具体形容起来,大概就是闻起来虽然勉强能吃,但是吃起来肯定不好吃的感觉。

姜昭发现他们在排查这片区域的那些古怪生物,特别是下水道。

他们是有些能力的,下水道的黑泥怪因为他们的动作安分了不少,它潜入得更深了,以至于之前被它清理过的下水道洞口都再次堵起了垃圾。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他依旧没接到傅砚修的电话,但是却先收到了之前邀请他去做模特的大学生的消息。

那个小姑娘十分有礼貌地询问了他明天下午是否有空,她们想请他去做三个小时的绘画模特。

看着对面小姑娘顶着猫猫头,发着期待表情的可爱表情包,就连姜昭打字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但大伯母和傅正风不同。

后者是事业为先冷漠刻薄的血缘上的父亲,前者却是切实在他丧母的那段时间,贴心陪伴的长辈。

傅砚修很难搬出同样冷漠的态度,“现在不忙,您说。”

“你也别嫌伯母多事,我们这些长辈年纪大了,就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你妈妈把你教得很好,从小就懂事,不像你几个堂哥堂弟让人操心。但就是……太懂事了,我们总怕你孤单。”

“你爸他也是为了你好,忙了一天回到家还冷冷清清的,生病了都没人知道。”

傅砚修垂着眸,黑色水性笔夹在指尖转啊转,“嗯,我知道。”

这句回复态度不明,大伯母只能试探性地提议,“那我替你物色……”

“不用了。”黑笔从指尖脱落,“啪嗒”一声掉在桌上,“我目前还不考虑结婚。”

说完,傅砚修姜短道了声再见。

通话结束。

室内重归安静。

大概是久违地提起沈向初的缘故。

傅砚修看着翻开的文件,那些专业名词却怎么也不进脑子。

反倒是沈向初病时的那段回忆,一段一段翻涌上来。

沈向初产后身体一直不太好,西药中药不断,最后在傅砚修六岁那年确诊重度抑郁。

小孩的世界里,不懂这个叫做精神类疾病。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上一秒还能和颜悦色地教他弹琴,下一秒就会歇斯底里地质问刚回来的父亲,身上的香水味从哪里来,晚上的应酬是不是又有美艳女秘书随行。

然后就是要掀破屋顶的争吵。

一方冷漠一方疯魔。

剩下小小的傅砚修夹在中间,左右张望,最后只能无措地抱着妈妈掉眼泪。

而这种相处模式,一直持续到沈向初去世。

也是那时候,傅砚修才深刻认识到,傅正风作为一个商人,可以冷漠到利用妻子的死。

上午还在灵堂吊唁,下午就能正常出席股东会议。

且决策稳妥无失误,集团股票稳定上涨,还轻轻松松赢得了爱妻、有事业心的好名声。

傅砚修半阖着眼,心情越来越烦躁。

“叩叩。”

方助理又抱着个文件进来。

“傅总,这是聚星目前的开发流程。”

聚星就是先前正式立项的直播平台项目。

傅砚修“嗯”了声,“上回那个【今天也要上分】,找好替代人选了吗?”

【今天也要上分】开价三千万后进入傅氏考核期,却在考核期内爆出私生活混乱,睡粉、辱女等丑闻。

直接从名单内被剔除。

“嗯,也是同一个平台的,昵称叫【国服第一美男子】,粉丝粘性强,直播内容也更多元化,且私生活干净。”

最重要的是……

“挖他过来的话,只要两千万。”

傅砚修:“好,知道了。”

他也顺手打开手机准备去搜下这个【国服第一美男子】的直播回放。

然而点开搜索栏,却又鬼使神差地打下【MTX.树杈子】。

搜索栏下出现头像,周围一圈亮着红光,顶上还闪着三个字:

直播中。

傅砚修一点进去,就听见极其做作的一句:“谢谢【我不做舔狗】的比心兔兔,谢谢姐姐~”

这声音和姜昭一贯的形象出入太大,傅砚修好笑地扯了下唇。

傅砚修没怎么看过其他虚拟主播的直播,但也觉得姜昭这个只用黑笔勾勒出来的火柴人。

他是不是有点太凶了?往后几天姜昭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排练。

这场演出还融入了舞台剧元素,除了要顺歌外还得记走位和姜单的舞蹈动作。

休息时间,还得应付温烛这位大少爷的挑刺。

“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一起排练的还有个同级的女生,姜昭向她请教过几次问题,关系还可以。

“温烛要借着这次演出进娱乐圈的。”

临大百年校庆,确实关注度颇高。

温烛又是备受宠爱的豪门小少爷,砸钱运作一下,就能轻轻松松以高学历才子的身份出道。

姜昭点点头,没对这件事发表什么看法。

这样的生活离他太远,能过好当下就已经是万幸了。

草草:???一场会开到晚上八点才结束。

说是参观,但实际上还是为了后续的合作来的。

双方意见不统一,为了一个点争论不休,最后还是傅砚修提了个折中的办法,双方才勉强达到一致。

方助理安排车送人去往下塌酒店,偌大的空间内,静到能听见傅砚修轻浅的呼吸声。

他连续两周平均睡眠不超过五个小时,不过撑着头闭了下眼睛,睡意就已渐渐攀上来。

迷迷糊糊间,居然梦到了五六岁时被沈向初第一次带着摸钢琴

他也没出后台,就趴在门边往外望了眼。

恰好撞见傅砚修在一众校领导的陪同下落座。

左右一时半会接近不了傅砚修,不如专注当下。

节目完成得好了,说不定也能挽回一点形象。

那种蓬勃的生命力仿佛要冲破屏幕束缚。

和眼前这人,产生了极强的割裂感。

他没说话,低头又剥了一颗。

姜昭见状,还很客气地摆手,“不用了傅总,嘴里塞不下了。”

傅砚修嘴唇无语地抿成一条直线,滚烫的鸡蛋直直摁上姜昭眼角。

“让你用来消淤青,没让你吃。”

姜昭:“哦。”

他安静了没两秒,又满怀期待地抬起眼,“那傅总,我今晚睡哪儿?”

这个姿势下,姜昭头微微偏着。

相比他带茧的掌心,脸颊皮肤嫩得不像话。

自下而上的眼神明亮而专注。

傅砚修心跳都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还能睡哪儿。”傅砚修猛地抽回手,往休息室去的背影是罕见的慌乱,“沙发。”

第 79 章 第 79 章

总裁办公室的沙发,当然也是比姜昭那破木板床舒服的。

他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耳边回荡的是傅砚修平静冷淡的声音。

男人戴着耳机,正专注地盯着电脑,他并不常开口,但每次说的都是繁杂的专业英文词汇。

听得姜昭想倒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手机“叮”一声,是小Q发来的消息。

提醒姜昭下午还需要外出拍摄。

摆烂失败,姜昭只能认命地去里间洗漱。

他出来时,傅砚修视频会议正好结束,男人朝着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冰箱里有三明治。”

姜昭立刻小跑着过去拿。傅砚修被他吵得脑瓜子嗡嗡响。

他是真的只想拿三明治的,可冰箱打开,先看见的是用塑料盒精致包装起来的小蛋糕。

提拉米苏、抹茶千层、芒果雪媚娘……男人身量极高,哪怕坐着也比周围人高出大半个头。

偏头说话时唇角略微上扬,没了在公司时的雷厉风行,举手投足间只有豪门才能养出来的矜贵傲气。

姜昭收回视线,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其他。最开始的抗拒与不屈在长时间的训导之下慢慢磨光,那种被侵入的感觉如影随形,姜昭从清醒到昏迷再到清醒,每一次睁开眼看见的都只有傅砚修。

“你要多久才会腻,一年?还、还是两年?”

后背贴着男人滚烫的胸膛,耳边回响着轻重交错的喘息,姜昭努力回头想直视傅砚修,“我配不上你啊先生。”

姜昭掌心全是激烈运动下出的汗,他想攀着傅砚修的肩坐直,手掌在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却控制不住打滑……把身体里的东西吞吃得更深。

“你值得更好的。”逃避畏惧的本能让姜昭在这时候只能选择低头,“你不喜欢我……”声音里是浓重的哭腔,姜昭额头抵上傅砚修颈窝,用恳求的语气让他认同自己,“你不能喜欢我的。”

“为什么不能?”傅砚修的眼里不仅仅翻涌着情欲,他低下头,让姜昭把自己眼里的偏执和独占看得更清晰,“我就是喜欢你。”

那句姜昭一直恐惧听到的告白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傅砚修还觉得程度不够深似的,附身凑近时又慢条斯理地补上一句:“喜欢到……永远都不会腻。”

他出去读了大学,也见过更多的东西,他曾经考虑过要不要让梨花儿走艺术生的路线。

她有很好的天赋,也不应该浪费她的天赋。

当时他也问过姜梨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姜梨去了解了一下后,同样觉得可以,她自己也喜欢,但是之前姜父出了事,姜梨就没再说过了,她本来的成绩就很好,只说让他不用担心。

学艺术要花的钱不少,但是现在家昭情况好些了,或许可以让梨花再考虑考虑……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姜昭决定等清明去接她的时候问问。

推开了仓库的大铁门后就能一眼看清昭面的场景,仓库的层高被特意加高,视野看起来很开阔,屋顶上有两个大灯,灯一开,整个屋子就变得更加亮堂。

整个仓库的设计很有工业废土风的味道,简约粗狂野性。铁架子、大大小小的轮胎、钢管随意摆放,甚至在正中间还有一辆卡车的模型,是已经废弃的真正的汽车,只是被姜昭带回来重新清洁修整后,放在了这昭。

周围还放着一些健身器材,一些是他自己买的,一些是陈方的,还有一些淘换的二手货,东西不多,确实如他所说的条件十分简陋。

不过这昭确实也是他呆得最轻松自在的空间之一,姜昭把外套脱了扔到了一张椅子上,工字背心可以看到他肌肉流畅的双臂和修长的脖颈,圆形宽大的领口额连胸肌也修约可见。

他拍了一张仓库的照片发给了傅砚修。

姜昭从里面费劲地找出鸡蛋三明治,关冰箱时没忍住回头看了傅砚修一眼。

坐沙发上拆包装又忍不住瞥过去一下。

已知傅砚修是个高冷严肃的霸总,那么他肯定不会随随便便让人在办公室里吃东西。

傅砚修只扫了一眼就收了手机。 他继承了母亲的艺术天赋,不过两天,就能把小星星弹得轻快流畅。

那会儿傅父刚出差回来,父子一个月没见,小傅砚修在妈妈的鼓励下爬上钢琴凳展示。

他以为能得到傅父的夸奖的。

但一曲弹完,得到的只有一句,“有这时间,不如提多看两本书。”

他拽了下姜昭的胳膊,声音压到近乎气声,“不是……你认识傅砚修?”

姜昭唇角弧度不变,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会儿再说。”

伴随着这句话,总裁专属电梯“叮”一声打开。

姜昭全程目送,在傅砚修站定后还开朗地伸手挥啊挥,“您慢走~”

青年的脸缓慢消失在合上的电梯门后。

傅砚修垂下眼,无端想起几天前听到的姜昭歌声。

干净、无畏。连忙起身。

他以为姜昭是把衣服寄存在大堂,可酒过三巡,饭局散场,傅砚修居然在饭店外的一处角落,看到了姜昭蹲着缩成一团的身影。

临安刚刚入秋,昼夜温差逐步拉大,夜里吹来的风已经带上了丝缕凉意。

姜昭蹲在阴影里,没冒然冲上去。

等着所有人都离开,廊前只剩下傅砚修时,才拎着纸袋上前。

“傅总,您的衣服。”姜昭伸手递过去。

脱了舞台服装,他的常服就是姜单的T恤牛仔裤。

瘦白的手臂在肥大的袖子下晃荡。

傅砚修伸手接过时,指尖无意间碰到姜昭手背。

触感冰凉。

傅砚修:“谢谢。”

“怎么不直接放大堂?”

姜昭:“哦、就……这衣服看着太贵了,我怕放那儿被人偷。”

说着,他又四处看看。

今天方助理没来,姜昭又闻到了一小股酒味。

很殷勤地问:“傅总你喝酒了?是不是还没喊代驾?我给你叫一个。”

这时候姜昭就开始后悔自己怎么没去报个驾校,要是能开车送傅砚修回家……

这感情怎么着也能更好一些。

“不用。”迈巴赫车灯亮了两下,“我没喝。”

姜昭“啊”了一声,肉眼可见的失落和遗憾。

傅砚修偏过头。

他是能在一众老狐狸的包围中全身而退的人,怎么会看不穿姜昭心里的小九九。

无非是觉得他从债主变成了顶头上司,想找机会推进关系,借此在事业上平步青云。

“你就这么想赚钱?”

姜昭脚步一顿,随即抬头直视傅砚修。

他出来时只来得及换了衣服,脸上的妆一点没卸。

妆容加深了他脸部轮廓,却也衬得眼睛更亮,嘴唇更红。

“对。”姜昭语气听起来不卑不亢,“我要赚很多很多钱。”

他很少有态度这么坚定的时候,但也只坚定了一瞬。

下一秒又小小声地添了句,“想赚钱也不丢人吧。”

想赚钱当然是不丢人的。

心思不在正路上,试图攀附上位者走捷径……就不一样了。

傅砚修没回答,只在临上车前让姜昭早点回家。

夜色浓重,蛙叫蝉鸣也逐渐微弱。

姜昭的身影在后视镜里看只有小小一点。

恰好一阵风吹过来,单薄的衣料鼓起,青年有点冷地搓了搓手臂。

傅砚修余光扫到副驾上的纸袋。

他想起接过来时姜昭满手冰凉,但这纸袋在冷风里吹了几分钟,触感仍是温热。

大约是在等待的那些时间里,一直紧紧抱在怀里。

那些蛋糕。vip病房统一安排在医院顶层。

走廊空旷而安静。

姜昭靠着墙,高悬了几天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放下来了。

医院账户上还剩下两万多的余额,到时退到他账户上,还完借的钱,约莫还能剩个几千。

不多,但至少能让姜昭在未来几个月过得不那么拮据。

这么一想,心情突然就美妙了。

傅砚修推开门,看到的就是姜昭摇头晃脑,踉踉跄跄的模样。

他走路姿势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奇怪。

下一秒还左脚拌右脚,“咚”地一声摔到地上。

膝盖着地,很重的一声闷响。

人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没站起来,傅砚修拧着眉,在姜昭身边蹲下。

“很疼?”

他试图搀着手臂把人扶起来,“还能动吗?”

姜昭动了动脑袋,于是傅砚修就看到他来不及收起的嘴角。

傅砚修:“……”

姜昭轻咳一声,很识相地双手撑地,“没事,我自己可……”

动作太大,牵扯到背上的淤青。

姜昭刚爬起来,又“啪叽”一声摔了回去。

“背上有伤?”

刚问出口,傅砚修就想起姜昭手机里的那段录像。

录像无声,但清晰。

从旁观者的角度将青年被撞倒后又跌跌撞撞往前的举动拍得一清二楚。

“没处理过吗?”

姜昭借着傅砚修的力从地上爬起来,不在意地摆手,“小伤小伤,就一点淤青,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站起来的姿势太过奇怪。

刚才是右腿膝盖磕到地,但这会儿他左右脚换着支撑,左脚脚尖还踮着,明显不太敢用力。

傅砚修眉拧得更深了,“脚踝也伤了?”

姜昭穿的短袜,裤腿因为刚才的动作往上缩了些,从傅砚修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红肿未消,边缘泛着青紫的脚踝。

一看就知道是那天伤到了,一直拖着没有处理。

姜昭看着傅砚修的脸色,“我以为……很快就会好的。”

他唯唯诺诺地低下头,露出脆弱白皙的后颈,透过微弱的空隙隐约能看到背上的大片淤青。

傅砚修突然就知道姜昭为什么拖着不去看病了。

他穷到每次还钱都只能十几二十块地还,这医药费几乎是把他全部身家掏空了。

哪里还有钱处理身上的伤。

姜昭悄悄打量着傅砚修的表情。

在看到他脸上出现和其他人相同的,对弱者的可怜和同情时,立马软着声音开口:

“如果……”

“能少还您点钱,我一定会好得更快的。”

傅砚修心里的那点怜悯瞬间消散。

他转身想走,姜昭又伸手来拦。

拉扯间姜昭又一次摔到了地上,整张脸都疼得皱起来了。

傅砚修闭了闭眼,无语的心情在胸腔弥漫。

“上来。”

他蹲下身,宽阔的后背对着姜昭。

姜昭:“干、干嘛?”

傅砚修没回头,只看着地面,说出来的话也跟平时一样言姜意赅:

“带你去看病。”

是他给自己买的!

姜昭抿着唇,拼命压抑想要上扬的嘴角。

他余光能扫到傅砚修正面无表情地在文件上签名,肩背挺直,十足的矜贵。

可他越是正经,姜昭脑子里他吃小蛋糕的冲击就越强。

姜昭轻咳一声,手拍脸强行克制,“傅总,谢谢你昨晚收留我。吃完这个我就走,不打扰你工作了。”

傅砚修“嗯”了声,“东西准备搬去哪里。”

“先拿回宿舍吧。”姜昭说:“然后和部门申请下,这段时间能不能先在公司直播。”

回答他的是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

姜昭默认话题到这结束,也很识趣的没再打扰傅砚修,去墙角拎了东西就准备走。

然而傅砚修听着他窸窸窣窣的声响,笔却越握越紧。

昨晚伸出援手还能说是同情心作祟,是个人都不会放任一个学生大冬天的睡凳子。

而现在,姜昭一个成年男性,照例来说搬几件重物是完全没问题的。

可傅砚修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只觉得心中的保护欲强到不正常。

哪怕逼着自己集中精神到工作上,眼睛却仿佛有自己的想法。

“砰”一声,行李箱砸到地上。

傅砚修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先迈出去了,“这么多东西,能一次性拿完?”

姜昭察觉到了他要帮忙的意思,立马软着声开口,“拿不完,傅总你能帮帮我吗?”

傅砚修勉为其难,“行吧。”

“正好我也要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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