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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幼帝笑盈盈看着杨照月,漆眸亮晶晶的,仿若闪闪发光的星子。

杨照月打了个寒战,声音也有些发抖:“润儿,你在胡说什么?”

沈润的笑容愈发灿烂:“儿子没有胡说,别说母后了,便是儿子以后也会想念太傅的。”

“太傅是好人,千辛万苦帮儿子巩固帝位,现下功成身退,还政于儿子,儿子十分感激太傅。”

他的表情看起来天真无邪,杨照月却觉得寒浸浸的,她盯着自己的儿子,仿佛从他身上瞧见了先帝的影子。

想到先帝,杨照月觉得喉咙发紧,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先帝待她无微不至,自她进宫以后便椒房独宠,可那又怎么样呢,她从未喜欢过先帝,是先帝囚了她一生。

她恨先帝。

沈润身上流着先帝的血,但因着沈润是杨照月所出,她一直把沈润和先帝割裂开来,没想到如今,她竟从沈润身上看到了先帝的影子。

胸腔里像是塞满了棉花,喉咙也有些酸涩,杨照月扭头,把目光凝在沈润身上,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润道:“儿子只想重赏太傅。”

凭他现下的手段和权力,根本不是陆长稽的对手,陆长稽主动把内阁的权利交出来,倒是省了他很多麻烦。

沈润勾勾唇角,他是知恩图报的人,陆长稽和母后没有做出让他蒙羞的事,他也是愿意给他们体面的。

杨照月厌恶弯弯绕绕,懒得再多说什么,只丢给沈润一句话:“你知恩图报便成,也不枉他教导你这么多年。”

天堪堪亮,东方露出一线亮光,天气冷的呵气成冰,扫撒婆子把地面清扫干净,聚在一起喝茶热身子。

这时,忽听前院传来一阵喧嚣,两个小厮托着香案摆到正院,焚香贡果,原是大内来了圣旨。

来人是司礼监掌印张培,他中气十足的把圣旨宣读一遍,亲自扶陆长稽起身:“大人劳苦功高,圣上特赐您国公之位,食邑三千,世袭罔替,如今也算功成身退了。”

话毕,他又拿出了另一道绢帛,那是杨照月所下的懿旨,杨照月亲自给陆长稽和姜姝赐婚,并赐锦缎千匹,黄金万两。

直到张培离开,陆家众人都沉浸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

一门两爵位,一为国公,二为侯爵,放眼整个大英,除了陆家,再没有第二家有此殊荣。

陆凛把陆长稽唤到屋内,神色严肃:“虽说国公煊赫无双,但首辅之位也是重中之重,你怎么不跟为父商量,就擅自辞去了尚书之位,你现下没有实权,陆家还怎么保持煊赫荣耀?”

陆长稽喝了一口清茶,他并不接陆凛的话,自顾自说道:“儿子不日便会迎姜氏进门,届时还望父亲能体面一些,没得闹得大家面上无光,无法收场。”

陆凛原就不悦的神色愈发愤懑,他一掌拍到案几上,震得案几颤了几颤,上面的甜白瓷茶杯掉到地上,“咣”地一下碎了。

他愤愤然道:“雪霁,你清明一些成不成,那姜氏是个什么身份,她是易儿明媒正娶的正妻,是进过祠堂,给祖宗上过香的陆家宗妇。”

“谁人不知她是你的弟媳,你犯糊涂把她藏到后院也就罢了,如何还要把她抬举成正妻。

待你们成了亲,家里的下人该唤她大奶奶还是二奶奶,大伯和弟媳苟1合,置伦1理于不顾,简直是天大的丑闻。你要让全汴京都看我们陆家的笑话吗?”

陆凛暴跳如雷,陆长稽却十分淡然:“父亲,儿子心怡姜姝,必会给她该有的殊荣。

现下太后亲自下了懿旨,为儿子给姝儿赐婚,难道您还想抗旨不成?”

“你少拿太后压我,谁不知道太后什么都听你……”陆凛气急败坏,以至于口不择言。

陆长稽截断他的话:“父亲慎言,小心祸从口出。”

陆凛

自知失言,适时刹住话头,只那股窝在心里的火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气冲冲来到胡泠霜的院子,胡泠霜性子活络,尤其在榻上,总比旁人更放得开。

陆凛不高兴的时候,十有八九是来她这儿的。

胡泠霜看到陆凛十分高兴,捧着大肚子给他斟了一盏红枣茶,柔声道:“妾身好长时间没见过侯爷了,您能来妾身这儿,妾身十分高兴。”

胡泠霜的眼睛又细又长,像极了狐狸的眸子,她斜斜瞥了陆凛一眼,简直要把陆凛的魂魄吸走。

陆凛心驰神怡,小心翼翼把胡泠霜抱到榻上,握着她的腰往他下面压,胡泠霜神色大变,添了添嘴唇,肉嘟嘟的嘴唇漾起莹润的光。

她说:“侯爷,妾身月份大了,不好和您交融,不若让妾身用口舌伺候您罢!”

她从陆1凛身上下来,调转身,侧躺到榻上,慢慢往那处凑去。

陆凛年轻的时候倒是很喜欢这些花样子,经识得多了,最终还是觉得真刀实枪最为痛快。

他把胡泠霜推到一侧,黑着脸站起身,大步向门外奔去。

胡泠霜从床上下来,快步追到门外,唤了一声:“侯爷!”

可惜,陆凛连头都没回,胡泠霜眼睁睁看着陆凛向蕊姨娘的院子走去。

她倚着门框,泪如雨下!心,彻底陷于荒凉。

她的陆郎,那个倚剑走天涯的剑客,终究和旁人没有区别。

陆长稽来到寝屋的时候,姜姝刚午憩起来,面色白里透红,像是敷了一层胭脂。

陆长稽把圣旨摊开,捧到姜姝面前,温声道:“我已赐掉了尚书之职,圣上赐我国公之位,食邑三千,从此,我就是个富贵闲散人了,你现下可愿意嫁给我?”

姜姝自然是愿意的,嫁给陆长稽以后,她会有吃不完的珍馐美食,穿不完的绫罗绸缎,花不完的金银财帛。

最最重要的是,陆长稽手无实权,她便不用提心吊胆,她的孩子也可以生生世世享受荣华富贵。

二月十六开春,宜嫁娶。

二月十五这一日,一辆马车从信阳侯府驶向姜宅。

陆长稽把斗篷兜在姜姝头上,复又拿了一个手炉塞到姜姝手中,姜姝有些啼笑皆非:“湖边的柳树已冒了芽,迎春花也开了,我又何须把自己捂成一个粽子。”

经姜姝提点,陆长稽有些讪讪地,去岁冬天姜姝畏冷,他总想让姜姝穿得厚实一些,竟连节令都枉顾了。

他把姜姝身上的斗篷解下来,和姜姝相随着进了姜宅。

照林姨娘的身份,压根没有资格接待宾客,但现下姜家除了她,便只余下仆人,她便站在花厅门口迎客。

月余未见过姜姝,只见姜姝又丰腴了一些,面若桃花,显见将养的很好。

姜姝好,她这个当姨娘的便好。

林姨娘原想把姜姝拉到屋里说贴心话,但瞧见陆长稽在一侧,便不太敢动作了。

她对陆长稽做了个“请”的手势,弯着腰对陆长稽道:“我准备了一桌薄酒,也不知道合不合国公的口味,国公且到屋内尝一尝罢!”

陆长稽并没有进屋,而是侧到一边,请林姨娘先进门。

林姨娘做了一辈子奴婢,哪里被人这样优待过,她不敢动作,诚惶诚恐地看了姜姝,见姜姝点了点头,这才惴惴地进了屋。

即便到了屋内,她也不敢就坐,以往有客人来,她是不能进花厅的,便是和家人一起用饭,也要站在一旁布菜。

林姨娘的本能地站到八仙桌旁,想要伺候姜姝和陆长稽用膳。

姜姝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姨娘,屋里又没有外人,你这样拘束做什么,快坐下罢。”

陆长稽也适时接了腔:“您是长辈,您若是站着,晚辈便不能坐着,这一餐怕是就用不了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姨娘也不好再站着,她颇为拘谨地坐到姜姝身边,也不说话,只挑着自己跟前的菜吃。

姜姝瞥了陆长稽一眼,陆长稽知道他若在屋内,林姨娘这一餐饭定是吃不好的,便找了个理由出了花厅。

待房门合上,林姨娘大大松了一口气,她抚着胸口道:“我活了这么大年龄,哪里和国公爷一起吃过饭,适才真是吓死了。”

姜姝抿唇笑了笑,给林姨娘夹了一筷子竹笋:“姨娘,陆长稽明日便要和我成亲,您是我的长辈,便也是他的长辈,合该他尊您、敬您,您怕他做什么?”

道理是没错,但林姨娘见到陆长稽还是像老鼠见了猫,夜间原本正在和姜姝说话,听到陆长稽的脚步声,便一溜烟回了寝屋。

陆长稽进入寝屋,抬眼看去,只见临窗的茶榻上有好些橘子皮,他捡起一个橘子走到床榻边,问姜姝:“还想吃吗?”

姜姝点点头。

修长的手指剥下橘子皮,把果肉上的白须一点一点摘干净,最后将黄澄澄的橘子瓣塞到姜姝口中。

橘子在姜姝口中爆开,陆长稽仿佛也闻到了一点酸酸甜甜的味道。

他坐直身子问姜姝:“我们明日就要成亲了,你可紧张?”

姜姝摇摇头:“我已经嫁过两次了,驾轻就熟,有什么紧张的。”

陆长稽轻笑一声,抬手在姜姝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你倒是有经验,我却是头一遭,我要是紧张了该怎么办?”

姜姝把手搭到陆长稽的手背上:“你若是紧张了,就拉住我的手,我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左右你不能给我丢人现眼。”

陆长稽点点头,煞有介事道:“明日就靠小娘子提点了。”

二人絮絮地说着话,他们虽已在一起生活了好几个月,却还是一点都不想分开,打更的梆子都响了,陆长稽还是腻在姜姝的闺房,不愿出门。

姜姝推了他一把:“你快些走吧,再不走催妆娘子就到了,到时候多难看呀!”

陆长稽恋恋不舍地在姜姝的眉心亲了一下,低声道:“姝儿,等我来娶你。”

姜姝仰头也在他的眉心亲了一下,回道:“嗯,明日我便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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