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点头,“安府的宅子赐给她就是。”

这么一说,她倒是也想起来了元煊这桩婚事。

这些年来,她瞧着几个公主嫁的驸马都不甚好,皱了眉思量片刻,低声道,“延盛,我赐你与穆望仳离,如何?”

元煊心中落定,“我既杀他祖父,早该义绝,孙女领旨谢恩。”

太后颔首,“咱们元家的公主婚事从没有为情的,都是为了利益,这点你比我还明白,本身利益就不在一条线上,你拉拢不过来人,这桩婚事白放着还坏事。”

“如今皇帝同我关系紧张起来,穆家又一心一意想要我死,你们本就不合适了,先前我问你,你却一直还僵着,如今这婚是不离也得离了,你能想通就好。”

“少年相识也不会心意相通,他当日讨你为妻,为的也不过是牵制罢了,你别打量我不知道,饶安都同我说了,你那家令,就是他瞧中的那个女郎吧。”

元煊皱了眉,还是坚定道,“崔家令被他看中与否,都不重要,要紧的是崔家令志不在穆宅。”

太后轻哂,元煊居然还能对着一个抢自已丈夫的卑贱商女有怜惜之情,也是个奇观,“她的心意不重要,你的心意才重要,既然你要留着她,就留着吧。”

元煊垂首应是,又将火药原料的进度禀明了,这才起身去与各部交接。

毕竟跟着她运回来的,还有铜铁、账簿与案犯。

穆望是甩手不干了,如今还在太极殿偏殿被皇帝私下召见安抚,留她一个人忙得上下乱窜。

春日喧喧嚷嚷得到来,崔松萝的商铺生意也跟着红火无比。

毕竟游春总少不了设宴,如今她经营着酒楼、布庄、首饰、脂粉店,元煊一早给她拿到了与梁国贸易往来的过所,如今还经营起了南货铺子,自已的这些时新东西并北地货物也能销往南边,周国和梁国同一样东西价格却大不一样,来回倒腾一趟就有极大的进账。

钱滚钱,洛阳的道观也都建好了,周清融的师傅也来了,洛阳之外,商号沿路遇见了几个破败的道观,干脆也出钱修整好了,也陆续有道土住了进去。

崔松萝听说了元煊回洛阳了,在心底盘算着自已要汇报的事,忍不住感慨起来。

自已也不算完全没用。

谁知崔松萝没等来元煊,却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风尘仆仆,一身素净,沉沉站在她院子后的树下,在一片竞相开放的花中,显得格外冷厉。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因为崔松萝院子里的侍女已经发现了他,她们是被元煊操练过的婢女,崔松萝总觉得要多用女子,干脆自已府中的看家护院也都换成了她们,还是轮班制,一日上工一日训练。

此刻两个侍女一人拿着一根棍子,把穆望叉在了中间。

他似乎觉得对着两个侍女大动干戈有些不雅,所以刚在呵斥,还没动手。

崔松萝皱了眉头,有点不想承认这是她自已亲手创造出来的男主。

脱离了原剧情,怎么看怎么不聪明,还有点楞。

这就是没有权力赋予光环的男人吗?

穆望依旧沉稳,就是脸上有些黑,“可以把我放开了吗?我找你们的主子有话说。”

崔松萝伸出手,接着做出了阻挡的手势,“别过来,就这么叉着,挺好的,真的。”

“你就算是勋贵也不能私闯民宅,我背后也有人的,我不怕你!”

穆望脸色更难看了,有些哀伤,“我祖父死了。”

“死了你回家啊,”崔松萝不解,“找我来干什么?我是你娘?”

哦,她确实算他半个妈。

另一道疲倦却昂扬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我也想知道,你找我的人有何事啊?穆侍中?”

是元煊来了。

第71章 野犬

元煊是真的疲了,她要带人回京,穆望扶灵回乡,都是负重回京。

勋贵八姓都是跟着高祖从平城迁都来洛阳的,老家还没个定论,究竟是赏赐埋入哪里的荣耀,还等着皇帝宣旨,她是没想到穆望还有来找崔松萝的心思。

她招招手,早有人识相地拎出个胡床给她坐着,她也就熟门熟路在院子里坐下来,不雅,但舒坦。

崔松萝十分配合,“我去给你做碗奶茶?”

元煊瞧他一眼,崔松萝就补充道,“我知道,不要那些料,多多地放糖。”

元煊就带了点倦怠地笑,微微颔首,继而转头斜了穆望一眼,轻轻咳嗽了一声,“你们也是,身上也没功夫,就敢这么拿棍棒叉人,万一遇上个凶蛮不知礼数的可怎么好,下去吧,这里有我。”

那侍女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顺阳长公主为什么要说自已不懂功夫,但既然这么说了,就默默退下了。

元煊垂了眼,腕上的佛珠顺着腕落下来,卡在掌中,这种木患子被血污了,面上擦干净了还黑亮的,就是果核的裂纹和里头的线都被浸透了,擦不净。

她有些嫌厌,连同这一个拖泥带水的局。

穆望顿了良久,方道,“我想了许久,后悔了许久,可如今见着你这意气风发的模样,只后悔当日没有跟祖父一道去刺史府。”

“我在想,当年的煊太子,从没有这般为了一个女人和我置气的道理,人人都说大周的公主都是妒妇,我总想着你不一样。”

元煊抬头,“你敢在这个院子里说这个,是我给你脸了。”

她目光沉沉的,头一回这么望着他,眼底是不加掩饰的阴鸷。

“这世道说起一个女人,总好像女人这两个字放秤上比人这个字儿轻二两。”

元煊仰着下颌,低人一截,却气定神闲地昂然,反唇相讥道,“我没得为了一个男人,舍弃一个名满京都,头脑灵活的经商天才。”

太后疼惜皇家女子,可疼惜的方式也不过是利益不相符就和离而已,对着底层女子也没当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