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要长途运输,配比无比精细,我不怕等得久。”元煊看两个人的花脸儿和兜着圈儿转,无所适从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笑够了,两个人也终于不转圈儿了。
不知为何冬日的阳光尤其明媚,驱散了那些阴翳,将人罩着也显出了溶溶的光彩。
崔松萝看着眼前全然浸润在阳光里的长公主,才发觉原来长公主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没有那般高高在上,阴鸷迫人。
自从投奔元煊之后,她们拢共也就见过三次面,一次是确认火药配比,一次是告诉她家令职责,给她交代了她在洛阳城附近的商铺和庄子,再一次就是入股她的商会,并且看了她主要售卖的商品,指点了几句,叫她拿些护肤品和香水,说是要进上。
长公主虽然言辞温和,但身上气势总是迫人,并不会有多余的言语,崔松萝还是将她当作了一个上司而已。
如今她虽然承担着公主家令的职责,但公主食邑上的事另有家丞去处理了,她的商会已经走上正轨,公主商铺整顿经营的事也急不得,要慢慢梳理,就干脆专心和周清融忙着试炼火药。
认真算起来,除了火药这一项,元煊在她面前根本没有什么想要谋反夺嫡的趋势。
崔松萝觉得自已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了,偷偷看了元煊一眼。
元煊会错了意,见她欲言又止,以为她迫切想知道东西进上后的反应,便开口说了起来。
“你的那些神仙水和玉容膏,太后很喜欢,以后卖的时候,价格高些,说是长公主进献给太后过的,自然,也不能全然一样,进上的是尖货里头的尖货,这个你有数。”
崔松萝认真点头。
“进上的东西,在京中很容易风靡,只想我还想要传得更广些,来年等化冻了再说不迟,这些不足道。”
“马上要到除夕,你的酒,我也会想办法进贡到宫内,宫宴上用,宫里的大监我已经在打点了,再叫文人土子写点文章,日后销往外地也不成问题。”
崔松萝点头如捣蒜。
有皇宫里的背书,这下再好不过了,那些斗富的富商,定然会为了攀比来购买,这招牌也就打出去了。
比她自已写书中,先是经历了京中贵族的认可,再慢慢传入皇宫中来得快多了。
简直一步到位!
她怎么觉得,这长公主,反倒比穆望的路子来得宽阔多了。
遇上长公主,事业就跟开了倍速似的。
她当作者后来在写事业线的时候,总害怕女主借助男主或是其他男人的帮助就不算女强大女主,于是干脆总是安排那么些个女性贵人,得了她们的意,再扶摇直上。
如今的场面,倒是像极了小说,却比小说更顺畅,顺畅到她有些恍惚。
元煊发觉崔松萝还站着不动,黑乎乎的脸上,眼睛亮得出奇,直直盯着她,倒像个小狗。
……
“其他事我们一会儿用膳再说。”
崔松萝如梦初醒,“哦对!吃饭!我研制了不少特色菜,今日您尝尝。”
她急急忙忙去催人上菜,自已也去洗脸。
如今还是分餐制,高脚坐具也不算普及,崔松萝并不是很习惯,和周清融都是按着她的规矩一桌吃饭的。
元煊进了厅堂,有些诧异,只见当中是个圆桌,没有坐榻,反倒有些胡床样式的座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崔松萝。
崔松萝这才想起来这在这个时代有些不寻常,刚要叫人重新摆,就见元煊顺着她的习惯坐了上去。
虽说时下垂脚而坐算得上失礼,但元煊坐上去反倒觉得轻松,“既然你不喜欢规矩,我们也不必讲规矩。”
周清融见崔松萝有些僵硬,自已一屁股坐下,得意看她,“你看!我说吧,殿下是最和善的,从不用规矩约束旁人!就算同桌而食也没关系!”
崔松萝如梦初醒,开始叫人上菜,一面向元煊介绍起来,“这个是清炖羊肉,萝卜解腻,先喝汤先喝汤,这个是麻婆豆腐,我放了胡椒,不知道殿下吃不吃得惯。”
元煊见她兴头上,又共食一盘菜,到底没叫随从上前尝膳,只换了自已惯用的银箸。
崔松萝这才意识到了元煊的谨慎,有些讪讪。
元煊注意到了她一瞬落寞的神色,“不是针对你,只是习惯了。”
崔松萝忙打起精神,“我知道的!”
在她写的剧情里,长公主也是多疑的,她也设计过长公主认为她在新式菜肴里下毒的情节。
正经说起来,元煊这样的成长环境,不谨慎也活不下来。
是元煊一直以来的温和,还有周清融常常在她耳边絮叨,才叫她有些忘记了元煊的人设。
“殿下谨慎些才是好事。”崔松萝很理解,“我懂,我都懂。”
周清融埋头炫饭,她在外很少吃这样好的米饭,在崔松萝这里日日能吃三碗米饭,这会儿心思也只在吃饭上,“没想到你连豆腐都能做得这么好吃,嘶,好麻好麻。”
崔松萝摇头,“其实还缺了一味辣味,不然更好吃。”
算起来,这个时候还没有辣椒,只能用花椒和茱萸调和一下。
元煊瞧着眼前酱色浓郁的豆腐,看了一眼崔松萝,到底是清河崔氏出来的,家道中落,却也知晓用胡椒做菜,只是这样的世家出来的小女郎,居然也会垂脚而坐,同桌共食,有种奇异的割裂感。
大约是为了生计吧。
她一面用饭一面将这些时日的些消息缓缓道来。
崔松萝听着听着才发觉元煊在和自已讲政事,“您……同我说这些,不要紧吗?”
“我知道你更喜欢经商。”元煊淡淡道,“但经商也不能连时局都不了解,这些日子,穆望找过你吗?”
时人对于好友绝不会连名带姓地叫,她这话里对穆望毫无情谊与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