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煊闻言,心中落定,她几次转折,就是为了铺垫到这一步。

“煊儿倒是没有什么想要的,但那广阳王先前阻挡我选任属官,如今又怀疑我心怀不轨,如今他在京都我处处受阻,祖母若是疼我,便也将人派出去吧。”

元煊微微直起身,讨好地捏起了太后的肩膀。

太后无奈,“你对他有气,我也知道,只是如今哪有那么多州空出刺史之位呢?”

“这有何难,他们不是觉得广阳王比我骑射厉害,便派出去打仗便是,这不是正巧缺个人去接替河间王吗?”

元煊也知道撒娇卖乖得适可而止,关键时候还要讲朝局,只是前头得先将自已的私心目的摆出来,不让太后起疑。

“您想,广阳王也算是河间王的叔辈,如今去,刚好压得住,再说,这河间王原本与广阳王还算要好,可此事一出,二人必生嫌隙,广阳王得不了人心,河间王军中心腹自然会掣肘广阳王,盯紧他,以防其有谋乱之举,若仗打好了,功劳不是还有另一个分?若打得不好了,自有处置他的理由。”

“若太后若是还不放心,不如叫人探一探广阳王府内,以防广阳王心有不轨?”

元煊并不直接提侯官的名字,太后虽然年近五十,但并不昏聩,既然侯官在太后党手里,自然会召见。

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如今她没有什么朝中势力相帮,只看明日议事结果,再看她这话在太后心中份量几何了。

太后原先不想叫广阳王出去,为的就是广阳王军功卓著,恐不可控,闻言倒觉得有理,“这话倒也不错。”

她感受着肩膀上的力道和浅淡的檀香,叹了一口气,“你今日也累狠了,快回去休息吧,我再想。”

“可不能再想了,”元煊确认太后听进去了这才松了手,笑道,“这夜思伤身不说,也伤容貌,我那家令研制了个神仙水,据说能叫容颜焕发,等我叫医女看了,明日进献给您。”

太后上了年纪更重保养,奢靡无度,听了连连点头,叫人送了元煊出宫。

元煊出了宫,淡淡看了一眼马车旁的随从,“审完的人送到广阳王府了吗?”

“送到了。”随从低声应道,“只是……殿下当真不担心那两个人颠倒黑白,坐实是殿下您设局吗?”

“怎么会?我将自已的把柄送到我设计的人手中,再是蠢人也不能这般自首。”元煊笑了笑,“走吧,该回府了。”

她也想瞧瞧,如今侯官究竟听命于太后还是城阳王。

广阳王府,人影疏落。

元潜看着堂下五花大绑的两个人,神色不定,“顺阳长公主让送来的?”

管家点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手上还端着个木匣子,“还有这个。”

元潜目光落在那木匣子上,木质寻常,没有任何雕琢,瞧着不像是放着什么珍贵之物,便示意管家打开。

顶盖被抽开,只放着一根箭矢,上头还沾染着暗沉的血迹,箭柄末端染了标记。

管家吃了一惊,“殿下,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恐吓?她想杀您?!”

元潜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今日跟随的近侍,“那支箭呢?”

近侍也赶忙去取了今日元潜冠上扎过的那根箭矢。

元潜接过来,对着一看,箭柄做的记号相同,只是位置略有差别。

他沉默片刻,近侍却已经像是知道了什么,“殿下!难不成今日之事真是长公主一手设计的?”

“这两个侍卫我瞧着还有些眼熟,今日围猎的时候分配的侍卫中像是就有这两个人。”

元潜摇了摇头,“不是她。”

“长公主虽然行事癫狂,却没必要将把柄送到我手中,相反,她是在说她问心无愧。”

元潜肃了脸色,示意人将那两个奄奄一息的侍卫口中的布条取下,“胆大包天的东西!说!是谁指使你设计当朝郡王和长公主的!”

两个人连连求饶,口中还喊着冤枉,“的确是有人让我们引您前往母熊的巢穴,我们谋害殿下,罪该万死,可那熊崽子身上究竟为何有长公主的箭矢,我们也不知啊!”

“兴许,兴许是长公主先猎杀了熊崽,惹怒母熊之后发觉抵挡不住,才叫广阳王您顶上,要不如何解释长公主恰好出现,救下您呢!”

“那熊崽子呢?”

“被长公主唤人处理了!妇人心思歹毒,想是记您不允她举荐的家令的仇呢!”

元潜听了冷笑连连,“巧舌如簧,却无一句实话,朝廷就是有你们这些蛀虫,才摇摇欲坠!”

一个小小侍卫,是如何知道他一个吏部尚书的上书内容和与长公主的龃龉的?

他瞪了虎目,再次训问,“这么说,都是长公主设计的?”

那人点头如捣蒜,元潜却轻哧一声,转头与近侍说道,“思谨,你觉得呢?”

万无禁是他的门下军师,字思谨,很有计谋,如今广阳王被困在洛阳城,没有军权,他也不曾投奔他人,反倒一直跟随左右。

万无禁笑道,“殿下心有乾坤,长公主亦是个妙人。”

“清白不必为难清白,只是三人成虎,就连长公主亦百口莫辩,无计可施啊。”

这话说得巧妙,三人成虎是谣言,亦指太后党下三人,城阳王、郑嘉与严伯安,三人沆瀣一气,敌视元潜已久,太后偏听偏信,哪怕是前太子,如今的顺阳长公主也只能用装疯卖傻的方式求活。

元潜果然摇头笑起来,“将人压下去吧,明日我带去,革职下狱,只说擅离职守便是,别的……连长公主都只能忍让,更何况是连个家令都任免不了的我。”

万无禁不知想到了什么,“今日老侍中在宴上拼死谏言,我瞧着,三日之内必有大动,太后虽然为了享福装聋作哑,可也不愿意江山不稳,她的荣华富贵不能延续下去。”

元潜听到这里,思及北边边乱,忍不住长嗟叹息,“思瑾,我憋屈啊!空耗在洛阳!我真憋屈啊!”

太后忌惮他,总怀疑他有不臣之心,他也心知肚明,只得憋着气,求老天一朝开眼,叫皇帝立起来,重新启用他,可却没想到,开眼的不是老天,醒了的,也不是真龙,而是礼佛归来就大闹一番的顺阳长公主。

“殿下,我倒觉得……这顺阳长公主射箭,另有他意。”

元潜转头,不解道,“还有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