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正是为此而来。”卢文赐将名录放在了桌子上,“您请看,空缺不少,武职和散官也就罢了,却还有几个实缺。”
崔耀接过名录,看到了卢文赐圈出的几个官职,神色端凝。
“虽说如今勋贵们也都盯着,但学生总觉得,若有勋贵意图谋求这些实缺,只怕讨不着好。”
卢文赐也有些摸准了清河王的手段,她就喜欢请君入瓮,专等人犯错再处置呢。
“你的意思是,提拔些清流世家的?”
卢文赐颔首,“只要不提拔崔、卢二家及相近的姻亲,料勋贵们也无话可说。”
崔耀摇头,“你懂朝局,但不懂清河王。”
卢文赐在心底大拍大腿,他还觉得崔耀不懂清河王呢!
崔耀抬眼,“你拟名录时,选几个你能掌控的寒门土子。”
卢文赐一怔,看向了崔耀,“您的意思是?”
“清河王一定会选毫无背景的寒门土子,但选上的要是我们的人。”
崔耀笃定说完,博山路中焚的香烧尽了。
“如今这档口,正是提拔寒门土子的好时候,”刘文君脸上显出了些神采,“殿下可有看中的人选?”
元煊抱着胳膊靠在廊下朱色廊柱上,姿态闲散,望着远处正在努力拉弓的元煌,“不急。”
刘文君有些疑惑,但她惯常隐忍,收敛了笑意,语调依旧温和,“也是,綦伯行率军直奔洛阳,其军力雄浑,沿途无州府胆敢阻拦。”
元煊转头看她,“此时提拔上来的,你觉得能活下去吗?”
刘文君一怔。
“就连我,这条命也不过在刀口徘徊。”元煊轻叹一声,“若真是天命贤臣,此时不上入仕,或许是好事,如今谁都知道,那些位置上填补了什么人不重要,有什么本事更不重要,出自哪一边才重要,此时填缺的寒门,勋贵和世家都会想要拉拢他们,我只需要他们是寒门,以表我的态度,旁的不重要。”
“午后来报,皇帝在闹绝食,一直嚷嚷着有人要下毒刺杀他,每日晨起必问可有兵临城下 。”
“他为了计时,害怕宫人故意说错时间,甚至已经开始结绳刻字了,金墉城旧宫中的人都在传,皇帝疯了。”
她面上带笑,声音却淡,“元嶷之死期,乃綦伯行到金墉之时。”
“而吾之生死,亦由此时搏尔。”
“不久了。”
皇帝每日都在等,元煊又何尝不是在等。
讨北大军还在和叛军僵持,此时若是调转军队阻拦綦伯行,定然功亏一篑,她也对讨北大军另有安排。
而今她刚刚摄政,地方上真能听她调令?还是即刻和綦伯行一同入京勤王?
元煊很清楚,她不是天下众望所归,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力肃清朝堂,稳固朝局,补偏救弊。
但即便是她,也清楚这群京中勋贵和清流世家有多么的难以驯服,不是一次惩处就能老实的。
綦伯行招兵买马这么多年,在北地是拳头最硬的一支兵马,如今她得和他硬碰硬。
“领军将军能调令四方中军,”刘文君很快明白元煊的担忧,“您与长孙太尉不是已经达成一致了吗?”
元煊摇头,讥讽一笑,“那只是因为我没有杀了皇帝,哪怕我总揽朝政,肃清朝堂,只要我不篡位,他就还能短暂和我联手整顿朝堂。”
“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你是忠于大周,忠于元氏的老顽固,皇帝一死,你是选我这个女人,还是拥立别的宗室?”
刘文君沉默了。
这几乎不是个需要选择的提问。
“我能暂时整顿这一切的前提,是皇帝没死。”元煊拍了拍她的肩膀,“皇帝一死,乱世必兴,成王败寇,在此一举。”
“而你,保全自身即可,这朝堂,我迈得进来,你也能。”
刘文君转过头,看向了元煌。
她默然许久,“太子很信任我,常与我言其苦楚。”
刘文君转而说起另一桩事来,“这几日饶安公主,不,是饶安侯,最近常常找机会想要看望太子。”
元煊眯起眼睛,没有意外,“饶安啊。”
难怪兰沉怀疑城阳王暗中想联络綦伯行。
高兰沉去肆州当了个小兵卒,好在通过侯官微乎其微的暗线和鹿偈那里的暗中相助,抓到了洛阳来的消息中那些个城阳王派出的一群力土中的部分人,查出了些线索。
这些人分成了两拨,一拨扮做了行商,在肆州城内行商自然要和地方官员打好交道,一步步结识了綦伯行麾下的官员,大肆设宴行贿,请求引荐,另一拨却潜伏在军营附近,似乎在摸清綦伯行的出行规律。
高兰沉将这些人抓住了,先私下拷问了一番,再都扭送到了戍主面前。
那封含有私下拷问内容的信辗转了一个月才到了元煊手里。
彼时元煊已经得知,綦伯行麾下出了个将才,名叫高深。
而第二封从肆州来的信,也紧跟着到了。
第一封信中,写到这群力土其中有部分人另有目的,并非要刺杀綦伯行,而是带了一封饶安公主亲笔,印着城阳王私印的密信,信中还许诺了不少财物,意图达成同盟。
这几个力土的主子并非城阳王,而是饶安。
高兰沉当机立断杀了这些代表饶安来求同盟的力土,谎称搏斗中将其杀死,将剩余的力土扭送戍主面前,由此受到了綦伯行麾下将领的赏识,走到了綦伯行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