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立了柳眉,“什么东西!一屋子女人,都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天,吃一样的苦,偏她恨不得凑上脸皮去挨打,还要当主子的耳报神!自打我们到这儿,高阳王看了歌舞还没过夜就被她使计谋喊了去,还说我们不安分!我呸!”

徐昭月伸手拽她,灼华恨铁不成钢地转头,点着她额头,“你也是!她都踩上你的门槛儿了,你也不说一声!”

“她从前是宫里出来的,原先叫明君,也是比着明妃来的,后来我来了,最擅明妃出塞曲,高阳王便说旁人都不配了,才给她改叫了绿腰,原是我对不住她。”

“看我不出去撕了她的嘴!”灼华说着就要掀了帘子出去,又被罗纱罩了一脸,钩在了鬓发上。

徐昭月忍笑去替她摘下勾起来的纱,冷不丁听得外头有哗乱声。

里外四个人都怔住了。

“什么动静?”

脩容侧耳听了一番,那绿腰已经冲了出去。

这府邸里寻常姬妾除非高阳王在前头设宴传召伺候都不得上前头,再能走动也有限,都住得挤挤挨挨了,这会儿也都涌了出来,云鬓涌动,香影重重。

一道声音终于传入了后院。

“给我砸!!!你们高阳王处处给我们长公主使绊子,还敢抢占着我们公主府的人!这是什么道理!再不把人交出来,我们可就把你这屋子全砸了,全烧了!!”

绿腰掐着一把细腰,听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赶着出来的脩容。

脩容眼底全是光,顾不得绿腰,一扭身就回去找灼华了。

如今徐昭月已经将该放的东西放好了,长公主想要彻查极容易。

就在众人闹腾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高阳王的府兵很快赶了过来。

高阳王府的兵比公主府的多了不少,眼看公主府的人就要落入了下风。

一辆轺车停在了高阳王府前,后头跟着两队挎着千牛刀的人,即便轻车简行,也足够威势逼人,叫人侧目。

车内崔松萝已经坐不住了,忍不住要掀了帷帐下车。

元煊低头将手上仔细看过的,还染着脏污和血汗的证据扔到了崔松萝膝上,“拿着,吵得很,也乱得很,你先坐着,到地方了再说。”

她说着,猛然跨步出了车厢。

在一片混乱之中,一道深长的身影压着天日,挡在了这京都如今最高的门楣之前。

“瞧我,光顾着私事了,忘了正事。”元煊冲那闻讯赶出来的独眼宦官丁权一笑,“高阳王涉嫌联合地方官员,私盗各州粮仓,对这等国之硕鼠,我得来好好查查,切莫冤枉了高阳王。”

丁权眉目狰狞,“高阳王总揽庶务!皇帝未曾下诏!你敢来搜查王府!谁给你的胆子?”

元煊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越崇,“哎呀,是有这个规矩,那我们先去查个寻常民居吧。”

越崇垂首,“但凭长公主吩咐。”

丁权心中一咯噔,看元煊模样就知道她要查那几处外宅了,当即道,“那可是高阳王私产!便是寻常民居也不能动!”

元煊似乎有些为难,转头又问,“那怎么办呢?”

隔了两条街,一把火已经冲天而起。

元煊瞧见了那升腾的黑烟。

“诶呀,离得不远,咱们得去救火,丁黄门,我先走了,下次一定进府查查。”

丁权扭头一看,那黑烟升腾的地方,瞧着怎么那么像高阳王的“金屋”呢。

第102章笼破

黑烟升腾,端得吓人,一行人逆着奔涌的人群,到了乱成一团的房屋之前。

这一里坊的人都出了门,火着得不大,只烟实在吓人,很快就被灭了,可里头早已被公主府的人都闯了进去,一团糟乱。

丁权和长公主的车架几乎前后脚压过青砖。

因着慌张,丁权声音近乎尖锐,“怎么乱成这样!往日怎么教你们的!便是里头真起了火,也别叫外人进里头冲撞了美人们!”

被抓住回话的门房汗如豆大,“先前公主府的人来要我们交出脩容灼华两位美人,我们不肯就在门口闹了起来,不知为何,后宅也燃起了一把火,我们出来抵挡的人转回去救火,这才,这才叫公主府的人也闯了进去。”

前后都生乱,自然防备松懈了,便是铜墙铁壁,公主府府兵和侯官一起,也总会被抓到空子的。

丁权咬着牙,侯官这东西跟苍蝇似的见了油腥就要沾,高阳王千防万防,也没想到长公主来了这么一手直接豁出脸面闹大的做法。

可就算乱得了一时,还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抓出高阳王什么错处不成。

他猛然回头,瞧见那身叫人生厌的缁衣。

一片错乱的烟熏火燎之中,那人傲然立在大门正中,是所有窜动的不安中唯一安然立着的一块沉污,腰间的七星龙渊如同那人的骨头一般冷硬。

丁权想,这人不要了脸皮,做出什么来都带着一股不求退路的疯劲儿。

人怎么能就不能安逸待着呢。

高阳王都许了长公主一条生路了,偏偏她却不想活。

这可怎么好。

丁权在动荡的人群中,呼吸急促,急速运转的脑子逼得他脑门至背脊都针扎一般,淌出了大把的汗

长公主不可能只是大闹一场,她今日做这一场戏为了搜查,这一时的搜查能搜出什么,一定早安排了后手,后手是什么?

只是为着区区一州的粮仓之事,高阳王随意推个人,像上回一样不过是门人走狗走歪了路,想错了主意也就罢了。

“殿下,我劝你别白费功夫,搜错了地方,你要查,也该派人去汝阳查,去州库查,你查我们高阳王的外室府邸有什么用?”丁权走到元煊面前,对着疯子说话得直接点,“你查不到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