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煊打开了那封长乐王送出去的信,唇角的弧度微微凝滞。
“他倒是心大。”
“这哪是送去平城的,这可是送往肆州的啊,你们做事不仔细。”
那只支撑在桌案上捏着信的手倏然用力,信纸顺着指尖向前飘去,被侯官接住,顺势跪了下来。
一旁的周清融下笔的手微微一抖。
这个量要不还是不加了吧?
“殿下恕罪,臣是从去往平城的信使身上截获的,没有想到……”
“起来吧。”元煊收回手,“那个人留住了吗?”
“殿下恕罪!”地上的侯官再也不敢起了。
元煊按了按额心,“罢了,这事儿原也怪不着你们,接下来务必盯仔细了,最好探一探,长乐王究竟是入京后才想起来联系綦伯行的,还是之前在地方上就开始勾结了。”
侯官颤颤巍巍地伸手捡起那张信纸,飞快地扫了一眼,心中咯噔一下。
这信中长乐王对綦伯行的称呼不可谓不熟稔,甚至还带着些讨好。
“可这信应当是往平城的没错……为什么要先往平城再往肆州,没有这个必要啊。”侯官不解道。
“如果是长乐王一人,自然没有这个必要。”元煊低头嗤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些诡异的兴奋。
周清融悬腕不决,最后听着这一声笑,还是都加上了。
“可如今穆望扶灵回乡,送他祖父葬入陵墓,自然是在平城的。”
元煊眼睛亮得惊人。
如今各方势力都到位了,那她的好阿爷,可就该退位了。
“得了,我得进宫,替鹿偈瞧瞧,这斩杀叛军首领之人,是不是也该加官晋爵。”
元煊垂眸想了想,“小小叛军,侯是不成了,封个伯吧。”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天,“后头的爵位名儿不好,得改改。”
大周爵位六等,王、公、侯、伯、子、男,后头三个,都得改改。
周清融急忙把写好的纸递上去,元煊转手给了窦素,压根没在意数量,“劳烦窦妪安排,若有短缺尽力填补。”
“对了,你,路上小心。”元煊出门身后次第跟上了一队侯官一队侍卫,她倏然停顿,身后的人都跟着呼啦啦停了下来。
二人隔着人群相望,周清融用力点头,并未行君臣之礼,“您放心。”
元煊笑了笑,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去,自已紧跟着转身,大步流星走向府外。
暖风吹起她的沉重的衣摆,将迅疾的大步也托成了稳重的前行。
战报呈上后,太后果然大喜。
元葳蕤正时候在一旁,和元煊对视了一眼,明白了她来的原因,“我听说当年万无禁被俘虏上京,于殿前陈词,陛下最后放他北上,如今果然立了战功!陛下果然眼明心亮,知人善用,这才有了北地的捷报!”
“诶?小延盛,这万无禁,是不是就是坊间传闻的那个王佐之才?”
元煊规规矩矩站在堂下,还维持着汇报的姿态,语气恭敬疏远,“姑母久不在京,倒是对朝堂之事了如指掌,连这等毫无规矩的流言都了如指掌。”
上头的人抚鬓嫣然一笑,转脸儿看向太后,“我这些时日跟着太后,家事国事天下事,日日过了耳朵,却也只记得些流言蜚语。”
“不过,这万无禁既然是陛下您一手提拔的,是不是说明,这并非什么市井流言,而是,真佐王之人?”
元葳蕤说着冲元煊挑了挑眉,“我倒觉得,陛下该好好厚赏他,待他归来谢恩之时,也叫妾见一见这辅佐您的有才之土,是个什么模样?”
元煊垂首接话,“战事未平,如今章武王只怕也快到前线了,祖母对广阳王,是否有诏?”
太后见两人话里明里暗里地互相倾轧,也只是笑,“东阳说得对,是该厚赏,就,升任为都督,加从三品征虏将军,待日后他大捷归京之后,封他为伯!还有那个什么,斩杀贺宝荣首级的,顺阳你觉得,该赏些什么好呢?”
元葳蕤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转头看向了元煊。
元煊微微俯身,“臣不敢擅专,所有荣宠赏赐,皆该由陛下亲赏。”
这句话让太后越发满意,心情极好,“北镇降户,却一心效忠大周,这很好,堪为表率,就赐黄金五十两,升五品扬烈将军,任越骑校尉,且再看吧。”
元煊眉头微动,有些不满意,但还是没说话,只继续询问后续相关军事调动之事。
元葳蕤虽然不知道这个阿鹿桓偈陀是谁,但元煊既然要为这次军功之人讨赏,那这两个,就一定是自已人。
如今既然戏帮着做完了,她也就不必再多话了。
“广阳王,先放着吧,如今章武王去了,也好制衡制衡。”太后风轻云淡说完,“叫中书舍人来拟旨吧,没什么事就放着吧,你姑母还要给我念诗呢。”
元煊却没退下,“臣,还有一事要禀报。”
太后不耐地看向了低垂着半个身子的人,“何事?”
“长乐王与平城勋贵勾结,意图不明,且,城阳王已经许久没有能在朝中说得上话了,如今都是高阳王总揽庶务,便是崔尚书都不敢违拗其心意,您瞧?”
太后狠狠皱了眉头,“你不必试探我,我什么意思你清楚,我会封高阳王为太傅,日后他会好好辅佐的。”
元煊抬眉,额头上显出讥讽的纹路,“臣却不这么认为,高阳王是不会谋您的反,可若当年之事再出现一回呢?比如……长乐王也生出了和景昭一样的野心呢?就像无论谁做主一般,高阳王似乎,都会坐视不理啊。”
“你就这么不喜欢高阳王?”
“非也。”元煊直起身,站在了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