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元煊出宫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了,漫天红至妖异的霞光之中,越崇给她带来个从洛阳外传来的好消息。

“殿下,已经安排好了,那高阳王的门下之人接受了我们安排的人的意见,做了手脚,那一堆碎石子,应该明日就能送进了太府安排的仓库里了。”

元煊仰头看了看天,“这天闷得不太寻常,是不是要下暴雨了?”

越崇跟着仰头看,用力呼吸了几下,“这不已经到夏天了嘛,下雨也是应当的。”

元煊皱了皱眉,转身上马,“去告诉太府,仓库防潮一定要做好。”

她一路纵马至道场外,这群道土做法事亦是会看星象与气象的。

“去岁大旱,今朝可否有水旱之患?”

周清融听到了元煊的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好不容易庄稼开始生长了,若再有水旱灾害,又要闹饥荒了。

这话问得太直接,道土们你看我我看你,憋出一句,“难说”。

元煊在脑子里考虑着把道场这群道土换一批人的可能性。

“请殿下容贫道观天象再行起卦。”

元煊点了点头,“有消息告诉我。”

第二日,崔松萝和周清融同时找上了公主府的门。

“有大事!”

“有急事!”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彼此对视一眼,忽然替元煊开始头疼。

“我的事事关民生。”

“巧了,我的事事关战事。”

这下可真完了。

可长公主还在宫里啊。

门人也急得没有办法,正在着急的时候,元煊居然回来了。

太子哭着闹着要去演武场,元煊原本也不过是欺负欺负小孩儿,心里挂念着事儿,见太子自已跑出去找太后告状了,也没跟着,转头出宫了。

“都来了?”

元煊淡然下马,抬手招呼一声,两拨人马一哄而入。

“说说吧。”

崔松萝率先开口,擦了擦脑门上急出的汗,“今日据说是幽州押送来的硝石矿到了,我去接收的时候,却只卸下来碎石!”

“我去问了,对面只说,因着人力物力不够,硝石矿还没能送到,让我等着。”

元煊点点头,没吭声。

周清融立马皱了眉头,“这叫什么事儿?本来现有的原料就快不够用了,就等着矿开出来,大批量送到前线去。”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说自已的大事,“我们算出来,今岁必有洪涝,还请殿下早做准备。”

元煊深吸一口气,前面那事儿本就是她设的圈套倒是无妨,后面这个,她按了按眉心,“天子失德,方生灾害,你们道场早做准备。”

周清融皱着眉头,“如今本就战乱频繁,今年要是再没有粮食收上来,京都定然又有不少饥民外逃。”

“等我除了高阳王。”元煊杀心已定,“抄了他的王府,不会落到那个地步的。”

“松萝,你现在就去闹,找押送的人,负责调度的人闹,拉着他们闹到高阳王脸上去,再叫人想办法给陆金成送个口信,告诉他,再不管,国库内可有余地给你拨款,再给我端着就让他亲自去幽州给我挖矿。”

崔松萝从座席上挺身而起,拔脚就走。

第 85章 闹事

京都驿站中,崔松萝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人,他们衣着不一,但只有头两个是戎装,其余人显然并不是训练有素的虎贲或者羽林军,有些似乎是小吏,有些身上只穿着窄袖粗布衣裳,瞧着更像是工匠之流的手艺人。

“去把他们都捆了!如此贻误军机的罪人,万不能轻纵!”崔松萝指着屋内,气势汹汹。

刚刚歇下的官员和小吏被莫名其妙的人一哄而上捆了起来,甚至有些靴子都没套上。

那矿官被生拖硬拽出来,人还懵着,一抬头看见了那明显的女子裙摆,方明白究竟是谁来闹事,高声叫喊起来,“你不过与我同级的七品小官!如何敢擅自对我动手!”

崔松萝瞧着那矿官北欧半拖半拽,弓身曲背,像被强行提溜的猴,她站着居高临下瞧着人黑得发红的脸色,长出了一口气,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元煊天然有那样睥睨众生的眼神。

生来居高临下,自然生出了压迫感。

如今她冷眼瞧着这方才还跟她嘻嘻哈哈打马虎眼的官员,心头狠狠出了一口气,来前排演了百遍的话脱口而出,“按着幽州刺史上月送入京中的信函,幽州第一批开采冶炼好的硝石已经安排运送,如今已经一月有余,再怎么也该到了,可你只送来了一堆碎石充数,还狡辩人力物力不够?”

就是说春日下雨路难行,耽搁了都好得多。

“甚至你还拿着账册要追加拨款?我只问你,幽州刺史可知道你如此颠倒黑白,抑或你自已想吞了硝石,意图谋反?”

“我如今拿下你,便是要送去好好查查,若并无你的不是,自然好生放了你,再给你赔礼道歉!给我都拉走!不必去京兆尹,事关国家大事!捆送去廷尉寺!”

那矿官显然有些意外于崔松萝知道幽州刺史的信函,“你不过是一个太府丞秘书郎中,哪来这么大的权力?你又如何看得了幽州刺史的呈报?莫不是故意来难为我的吧?也是,你一届商户妇人,破落户出身!只能耍这些泼皮市井办法,可没有就是没有,缺钱就是缺钱,要治我的罪,也是高阳王治我的罪,有你什么事?”

崔松萝冷嗤一声,“莫说接收硝石的事正是在下所管,我查你是理所应当?就说幽州刺史向京中的呈报,我叔父崔少卿告知我不是很正常,你辱骂我清河崔氏是破落户,自已又是几等门楣?”

“罢了,料想你也不是什么胆大包天的角色,小喽啰而已,狗吠我还能与你置气不成?去诏狱待着自有人问候你!”

崔松萝转了脸,正撞上闻讯赶来的一辆低调又诡异的云母犊车,说诡异,是因为这种云母车,只有皇帝御赐给勋德大臣,偏偏它卤簿只有三人。[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