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不受你们的控制,她有自已的思想,一个想活的人,就被你们打为心计深沉,你们都盼着她死,究竟是因为她狠毒,还是因为她不肯陷入你们制造的樊笼中。”
穆望并未在意崔松萝说的话,只当她依旧嘴硬,“长公主罢免的公主家令,是高阳王下属推举的,高阳王是扶持皇上亲政的大臣,她推你出去做马前卒,你之后或许会被徇私报复,难道不能称之恶毒吗?”
“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你是怪我没有告诉你我与公主成婚了,所以故意跟我唱反调,但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之后我再细细告知于你。”
顺阳回来这第一动,指向性太明显了。
“不是我想的哪样?”崔松萝发觉自已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在穆望眼底都是赌气和误解,便将话说得更明白些。
她停住脚,看向穆望。
“穆驸马,我的确不懂朝政,但我希望您清楚一点,若当真不愿意成婚的话,婚前就该拒绝,或许那您有您的不得已,可我却看不起背后唾骂自已妻子的大丈夫。”
“公主也没有强逼我,一切都是我自已的选择,便是做公主的投路石,我的性命也该由我自已做主,到门口了,驸马请回吧。”
有两辆车已经停在了门口,一辆寻常云头黑油轺车,一辆三品执事官方有的漆金卷通幰车。
崔松萝毫不犹豫,抬脚上了那寻常车辆。
穆望站在她身后,伸出的手落了空,最终慢慢攥成了拳头,回头看向了府内。
公主府内传来了一声凄惨的嘶喊,穆望慢慢闭上了眼睛。
回来的是顺阳长公主,不是那个少年太子元延盛。
公主府内,元煊听着宫人报上来的消息,“所以驸马尚未与父皇说纳妾之事,只为了和城门冒犯我请罪?”
她闭了闭眼睛,穆望想去寺庙中接人这事儿,进宫时连她都未知晓,那么綦嫔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窦素是她年幼时保母的同火人,在她还是太子时,曾答应了保母的请求,为她解了危难,是为数不多在元煊失势之后还记挂着她的宫人。[1]
那些自幼伺候她的人都已经在那一日之后被处死,可窦素因从未直接侍奉过她逃过一劫,在开府之时顺利入了公主府,京中府内的消息,包括家令贪污之事,也都是她着人送信告知的。
也正是那些消息,足以让她在刚回洛阳第一天,就将所有人打得措手不及,来不及安插人手,也来不及扫尾,一个个便都露出了马脚。
元煊看向旁边神色沉凝的窦素,面上松缓了些,仰头瞧她,“窦妪,我留您在公主府这么久,有人欺负您吗?”
窦素摇了摇头,眼眶一红,“瞧您说的,我好歹也是宫内做了多年的,哪里有人敢排挤我,倒是您,我瞧着在佛寺一年都瘦……”
她摸到了元煊胳膊上比在宫内委曲求生时结实了不少的肌肉,默默咽下原先准备的那句话,尴尬收回手,取出一小册子来,“大婚开府时候分配的人来源和背景我都给您查清楚了。”
元煊方才接过来,“多谢您,若没有您那些年的帮衬,我怎么也活不到今日。”
先前一再退避势弱是蠖屈求伸,如今重新执棋,也该清扫那些桎梏动作的累赘了。
“去把府中诸人都叫来。”元煊放下了手中持握的佛珠,眼底被烛光映照,有烈火涌动,“我的地盘,容不下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1]同火人,同灶烧饭的人,出自北魏女官刘阿素等的墓志,大意是义结金兰的人,保母就是类似后世照料孩子的乳母。
第8章 敌人
元煊冷眼站在廊下,看着那被杖责的侍从,嘶喊声传到公主府的各个角落,有人战战兢兢,有人眼底晦涩难辨。
“驸马回来不通报,看守院子的失职,杖十,发落出府,着人另外补上,若府中还有擅离职守,不尊公主之人,也是一样的下场。”
积雪尚堆在两侧,斑驳的血迹将地染得泥泞,红白赤黑,刺目惊心。
元煊阖上了眼睛,掐着那串念珠,“地脏了,我念佛,眼里见不得污秽。”
一旁的侍女打了个激灵,忙不迭着人去清洗。
“叫家丞来见我。”
元煊说完,进入了殿内,她垂眸,安静看着案上的账册和窦素送上来的侍从背景。
册子上清清楚楚写了,那主院的侍从就是綦嫔着人安排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元煊笑了一声,“綦嫔当真比我想的还要能耐些。”
元煊拿那侍从开刀,不只为了立威,也为了顺手将这个碍眼的眼线清除出去。
她安静看着漏洞百出的账册,在上头勾了几个红圈。
“家令已被罢免,他总管公主府事务,首当其冲,该罚,至于你,”元煊看向眼前的家丞,“快到年下了,我给你三日时间,令交一份让我满意的账册给我,否则,多得是人来做这个公主家丞。”
家丞赔着笑脸,不安地搓了搓手,身上的锦缎皮袍在烛光下泛着光彩,身上金玉光彩倒比身上毫无装饰的公主更像个显贵,他犹自辩解,“殿下,从前家令已被革职,这账册都经过了家令之手,其中许多,小人也不清楚啊。”
元煊抬眼,“看来你是不想做这个家丞了。”
家丞不知这长公主究竟哪来的人手和底气,要知道公主府中可没有她的人,这婚后一月,长公主就被发落去佛寺修行了,走的时候也只带了两个侍女一个车夫,不是后来驸马看不过眼又在送药的时候顺便送了两个侍女,只怕如今还没人使唤呢。
这一回来就作威作福,一个侍从也就罢了,谁能真敢动他这个真正管事的人呢。
家丞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长公主又闭上了眼睛,“下去吧。”
家丞本以为自已算是糊弄过去了,下一瞬间,就发觉自已被人架起,拖到了廊下方才受侍从受杖刑的地方,他方才惊慌挣扎起来。
“公主恕罪,公主恕罪,小人不是不能重整账册啊,求公主宽恕,小人这就去做。”
元煊却没给家丞第二次机会,声音冷淡。
“我在佛寺近一年,想必府中人也不习惯我这个主子回来了,怠慢一次,我可以发善心宽恕,再有第二次,佛祖想必也饶不了心存歹念之人。”
“出宫开府的时候,我没有好生料理家事,但现在我回来了,你们最好睁开眼睛看看,你们头顶的这片天,是姓元,还是姓穆。”
“来人,杖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