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好?之后要怎么补救了吗?”薄言初问他。
“我决定重头来过。”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电话那端的薄言初终于说:“行,那到时候记得?把测试完的新?版本发?给?我,我找几个人试玩一下,给?你反馈。”
那之后,万俟延开始制定严格的公司管理制度,力图约束和规范员工的行为,保证在提高效率的前?提下,也能做到尽善尽美。
他构建了一个更为宏伟的框架,也增加了更为复杂的游戏场景,建立多条支线,不断对内容进行更新?完善,也对数据保护系统进行了加固维护。
他做了一轮又一轮的测试,在电脑上详尽地?记录了各类问题。
万俟延专注地?将身心都投入到工作当?中,也逐渐意?识到回国之旅并?非一件简单的事。
即使他现在回国,组建新?的团队,也无?法避免许多意?外的发?生,或许他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够坦然地?回去?,迎接未知的一切。
补救是一项非常耗时的工作,万俟延每天除了睡觉,其余时间几乎都坐在他办公室的电脑前?。
不过这?已经成为他在美国的生活常态了。
他在这?里生活了4年多,除了学校组织的一些业余活动和薄言初的各种理由?邀约,很少会把时间浪费在除游戏以外的事情上。
那次被薄言初喊去?街上闲逛,也是出于迫不得?已,不过他极力将距离缩短在了自己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事实上,加州是一座与燕城截然不同的城市。
加州是地?中海气?候,常年温暖而干燥;而燕城则是四季分?明,冬季寒冷,夏季潮湿。加州比较注重科技与娱乐产业,而燕城则富有浓厚的文化底蕴,在过年时,整个城市都会挂满节日气?氛浓厚的红灯笼。而这?里,几乎一盏红灯笼都看不到,好?像跟燕城完全处于两个世界。
那天天气?不太好?,实际上并?不适合在外头闲逛,街上的行人也很少,偶有车灯闪过,路人寥寥。
薄言初就好?像为了证明不虚此行一般,在街边的报社随意?地?买了几份报纸,美其名曰:“了解国内资讯。”在挑选完报纸后,他又随手抓了一本杂志递给?万俟延。
万俟延是很不乐意?接过的,也没有任何想要翻开看的心情,所以在薄言初翻出印有卿清也的那几页时,他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很灿烂明媚的笑容,明艳清丽的脸庞,就那样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万俟延的眼球。
好?似她从前?毫不犹豫、不容拒绝地?闯入他的生活一般。
可是很奇怪,从前?每天都会见到的人,只要对方朝自己看来一眼,万俟延就能猜到她下一秒要说什么。可是此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了,也猜不出她在微笑时内心的想法。陡然看到她的笑容,还会生出一种恍惚之感。
其实是很寻常的一个笑容,但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笑过了。
认真回忆一番,是真的很久很久了。
万俟延觉得?自己的耳旁嗡嗡直响,薄言初好?像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或许是问他满不满意?,也可能是在夸卿清也,但他像是没有听见。
薄言初的声音好?像被窗外鲜少的车声覆盖,让他再认真听也听不真切,所以也就没有任何回复。
过往别人在说话时,万俟延向来都会认真倾听,时常保持沉默,间或给?予回应。即使回复单字,亦或者说回复一些不怎么好?听的话,但是很少会让一段聊天停留在无?声无?息连不搭理的情绪都没有的沉默里。
但这?次,他却沉默了很久。
“万俟延。”薄言初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停下来问他,“你怎么了?”
万俟延沉默地?看着他,很明显地?顿了一下,目光从杂志上移开,变得?有几分?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没怎么。”
好?像怕薄言初不相信,他又补了一句:“忽然想到了我的游戏,之前?有些情节卡住了,刚刚好?像突然想明白了。”
“什么情节卡住了?”
没有想到薄言初会继续追问,但万俟延还是和他聊了聊新?版游戏最终的结局和一些规划。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面色也是无?波无?澜的,过于漆黑的眼珠静静地?回视着自己,平静得?像是两颗没有生命力的珠宝。饶是观察细致者如薄言初,也是没有瞧出任何反常之态的。
这?晚万俟延很反常的失眠了,这?是鲜少发?生的事。
往常的这?个时间段,他只要处在一个熟悉的环境,闭上眼便能立即睡着。然而这?一天,屋内温度适宜,也无?任何其他变化,他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只要闭上眼,他就会想到杂志上的卿清也,想到他许久未见的笑容,于他而言都变得?陌生了。
他的双眼阖上又睁开,脑内乱作一团,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噩梦。
他梦到了高中参加竞赛班的自己,还看到了去?学画画的卿清也,和她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的地?方,站着一名男生,身姿挺拔,眉目俊朗。
在他看向那名男生的时候,男生忽然似笑非笑地?朝自己看了一眼,接着一把牵起卿清也的手。
万俟延几乎在对方刚做出那个动作的时候,就猛地?惊醒过来,一身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梦境在黑暗的环境之下仿佛仍旧清晰,令他感到十分?恐怖。
万俟延拿起一旁的手机,消息堆积了满屏,独独没有卿清也的。
他点开同卿清也聊天的短信界面,目光在上一条信息发?送的时间微末停留了一瞬,接着他猛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失去?联系1500多天了。
万俟延很长地?叹了一口?气?,重新?放下了手机。
在一起相处了那么多年,陡然分?开其实对他来说是一件很不容易习惯的事。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在强迫自己去?学着习惯,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十分?紧凑、忙碌,让自己根本就来不及思考他们已经决裂这?件事,也没有时间对身旁过于安静这?件事感到奇怪。
直到这?一晚,躺在床上陷入失眠,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吓醒的这?一刻,这?种不适感忽然变得?尤为强烈。
万俟延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他觉得?自己的大脑简直混乱极了,也无?法相信梦里的境况是真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自己的严防死守之下,卿清也还是会喜欢上别人。
他不是不能接受她跟别人在一起,他只是希望不要是简行。
但也许任何人都不行。
万俟延再一次想到杂志上的那个笑脸,卿清也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呢,她好?像一点儿都不会沉浸在失去?自己的悲伤中,更不会主动跟他联系。好?像无?论身边有没有他,生活都能一如往常地?继续,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万俟延静静地?想,感觉自己好?像想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