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阙：……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乱蒙都能蒙得那么准吗？
她和闻轻吟的敌对关系就那么人尽皆知吗？
商阙叹了口气，神识扫了一圈，确定没有窥探这里的目光后随口道，“对，我是窃骨者，所以我能走了吗？”
“哎，我好不容易伪装的，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暴露了。”商阙叹气的幅度有点大，偏生表情是极为淡然的，幽蓝色的眸子镶嵌在那张瓷白的脸上，轻佻中带着几分认真的冷。
语气又太过随意，一时间让人难辨真假。
覆面女子踌躇起来，若商阙不是窃骨者，那相当于放了商阙一命，若试探出商阙是窃骨者，依照窃骨者的赫赫凶名，她今日恐怕难以存活。
可是窃骨者为什么会埋伏在九霄宗，那个凶名赫赫的人又怎么会救一个普通的外门门生？
但……
这个人对阵法的了解太深了。
覆面女子心中的天秤在不停的摇晃，她的目光也怀疑地游移着。
她拼命的思考商阙身上的漏洞，但在商阙不耐烦的目光中，思绪愈发混乱。
她长久不能说什么，眼看商阙就要拎着苏棠华离开，她身后的金丹女子再度提醒了一句。
“龙血。”
在那一瞬间，好似灵光劈开迷雾，她恍然道，“对，是龙血，你的血液不对。”
“嗯？”商阙偏了偏头，想说什么，但她鼻尖微皱，她好像是闻到了什么。
于是她攥着苏棠华衣领的手紧了紧，而后又浑不在乎般弹了弹自己那满是血污的衣服，略带一些困惑地质问，“说清楚点。”
而覆面女子的嘴角再度扬起，她向着商阙走来。
“窃骨者窃取龙骨，想换掉自己一身蛇血，你的身上没有蛇血的味道。”
商阙：……
我怎么没听说过窃骨者的本体是蛇啊。
但是商阙的演技极佳，她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空白，好似被戳破了可怕的谎言。
覆面女子冲上去，一只手掐住商阙的脖子，另一只手攀附而上，游走于商阙的面颊之上。
“没有易.容.面.具。”
“虽然没想到你才是闻轻吟真正珍爱的那个人，但是并不晚。”
覆面女子想起被自己动了手脚的水幕。
闻轻吟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水幕的画面不对呢？
要在最后两个时辰。
那个时候水幕之上才开始播放商阙是如何死在自己的手中，而商阙真正的尸身早就被秃鹫分食了。
她再度拿起长剑，见商阙要反抗，想率先挑断商阙的手筋。
但也在她的剑碰见商阙皮肤的一刹那，一道明亮如缎的剑光呼啸而至。
血液喷溅。
商阙瞪大了眼，眸中竟只能见硕大的血珠子，待到血液掉落，她这才看见闻轻吟冷脸挥剑的身姿，行风飒飒，吹动着她今天的银质发簪如银蝶翻飞，乌发飘扬，但她身如轻烟却势若雷霆。
那一剑有皎月破云之势，衣袂翻飞萦绕，终于露出她那张清丽含煞的脸，黑眸好似寒潭中的墨玉，牢牢地抓住所有人的视线。
这副模样就这样印入商阙的瞳孔，随之一起到来的是舞动的血珠，和覆面女断掉的手掌。
但禁锢并没有消失，因为商阙被闻轻吟单手抓住，巧劲一拉，就在商阙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时，闻轻吟就一把将其从覆面女子的怀中拽离，而后商阙就被闻轻吟揽在怀里。
在那一瞬间，商阙撞到了闻轻吟的胸脯，还没等她有些许的不自在，闻轻吟不握剑的左手突然覆盖而上，她轻轻覆盖住商阙的眼睛。
她有些用力，商阙的下颔微微扬起，露出雪白的脖颈。
这一瞬间的变故太多，多到大脑没能做出反应，但是视网膜却忠诚地呈现了黑暗前的最后一幕。
是覆面女子因疼痛而痉挛的下颔，是闻轻吟毫不卸势顺势而来直冲对方脖颈的一剑。
那剑亮如白练，晃花了人的视线。
商阙听见了刀锋滑过皮肉的声音，快且锋利。
那剑太快了，转瞬即逝间挥出，一切如电光火石，或许在闻轻吟刚捂住商阙眼睛的那一刹那，覆面女子的头就被闻轻吟割下。
血液喷溅而出。
闻轻吟抱着商阙往后撤去。
但她好像有点高估了自己。
她从来没和人那么亲密过，更别提搂抱住一个人向后躲避，闻轻吟踉跄了一下，身姿一顿。
就因为那么一顿，头颅飞起而挥洒出的血液最终还是落在商阙的脸颊上，喷溅在闻轻吟的手背上。
幽蓝色的发，素白的手，微张的唇以及星星点点的血珠。
闻轻吟的乌发和商阙的蓝发纠缠在一起，甚至因为这次从没有过的撤退，再次让商阙磕绊在闻轻吟的怀中。
闻轻吟的身体出乎意外的……很软，不像是她展露出的性格，也不像是她挥出的剑。
柔软和暖香蒸腾而上，商阙在某一瞬间还听见闻轻吟失序的心跳。
太……太奇怪了。
商阙有一瞬间觉得别扭，但好在，闻轻吟的心跳平复的很快，马上就恢复了常有的，稳定的节奏。
又是那个冷静且无所畏惧的闻轻吟。
商阙松了口气，意识终于回神，猫哭耗子般哀叹了一下覆面女子既定的命运。
随后她就闻到了从闻轻吟身上传来的，被熏染上的香气。
——闻轻吟总爱搞这些。
她平日里从来都不像是剑修，像是被娇养的富家女。
明明剑客身上是不宜留下香气的，免得被嗅觉灵敏的人发现。
但闻轻吟从来都不在乎这些。
她无论何时都是发光体，无论何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只会聚焦在她身上。
哪怕她还是化神，不是修为最高的那一批人，但她绝对是最强的，最不容忽视的一个人。
闻轻吟……
商阙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
她为什么那么想要一把龙骨剑呢？
她突然觉得有些遗憾。
暖香烘得她发晕，皮肤在辨别闻轻吟细微的掌纹，能感受到闻轻吟手掌的每一分用力。
她甚至能感受到随着闻轻吟的举动而在她脖颈上游移的发。
感觉在那一瞬间被放大了数倍。
睁开眼是现实生活中的暖香和闻轻吟的带着暖意的呼吸。
但闭上眼就是闻轻吟挥剑时如墨玉一样的眸。
太奇怪了……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商阙的心脏紧缩了一下，而后开始不争气的跳动，就好似现在被危机包裹着一样。
她们离的太近了。
近到闻轻吟能听见商阙的心跳。
她不着急去斩杀那个金丹期的女子，反而有些困惑商阙为何才开始恐惧。
闻轻吟有点苦恼。
她并不会哄孩子。
她犹豫了一下，带着商阙转过身去，避开覆面女子的头颅，而后她才松开盖住商阙眼眸的手。
她轻轻抚摸着商阙如绸带一般的蓝发，轻轻压低声线道，“不要怕。”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在这里。”
有什么情绪轰然而上，把大脑冲的一片空白。
恍惚间她听见有什么声音，竟是金丹女子张狂的大笑。
“闻轻吟，原来这就是你的软肋吗？！”
“闻轻吟你终于又有软肋了吗？！”
闻轻吟甚至都没有抬眼，蝶翼一般的长睫微颤，她的目光落在商阙的脸颊上。
她还是有些困惑，她想不明白商阙的情绪。
但这并不妨碍她挥剑。
就如切瓜砍菜一般，金丹女子不过几息就死于闻轻吟手上，身上爆出一堆傀儡零件。
闻轻吟没有丝毫意外。
她还是觉得商阙被眼前的一切吓到了。
所以她并没有松开商阙。
甚至在思考到底要怎么安抚她。
直到衣着破碎，好像经过一番恶战的厉方仪跌跌撞撞的出现在现场，闻轻吟的视线这才从商阙身上移开。
厉方仪先是去检查了苏棠华，确定苏棠华还有呼吸，修为也没什么变化，灵根也无损伤，厉方仪偷瞄了一眼闻轻吟，轻松一口气。
检查完苏棠华她才开始检查被闻轻吟捅穿的傀儡，她实在不了解闻轻吟和窃骨者的争斗。
但是闻轻吟明面上的敌人好像就只有一个窃骨者，于是她合理怀疑，“是窃骨者吗？”
“她倒没有那么藏头露尾。”闻轻吟又恢复了她冷淡的声线。
她耍了个剑花，挥洒掉长剑上的血迹，剑入鞘，她冷声道，“我知道是谁了。”
厉方仪的唇瓣开合了一下，最终闭上了嘴。
*
商阙没能继续留在剑冢里，闻轻吟以为商阙被这血腥的场景吓坏了，带着商阙坐上灵兽拉乘的软轿，将其带回了自己的住所。
其实从闻轻吟道童的装修风格上也可以看出，闻轻吟此人的生活极为奢靡。
各种日用型法器看得商阙眼花缭乱，最终商阙害怕自己太过嫉妒，果断低下了头。
闻轻吟从道童手中接过沾湿的锦帕，她没有先擦自己被喷溅上血的手，而是轻抚起商阙的头，擦掉了商阙脸颊上的血珠。
闻轻吟的呼吸就那么打在商阙的唇瓣上，带着几分花茶的香气。商阙不敢乱看，但又害怕自己的目光太过躲闪，反而被闻轻吟觉察。
那一瞬间她真的坐立难安，她真的不理解，闻轻吟那么冷淡的一个人，怎么就能做出那么亲昵的举动？
商阙尽力放空自己的目光，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但谁料，闻轻吟竟然红唇微勾，托起商阙下颔的手指微微用力，她问，“你在害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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