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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陈空青没有再理会身后的人,径直走下楼。

高天友在楼梯口等着他。

他也看出来了陈空青不开心,但只以为他是接受不了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是个渣滓。

“哎,凌霄这人……贱的慌,我真后悔当初还撮合你俩……但是空青,我真不知道他是这种人。”高天友又叹了好几口气,“别想他了,我请你吃大餐吧,咱别去食堂了,火锅怎么样?”

身边的青年没什么灵魂地应了两声:“好……”

高天友搭着他就往学校旁新开的火锅店去。

吃火锅的时候,兔子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高天友一个劲的给他夹菜:“多吃点,你看你瘦的,和猫似的。”

陈空青点着脑袋,吃着碗里热气腾腾的牛肉卷,却好像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他忽而出声:“天友。”

埋头干饭的男人抬起脑袋:“你说。”

他以为陈空青是想和他说凌霄的事。

“你们那边过年,是怎么过的?”兔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起这个,就是刷到过一些北方过年的视频,好像很热闹,很有趣。

“我们啊。”谈起这个,高天友的脸上都洋溢着马上要回去的幸福,“我们那边就是包饺子呗,大家围在一起吃团圆饭,和你们应该差不多,但我在农村,可以随便放炮仗烟花,可以随便玩,就挺开心的。”

“应该很热闹吧,感觉…很好玩。”高天友短短几句话,陈空青已经感受到那种过节的氛围。

他没有过这样的记忆。

也许十岁之前是有的,但又被他给忘记了。

“是挺热闹的,等你回去过完年,可以来找我啊,我们那边雪下得很大的……你肯定没见过……”

高天友并不知道他不回家过年,还问起他们过年有什么仪式。

陈空青只能有些吞吐地说和他们差不多。

毕竟,他已经忘了传统的一家人一起过年是怎么样的了。

他只记得自己一个人过年的时候,会买上几斤牛肉炖胡萝卜,饺子他包的不太好,所以不怎么吃,至于其他……好像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就像平时怎么过日子,他就怎么过年。

所以,他这样的人,就只能自己一个人过年么?

兔子其实知道凌霄说的话是故意气他的。

也知道,凌霄说的话根本就没有任何厘头。

但是……

他还是深陷在一股莫名的寂寥和悲伤里。

明明这么多年,他应该已经习惯了的。

也许,还是需要再调整。

陈空青就这么调整了一路,从火锅店回到公寓。

年节之前,总是最忙的时候。

徐医生也很忙,常常都是早出晚归。

黑猫警长这会儿在睡觉,徐医生也还没回来……

兔子坐在沙发上发呆,他也没有再想什么,就是单纯的在发呆。

但是发呆发久了,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过年这件事。

其实今年过年,他不算一个人的。

还有黑猫警长嘛。

他这么想着,又想到要给黑猫警长准备点什么新年礼物呢?

要么用猫罐头给小猫做一个年夜饭?

再买几个新的逗猫棒。

“叮咚”。

兔子正胡想着,忽而响起一阵门铃声。

他有些疑惑的起身去开门。

搬进来这段日子,门铃几乎没有响过,因为他和徐医生都是知道入户密码的,不需要按门铃。

难道是有徐医生的朋友来?

他走到入户门前,缓缓按下把手。

厚厚的门板被缓缓拉开,一道颀长的人影也在眼前映现。

只见一身羊绒大衣的徐京墨手里抱着一个很大的快递。

“没手开门了,还好你在家。”男人站在门前,风尘仆仆的。

“唔,徐医生快进来换鞋吧。”陈空青伸过手去接男人手里的大快递盒。

“谢谢。”男人很自然地松下手里的东西。

快递盒虽然大,但其实很轻,几乎没什么重量。

陈空青将快递盒抱进玄关,搁置在一旁,虽然有点好奇,但并没有多问:“就先放在这么?”

“可以的。”徐京墨已经换好拖鞋,顺势脱下了身上那件深色的大衣。

兔子回眸,看着男人将大衣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

感觉徐医生好像有无数件这样的大衣。

灰色的,黑色的,米色的……

但是每件在版型和剪裁上都有着微妙的不同,而且每一件都和徐医生的身材完美适配。

“看什么呢?”徐京墨恰好偏过身来。

见到了盯着自己大衣看的兔子:“喜欢大衣?”

“我很少穿。”兔子回答着,“就是看徐医生穿着特别合身,走起路来挺有气势的。”

如果自己能这么有气势就好了。

“我的给你可能会垂地,过两天带你去我常去的店里做一件。”徐京墨走上前来,很自然地揉了揉兔子圆圆的脑袋,“晚饭吃什么?”

陈空青听着男人的描述,总觉得自己要是穿上这个大衣的话,大概会像披上了一个大麻袋。

他慢半拍地缓过劲来。

刚刚一直陷在凌霄的那句话里,都忘记晚饭这茬了:“……没什么菜,要不我现在去买吧?”

他记得之前和徐医生说过,他平时可以帮忙做菜什么的。

但最近他好像都没做,有时候回来还是蹭的徐医生的饭吃……

“不用麻烦。”徐京墨撩起上衣袖子,“焖面吃吗?我买了点鲜面条还没吃完。”

兔子点着头:“好呀。”

“那你去客厅和小猫玩一会吧。”男人说着已经走向厨房。

陈空青凑上前:“我来帮忙吧。”

徐京墨:“做个面而已,没什么要帮忙的,去休息。”

男人就这么不容置喙的拒绝了他,随即走进厨房合上那道隔绝油烟的玻璃门。

兔子只好作罢,呆呆坐回客厅。

黑猫警长这会已经睡醒了,睁着那双卡姿兰大眼睛,“喵喵喵”地叫着。

小猫来家里已经正好一个月零一个星期的时间。

样子也变了很多。

已经不是小奶猫的样子了,腿变长了,毛色也愈发油量柔顺,那双眼睛也越来越圆。

身上的花色也越发标致,性格也越来越奶牛猫了……

譬如现在,小猫不知道哪来的牛劲,在地毯上瞎蹦哒,又从地毯蹦上沙发,又从沙发上蹦到阳台边。

陈空青:“……”

他好不容易抓住了躁动的小猫,但也舍不得打,只能口头教育了一番:“不可以这样的,小咪。”

是的,他们好像现在还没给小猫取名字,要么叫黑猫警长,要么就叫小咪。

“这样很危险的,知道吗?”兔子一本正经地对着一只奶牛猫讲道理,“万一摔倒了呢,万一碰倒东西了呢?”

“喵~”奶牛猫夹起声,“喵~~”

好像在说:“人,我知道错了。”

兔子一下就心软下来,把猫抱进怀里:“不是骂你,我是在和你讲道理,你别记仇……”

“在讲什么道理呢?”徐京墨刚从厨房里出来,就听见客厅里,兔子嘀嘀咕咕着。

凑近一听。

原来是兔子在和小猫讲道理。

男人不由弯唇,笑着道:“黑猫警长知法犯法是吗?”

“它刚刚乱跑乱跳来着。”陈空青玩着小猫软软的耳朵,“现在应该听懂了,不会了对吧?”

小猫顺从地应声:“喵~”

“先洗手吃饭吧,等会我再感化它一遍。”徐京墨看着坐在地毯上的兔子和小猫。

这样的场景,曾经只能出现在他的梦里。

“好。”陈空青松开了小猫,起身去洗手。

饭桌前已经放上了一锅焖面。

陈空青上桌的时候,徐京墨已经给他盛上了一碗:“同事教我的做法,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兔子抱着碗吸溜了一大口,给予高度评价:“特别好吃!”

“那就多吃点。”徐京墨说着,将桌上的煎蛋往兔子面前推,“溏心蛋,拌在面里也好吃。”

兔子吸溜着面条,没空说话,只能点着脑袋表示赞同。

吃着吃着,陈空青又开始胡想了。

说来也是怪不好意思的。

最近真的都变成徐医生在投喂他了,他自己都觉得吃得脸圆了点。

而且最近,他的病情都很稳定,除了睡前有点不舒服,其他时候几乎都没有发作过。

不过刚刚一个人在沙发上发呆时,有那么一点异样的滋味。

但也是那时候,徐医生回来了,然后小猫也睡醒了。

异样的滋味也随之不复存在。

吃完面,兔子又坐回了地毯边和黑猫警长玩。

“有空吗?”徐京墨也悠悠凑上前。

陈空青抬起脸蛋:“当然有,怎么了徐医生?”

徐京墨:“想让你帮忙,帮我一起拆那个大快递。”

“可以啊。”陈空青一副义不容辞的样子,从地毯上起来。

他走向那只大快递。

是长条形状的,这会正被摊在地砖上。

只是……盒上被密封的胶带处都已经被划开。

不是已经开好了么?

陈空青有些疑惑地看向身边的男人:“不是已经开好了么?”

男人垂眸看他,示意着:“打开看看。”

兔子仍然疑惑,疑惑地蹲下身去,拆开牛皮纸盒。

随着盒子被打开,一只和他这么高的胡萝卜抱枕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兔子眼睛亮晶晶的,抱起这只手感柔软舒适的胡萝卜:“这是……”

他转过一点脑袋,正好对上徐京墨的眼。

男人的眸色深深:“送你的新年礼物。”

新年礼物。

兔子的心底泛起一阵柔软,这阵柔软似乎将这里有关新年而累积的酸涩都给淹没,稀释了。

“我…我很喜欢,有它陪我过年,我很高兴。”陈空青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于是就变成了有点语无伦次的样子。

徐京墨看着眼前,抱着胡萝卜却比胡萝卜还要柔软的兔子,眸里闪过些什么。

而后,抿唇郑重道:“我和它一起陪你过年,怎么样?”

第42章

陈空青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其实脑袋里有点空。

准确的说,是很空。

就好像徐医生张口和他说的,是一句外文。

兔子沉默了。

沉默的时间有些长。

立在原地的徐京墨只觉每一秒都走得很慢。

眼前的兔子垂着眼,手里抱着那只巨大的胡萝卜。

有那么小半张脸被那只胡萝卜遮住,连带着一只眼睛也被遮住。

另一只让能看到的眼睛是垂着的,暴露出长长的羽睫,正在空气里微颤着。

男人的喉结微滚,就连喉间的肌肉都在紧张:“不想吗?不想也……”没关系。

“不……不是的。”陈空啊抱着胡萝卜从地上站起来,有些着急地否认着,“没有不想,但是徐医生你不用回家和爸妈一起过年吗?”

“不用。”男人脸上紧绷的肌肉缓和,随口给出一个理由来,“他们现在定居国外了,我没抢到机票,就打算自己在国内过了,等年后有时间再去看他们。”

兔子听着,点头时,蹭上柔软的胡萝卜:“是在国外哪里?我可以帮忙抢抢看。”

“在旧金山。”徐京墨看着兔子那颗比抱枕还要圆的小脑袋,“没事,他们已经定了去夏威夷旅行,还不想我去打扰呢。”

陈空青没有过这种父母双全,而且父母感情还很好的体验。

但只是这么听着,也觉得很幸福了。

他把手里的胡萝卜更紧地抱住,眼睛也贴上这棵崭新的胡萝卜,和那只陪伴自己多年的胡萝卜其实很像。

但那只胡萝卜已经很多年。

被洗得褪了颜色,又因为被他日积月累的拥抱,揉捏,里头的棉花变得干瘪,抱起来已经没有那么舒服了。

“我也有一只胡萝卜抱枕,和徐医生送我的这个很像。”即使那只“老萝卜”已经变得其貌不扬,陈空青还是忍不住和男人介绍,“很多年前的了。”

“这样吗?那我们这算是……心有灵犀?”徐京墨笑起来,唇角勾出一抹弧度。

“是的吧。”兔子也笑起来。

只是下一瞬,他的脑子忽而又涌进一些很奇怪的话,而且除了这些话,就什么也没有。

就是白花花的一片。

【“这是哥哥送我的吗?”】

【“哥哥,我不想抱胡萝卜睡,我想抱着哥哥睡!”】

陈空青痛苦地皱起了那双眉,抓着胡萝卜却没法借到力气,身体下意识地求助。

往前栽去。

就这么栽进一处温暖而又□□的怀抱里。

徐京墨有一瞬的愣神,但很快便环腰抱住怀里的兔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惊慌:“陈空青,你怎么了?”

眼前的白光悄然散去,大脑重新开始运转。

陈空青吐出几口浓重的喘息:“唔……”

他睁开眼,才发觉……自己被膈地一些发疼的下巴,原来是……抵在徐医生的胸上……

在感叹这个胸的硬度之时,他又不得不感受到了这个胸膛鼓起的弧度。

怎么练得这么大的……

等等……陈空青……

现在是…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兔子挣扎着,把下巴抬起:“没事,就是失忆后遗症又……又发作了。”

徐京墨环着兔子那截比棉花还要软的腰,就这么带着兔子坐上不远处的沙发:“这次好像严重了?”

的确是比之前晕的时间长,但陈空青不想让徐医生担心,于是小声道:“其实也还好,没事的。”

也是在此刻,他才发觉,自己的腰还在被什么圈着。

隔着上身那件针织衫,他也能感受到……

感受到炽热却又潮湿的触摸。

他腰侧的皮肤一直很敏感,被这么一刺激,身体不受控的抖了两下。

沉睡了几天的皮肤饥渴症也终于是趁此机会爆发了。

陈空青的脸上油然冒出两朵浮晕。

他原本是想要从男人怀里出来的,可这会儿身体已然沦陷,就这么清醒地贴在徐京墨的怀抱里。

徐京墨其实已经准备放手了。

毕竟此刻,他已然没有理由再抱着陈空青不放。

可是。

好乖。

怀里的兔子乖的不像话。

也软得不像话。

他承认自己的贪婪,也承认自己品行低下。

于是就这么,不动声色地继续环住这截软腰。

然后等待着。

等待着兔子对于自己的审判。

奇怪的是,兔子竟没有动。

就这么窝在他的怀里,甚至连脸蛋都还乖乖窝在他的怀里。

只是那具………在此时变得有些……

男人的指腹不禁在兔子的……了一下。

很轻地刮过。

“嗯……”陈空青随之……伴着一声短促的轻叫,像平时喵喵叫的小奶牛猫。

在意识到这是从他嘴里发出的声音后,陈空青彻底没了抬头的勇气。

身体也越来越软下去。

可是这样窝在徐医生的怀里,也太……太奇怪了。

他不禁暗暗握住拳,想借着沙发的力量起身。

*******

陈空青:“……”

等他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环着自己的男人开口,语气镇定:“你发病了。”

兔子无地自容地缩成一团,想要用身边的胡萝卜挡一挡。

那只胡萝卜却被男人毫不留情地撇开:“不用挡,这没什么。”

兔子低着脸,但那双红的像是刚从一百度的蒸锅里出来的耳朵早已暴露。

“我……我去洗手间。”憋了好久,兔子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他想起来,想赶紧逃走。

可能这在徐医生眼里并没有什么,可是……他自己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这么立着和徐医生抱在一起。

但是……

就像是跌进了温柔乡里,根本起不来。

徐京墨看着已经化成一滩水的兔子:“不用压着,越压着对你的病情越不利。”

“不是……不是我要压着。”虽然此刻着急的是逃走的,但他还是想说明一下,“我之前试了…弄…弄不出来。”

如果能弄出来,他也不至于每次都要冲三四遍澡,手指都泡白了。

“可能需要一点强刺激。”男人张唇的同时,舌尖刮过齿缝。

陈空青咬着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口的:“要怎么……怎么刺激?”

“别人帮你。”徐京墨的语气依然冷静,就像一汪永远不可能泛出涟漪的冰湖,“我帮你。”

但只有冰湖知道。

平静的湖面之下,暗流汹涌。

陈空青被这句话震得瞪大了眼睛。

徐医生……帮自己?

这怎么帮自己?

不可以不可以。

混沌的大脑在这一刻猛然清醒,陈空青支配着软绵的腿从男人怀里钻了出来,起身逃跑:“我……我自己去房间,我自己……自己可以。”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兔子跑了。

跑得踉跄,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啪嗒一声。

是卧室门合上的声音。

徐京墨坐在沙发前,舌尖再次滑过齿缝,随之顶了顶面颊。

不能着急。

兔子胆子小,会害怕。

会逃跑。

只是此刻,他的手上还沾着兔子温软的触感,鼻间萦着淡淡的药香味。

他的血液也在往某一处积聚,翻涌。

陈空青一个人在卧室里努力了很久。

没有用。

一点用都没有。

反而越努力越坚铤。

兔子急得不行。

又急又难受,浑身烫的厉害。

没办法,他只能在冬天里开起了冷空调。

即使是这样,症状也并没有缓解。

还是觉得热,身体里的水份似乎要被烧干。

他的眼里噙着一点湿润,耐着性子又努力了一番。

还是不行。

可他能感受到,这次不是冲几遍冷水澡就能解决的事情。

这次是必须……必须打出来。

可为什么就是不行。

他刚刚在床头翻出了药,没有就水就这么吞了下去。

可药物好像只是让他的舌头变苦变麻,其他作用约等于无。

兔子急哄哄地掉了眼泪。

羽睫被滚烫的泪珠打湿,粘在眼睑处。

彼时,静谧的空间里,响起两声清晰的敲门声。

门板被很轻的叩响。

却让靠在床边的陈空青猛地哆嗦了两下。

隔着门板,徐京墨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怎么样?好受一点了吗?”

陈空青想说话,却不知道为什么,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身体像是被扔在一口油锅上烹煎,很烫,还有点疼。

又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皮肤上排队游行。

受不了。

“陈空青?”门外的徐京墨不禁蹙眉,“你不说话我就进来了。”

陈空青用沙哑地音腔艰难地吐出一句:“徐……徐医生。”

很轻很碎地声音。

可以听出,兔子好像哭了。

早已悬在门把前的那只手终于按了下去。

房门被推开。

只见昏暗的卧室里,气温异常的低。

而床上的兔子却没有盖被子,见到徐京墨的那一瞬才着急忙慌的想要扯过身边的被子遮掩些什么。

“是不是很难受?”徐京墨快步走到床沿。

只见床上的兔子双颊是绯红的,那双柳叶眼也泛着一圈红,睫毛被眼泪打湿了,粘成一小团。

此刻。

他不想再讲究什么礼节。

什么分寸。

他只想让这只兔子舒服一点。

湿漉漉的兔子很着急的拉过被角,并不敢看徐京墨:“我没事……我好了……”

下一瞬。

一只大手不容抵抗地探进被子。

第43章

夜半。

窗外开始飘起小雨。

淅淅沥沥。

次卧的窗外正对着一棵茁壮的枫树,冷雨如丝般落下,落在干枯秋黄的枝干,一片片火红的枫叶随着冷风飘逐。

陈空青一开始是用胳膊挡着脸,慌忙之中,又抓过被子的一角,遮住脸蛋。

他不敢睁开眼,即使已经躲在被子里,他也没敢睁开眼。

只是很用力很用力地闭着眼,身体不受控地在发颤。

“嗯……”兔子咬着唇,却还是泄出一声。

窗外的雨声愈发嘈杂。

***

兔子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中途迷迷糊糊地醒来,潜意识像是要逃避些什么,一下就又让自己睡着了。

就这么反复醒来又睡着。

临近中午,兔子才揉开了眼。

卧室的床帘被拉得严实,冷空调也早已被调成了暖气。

兔子窝在被子里,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眼。

唔。

混沌的大脑渐渐开始运转。

他盯住天花板上的吸顶灯,眨着酸涩的眼。

这个灯怎么和凌霄家里的不一样。

噢对,他搬家了。

现在租在徐医生家里。

徐医生……

昨晚那些如同洪水猛兽的记忆就这么涌现在脑袋里。

兔子猛地从被窝里翻身出来。

眼里映进浅灰色的被单。

他之前的被单是深蓝色的……

大脑又在追溯昨晚的记忆。

**

“能自己洗澡么?”

兔子微张着唇,唇角溢出一点津//液,眼神扑朔。

男人不由勾了勾唇,抽出床柜边的纸张,裹住自己的手指,擦过虎口:“我也可以继续帮忙。”

“不…不用了。”兔子像是终于回过神来,踉踉跄跄地下了床,“我自己可以!”

兔子急呼呼地跳走,耳边是男人慢悠悠地话:“好,那你去洗澡,我来换被单……”

**

所以他的被单…是徐医生换的。

记忆里的徐医生在用纸巾擦手。

擦的什么呢……

陈空青在记忆里捕捉住那一瞬的画面。

孺白/色的晶莹,就这么流进他的脑海。

啊啊啊啊。

兔子一下又钻进了被窝里,用被子蒙住脑袋。

但是把脑袋缩起来,发生的事情也不会改写。

兔子无声地,在被子里嚎叫。

枕边的手机震了震。

他慢吞吞地把手伸向被子外,把冰凉的手机捞进被窝里。

一解开锁。

就是徐京墨发来的信息。

还好只是信息。

不是徐医生本人跳进自己的被窝里。

等等……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陈空青!

徐医生干嘛要跳进你的被窝里。

兔子无奈地咬唇闭眼,重新调整思绪。

Lnk:【睡醒了吗?】

Lnk:【厨房里有南瓜粥。】

Lnk:【我去医院了。】

Lnk:【最近年节比较忙,晚上大概不回来吃。】

Lnk:【不用给我留饭。】

男人发的信息很正常。

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可陈空青看着信息,总是能想起……

想起在这个卧室里。

徐京墨坐在床沿,那双丹凤眼依旧沉稳,如果男人的那只手没有闯//进//被窝。

如果,被子没有在摩挲。

只是光看徐医生那张正经的脸。

谁都没法猜出来。

徐医生的手在干什么。

兔子的脑袋又被这些某色废料给填满,脸颊也跟着翻起一阵热。

陈空青:“……”

隔了几分钟。

他才再次平缓下心情。

不由想,还好放寒假了,要是今天要上课或者考试的话,他不知道会走多少次神。

Azurite:【好的。】

他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于是只这么礼貌的回了两个字。

小满[胡萝卜Emoji.]:【好的。】

徐京墨这会儿还在会上,低头看着消息,眉梢不禁上翘。

Lnk:【舒服点了吗?】

发送信息的同时,他的眼前浮现的,是昨晚的兔子。

很乖很软的兔子。

兔子红着脸又红着眼,张着唇,要坏掉的样子。

那一瞬,他很想伸出手指。

让那张绵软的唇彻底合不拢。

陈空青这会是真的在张着嘴,不过是张着嘴在舒气。

他被徐医生这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候搞得呼吸都乱成一锅粥了。

比男人留给自己的那锅小米粥还要乱……

真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手机蓦地又震了一下。

Lnk:【等会如果下雨,麻烦把阳台上的衣服收一下。】

这个他知道怎么回。

兔子殷勤地在键盘上打下:【好的。】

又是这两个字。

男人倒也不恼,反倒好像能透过这两个字看见兔子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唇角勾出的弧度愈发深邃,顺势像是随口找话题地敲下:【你朋友圈的背景图也是凌霄花吗?】

刚刚开会无聊,他就反复刷着兔子的朋友圈。

每次都要被这张图刺眼一遍哈,

Lnk:【我好像之前在公园里见过。】

小满[胡萝卜emoji.]:【对,是凌霄花。】

男人这么一问。

他才猛地发觉,自己换了头像,但没有换朋友圈的背景图。

他的背景图也是凌霄花,凌霄花下还手绘了一双球鞋。

现在再用,显然不再合适。

正午时分,明朗的晴空下还带着几分昨晚留下的潮湿。

会议恰好在此时结束。

徐京墨收好会议记录册,起身离开。

“京墨,来院患者的心理健康问题的统筹和分析,就交给你了。”主任笑盈盈地拍了拍男人的肩,“原本这种统筹是不用交给你的,但这是付老特意和我交代的,说你从国外回来,尖端领域的研究也好,论文也罢,都有出过,现在回了国内,他就希望你能在基础方面有更多的历练,所以年后,我打算带着你出差,可能出差的时间会比较久。”

徐京墨点着头,礼貌道:“没有问题的主任。”

主任点着头:“好,那你先去忙吧。”

徐京墨微微勾唇,又寒暄了几句后,才匆匆走出会议室。

男人迈着长腿,步履匆匆。

在后头慢腾腾走的周慕钧眼神尖锐,一下就捕捉到了抱着手机笑的徐京墨。

于是急急追上前:“笑什么呢?让你做统筹分析你还这么高兴?”

徐京墨仍然盯着手机屏幕,有些敷衍地“嗯”了两声。

“看什么呢?”周慕钧一下就被勾出了好奇心,把脑袋凑上前。

徐京墨却蓦地将手机熄屏。

“啧,防贼啊?”周慕钧不禁撇了撇嘴。

徐京墨全然不客气地道:“是的。”

“……”周慕钧将唇抿成一条直线,“什么啊,拿我都当贼防。”

男人将手机重新塞回白大褂的口袋里,唇瓣也不掩饰地上翘着:“当然是宝贝啊。”

嗯。

宝贝换背景图了。

换成了一轮高清摄像下的月圆图。

周慕钧:“我像是会偷你宝贝的人嘛。”

徐京墨:“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周慕钧笑起来,像是忽然想到些什么:“这话你还是拿来说你自己吧。”

然后他就被冷冷扫射了两眼。

周慕钧抿了抿嘴,决定把犯贱进行到底:“你这不是惦记成功了嘛……”

这会投在自己脸上的眼神像两把冷箭。

好嘛好嘛。

周慕钧老实的闭上嘴,不说了-

下午三点,陈空青没有去实验室。

他现在还是有点无法集中精神,写了好一会实验项目的报告才静下一点心来。

他在客厅的小沙发上窝着,膝上放着笔记本。

客厅那一整片落地窗外,风云骤变。

又变成了阴天。

隔着玻璃,还有冷风的怪叫声。

黑猫警长像是也听到了,跟着哼了两声。

陈空青敲了敲有点酸痛的大脑,想起徐医生的嘱托来。

他匆匆从沙发上起来,跑去阳台收衣服。

这才发觉,阳台上,只挂着一套被单。

一套在风中摇曳的浅灰色被单。

兔子舔着唇,硬着头皮将床单被套收了回来,挂在室内的晾衣杆上。

被单是因为什么脏的。

他很清楚。

徐医生帮他洗了这样一套床单。

洗的时候,男人会看到些什么,又想些什么。

可是看到些什么好像也不重要了。

毕竟连男人的手上都是……

兔子苦恼地扶额,手背在额前搓了好几下。

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了,还是继续写报告吧。

兔子重新回到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继续敲键盘。

感觉只有在写报告的时候,这颗脑袋才会没有机会插科打诨。

只是写着写着,眼皮变得沉重,文档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渐渐混成一团。

他努力睁了睁眼皮,然后彻底倒下。

兔子就这么抱着电脑在沙发上睡着了。

小猫在兔子睡着后,凑上前来,轻声地“喵”了两句。

发觉人没有反应,也就没再叫,跳上沙发贴着人,乖乖的也窝成一团。

徐京墨回来时,站在门前换鞋。

只觉屋里尤为安静。

如果不是暖气没有关,他会以为陈空青不在家。

直到男人迈着步子走进客厅。

只见浅色的布艺沙发上,窝着一只兔子和一只小猫。

兔子睡得东倒西歪,身侧还放着没有合上的笔记本。

徐京墨放缓脚步,拿着一套保温毯,悄无声息地靠近。

他原本只是不想让这只兔子感冒。

可当他靠近时。

兔子那张恬静的睡颜悄然填进他的视线。

肉粉色的唇瓣微张着,唇珠浑圆。

男人的视线一暗,喉结轻滚。

第44章

睡着时的兔子,神情是放松的,少了平日里那股小心翼翼的劲。

但身体还是潜意识的缩成一团,寻找安全感。

男人的眼神由上而下,一点一点,清浅地扫过。

扫过兔子皙白秀气的脸蛋。

兔子的脸蛋比起之前要圆一些,但也只是圆了一点。

眼睛安逸的闭着,卷翘的睫毛便暴露在空气里。

眼睫像是感受到了偷窥者不加遮掩的目光,很细很细地扑簌了一下。

再往下。

是那微张着的唇,唇珠圆润,像是在等着谁来采撷。

徐京墨顿在原地的双腿,在此刻稍稍往前迈了一步。

手指更用力的握住手里的保温毯。

陈空青穿着一身丝质睡衣,领口有些大,丝质的面料顺着重力往下垂坠。

那截比脸蛋还要白的脖颈和锁骨便落进徐京墨的眼里。

兔子的肤色,不是单调的冷白也非暖白,而是…瓷白。

像一块温润的白玉,泛着一层淡淡的脂光。

锁骨微微凸出,勾勒出一道精致的线条。

男人呼出一道略显浓重的鼻息,侧开视线。

平缓几秒后,终于俯下身。

他将动作尽量放轻,小心地把摊开的毛毯贴上兔子。

不断缩短的距离和逐渐铺满鼻息的药香,一点一点,蚕食着这个成年男人的道德与教养。

他很想吻这近在咫尺的粉唇。

这算什么?

下流吗?

那就下流吧。

男人的喉结再次滚了滚,滚过那片干涸皲裂的喉间,唇瓣也在此时,再度往下压去。

“喵喵喵!”

趴在一旁睡觉的黑猫警长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这会儿眼睛瞪得真像个铜铃,张着小嘴大声叫唤着。

“唔……”陈空青先是蹙起眉头,缓了两秒才睁开眼睛。

模糊的视线里,映入一张熟悉的俊脸,身体下意识地动了动,发觉自己好像被什么盖着,视线缓缓下移,自己身上果然盖着一张纯色的小毛毯。

徐京墨此刻已然直起身,神色如常:“我看你睡着了,就拿了个毯子,最近天气冷,小心感冒。”

陈空青压了压被自己睡成鸡窝的头发,大脑还没从这场睡眠里缓过劲来:“谢谢徐医生。”

“喵喵!”奶牛猫只恨自己不会说人话,只能冲着徐京墨又叫了好几声。

兔子自己还处于发懵的阶段,但已经伸出手去抱住小猫,安慰着:“怎么了小咪?”

“喵~喵喵~”小猫咪立刻切换一副面孔,夹起声音来,但听着还是有些着急,像是在控诉些什么。

奈何兔子听不懂,只当是奶牛猫的间歇性发疯,用手摸着小猫的脑袋安抚着。

“可能是饿了吧。”徐京墨说着,从猫窝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只猫条来。

小猫咪哪里抵挡的住猫条呢,一下就不叫了,乖乖跳下沙发去追随猫条了。

陈空青呆呆地在沙发上坐直,头顶还竖着几根呆毛,大脑还在缓冲加载。

等他加载完毕时,那些让他羞//耻了整整一天的记忆也一并重新涌进自己的脑海里。

而且现在徐医生回来了。

就在他的面前。

更尴尬了……

即使徐医生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但还是很尴尬……

兔子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傻坐着,于是拿起手机开始乱刷。

消息弹出一条出行APP的消息推送。

对了,他可以帮忙看看有没有飞美国的机票。

徐京墨蹲在毛毯便给小猫喂着封口费,心脏直到现在还是跳得有些快。

小猫吃得很快,没一会猫条就空了。

男人神情自然地起身。

同时,陈空青揉着眼,语气带着几分雀跃:“徐医生,有票诶,有从京南转机到旧金山的飞机票。”

“这样吗,我前几天都没看到。”男人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便缓和下来。

“有,不过马上就要被抢光了。”陈空青这会儿已经忘记尴尬这回事了,一心都在飞机票上。

他蹭地一下从毯子里钻出来,从沙发上起身,抱着手机朝徐京墨身边贴:“喏,你看,这个航班的还有两张……要抓紧抢了,不然就要没有了。”

兔子亲密地贴近他,两人的肩头几乎紧密的靠在一起。

可兔子的语气又是那么的高兴,好像很希望他能买到机票飞走。

徐京墨盯着屏幕的视线不由暗下几分,点着头,实则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要不现在就下单吧,用我的手机先抢。”陈空青生怕这两张机票也被抢走,那徐医生就真不能回去和家里人团聚过年了。

他伸出手指已经要点上购票。

身旁略显沉默的徐京墨蓦地开口:“很想我走吗?”

陈空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徐医生这句话的含义:“当然啦,徐医生不就是因为抢不到飞机票才留下来的,那能抢到的话,不就解决问题了。”

徐京墨:“……”

兔子已然点进购票界面:“要填一下身份信息。”

“不用了,我等会自己去看吧。”男人淡道。

似乎并没有因为有机票而变得高兴。

反而显得有些低落的样子。

陈空青眨眨眼,不解,但秉持着礼貌和分寸,没有多问什么:“好吧,那徐医生记得早点去抢,余票不多了。”

“嗯。”徐京墨的语气依然很平,“吃过晚饭了吗?”

陈空青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就这么在沙发上打盹到这个点,而且自己如果说没吃到话,徐医生很可能又要下厨给他做吃的了。

所以,兔子舔了舔唇:“吃过了,刚刚比较早吃的。”

徐京墨微微抿唇,狐疑地道:“吃的什么?”

“随便吃了点。”陈空青承认自己不太会撒谎,一时间想不出一个食物的名字。

他也不敢看男人,只得兀自地垂下眼去。

徐京墨的舌尖卷过齿缝,没有说穿:“好,我还有点事要忙,先去书房了。”

陈空青点点头:“好。”

嗯。

兔子就这么应了一声,而后还不忘再捅他一刀:“徐医生别忘记抢票了。”

到底是有多想让他走。

就这么不想让他陪着一起过年吗?

不想让他陪着,又想让谁陪着呢?

徐京墨立在书房的纱窗旁,手里夹着一支在月色下燃着火星的烟。

手机传来周慕钧发来的信息:【要不要来喝酒?】

周慕钧:【老张攒的局。】

周慕钧:【他们非让我叫你。】

周慕钧:【我说你忙着老牛吃嫩草呢。】

Lnk:【……】

Lnk:【地址。】

周慕钧:【真来啊,好嘞。】

周慕钧:【定位消息。】

陈空青把电脑里今天写的内容完善一圈后,就在客厅帮忙打扫卫生。

兔子正举着吸尘器坑哧吭哧,穿戴整齐的徐京墨便从楼上下来。

陈空青一直没有去过楼上,和不进卧室的黑猫警长一样,保持着清晰的分寸感。

徐京墨对于这清晰的分寸感很无奈,只有在这只兔子发病的时候,横亘在二人之间这道隐形的距离才回短时间的消失一会儿。

也就一会儿。

每次兔子一清醒就走得干脆,只把他一个人丢在原地回味。

“徐医生这么晚了,你出去呀?”陈空青抬起脑袋,手里的吸尘器还在嗡嗡作响。

兔子这算是在关心他吗?

算是的吧。

男人那张表情难看的脸终于解冻些许:“嗯。”

他只回答这一个字,留着空间给兔子继续问。

快问吧。

问他去哪里,和谁在一起,什么时候回来。

随便问一个都可以。

陈空青抬着那双亮晶晶的眼:“好哦。”

徐京墨:“……”

男人绷紧后槽牙,想转身就走的。

却还是有些忿忿地张唇补了一句:“我去喝酒。”

“好,那徐医生别喝太多了。”兔子点头的同时还不忘继续吸地。

徐京墨:“……”

嗯,他就不应该自不量力地补这么一句。

徐京墨走了,“啪”的一声带上了入户门。

陈空青耳边是吸尘器工作时的嗡响,所以,他全然没有听见这道关门声里的哀怨。

夜里十点一刻。

陈空青已经收拾完楼下,洗了澡吃完药后,又陪着黑猫警长玩了一会儿。

可能下午睡过的原因,一直没有困意。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

公寓里安静地只剩下这一点声音。

不知道徐医生快回来没有。

喝酒的话,喝多了肯定不舒服。

于是,好心的兔子起身去厨房熬了一锅热乎乎的醒酒汤。

以前他常常会给凌霄做。

碰过姜丝的手要一两天才能散完味道。

想起这些,兔子的情绪泛起一点波澜,倒也不是想凌霄了。

是有点心疼以前的自己。

他搅了搅锅里的热汤,盖上锅盖后从厨房里出来。

兔子拿起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准备给徐医生留言。

耳边蓦地响起一声开门的动静。

陈空青歪过脑袋去,看向玄关处。

是徐京墨回来了。

男人原本步履是挺稳健的,但视线里捕捉进一道人影后,身形蓦地便踉跄起来。

陈空青看着,就是一个快要站不住的醉汉。

于是赶紧跑上前去帮忙。

他一把握住了男人那只结实的胳膊,鼻间是一股浓烈的酒味,看来真的喝了不少:“喝这么多啊,我扶你过去吧。”

“嗯……有点晕。”男人声音喑哑。

“还好,我熬了一点醒酒汤。”只是他还没扶着徐京墨走上两步,身形高大健壮的男人身子一歪便压向了自己。

“唔……”陈空青不想承认,但自己这个身高去搀扶一名身高190cm的成年男性,的确颇有难度。

而且这一下太突然了,他没有防备。

然后……他就被倾倒而下的徐医生抵在了墙面前。

背后是冰凉的墙面。

身前是体温灼热的徐京墨。

兔子下意识的扒住墙面,低着脑袋想要逃跑。

可是压着自己的男人,就像一堵密度很高的墙,他根本就无处可逃。

“陈空青。”徐京墨开口,语气喑哑,吐出的呼吸很热。

陈空青不知道是因为被这么一叫,还是因为热气喷洒在脸颊处的原因。

他的耳根跟着一阵酥软,脸颊也腾起一股热。

也是在此时,徐京墨不紧不慢地问道:“也会在意我么?”

第45章

耳边的呼吸声很沉,很重。

尾音里拖出一股酒精的味道。

吐出的气息也很热,轻而易举就把兔子的脸蛋也染红了。

陈空青只觉耳根很痒,有些听不清。

或者说,他现在有点无法思考。

直到,倾压在他身前的男人再度出声:“嗯?”

很轻很轻的声音,只是用鼻音垫了一下。

“徐医生,你…你喝多了。”兔子挣扎着伸了伸爪子。

他觉得自己是花了力气的,可效果微乎其微。

他怀疑自己在徐医生这儿,就和黑猫警长在他眼前一样。

怎么张牙舞爪,也只是让人觉得可爱……

想到这里,兔子有一点想要证明自己,花了更大的力气推着身上的“铁板”:“我们先过去吧。”

“去哪里?”徐医生的声音依然含着大片气音。

去哪里……

徐医生看来是真的喝太多了。

都是些没头没脑的问题。

“先去沙发吧,你坐一会儿,我给你拿醒酒汤。”

他的话音刚落,强势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终于缓缓撑起身体。

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陈空青还来不及喘气休息,又急哄哄地伸出手去搀住徐京墨。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块又高又壮的铁板运到沙发上的。

只记得那一刻,自己长舒出一口气来。

男人一靠上沙发,就半倒下去,陈空青眼疾手快地给男人垫上几个枕头,安顿好后才准备去厨房拿醒酒汤。

黑猫警长走过来凑热闹,尾巴高昂的竖起,雄赳赳气昂昂地盯着沙发上的男人:“喵!”

不夹的猫叫,听着还有些粗犷。

陈空青不由愣了一下,垂下视线去搜寻地上的小猫。

小猫有些着急地又“喵喵”了两声,像是有话要和兔子说。

奈何语言不通。

陈空青只以为小猫是在求关注,于是俯身摸了两把小猫的脑袋:“等会找你玩,你别着急嘛。”

安抚完,陈空青才起身去厨房。

瘫坐在沙发前,闭着眼的某人缓缓睁开眼,眯起一道视线。

他的视线还算清明,没有摇摇晃晃。

眼里映进一道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男人的唇瓣勾出一抹笑,很浅很淡,很容易就能敛回。

彼时,陈空青端着一碗还热乎的醒酒汤从厨房里出来。

一抬眼,就是醉得好像已经睡着的徐京墨半靠在枕前。

那双浓密的剑眉不知何时拧起,好像很不舒服。

不过喝了这么多。

的确是会不舒服的吧。

陈空青坐上沙发,吹了吹碗里冒着热气的汤,而后柔声唤着男人:“徐医生,你要不要喝点醒酒汤,会舒服一点。”

不过自己这么问好像也有点奇怪。

人家都昏睡过去了,怎么可能回答呢。

要不自己灌一点进去?

但会不会吐出来?

兔子还在犹豫方案。

耳边却传来一道闷闷地男声:“嗯……”

说话的同时,男人紧闭着的双眼也睁开了。

陈空青:“?”

怎么一下就醒了。

醉酒还能说醒就醒的吗?

他记得自己喝醉了之后,好像倒下去了就得第二天才能醒的来。

“我看东西很晕。”男人仍然蹙着眉,声音听着很难受,“拿不住…勺子。”

陈空青即刻接话道:“我喂你,放了点姜丝,可能有点辣。”

刚说了两句清醒话的男人,转头又咪上了眼,扯着身上的大衣外套:“热……”

“那先脱了吧,脱了喝。”公寓里有充足的暖气,这么抱着大衣的确是会热的。

陈空青很有耐心地先放下了手里的醒酒汤,伸手去脱男人的外套。

男人内里穿着一件紧身的纯黑色毛衣,是高领的,围在男人修长的脖颈前。

也因为是紧身的,就特别显身材。

黑色的针织面料勾勒出一些明显的肌肉弧度。

尤其是胸前,还有肩膀。

鼓鼓的。

像是要撑出来。

陈空青注意到自己在关注些什么时,便迅速挪开视线,拿起茶几上的醒酒汤,舀起一勺,送到男人的唇边。

醉酒的徐医生,那张脸上浮着一圈浅红,眉宇间带着几分平时决然不可能出现的迷离之色。

眉尾轻轻挑了挑,却没有喝,而是动了动嘴唇:“给我熬得么?”

兔子很乖的点头:“嗯,我想着喝完酒会不舒服吧,以前凌霄喝多了都会喝这个。”

男人那双醉眼里瞬间透出一股阴凉而潮湿的气息,醉意都不由被冲淡几分:“凌霄……”

陈空青有些疑惑地对上男人那双潮湿的丹凤眼。

“还喜欢凌霄吗?”隔了好几秒,男人才把这句话补全。

陈空青不禁弯唇笑了笑。

徐医生果然是喝醉了,一直在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当然不喜欢。”兔子回答出一个肯定句,又哄道,“快喝一点。”

“想……让他陪你一起过年么?”徐京墨却还是没有喝,说话的声音还是醉醺醺的,可是那双丹凤眼却愈发深邃。

陈空青:“……??”

这都是怎么串在一起的问题。

陈空青放下了手里的醒酒汤,这个问题他有必要正式的回答一下:“当然不想呀。”

毕竟这个问题的伤害性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

徐京墨眯着眼,眼里的又笼上一层朦胧,让人看不清:“那是……想让谁一起陪你过年呢……”

青年的脸上又透出一股疑惑。

他不太懂徐医生这个问题。

想让谁陪自己过年?

好像,他谁也没有想。

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只剩下了妈妈,但他也并不想让妈妈陪自己过年。

如果是喜欢的人。

他现在也没有喜欢的人了。

自己的脚踝在此时被软绵绵的奶牛猫蹭着,他一下就找到了答案:“黑猫警长吧,我想让黑猫警长陪我过年。”

徐京墨:“……”

醉意朦胧的男人终于安静了一会儿。

陈空青准备重新拿姜汤。

刚刚把手伸出去。

手腕却在此刻被牵住。

炽热而又富有力量,和自己腕上的肌肤紧密相贴。

如果不是在这之前刚刚吃过药,陈空青觉得自己可能会被这么简单一个握手就激得受不了了。

鼻间不单单只有酒味混杂着伯爵茶香,还添上一股潮湿的气味。

像是在漫长的克制里,终于忍不下的一点。

欲言难止。

陈空青觉得很热。

手腕很热,连带着喉间也发起一阵热,却也忘记了挣脱。

“我呢。”沉默良久的醉汉吐出几口醉气,“为什么……不想让我陪你。”

兔子睁着那双柳叶眼眨了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讨厌我吗?”男人好像很受伤,眼神都弱下去,“陈空青。”

讨厌比喜欢好说出口太多。

“当然不讨厌你,徐医生怎么会这么想。”陈空青睁圆了眼睛,意外着徐医生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怎么会讨厌徐医生。

“不讨厌吗?”男人仍然没有松开那只纤瘦的手腕,“那为什么…不想我留下过年。”

徐京墨的语气很碎,声音也很轻,没有那种刻意在扮委屈的感觉。

但就是会让人觉得很委屈。

“因为……徐医生不是说是因为没抢到机票才留下来的吗?”陈空青觉得自己有点小冤枉,“我看到有机票,所以……总之我不是不想让徐医生留下来,是因为,我想让徐医生能回去过团圆年。”

他以为徐医生会想要和家里人团聚的。

徐医生会高兴的。

至于有没有人陪自己,都没关系。

“那如果我说……”蓦地,男人松开了那截瘦白的手腕,从沙发上小幅度地动了动,贴近兔子,“不是因为抢不到机票呢?”

兔子的手腕虽然被松开了,可是鼻间的伯爵茶香更浓了,周遭的温度也在几近攀升。

他有点不敢再看身边的徐医生,于是挺起一点背,目不转睛的盯住正前方的电视机:“那…那是因为什么?”

好怪。

气氛好怪。

是因为徐医生喝多的原因吗?

兔子不由咽了口唾沫,调匀呼吸。

倏然,自己的耳垂被捏住了。

力道不重,很轻的捏了捏。

所以不觉得疼,只觉得痒。

“哼……嗯。”兔子不由溢出一声闷哼,身体也跟着哆嗦了一下。

陈空青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耳朵是比较敏感的。

因为平常有人和自己说话,贴近耳朵一点他都会觉得很痒,浑身的汗毛都会立起来。

更何况是这样被揪着捏。

肉嘟嘟的耳垂被男人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这是徐京墨一直想做的事情。

“因为你……陈空青。”这也是徐京墨一直想说的话。

兔子彻底怔住了。

因为他?

徐医生是因为他才想留下来吗?

不是因为没有飞机票。

是因为他。

为什么会因为他想留下来。

是因为觉得他一个人过年很可怜?

“唔……”耳垂在此刻被重重地捏了一下。

兔子不由歪了歪脑袋,想躲。

徐京墨却还是没有松开这块绵乎乎的耳垂:“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呢。”

男人的语气还是带着强烈醉意的。

陈空青听着,顿了好一会儿:“我在听呢……”

“那为什么不回答我?”兔子没有看自己,徐京墨便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清明,“……我可以留下来陪你过年了么?”

第46章

脆弱敏感的耳垂被反复揉捏着。

在这反复的动作之间,耳垂早已染上醒目的殷红,带上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陈空青抿住唇瓣,心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乱了。

耳边是徐京墨略显浓重的呼吸声。

带着一点点酒味。

陈空青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醉了。

徐京墨顿了一会儿,继续问道:“为什么又不讲话?”

“没有……”兔子这会很用力地咬了一口下唇,扭过脸蛋。

脸颊也在此时蹭上了男人那只贴着自己耳畔的手。

兔子的脸蛋很软。

圆圆的,软软的。

手背贴上时,带着几分黏腻。

陈空青很快就又闪开了,那双柳叶眼想要抬起,但又垂下。

男人那只宽厚温暖的大手在此刻有些黯然地缓缓松下。

兔子那只红通通的耳垂得以解放。

几番挣扎后,陈空青终于鼓足勇气看向近在咫尺的徐京墨。

虽然徐医生喝多了,不太清醒,但他觉得自己还是要认真地回答:“当然可以……徐医生,你能陪我过年,我很高兴。”

从来没有人问过自己。

能不能陪他一起过年。

兔子的心口忽而升起一阵绵软。

热乎乎的。

虽然不知道以后的年月会怎么度过。

但至少今年,他不再是一只孤零零的兔子。

徐京墨像是更醉了,靠在枕上,那双醉眼迷离着。

他有点担心徐医生没有听清。

下一瞬,男人语气散漫,像是一句醉话:“比起黑猫警长,是不是…我陪着过年好一点?”

陈空青听着,弯了弯眼睛。

肯定是一句醉话,不然徐医生怎么会和小猫比起这个来。

他想着哄一哄醉酒的人。

正欲开口。

裤管便又被毛绒绒的小猫蹭了蹭:“喵~”

这……

陈空青顿了一会儿。

权衡几秒后,兔子想小猫听不懂,就哄哄醉鬼吧。

“对……”但他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能这么应合一声,有些手足无措地拿起手边都快凉掉的醒酒汤,“你快……喝一点汤吧,要冷掉了。”

他再次拿起勺子,舀上一口醒酒汤,喂到男人的唇边。

徐京墨的唇型也长的很好看,很标致。

唇峰明显,像是雕塑家一刀一刀切割而出,深邃端正。

这回,男人终于张唇开始喝汤了。

脸上的表情看着还是有些难受,兔子认真又仔细的给他喂下醒酒汤。

又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徐京墨像是要睡着了,眯着眼,喉结微滚着。

脸颊上泛着一层淡淡的颜色。

很好看。

陈空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好看,就是平日里一张严肃而端正,天然带着一股禁欲色彩的脸上,反差浮出一抹欲//色,很淡很淡。

却像是沾着轻羽的尾钩,很轻很轻,似有若无的擦过心口。

兔子不由滚动一周喉结:“去床上睡吧。”

徐京墨用手挡了挡吸顶灯散出的亮光:“累……”

醒酒汤好像没什么用,徐医生还是一副意识不清的样子。

“我扶你上去。”兔子很热心肠地说着,“在沙发睡不舒服的。”

徐京墨:“谢谢……”

听着这声“谢谢”,陈空青又想起之前在网上刷到过的一句话,意思大概就是酒品即人品的意思。

记得以前凌霄也会醉醺醺的回家,然后总是借着酒劲发脾气。

很不好接近。

徐医生喝醉了好像只是有点孩子气。

还是挺可爱的孩子气。

就是这个“孩子”有点太大块了。

他再次把男人扶起来的时候,那种脱力感就又盖上来。

平地还好。

真要架着这具“铁板”爬上二楼,还是很有挑战性的。

陈空青费了好大得劲,架着男人走了好几步。

真的好沉……

他担心这么扛着在楼梯上会摔倒,思来想去,他只好把“铁板”扛回了自己的卧室。

“铁板”被卸下,卸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被安置在床上的男人闭着眼,已然是一副已经不清醒了的样子。

但陈空青还是喘着粗气,解释了一句:“徐医生……床单刚换过的,你先睡在这里吧。”

嗯……好像也没必要强调,还是徐医生换的床单来着……

男人没有说话,连姿势都没有动,像是已经睡沉了。

兔子转身进了洗手间,打了碰热水出来打算给男人擦一擦脸蛋。

等他端着水出来时,床上的男人换了一个姿势。

脸埋在他睡的枕芯里,一点缝隙也不留的那种。

陈空青将水盆放在一遍:“洗个脸吧,洗个脸再睡呢。”

把脸深埋在枕芯里的男人不为所动,兔子又费了一番工夫才把醉鬼从床上翻了过来。

热毛巾浅浅拭过男人那张周正的脸,然后是脖子…手……

但他不好意思脱徐医生身上的衣服,只能让徐医生就这么凑活一下了。

出房门前,他又给徐医生盖好被子。

这才准备转身去沙发凑合一晚。

只是垂在身侧的手却在此时被抓住。

五指被轻轻抓住:“去哪……”

陈空青觉得这真的很像小孩,于是柔声道:“就在外面,哪里也不去。”

床上的男人闷声:“为什么……不在这儿?”

陈空青:“我…我去休息。”

徐京墨睁开一点视线:“不能和我一起……休息吗?”

陈空青:“……?”

这个话听着好像没什么问题。

好像又有着很大的问题。

兔子一下哽住了。

昏暗的房间里,男人的喉结微乎其微的动了动,随即松开兔子软软的手指。

陈空青转回一点视线。

床上的男人像是彻底睡着了,呼吸声都变得绵长。

兔子这才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的房门。

房门很轻很轻地合上,发出零星一点的轻响。

床上闭着眼的男人也在此时缓缓睁开眼。

算了。

不着急。

兔子胆子小,会害怕,会躲藏。

至少此刻,他躺在兔子睡过的床上。

浸着淡淡草药香气的床上,身边是一旧一新的胡萝卜抱枕。

徐京墨伸出手抚过抱枕,似乎能抚到兔子的气息-

陈空青是在沙发上睡的。

睡前可能是因为愧疚,还和小猫玩了好久。

又给小猫加餐了一盒罐罐。

小猫也很乖的陪在他身边,陪着他睡觉。

客厅的沙发很舒服,无论是材质还是弹性,而且空间也足够大。

他一觉睡醒后,发觉自己不知怎得,又回到了卧室的床上,身边没有徐医生。

难不成是自己梦游?

那徐医生去哪了呢?

直到他看见手机里的几条留言,才解了惑。

Lnk:【住院病人临时有突发情况,我得去医院处理一下。】

Lnk:【把床还给你。】

Lnk:【不好意思,占了你的床。】

所以是徐医生把他搬回去的么?

是抱的他吗?还是扛得?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耳垂开始发热,兔子不由伸手揉了揉。

这么一揉。

他又想起……昨晚徐医生揉自己耳垂的感觉。

很痒,也很热。

好嘛。

这会儿已经不单单是耳垂了,脸颊也开始发热。

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但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就这么顿了好一会,兔子才对着屏幕开始敲字。

Azurite:【好。】

Azurite:【没关系的。】

之后,徐医生就没有再回复消息。

估计是在忙。

兔子也冷静下来,起床洗漱,简单吃了个早饭就往实验室去。

正值年节,学校里很是冷清,实验室里也只有陈空青一个人。

兔子戴着手套,将最近在研究的白芷汁涂在玻片上观察形态,就这么在这只有他一人的实验室里不知道待了多久。

午后,太阳落山的很早。

五点,天色便已然昏暗。

他这才拿起手机看消息。

几乎都是徐医生发来的。

Lnk:【吃午饭了么?】中午十二点零五分。

Lnk:【我还没有忙完。】

Lnk:【不过今晚应该不用加班。】

Lnk:【你在家么?】下午四点三十分。

Azurite:【不在诶。】

Azurite:【刚在做实验没有看到手机。】

Lnk:【没事,准备回去了么?】

Azurite:【嗯嗯。】

Lnk:【那一起走吧,我顺路经过昆大。】

陈空青抿唇:【谢谢徐医生。】

感觉…自己好像和徐医生又变得熟了一些。

用熟去形容好像也不是很准确。

就是看着两个人的聊天记录,陈空青会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判定,两个人的关系。

是礼貌的却又带着几分亲密。

说不上来。

陈空青收拾好东西,锁上实验室的大门后,就往楼下去。

他的耳朵觉得有些闷闷的痒。

像是病症又在小幅度的发作。

兔子自己用手用力捏了捏耳垂,但总有点治标不治本的感觉。

他在楼下等了大概十分钟。

那辆熟悉的纯黑S级奔驰便停在他的眼前。

陈空青弹开车门,俯身坐进去。

男人握着方向盘,偏眸看向刚刚坐上车没得兔子。

兔子的脸蛋红扑扑的,握着安全带的手在细细发颤。

“是不是吹了很久风,抱歉。”徐京墨以为是冻的,伸手将暖气打高。

兔子只是垂着脑袋,拧了拧手里的安全带。

耳朵还是很难受。

他的皮肤饥渴症还没有这么发作到耳朵上过。

之前都是想牵手,想拥抱。

现在是……想被捏耳朵……

怎么越来越奇怪。

“怎么了?”徐京墨终于察觉出异样,“是又不舒服了?”

陈空青握紧安全带,他第一次发觉,原来安全带这么锋利,捏紧时,手心一阵疼痛。

可连疼痛也无法让他的症状好转。

“徐医生……你能不能……”虽然很不好意思,兔子还是忍不住开口。

徐京墨:“什么?”

陈空青:“能不能摸摸我的耳朵……像昨晚那样。”

第47章

说完之后,陈空青就后悔了。

这个要求……也太奇怪了。

“我……我胡说的。”兔子缩着脑袋开始找补,“徐医生就当……”没听见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耳垂已然被轻轻捏住。

陈空青咬着唇,呼吸乱了拍子,小猫似的,很轻很轻的哼了一声。

耳垂被捏着,力道不轻也不重。

指腹上那层薄茧在兔子软成棉花的耳垂上摩挲着

徐京墨语气正经:“这样吗?”

拇指却在耳垂前打着黏糊的圈,一圈又一圈。

和语气截然相反,这个动作里外都透出一股暧昧。

陈空青觉得很舒服,舒服地自己也要着耳垂一起化成一滩水了:“嗯……”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嗓音肯定很奇怪,所以他不敢多发出几个音节,尽力克制着。

耳垂在被反复的摩挲,反复的…揉捏。

力道时轻时重,像是没有章法…又好像是很专业的……

兔子抓着手里的安全带,觉得头皮都在跟着舒服,但他也知道。

耳垂早就在这轮番的捏揉之下,透出一股粉红。

是从瓷白的皮肤里透出的一股粉红。

很漂亮。

会让人忍不住去欺负。

“可…可以了。”兔子双手都揪在胸前的安全带上,垂着脑袋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声。

徐京墨只是放缓了一点打圈的速度,并没有松手:“另一只呢。”

兔子始终低着脑袋,偏带着一点栗色的头发盖在眼前。

“不…不用了,谢谢徐医生。”陈空舔舔干燥的唇瓣。

又隔了好几秒,耳垂才被轻轻放开:“舒服吗?”

这个问题,其实就像是做完治疗之后,医生会问患者的感受。

之前徐医生也有这么问过,比如“好点吗?”“还好吗?”一类的。

其实这么问也没什么,是他自己想得太奇怪了。

兔子的脸颊处透出的粉晕这会儿彻底炸开,埋着脑袋在Cos闷葫芦。

又过了几秒,耳边响起引擎发动的闷响。

车子平缓驶上大道。

徐京墨匀速踩着油门,余光里只能装下那只缩着脖子的哑巴小兔。

哑巴小兔歪过那颗圆脑袋,对着身侧的车窗。

车窗外是快速闪过的城市绿化带。

大概因为车内外的温度相差较大,车窗起了一层薄雾。

陈空青伸出手指,在车窗的薄雾前,用指腹轻轻抹过,其实雾起在玻璃外,他什么也抹不掉。

兔子就这么百无聊赖的抹着,心跳却在跟着毫无规律的指节乱动,然后……他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舒服的。”

他以为徐医生是没有听到的。

毕竟徐医生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车速好像要比刚刚要快上一些。

但很快又被压回来了。

随着路程的拉长。

陈空青渐渐从那种羞//耻的氛围里跳了出来,歪着的脖子慢慢回正。

而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不是回公寓的路。

“徐医生,我们不回公寓吗?”兔子睁着那双明亮的眼,不解地问道。

徐京墨:“马上要过年了,我们去商超买点年货布置一下,怎么样?”

“好啊。”兔子点着脑袋,眼里是难掩的兴奋。

置办年货,这几个字对于兔子而言。

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去买过年货了。

不过他想,小时候,自己应该会和外婆一起买的吧。

不知道外婆会不会教他贴春联,包饺子……

兔子想着想着,亮晶晶的柳叶眼里,泛出一抹寞色。

有点怨自己,怎么什么都忘了。

车子停在一家大型超市的门外,两人下了车。

夜色已至,室外的温度又下降不少,寒风扑面而来。

兔子不由打了一个喷嚏。

下一瞬,身姿高大而挺拔的男人便将兔子和风口隔绝开。

寒风扬起那件黑色大衣的下摆。

大衣下的那双长腿修长笔直,岿然不动。

还好室内有充足的暖气,几乎瞬间就能驱走身上的严寒。

徐京墨推着购物车,身边是贴着他走的兔子:“我们要买些什么呀,春联这些吗?”

“春联还有一些年节装饰品,糖果,零食,食材,饮料……你再想想有什么还有什么要买的。”徐京墨偏过一点视线,看着身边雀跃的兔子。

兔子不就应该是这样活蹦乱跳的么?

之前一看就是被养的太差了。

“这里就有春联呢,还有灯笼!”陈空青指着不远处一片火红的柜架。

两人在这片火红的柜架前挑了好久,精挑细选出了一副对联和两串小灯笼。

会发光的大灯笼这么看是挺喜庆,但陈空青总觉得挂在门前闪出红色光的时候……会有丝丝诡异。

所以两人一致选了不会发光的两串喜庆的小灯笼装饰。

最近年节,超市里人很多。

徐京墨推着车子,眼睛却一直盯在兔子身上:“别走丢了。”

陈空青这会正在冷柜前,抱着两大盒牛奶,听着身边人的嘱咐不禁笑起来:“怎么可能会丢呀。”

他将牛奶抱进购物车,转眼又看见一堆人挤在不远处的水果摊前。

导购员嘴边镶着麦克风:“车厘子新年福利特价……”

兔子一下就跳走了,跳走前还嘱咐起了男人:“我去看看,徐医生你推着车慢慢来。”

徐京墨还没反应过来,兔子就一头扎进了人堆里。

徐京墨:“……”

陈空青没觉得自己会真和徐医生走丢,毕竟徐医生的身高在那摆着,远远超过人群的平均值,是很显眼的。

直到他拿着两盒车厘子终于从人潮中挤出后,看着一堆又一堆的人涌上来时,有点傻眼了。

兔子轮番挣扎后,成功被挤出了生鲜水果区。

他决定往边上走一点,和徐医生发消息和位置。

他走在堆满饼干的货架旁,用空闲的那只手掏着手机。

此时,低垂的视线里忽而跃进一双球鞋。

这个款式和配色……陈空青不由觉得很眼熟。

视线有些疑惑地往上。

当那张熟悉的脸映进陈空青的眼帘时,他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是凌霄。

而那双球鞋,是他之前送给凌霄的限量款。

“陈空青,你怎么在这。”凌霄像是很意外,意外的同时,弯唇笑起,“好巧。”

自从上次两人再度不欢而散之后,他们并没有再见过面。

不是凌霄不想见。

是学校放了寒假,陈空青把他的联系方式都删完了,他根本找不到陈空青。

却没成想,能在这里,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遇到。

男人摸了两把自己的头发,像是在顾及形象:“你来…买水果吗?”

眼前的陈空青比起之前还要好看,气色变好了许多,原先是有些干瘪的,灰蒙蒙的,虽然漂亮,但好像没有什么生气,像是醉时都会枯萎。

而现在的陈空青,是水润的,带着鲜明朝气的。

像是有被精心浇灌,养护。

脸颊上也多出了几两肉,皙白的脸颊里,泛出健康的淡粉色。

离开了他,就能过这么好么?

凌霄的眼中划过几丝悲哀。

“嗯……”陈空青平平地应了他一声,转身欲走。

凌霄像是看出来他要走,有些着急地开口挽留:“对不起……那天……我说那些话,都是我的错,我知道我脾气不好,什么都不好,对不起。”

“不需要道歉,你只要别再出现就是对我最大的尊重了。”兔子的嘴角微微往下,那双亮晶晶的柳叶眼瞬间蒙上一层漠然。

就像是一层自我保护。

说完,他就转身走开了。

可男人却并没有就此罢休,反而推着车跟上来:“那个…你来买水果吗?那边的桑葚很好,我们可以……”

陈空青咬着脸侧的肉,停住了脚步,有些想笑,又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那双眼里什么起情绪也不含,语气也是同样的冷淡:“凌霄,你还是没有记得。”

时至今日,凌霄还是没有记住。

“什…什么?”凌霄最害怕陈空青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这种不要说是愤怒了,就连失望都没有的眼神。

里面什么都没有的眼神,就只是那么冷冷地看着他。

好像他就只是个陌生人。

陈空青淡淡地告诉他:“我对桑葚过敏。”

凌霄不由一怔,那张萎靡的脸上闪过几丝慌张:“我记得你对蓝莓过敏,你……你应该没和我提过你对桑葚过敏,不过我这次记住了。”

“我不是对蓝莓过敏。”陈空青摇头,甚至还笑了笑。

这抹笑却深深刺进了凌霄的心口。

这比陈空青对着他吼,对着他叫还让他觉得难受。

他真受不了,受不了这种别人对他无关紧要的态度。

可他的确不知道,不知道这块海绵,他也是后知后觉,他对海绵一点也不了解。

他从来没有为海绵花过心思,所以,当然不知道海绵的兴趣爱好,生活习惯。

只是他想了解的时候,海绵却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陈空青在他愣神的工夫,已经提着两盒车厘子走开了。

凌霄不由小跑了几步跟上去:“那你告诉我…告诉我你是对什么过敏,我会记住的陈空青,你相信我……”

下一瞬,一道高大的人影赫然出现在凌霄的面前:“他对花青素过敏。”

第48章

徐京墨手里推着购物车,穿着考究但不是显眼类的,不过因为身高和相貌远超出大众值,还是能让人一眼就被吸引。

凌霄也在看见徐京墨的一瞬,僵住了脚步。

沉在男人给出的答案里。

他一直追问的答案,从徐京墨的口中得知。

徐京墨为什么会知道呢?

“徐医生……”陈空青仰着脑袋,朝着男人快步走去,语气里带上几分活力。

是刚刚和凌霄说话时决然没有的。

“怎么跑这来了。”徐京墨垂眼,看着朝他而来的兔子,唇角弯起一个弧度,很自然的伸手接过兔子手里那两盒车厘子,“重不重?”

兔子摇摇头:“不重的,没有几斤。”

凌霄不想承认,可是两人之间的氛围实在是过于契合,他甚至找不出一个缝隙钻进这场对话。

车厘子被装进徐京墨推来的那辆购物车里。

凌霄表情微怔,不得不想到一个点。

眼前的两个人不仅相熟,甚至是一起来的。

他又想起那天和徐京墨在咖啡厅里的对话,徐京墨说他要回去吃陈空青做的猪蹄。

那时候,他还不相信。

“要不要买点馅料包饺子,还是除夕那天再包?”徐京墨像是随口在问买饺子馅的问题。

凌霄眯起眼。

恰好对上男人那双春风得意的眼。

他一下就读懂了,徐京墨根本就不是随口说的。

而是通过这种方式,让他知道。

除夕,陈空青和他一起过。

凌霄不禁舔了舔后槽牙:“陈空青,你现在……住在哪?”

他很早之前就想问这个问题,一直没有机会问出口。

又或者说,有点害怕。

有点害怕这个问题的答案。

陈空青甚至没有转过身来看他:“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我就是想知道而已……”凌霄的语气都变得有些沙哑,“我只是想知道……你放心,我不会来打扰你。”

兔子的脸上挂上几分冷淡和不耐烦:“你现在就在打扰我。”

“要不要去看看海鲜?”徐京墨对着陈空青询问,语气很温柔。

兔子眼中的阴霾在此时淡了点,点点头:“好。”

“那你先去,我马上过来。”徐京墨对着他笑。

陈空青有察觉出徐医生大概是在支开自己,单独和凌霄对话。

这样也好,他实在不想再和凌霄交流。

兔子点着头,但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贴近男人的耳畔小声提醒一句:“不要打架。”

徐京墨垂下眼,点了点头。

兔子这才有些不放心地离开。

凌霄看着二人亲密的互动,牙都快要咬碎,顿在原地的步子再次跟上。

去路毫无意外的在下一秒被拦住。

徐京墨横亘在他的身前,神情淡淡。

凌霄冷声:“让开。”

“有这么和长辈说话的么?”徐京墨并不恼,反而勾了勾唇。

像是胜利者,在趾高气昂。

凌霄握紧拳:“有你这么做长辈的吗?抢小辈的男朋友?”

“有本事就能。”徐京墨语气仍旧淡淡,甚至带着一点高傲。

演都不演了。

这让凌霄气得浑身发抖:“真tm无耻。”

徐京墨像是没有听见这句话,眉峰上挑:“你不是想知道陈空青住在哪吗?”

徐京墨这么问,配着这样的表情。

凌霄已然知道了答案,一个最坏的答案:“徐京墨……”

“没错,他现在住在我家里。”徐京墨鞋尖缓缓朝前迈出一步,眼神落在凌霄那只紧握的拳头上。

徐京墨弯唇,垂着的眼皮懒懒地掀起一点:“我很期待你动手。”

他只要受了伤,兔子就会来照顾他,会来摸摸他,安慰他。

他求之不得眼前的蠢货动手。

凌霄差点就要挥出拳去,即使知道了徐京墨的诡计,也还是差点就要忍不住:“又想去陈空青面前装可怜是吗?你做梦,徐京墨。”

徐京墨唇上仍挂着一抹笑:“变聪明了嘛。”

“徐京墨,你花招那么多有什么用,就算陈空青和你住在一起,也不是以情侣的名义吧。”凌霄像是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脆弱点,“你只是‘徐医生’,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也许这个痛点他并没有抓错,徐京墨脸上刺眼的笑容消失了。

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凌霄反而在此时笑起来,唇瓣勾起,舌头顶了顶唇腔。

两人对峙着,气氛一时很微妙。

对此,陈空青并不知道,他有些漫无目的地在海鲜区来回踱步着。

有些担心,徐医生会不会和凌霄又爆发冲突。

徐医生会不会吃亏。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十多分钟。

徐医生还没过来。

兔子咬了咬下唇,决定再过五分钟,徐医生还不回来,他就回去找徐医生。

几秒后,耳边渡进一道熟悉地男声:“买什么了吗?”

陈空青闻声转回脑袋,眼里映进熟悉的身影,

那道视线在男人的身上巡视着,先是脸蛋再是手臂……手掌。

确认着,徐京墨没有受伤。

这才放下心来。

“看什么呢?”徐京墨抬起一点眉,显然是在明知故问。

兔子努努嘴:“看你们有没有打架。”

徐京墨眸色微闪,心底冒出一个很荒诞的问题。

他竟然很想问问兔子,是在担心他打架受伤,还是担心凌霄。

即使,他装醉那天已经亲口听到兔子说不喜欢凌霄了。

他也还是……有这样荒诞的念头。

陈空青是在回到公寓之后,才发现徐医生好像有点不对劲。

有点沉默。

有点……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他不由想,是不是因为凌霄?

凌霄这个人的确是很倒人胃口的。

他以前都没发现,也可能是滤镜太厚了,现在才后知后觉,凌霄的讨人厌。

他想,可能徐医生也是被凌霄的胡搅蛮缠搞的有点烦?

晚饭后,两人一起给公寓搞装饰,在入户门前贴上了春联还有小灯笼,家里也摆上了春节必备的小金桔。

兔子还给黑猫警长的小窝也做了装饰。

这下是真的要过年的架势了。

苏菁菁给他寄的特产也到了,是一些南城的特产。

腊肠腊肉一类的,但是没有饺子。

饺子快递送过来存不住。

“徐医生,除夕那天,放假的吧?”他知道医生的工作和平常工作不一样,一些年节假日可能都要值班。

摆好金桔的徐京墨缓缓直起身,顿了顿:“还不确定,排班还没有出。”

其实他去年值过班,所以今年已经和科室申请了年假连休。

但他很想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和兔子一起过除夕,兔子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有一点,哪怕是一点点的失望。

“好,没关系。”蹲在猫窝边的陈空青很乖地应声,“要是值班的话,我可以多做一份菜,徐医生回来也可以吃。”

只是那双柳叶眼里,无法掩饰地淌出一汪失落。

不是信誓旦旦说要陪他过年的么?

失落里还流出几分气愤。

但这一点气愤很快就被兔子收回了。

徐医生对自己那么照顾,他不可以这么小肚鸡肠。

毕竟这是人家的工作安排,属于不可抗力,他应该体谅的。

徐京墨的眼神也骤然暗淡下去,很淡地“嗯”了一声。

怎么会有这么铁石心肠的兔子。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是这样。

好像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两人都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直到,除夕前夜。

陈空青一边在用逗猫棒和黑猫警长玩,一边看似寻常地问了一声:“徐医生……排班出了嘛?”

徐京墨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正在埋首看着膝前的心理学杂志。

陈空青开口的同时,杂志上的文字瞬间失去吸引力。

兔子是在……在意吗?

徐京墨只觉喉间都在发紧。

仿佛要去经历一次大冒险:“有同事年节要结婚,所以明天……我可能要去值班。”

“噢……”兔子手里的逗猫棒骤然垂下,瞬即被黑猫警长一爪子扑在了地上,铃铛窸窣作响。

陈空青慢半拍地又开口,语气很礼貌:“好的,没关系。”

而后,客厅里只剩下铃铛和猫咪的喵喵声。

夜里,徐京墨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像是被打了五支肾上腺素,根本无法闭眼。

兔子对他不能陪着过年这件事,好像真的一点也不失落。

之前自己装醉时,兔子也没有说自己想和他过年。

只说了想和那只精神状态需要挂号的奶牛猫过年。

至于自己,好像是自己死缠烂打的。

兔子这么乖又这么善良,当然不会拒绝。

不会拒绝,但是不代表兔子需要。

或者说。

不代表兔子喜欢。

男人的眼神愈发深沉,暖气从出风口源源不断的渡出。

卧室里的温度却怎么也升不上去。

倏然,耳边响起一两声沉闷的叩门声。

徐京墨一怔。

这个点,说早不早说迟也不迟。

但是能在这时候敲他卧室的,只有一个人。

男人迅速翻身下床,跨步到门边。

可是兔子住进来这段时间,从来没有踏足过二楼。

男人喉结微滚。

心想,如果打开门是那只臭奶牛猫的话,他就决定明天不会给这只傻猫送新年礼物。

他的手抚上金属门把,呼吸在这一刻乱了乱。

把手被按下。

眼前,是穿着印有一枚枚小胡萝卜图案睡衣的陈空青。

他确定,他没有看花眼。

“徐医生。”陈空青心里怄着一股气,怄得他浑身不舒服,“不好意思,现在来打扰你。”

“没关系,我也还没睡。”徐京墨半倚在门前,身上依旧是那件陈空青穿过的真丝睡衣,“怎么了吗?”

兔子抿着唇,像是攒着一股劲。

那双柳叶眼里泛着一层湿漉,神情里透出一股伤心,又不仅仅是伤心,好像还有点生气,双颊鼓鼓的。

徐京墨看着,再度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吗?”

“没出什么事。”陈空青终于张口,那双满含复杂情绪的眼睛,对向跟前的徐京墨,“就是,我想说……其实不是没关系的。”

“徐医生,你又不陪我过年了,我有点生气。”说这句话时的兔子是气鼓鼓,但紧接着,兔子又把眼神回落,连带着声音也弱下去,“还有点伤心。”

第49章

其实刚刚他在楼下想了好久。

准确来说,他这几天一直都在想这件事。

今晚听到徐医生最终的答案后,虽然明白这也不是徐医生故意的,所以,他说了没关系。

可是说完,兔子的心口就像是被堵了一团乱缠的毛线,缠的乱七八糟。

堵得他很难受。

然后……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跑上来了,怎么就说了那些话。

说完之后他就卡在原地了。

周遭很安静,光线也并不充足。

陈空青上来得及,没有开休息平台的廊灯。

卧室里只点了一盏小灯的样子,弱小的光源被眼前一言不发的大铁板挡得也差不多了。

总是就只有一点幽幽的光。

他没法看清眼前人的样子或是表情。

只能闻见,闻见那股淡淡的伯爵茶香。

然后听见,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兔子说完这一对话,像是电池快要没电,顿了好一会儿,抿唇替不说话的铁板找补:“我知道,工作变动很正常……我不应该跑来责问徐医生的,抱歉,我先走了。”

兔子垂头丧气的转身,准备灰溜溜的逃跑。

同时,他的手被握住。

不是手腕,是他的手。

几根手指和手背都被温暖宽厚的手心裹住。

似乎有炽热的情绪在以此传输进兔子的心房。

陈空青没有动那只被抓住的手,但一时间也忘记转身了。

“所以是想和我一起过年的,对吗?”徐京墨终于出声,向来平稳的声线在这时竟有那么一点陡然。

兔子动了动唇,小声地,带着点自己都没法觉得的小脾气:“想又有什么用。”

徐医生不还是要去值班。

他忽而又想起那天,凌霄在宿舍楼里拦住他。

说他这种人活该一个人过年。

他那时候只觉是凌霄气急败坏,完全没觉得自己真的有什么问题。

可凌霄说的话竟也能一语成谶。

难道真是自己有什么问题?

自己很招人烦吗?

兔子的耳朵也垂了下去,略略弯着脊背。

只是一个背影也能看出,这是一只受伤的兔子。

那只被自己乖乖握着的手也开始小幅度地挣动。

徐京墨喉结微动,更用力握住那只想要逃脱的手。

背对着他的兔子再次失落地张唇:“凌霄说……”

听到这两个字,徐京墨一瞬间浸入戒备状态:“他说什么?”

“说我这种人……就活该自己一个人过年。”兔子的声音很轻,很弱,声线也跟着有些发颤。

就是这么轻的声音,却似乎能击穿他身后那块坚硬的“铁板”。

陈空青转过身来,似乎真的很疑惑,所以很真诚地开口:“徐医生,我真的是个很不好的人吗?这些……是我的问题吗?可是……出轨的不是他吗?为什么……”好像是我的错了呢?

他还没把话说完,门框前的男人蓦地伸出手臂。

而后穿过兔子纤瘦的腰侧,手掌贴上兔子薄瘦的肩背。

陈空青只感到一股叫人无法拒绝的力量将自己拐进了一个炽热坚.挺的怀抱。

好热。

又热又紧。

密度厚的快要喘不上气来。

他和徐医生是有拥抱过的,但并没有这么……这么紧密的拥抱。

后背也被抱得很紧,炽热的手掌压在兔子凸出的肩胛骨上。

陈空青仰起下巴,企图在这密闭的怀抱里抓到一点氧气,呼吸也早就被打乱了频率。

“你很好,他胡说的,你一点错都没有,陈空青。”

两人的体型差距太大。

兔子小小一只,被他完完全全的裹在怀里。

徐京墨的一只手臂,就能轻松圈住整只兔子。

陈空青有听到,听到男人的回答。

还听到了,贴在他耳边的。

属于徐京墨的心跳。

“噗通”“噗通”,规律而有力。

彼时,自己的脑袋被揉了揉。

干燥温暖的大掌贴在兔子圆圆的后脑勺前,五指插进带着一点栗色的头发里。

“陈空青,你很好。”徐京墨贴着怀里人的发顶,柔软的发丝贴着他的下巴,似有若无地抚过他的下唇,“你是最好的。”-

很遥远的从前里,他也怀疑过自己。

但仰着脑袋才能看见他脸的小兔子和他说过:“哥哥,你是最好最好的哥哥,就算哥哥这次没有考第一,哥哥你还是最好的!”-

陈空青还在听徐京墨的心跳声。

又听见男人如此坚定的肯定句。

“最好的”。

多么主观的评价,像小孩子才会用的词汇。

但却是从徐医生口中说出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凌霄那句在他心里,耳边存压到今天的恶语忽而在这一刻被抹掉了。

声音被抹掉了,语气被抹掉了,语义也被抹掉了。

兔子的眼睛弯了弯,并不吝啬地回馈着,伸手贴上男人宽厚的肩背:“谢谢你,徐医生。”

徐京墨感受到了背后软绵的附着,带着一点温度。

真想让时间就停在这一秒。

就这么拥抱了好一会儿。

陈空青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么抱着,还抱这么久。

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可能是这个怀抱太舒服了,他一直忘记思考这个问题。

他正欲挣扎一下,抱着他的男人再次开口:“他什么时候和你说了那样的话,在超市那天?”

陈空青摇摇头,脸蛋蹭过鼓起的某处。

蹭过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蹭到什么地方了……

不过徐医生好像并没有什么……波澜的样子。

“……”兔子也只好强装淡定,“不是,是之前快放寒假的时候,在学校里碰到了。”

徐京墨:“怎么不告诉我?”

“也没什么,我…都忘了,……就是今天过年这个事,我又想起来了。”

好吧,其实他一直都记得。

但现在是真的忘了。

“一起过年,陈空青。”徐京墨用指腹捻了捻兔子的发丝,“你不会一个人过年的。”再也不会。

嗯,徐医生又在摸他的头发,一边摸一边很温柔地说,一起过年。

这也太犯规了。

导致他一直都是糊里糊涂的状态。

糊里糊涂的被送回了房间,然后糊里糊涂地和徐医生互道晚安。

然后,糊里糊涂地躺在床上抱着他原先那只旧胡萝卜睡觉。

说起来感觉有些对不起徐医生,那只新胡萝卜哪哪都好,又软乎又抗造,可是……他还是习惯抱着旧胡萝卜睡觉。

毕竟抱了这么多年,已经改不过来了。

就算瘪瘪塌塌的,旧旧的,他也还是最喜欢这只胡萝卜。

兔子抱着这只不知来历的胡萝卜,终于合上眼皮。

而在楼上卧室里的徐京墨还没有睡。

男人刚刚打完一通电话,这会坐在床前,左手摊开。

五指间还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药香味。

发丝穿过指缝时的触感似乎也还停留在掌心。

农历腊月二十九。

原本是一家团聚其乐融融的日子。

凌霄却被罚跪在堂前。

他这么大的人,居然还要被罚跪在堂前?

他小时候都没这么跪过。

他一点也不服气,想偷偷起来,却被厉声呵斥。

是徐卿阳。

凌霄的姥爷,徐京墨的爷爷。

“跪着!”徐卿阳走进祠堂里,“趁着在老家,你给我每天都过来跪着。”

“姥爷,我……我做错什么了?”凌霄皱着眉,很不服气地抱怨着,“干什么就让我一个人跪,又不是祭祖……”

虽然不服气,可他也不敢忤逆眼前的两鬓都已斑白的老人。

老人年事已高,却依然是家族里权位最高的话事人。

别说他了,罚他爸妈跪在这也不是不可以……

“让你跪着,就有让你跪着的道理。”徐卿阳冷哼一声,表情严肃,“你在学校里,勾三搭四,简直不成体统,你还有理了?是觉得你在昆市,山高路远,我们管不着你?”

凌霄瞳孔猛的一缩:“什……什么啊,姥爷,你听谁胡说的,压根就……就没有的事。”

“你不用管我听谁说的,你看看你心虚的样子,我就知道我没说错。”徐卿阳在堂前来回踱步着,恨铁不成钢似的叹了口气,“凌霄,你看看你的兄弟姐妹,有谁像你这样?就算不是个个都多有出息,但哪个不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的?”

跪在地上的青年一时哑声,欲言又止:“我……”

“你爸妈在飞机上了,等他们回来,我会和他们商量怎么教育你。”徐卿阳看着跪在地上还是一脸倔样的小崽子,无奈离开。

凌霄咬着牙,气得不行。

能在徐卿阳面前告他状的,不用说是谁了。

他原本也想和徐卿阳告状的,没成想徐京墨先他一步……

现在他再告,就显得像是在报复了。

何况……徐京墨一直以来都备受家里人的赞赏,徐家年轻一代里最有出息的一位。

徐卿阳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没有一个人不被蒙蔽。

人人都以为徐京墨是个正人君子。

包括他。

又在这时他猛地想起,今天是除夕。

徐京墨没有回来。

那他会在哪呢,和谁在一起。

是和陈空青吗?

凌霄握紧双拳,只觉额前的血管都快被自己撑爆。

彼时的陈空青刚刚睡醒,揉着额前的太阳穴。

昨晚徐医生说和他一起过年,但这会儿门外很安静。

不像有人的样子。

昨晚应该是哄他的吧,毕竟徐医生是真的有工作。

算了。

兔子抿抿唇,哄着自己起床。

不过就是一个人过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陈空青洗漱一番,换上一套新衣服从卧室里出来。

黑猫警长这会正在窗前沐浴阳光,尾巴惬意地晃着。

陈空青正欲走上前和小猫亲热一番。

玄关处却在此时传来窸窣的开门声。

但好像,开得不单单是这扇门。

一扇封闭已久的心门,好像也正在被撬开。

第50章

徐京墨拎着一袋饺子皮和蔬菜猪肉出现在玄关处。

一大袋的蔬果被安在玄关柜前,男人撇了撇外套上的寒气,张唇说起很日常的谈话:“今天菜场人特别多,都在排队买饺子皮,而且刚刚还下了点雪米呢。”

说着,徐京墨已然换好拖鞋,低垂的视线抬起,只见站在卧室门前的兔子傻愣愣的,不说话,也不动弹。

他知道兔子喜欢雪的。

说下雪应该会兴奋才对。

可陈空青却什么话也没接。

男人走上前,眼里的关切并不遮掩:“怎么了?”

兔子乱跳的心率渐渐找回节奏,视线回落在眼前。

四目相对。

徐京墨那张周正硬挺的脸就这么映进兔子的眼睛里。

徐医生,在他的面前呢。

陈空青下意识地揪住衣角:“徐医生……没,没去上班吗?”

徐京墨盯住眼前的呆呆兔。

怎么这么好骗。

好骗的他都舍不得骗。

徐京墨的唇角勾出一抹弧度:“不上了,陪你过年。”

“啊……那可以吗?医院有人吗?” 陈空青也觉得自己是个很矛盾的人,徐医生不能陪自己过年他又觉得难过,徐医生陪自己过年,他又要在这里想…医院的问题。

男人唇上的弧度愈发深邃:“陈空青,你看,你就是个很好的人。”

说完,他没忍住,伸出一只空闲的手,揉了揉兔子圆滚的脑袋。

软软的头发带着一点洗发水的香气:“今年原本就不用我值班,医院里有人的,放心吧,小陈同学。”

等陈空青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脑袋已经被搓出两根呆毛来了。

徐京墨也已经若无其事地转身往厨房去。

他有些惊奇的发现,自己和徐医生的肢体接触好像……越来越自然。

而且,他的身体对这些接触都表现出了适应良好的状态。

没有过于敏.感的反应,更加没有触发一些过激的生/理反应。

换成之前,谁这么贴上来,身体早就比大脑还要快得做出反应了。

肯定没法这么自然地承接这些肢体接触的。

难不成他的病有好转了么?

等等,刚刚徐医生说原本就不是他值班,又是什么意思呢?

兔子的脑袋里转着好多个问号。

他也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些什么糊七八糟的,但只有想着这些糊七八糟的东西,他才能忽略一件事。

忽略,他的心跳刚刚错拍这件事。

“我来择葱吧。”他决定让自己的手头也有活,肯定是太闲了,心才会闲的乱跳。

陈空青跟着走进厨房。

男人闻声,给他递上一捧葱:“好,我还买了点鲜虾,我们可以包两个口味。”

兔子点头,开始埋头干活。

包饺子其实不难,只是备料的过程很麻烦,要洗菜切菜,剁肉馅,调馅儿,然后才能到包饺子的步骤。

忙完这一串,两人坐下来包饺子时,已经临近正午。

徐京墨还买了几根水嫩的胡萝卜切成细碎和进了虾泥里。

光是看着这盆馅料,兔子的眼睛都直了。

“要不要先做点午饭吃?”徐京墨担心原本就瘦弱的兔子饿坏。

陈空青摇着脑袋,这会儿他其实不太饿,只是看着胡萝卜和虾仁,两个他最爱吃的食材组合在一起,不由馋嘴:“不用,等饺子包好再做菜吧,这样就可以吃年夜饭啦。”

徐京墨倒是没再劝什么,而是起身去了厨房。

兔子眨巴眨巴眼,想着徐医生可能是去冰箱拿饺子皮了。

于是他也起身,去洗手间里认认真真又洗了一遍手,准备包饺子。

再出来时,桌上除了馅料和饺子皮,还摆着一个餐盘。

餐盘里,有洗好的车厘子和肉松吐司,边上还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徐京墨则已经开始动手包饺子:“把这些吃了,还得好一会儿才能吃上饺子和饭菜。”

“谢谢徐医生。”陈空青乖乖坐回餐桌,道着谢。

牛奶杯上层冒出一层蒸汽,热乎乎的。

把他的心口也蒸得热乎乎。

他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偷瞄对面的徐京墨。

男人正垂眸,认真捏着手里的饺子。

动作娴熟,手指随意的一张一合,一个元宝似的饺子就要成型。

也是在此刻,徐京墨感受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视线正落在他的手上。

手里的动作赫然一顿,随即,元宝似的饺子没能成型,反而变得东倒西歪,根本站不住:“我……不太会包,陈老师吃饱教我一下吧。”

男人抬起眼,像是不经意,视线里还带着点点无助感地对上兔子的眼睛。

陈空青正嚼着吐司,闻声,很快就把一整杯牛奶都倒进了肚子里,然后又塞了两颗车厘子,嚼吧嚼吧就作数了:“好……”

“慢点吃。”徐京墨有些无奈地笑。

兔子点头,说得却是,“我吃饱了。”

徐京墨:“……”

不一会儿,兔子又重新洗完手走过来。

走进徐京墨身边:“我也只会包那种能站住的,包不来很多褶的。”

陈空青说着便拿起一张饺子皮开始做示范。

他尽量把动作做得慢:“如果包不好,肉馅可以少放一点,这样难度会小一点……”

兔子那双匀称玉白的手指灵活的捏着面皮,将面皮对折,手指在软白的面皮上一张一合,一只圆鼓鼓的“金元宝”便立在里圆盘上。

“很漂亮。”徐京墨应该是在夸饺子。

为什么说应该。

因为他并不是盯着饺子说的,而是盯着兔子那张精致白皙的脸庞说的。

陈空青只觉脸上有点热,还有一点痒。

被芦苇草挠过一般。

但是手上有面粉,而且还要继续包饺子的,他没法伸手去挠。

兔子在此时抬起一点视线,对向徐京墨:“徐医生你可以试试。”

男人的视线在此时垂下,并轻咳了两声:“好。”

陈空青看着男人抓起一张饺子皮,用勺子装上适量的肉馅后,像是被难住了:“下一步应该……”

“这样……”陈空青将手伸过来。

果然,乐于助人的兔子一下就上手来帮忙了。

兔子的手指比起徐京墨的,显得小上了一截,但手骨很软,虽然瘦,但骨节并不会突兀的鼓出,反而很匀称。

玉白的肤色在徐京墨如小麦般的手上一衬,白得亮眼。

徐京墨绝不算黑皮这一挂,但和兔子这么一比,虽然够不上是雪媚娘和脏脏包,但也算得上是雪媚娘和金黄大吐司了。

陈空青这会儿就是很单纯的在指导徐京墨怎么包饺子,所以并没有关注两人的手搭在一起时的画面。

当然也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肤色对比,又或是徐京墨那时不时抬起的眼神。

“就是这样,对对……”徐京墨的拇指在他的指导下,在软白的面皮上捏下了两条完美的褶皱。

又一只“金元宝”就完成了。

陈空青这才将手收回,收回的那一刻,指尖处的温热瞬时消散。

从而蒙上一层湿润,潮凉。

兔子收起手指,自行捏了捏,企图把这股潮湿驱走:“就…就是这样,徐医生你再多包几个就会越来越熟练的。”

徐京墨喉结微滚:“好。”

全程陈空青不敢再看男人那双浮着几根粗直青筋的大手。

因为他一看,就会想起……想起那晚,这双大手是怎么握住他的。

不行,他也不能再想下去。

再想下去……耳朵又要开始热了。

他们就这么,各怀心事的包完了三斤饺子。

紧接着,两人开始轮流做拿手菜,轮流帮忙打下手。

就这么做好了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

陈空青很久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年夜饭了。

去年在苏菁菁家,虽然也是很多人一起过年。

但当时,自己就像是个外人,或者说,自己就是个外人。

桌上除了妈妈之外,并没有和他相熟的人。

妈妈那会儿正抱着年幼的小妹喂饭,也没空照顾他。

但他很大了,也不需要照顾。

所以,一个人在角落里吃了几口离自己最近的一盘菜。

“想什么呢?”徐京墨正把饮料摆上桌,见站在桌边有些失神的兔子,不禁问道。

陈空青这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没…没什么,就是……看到好多菜,好久没在过年的时候做这么多菜了。”

“之前过年……”徐京墨其实一直想问,但又不知该怎么开口问。

他害怕问到兔子伤心的地方,更会自责……

自责为什么自己没能早一点把兔子找回来。

“之前我都是一个人过嘛,一个人就不想做那么多菜啦。”陈空青是笑着说的,“去年有在我妈妈家里过,但是她已经有新的家庭了,还有…新的小孩,不过她对我不差的,还是挺好的……就是我自己有点不自在。”

徐京墨没有立刻搭话,只是用眼睛盯住青年。

那双丹凤眼,深邃而狭长,天生带着一股吸引力。

倏然,耳边响起一阵烟花的绽放声。

“砰”,“哗”。

一朵朵金色的烟花在城市的夜景里绽放。

陈空青顺着声响,将眼神投向落地窗外。

是烟花,璀璨而灿烂的烟花。

一朵又一朵。

一朵比一朵大。

“陈空青,新年快乐。”徐京墨并没有看烟花,而是看着眼前正在欣赏烟花的兔子,而后,郑重其事地张唇,“以后每年,我们都可以一起做这么多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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