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许婥表情夸张，难以置信：“可是……可是外界谁都知道帕尼尔·盖蒂先生极度倾向于和俄罗斯的蓝鲸集团合作，这样一来，您的家族内部会不会因此产生剧烈的动荡和矛盾？”

索菲亚表情波澜不惊：“凯瑟琳小姐，我认为你掌握到这条亲自出于我口中的新闻，已经足够轰炸很多新闻媒体的头版头条了，如果还想深挖以后我都无法推测的变数……是不是有点过了？”

许婥脸上一红：“对不起索菲亚小姐，严格来说……这已经是您家族的私事，我……我问的很不妥。”

“好了。”索菲亚从容的一挥手：“现在你满意了，也不必再去纠缠本杰明了吧？”

“当然……当然！”许婥习惯性的去翻挎包：“但是索菲亚小姐，我需要您的授权或者口头允许，这条消息才能经过我们公司高层的准许公布，否则会受到法律层面的约束……”

“不！”索菲亚道：“我不会给你授权，也不会口头准许！”

“为什么？”许婥愕然：“您刚刚……刚刚还对我透露了内幕。”

“对，我的目的仅仅就是对你透露内幕。”索菲亚摇头道：“但不会允许你把它作为经过证实的、准确的时事新闻发布出去！换句话说……你应该擅长那种介于含糊其辞、捕风捉影的报道风格。”

“噢！”许婥似有所悟：“索菲亚小姐，您的意思是……是要我发表带问号的报道？”

索菲亚淡淡一笑，表示默认。

从新闻报道的“潜规则”来说，玩玩“文字游戏”确实是一个实习记者都必须掌握的本领，许婥作为资深的金牌记者兼副主编，当然更懂得这种“意境”。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一则“盖蒂家族达成和尖峰集团合作意向”的标题，同“盖蒂家族或达成和尖峰集团合作意向”的标题之间，就有着实质性的天壤之别！

因为前者可能要像许婥说的那样，一旦发表出来，相关媒体机构就要在法律层面背上严肃、沉重的“包袱”，对这则新闻的标题和内容引发的一切后果负全责；而加个不起眼的“或”字，性质就完全变了，报道机构不但在法律角度能站稳脚，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尽在能够承受范围内。

根据美国各种冗繁复杂的律法条文，即使当事人想找“杜撰”新闻的一方麻烦，只能引发出一场劳心费神、得不偿失的对峙，闹到法庭上，这场官司甚至可以打十年二十年，就像索菲亚描述的那样，其结果永远都是无法定性的“含糊其辞、捕风捉影”。

第一百三十五章莫衷一是

索菲亚十指交叉，柔若无骨，在桌沿托起香腮，显得恬淡安静，缓缓道：“我能保证的是……你把这则内幕隐晦的发表出来，不用担心任何后果和影响，盖蒂家族的其他人想找麻烦，都有我顶着就是！”

许婥神色迟疑：“可是……可是……”

“凯瑟琳小姐，你这么聪明，”索菲亚微微一笑：“又久在媒体领域供职，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婥咬了咬嘴唇：“你只是想通过我……发表一则既不会确认也不会否认的消息，给外界一个信号！”

索菲亚沉稳的点头：“所以，把这看成是我们的合作吧。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我也达到了我的目的，只不过受一个小小的条件约束，你要按照我的意愿行事。某种程度上，我想寻找一个舆论方面的传声筒，其实有很大的选择余地，考虑到你和本杰明还有吴铮先生的熟络关系，我愿意做出尝试。”

许婥妙目转动：“也就是说，我得到了一份特殊的眷顾？”

“呵呵，凯瑟琳小姐。”索菲亚笑道：“我好像在你的语气里嗅到了不友善的气息……那么我来重申一遍，这个选择在我们双方而言都是自由的，不存在强迫的因素。当然我还能提供额外的利益，比如很多领域里重大内幕的爆料、你在cnn公司的晋职保障和福利待遇，再比如盖蒂家族和尖峰集团旗下所有奢饰品店的铂金会员……”

许婥的坐姿不经意间端正了一下，尽管表面平静依旧，内心里却产生了很激烈的触动。

索菲亚随口举例的三个“额外利益”，几乎囊括了她一直为之奋斗、渴望获取的全部人生要素！无论是在工作还是生活上，可谓点面兼顾。像许婥这样一个孤单、强势、执拗、自主的单身女性，如果不能通过这些层面完成自我价值的提升和华丽转变，还有什么能帮助她体现活着的意义呢？

得到更多的内幕消息，并且快人一步，这代表了近乎“垄断”式的专业水准，也是一个王牌记者和同僚们激烈竞争的立足根本；有了这个前提，再得益于索菲亚的巨大影响力，她在cnn公司的地位与待遇只会愈发的水涨船高，想不红得发紫都难。

至于盖蒂家族和尖峰集团的专营店铂金会员，恐怕也是每一个时尚女性都难以抗拒的巨大诱惑。

实话说，索菲亚多年来一直掌管着盖蒂家族旗下很多和女性消费者有关的业务，虽然影响力难以达到那些国际一线产品的声誉，但也中规中矩，在加州乃至全美、全世界范围内二三线消费群体中有着坚实的品牌底蕴。仅仅把盖蒂家族这个分支业务的产品冠以“奢侈品”头衔，是丝毫不为过的。

但尖峰集团就完全不一样了。许婥作为cnn王牌记者和优秀撰稿人，对这家公司了解的一清二楚。在引领世界时尚潮流的奢侈品消费领域，尖峰集团旗下的产品是当仁不让的旗舰级代表，以珠宝、手表、红酒和时装四大商业支柱享誉全球，目前已经跃升为世界排名第二的奢侈品制造销售公司。

尖峰集团的创始人兼董事局主席，就是索菲亚刚才提及到的沃顿·特鲁伯先生，来自南非的亿万富豪。他于1996年在瑞士注册建立了这家公司，短短的20年间，尖峰集团就以高速的发展和惊人的业绩跻身于世界顶级奢侈品行列。近期的财报显示，公司全年销售总额达到令人咋舌的132亿美元，堪称吸金怪物！

用这个数据说话，尖峰集团的营业收入足够轻松挤进世界五百强的前三十位排名！如果再加上“营收正增长”的光环，它会挤掉前面更多的企业集团。

全世界的名流巨星、政要富豪可以不在乎尖峰集团和其掌门人沃顿是谁，但面对这家公司一系列耀眼的奢侈品牌却往往情有独钟、趋之若鹜。许婥纵使不算其中狂热的拥趸，如果机会突然摆在眼前，也难免怦然心动。

尖峰集团的四大支柱产业，除了“红酒”以外，其余的珠宝、手表和时装，哪一项都无法让一个平凡的女性绝对免疫。即使是一文不名的穷光蛋，在高不可攀的价值鸿沟前止步，也没人能阻挡他强烈的渴望和倾慕心理。

而传说中的尖峰集团“铂金会员”基本不存在于市面上，至少许婥不曾亲眼目睹过谁持有。

因为尖峰集团内部流传着一种未经证实的说法：该公司旗下的“铂金会员”每年年初只针对全世界范围内的潜在“候选人”分发一次，数量极其稀少，拥有人也必须经过集团严格的审核后才会被授予，并且所有流程都要由沃顿·特鲁伯先生和他的嫡系团队亲自操刀完成。

而得到“铂金会员”的好处在于：拥有人除了可以在全球范围内尖峰集团任意一个奢饰品销售机构无限度透支，还能以两折、一折甚至免费的待遇得到该公司最新、最好的产品和最全面、最顶级的贵宾式服务！

同时，在一系列协议和规定内，尖峰集团也会对这些“铂金会员”的身份严加保密，永远不对外泄露。当然，前提要排除某些“会员”天生就喜欢装逼和炫耀，自己把这种荣耀搞的尽人皆知又另当别论。

严格来说，这种“会员身份”的价值已经超越了钱多钱少的概念，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和尊贵。就许婥本身的阶层和实力而言，仅仅得到盖帝公司的这一待遇已经足够她欢呼雀跃的了，遑论尖峰集团？

然而索菲亚的“承诺”里，明确含有这两家公司的名字，以她的身份不会犯这种低级的混淆错误。

显而易见，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力，恐怕有人回复出一个“不”字，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定力的。

许婥的呼吸开始略显凌乱，她甚至能感受到面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灼烫；索菲亚面色依旧平淡，对于刚刚几点的许诺似乎毫不在意，就像付给了侍者十美元小费一样稀松平常；吴铮则很鸡贼的看过来，目光亮晶晶。

许婥深深的吸了口气，终于缓缓开口：“索菲亚小姐……您认为这样做真的值得？”

索菲亚微笑起来，优雅的仪态尽显：“舆论媒体本就是把双刃剑，可以成就一个人的伟业，也可以把人打落到黑暗的地狱……我不想在这把双刃剑的任意一面徘徊，如果无法回避，只能去选择握住剑柄！”

许婥淡淡的摇头：“索菲亚小姐，您的选择很具颠覆性，但也很无稽。在我看来，即使答应与您合作，也只等于你捏住了双刃剑的剑锋……永远企及不到剑柄！因为这是一把无柄剑，没人能握得住它！就像真理一样，它永远在上帝的手里，我们作为凡夫俗子，只能表以深深的敬畏和虔诚的拜服。”

索菲亚笑了，笑容慵懒、平淡，包容一切。

“我是很想出人头地。”许婥的语气也趋于平静：“向世人证明我的优秀和能力，但良知和spj职业伦理规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这个目标只能通过我自己的努力去获得，而不是要靠别人变质、变相的赋予。否则的话，晋职加薪给我带不来满足；用铂金卡买走的也不是件商品，而是一份耻辱！”

“哇……”吴铮的眼睛更亮，像陌生人一样打量她：“凯瑟琳，你这番话掷地有声，很接地气耶！”

许婥狠狠的瞪向他，吴铮当即摆手：“要你管！是不是？”无奈的摇头。

“很好！”索菲亚也跟着鼓起掌来，一点没有生气，笑着说道：“凯瑟琳小姐，我很钦佩你的立场，也由衷赞赏你的原则……但不得不多提一句，你的双博士学历、还有良知和spj只能帮你走到目前的高度了，所以千万别试图去探索和这些不对称的领域内容了，因为更多的黑暗面对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没那么友善。”

许婥无奈的摇头：“索菲亚小姐，我们的谈话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嗯。”索菲亚轻轻点头：“只要你的良知和spj保证不泄露我们的谈话内容……就结束了。”

许婥默默的整理挎包背好，起身准备离席而去，脸上写满了自信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