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铮眯起了眼睛：“和你刚才告诉我的事有没有关联？”

程耀东也眯起了眼睛：“我不确定。”跟着补充：“所以不能乱说一个字！”

吴铮轻轻叹了口气：“我明白了。”顺手在床头摸起了烟盒。

程耀东笑了，笑的有些幸灾乐祸：“我猜你现在终于和我一样为难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索菲亚和本杰明。我是孤家寡人一个，他们奈何不得我；可你还在人家屋檐下讨饭吃，就得想个万全之策了吧？”

吴铮嘿嘿笑道：“这你恐怕说错了，我讨饭讨的心安理得，并没欠他们什么；索菲亚把你缠的无可奈何却又发作不得，说到底不还是你考虑到她对霍轶城的一番绵绵情意？”说着叼起了一支烟。

程耀东笑不出来了，撇了撇嘴，沮丧的叹气：“要我说啊……男人可以欠钱、欠物、甚至欠一条命，这都没什么，咱还得起；最怕的就是欠下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债！轶城这小子……哎！”重重的一擂门框。

吴铮想了想道：“先声名我不是想八卦啊，就是好奇……本杰明把他们俩的事大致讲给我了，索菲亚对霍轶城可算得一往情深、矢志不渝，依你看，他们俩以后还有戏吗？”

程耀东皱了皱眉：“你这是关心他们俩呢，还是对一个富家小姐和一个****浪子的爱情版本更感兴趣？”

“都不是。”吴铮咔哒一声点燃香烟，喷云吐雾：“霍轶城是廷叔的义子，也算是阿蓉的哥哥，我不看僧面看佛面，以后跑不掉要和他打交道；这个索菲亚呢，若是在他心里还有地位，那连带着本杰明在内，我非但不能得罪，恐怕还得像你一样，对他们兄妹俩多帮衬一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程耀东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思忖，半晌才缓缓道：“轶城心里还有没有索菲亚，这我不清楚，也从没主动问过。他8岁就在街头流浪乞讨，几十年来什么都经历过了，我相信他在感情上有自己的分寸；但就我知道的事实来说，索菲亚为他付出的太多了……人家不图钱、不图势，正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那我明白了。”吴铮掸了掸烟灰：“总还是要对这位未来的霍大嫂礼让三分的对不对？”

“倒不用考虑那么远……”程耀东沉吟道：“但是咱们炎黄子孙，做人的美德之一就是不能忘本，不能忘恩，这总不会错。索菲亚曾经不止一次的帮助过轶城，帮助过四海堂，所以就现下的情况来说，她也是友非敌。”

吴铮点了点头，心里已经了然。想起本杰明讲述和索菲亚在家族内的窘迫处境，他本来就有些同情；更何况追本溯源，造成今天索菲亚被打压、本杰明“被废”的局面，也和霍轶城有极大的关联！

所以即使吴铮所处的位置很微妙，也不能把这件事看作成是单纯的豪门内斗。

他唯一需要考虑的，不过就是要不要替未曾谋面的霍轶城多少“还些人情”。

果然，程耀东又开口了：“听说索菲亚、本杰明兄妹俩最近在家族内部遭遇到很多麻烦，各大媒体小报的记者们鼻子灵的很，不时炮制出些捕风捉影的花边新闻，把这件事炒作的沸沸扬扬……即使情况不完全属实，估计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

吴铮不太关注时事，但亲睹“骚扰”本杰明的记者里就有许婥这样的王牌主编兼撰稿人，知道他说的没错，沉声道：“没错，我了解一些，都是本杰明亲口讲述的。索菲亚好像有点……有点失控，或者叫失去了耐性，往轻点说是想和家族的大佬摊牌，往重了说怕是她想分个泾渭，自立门户了！”

“这时机还欠了不少火候吧？”程耀东蹙眉道：“索菲亚那么聪明，不该做这样愚蠢的举动啊！借助家族，她至少还能保住现有的地位；公然撕破脸，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

吴铮抽了口烟，没再接言。看起来程耀东了解的内情还没有他详细，也不知索菲亚被逼婚一事。本杰明曾一再要求他别把两人的谈话内容披露出去，想了想便忍住了。

程耀东看出了他的犹豫，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更具体的内幕？”

吴铮点头：“但最好不是从我的嘴里说出来，你随便去找本杰明或者索菲亚，都能得到答案。”

程耀东若有所思：“你不说我也能想象得到。人说江湖险恶……其实同江湖的腥风血雨比起来，一个显赫家族的内部、一个上流权贵的圈子里才更险恶！在那个环境里，每一个光鲜夺目的人都在扮演着双重甚至多重的角色，每一天都在尔虞我诈中挣扎过活，他们演绎的贪婪、掠夺甚至是杀戮，惨烈程度早就超越了江湖！”

吴铮默默的抽烟。

程耀东摇头道：“所以索菲亚和本杰明熬到今天不容易……”猛然抬首：“吴铮！我想不单是我，就算轶城还在，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兄妹俩落难，所以……”

吴铮掸了掸烟灰：“所以得帮他们一把对不对？问题是该怎么帮？你也说了，盖蒂家族那个圈子和****江湖完全是两码事，反正我是一窍不通。难不成去问问索菲亚，你的对头到底有几个，姓甚名谁？然后把这些大富豪们统统揪出来，咔嚓咔嚓的手起刀落……要这么干的话，你肯定比我更能胜任！”

“胡说！”程耀东知道他在调侃，还是板起了脸：“帮她就非得杀人吗？”

“嗯，打人也成。”吴铮苦笑道：“索菲亚想要我去黑拳场和你打一场，以此问出霍轶城的下落，现在看我已经付诸过行动了，可实际上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回复她？”

程耀东显得颇为心乱，蹙眉道：“索菲亚内忧外困，顶着那么大的压力下还不忘了找寻轶城……唉，还是那句话，知恩不报非君子！可是……可是……”目光向吴铮炯炯看来：“轶城现在下落不明，我最多就是一介武夫；即便把整个四海堂都搬出来，恐怕也分担不了她的难处，只有你……只有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吴铮直翻白眼，双手一摊：“凭什么就是我？我是能给她变出个霍轶城来，还是能逼着那个老帕尼尔·盖蒂父子收回成命，从此以后欢乐和善一家亲……”

程耀东截道：“收回什么成命？”

吴铮一下止住语声，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点，大口大口的吸烟。

“算了，我不是非要你做些做不来的事。”程耀东口气渐缓：“轶城失踪后，廷叔着急，索菲亚着急，你以为我不急吗？可是急没有用，找到他既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需要大家共同努力；问题是在这个过程里，我们不能乱了阵脚，阿蓉屡次遭遇危险、草州团对四海堂虎视眈眈……能担起这些事的，恐怕就只有你了！”

吴铮抬首看向他，蹙紧了眉。

程耀东微微点头，叹道：“你不用怀疑廷叔，他什么都没告诉我。但我却知道那颗五行土珠的事，还亲自和你交过手……以我对廷叔这么多年的了解，并不难猜到他和你大致的谈话内容，假设你没应允过什么事，他不会像现在这样坦然。”

吴铮淡淡道：“是。四海堂的事……我答允过廷叔，会在必要的时候出手相助。但不等于全盘接下，也不会把什么事都往身上揽。霍轶城做他的龙头大哥也好，谈他的缠绵爱情也罢，和我关系大吗？”

“你也说了，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毕竟牵涉到阿蓉……”程耀东还想解释。

“阿蓉是个因素，但不等于全部！”吴铮突然提高了语调，情绪有些激动：“是，我是很仰慕她，或者说是喜欢她，可我们一共才认识几天？八字的左撇右捺都没有！我投入的大部分情绪，只是因为这个姑娘幼年的不幸和现在遭遇的不公！我更佩服祝先生的仁爱伟大，所以不想看到上天把悲剧在她们父女身上重演一次！”

程耀东语气低沉：“可归根结底，你还是不会让阿蓉受到任何伤害，并且想帮她讨回公道。”

“归根结底的事有很多。”吴铮冷冷的看他：“你和霍轶城还是生死兄弟呢，但这没妨碍到你做人的原则和底线吧？否则这么多年来，你何必若即若离，游走在外面，始终不加入四海堂的阵营？”

“吴铮！”程耀东脸上怒气闪过，浓眉一挑：“你过问的太多了！”

“彼此彼此！”吴铮淡然回视：“如果你觉得被这些言语冒犯了，那就是我现在的感受……所以我们俩之间大可以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行我的独木桥，谁也别左右谁。”

程耀东目光炙热，定定的凝视他，好半天才开口：“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也没想到谈的这么不愉快。你要是有股无名火想发，千万别对我来，因为你找错了对象！”

吴铮不语，默默掐灭烟蒂。

程耀东缓缓转身，走出房门后并不回头，但还是留下了一句话：“对你来说，帮助索菲亚绝不会是一个错误的尝试。即使抛开其他的因素，你自身获得的受益也是不可限量的。这句话你现在未必听得懂，以后就会懂了。”脚步沉重，下了楼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三智五猜

吴铮听着程耀东脚步消失，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心头郁郁。

本来两人一开始谈的挺好，他确实中途有点情绪化了。仔细想来，导致这个结果的原因大致有三点：第一，程耀东多少有些喧宾夺主，拿出了类似于许劭廷的态度，把很多期望都寄托到吴铮身上，把很多想法都灌输到他的脑里……但明显少了一些诚恳，多了一些“想当然”，有种高高在上的意味。

第二，吴铮眼下要着手的事一大摊，并不想再节外生枝，引来更多的问题和麻烦。尽管索菲亚和本杰明真是他的“顶头上司”，但这个面子给于不给只在一念之间。即使他有些摇摆，但在没拿定主意前，程耀东突然跳出来指手画脚，反倒令他生出强烈的抵触，觉得下不来台。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吴铮从许劭廷那里大致了解到程耀东的过往，很看不惯他一直以来的言行。此人的格斗搏击犀利无匹，号称“华人第一高手”，确实有着深不可测的恐怖战力，又和四海堂名义上的龙头大哥霍轶城兄弟相称，可偏偏在很多事情上，表现的不那么“尽如人意”，像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说穿了，吴铮觉得程耀东既没“融入”到四海堂，也没对霍轶城尽到真正的兄弟之情。不知是为了彰显与众不同，还是真的清高淡泊，他更注重的只是做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