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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说实话,顾茗松这个态度让李折竹还是很伤心的。

从前的顾茗松对他和对其他人很双标的,现在自己不再特殊,那种落差感就出来了。

他伤心地垂下眼,又迅速调整好心态。

其实他也很好奇玻璃门后是什么,他有无伤闪避、月华斩等技能,确信自己不会有什么危险,加上他也确实想进入飞鹤军盟,所以他选择了参加新人考验,进入训练室。

顾茗松听到他的选择,高高挑起眉。

他没真想让李折竹进入训练室,在他的设想里,对方会脸色苍白,会害怕地求饶,甚至会哭。然后他再顺理成章把对方送进监狱,让对方进去好好改造,洗刷洗刷污秽思想,别一天天做这些下流的、淫.秽的、不劳而获的工作。

“里面很危险,”他强调,“你要是真出了事,我不会给你任何赔偿。”

“不用,”李折竹温温柔柔冲他一笑,眼睛含情脉脉,“我想和你在同一个基地工作,这样就能每天见到你了。”

旁边撸铁的队员动作停滞了,满脸震惊地看向他,在心里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牛啊,居然敢和他们顾队调情。

李折竹不怕死行为终于惹怒了顾茗松,他冷笑一声,啪的一声按在门边的按钮上。

玻璃门徐徐打开,露出里面的绿意盎然。

“行,你要找死我也不拦着你,请吧。”

说罢,他手一伸,做出了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请的手势,看李折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蠢货。

李折竹正要进去,忽然想起了什么,停顿了一下:“提前说一句,如果我不小心损坏了你们的器械,你不会让我赔钱吧?”

队员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小兄弟,我们这里的器械是特殊材质的,研究院研究出来的新材料,刀枪不入,即使是异能也打不坏一点,你放心,尽管打。”

“那要是真打坏了呢?”

顾茗松冷冷地说:“你要是有那个本事,我把你当大神供起来。”

“一言为定。”

李折竹说罢,大踏步进了训练室。

玻璃门在他身后徐徐关闭。

“顾队,”队员嘿嘿一笑,看向顾茗松,“这人这么自信,八成也挺厉害吧。他是你从哪里挖来的宝贝?异能是什么?”

“什么宝贝,”顾茗松抱着手臂,“就是一个会所陪酒的。”

队员大吃一惊:“会所陪酒的?那那那那你还让他进训练室?”

一个会所陪酒的能有什么本事,他要是有本事,他能去会所陪酒吗!

这不是厕所里面打手电,找死吗?

“他冒充公职人员,本来就是重罪,”顾茗松冷酷无情,“我给过他机会了,这是他自己选的,就是出事了也是活该。”

话虽然这么说,可他心里还是有疑虑。

对方这么自信,居然敢选进训练室,难道真有什么压箱底的异能?

“不行,”队员坐不住了,“我得去看看,要是真出了事,对我们影响也不好。”

说罢,他按了一下按钮,进入了训练室。

*

李折竹走入训练室,才发现这是一个很大的、人工模拟的森林。

湿润的水汽蔓延在树林间,植物特有的清新气息萦绕鼻尖。

他打开顾茗松给的小包,看到了任务守则和一些野外用品。

任务守则说他需要去规定地点尽头拿到小旗子,并且存活4个小时。

野外用品分别是匕首,打火机,指南针和地图。

他拿着指南针和地图确定了进发方向,重新背上小包,向前走去。

“嘿!”

他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他回头一看,发现是那个撸铁的肌肉男队员。

“这里太危险了,我陪你一起,我叫周善良,你叫什么?”男人问。

“李折竹。”

周善良热络大方:“行,你就叫我周哥就行了,我——”

他的话头忽然停止了,满脸警惕地看向身后。

嗡嗡嗡。

身后有东西在叫。

李折竹也猛然回头,看向身后。

一只两人高的螳螂举着大镰刀冷冷地盯着他。

虫族!

他心想。

“小兄弟你怎么运气这么差!”周善良脸上浮现出凝重,“这是螳螂,是整个训练室除了蜘蛛外最难缠的虫子,普通人打半个小时都不一定能脱险,你躲在我身后,我保护你。”

然后,他听到身后的青年低声说了一句话。

“鬼侯。”

那是什么?

他心想,难道是对方的异能?

李折竹尝试控制眼前的螳螂,他很有信心,对方充其量只是一只战斗力爆表的大螳螂而已,再厉害也没有修真界的金丹期厉害,控制一个虫族为他开道是手到擒来。

出乎意料的是,螳螂一动不动,并没有听从他的指令,也并没有和他产生链接。

难道对方很强?连鬼侯都控制不了?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月华斩出鞘,无伤闪避技能开启,攻击力和防御力拉满。

周善良手中心火焰燃烧,正要出手,就听见呼啸的风声,一种可怖的气息在身旁蔓延。

他错愕侧头。

只见青年长刀在手,灵敏地躲过螳螂的大刀,手中月白色的刀刃耀眼漂亮,锋利至极,狠狠向下一劈。

螳螂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

他愕然地已经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他看到了什么!

需要他艰难逃窜才能打赢的螳螂,居然被眼前的人一刀砍下了脑袋?

这可是研究院研究出来的新器材,金属系异能都无法掌控的存在!

失去了头颅的蟑螂还在凭借本能战斗着,它的大刀还在挥舞,发出呼啸的风声。

李折竹身形灵巧如鬼魅,眨眼睛跳跃到对方身后,轻飘飘落在了对方的背上。

蟑螂不断煽动着翅膀,想要把对方颠下来,但已经晚了。

长刀捅入了它的后背,然后向后用力,紧接着,锋利的刀锋切开了它的躯体,将它的身体劈成两半,露出体内被切开的、报废的控制中枢。

李折竹目光一凝,落在螳螂身体被月华斩切开的断口处。

金属的材质映入眼帘。

怪不得,他心想,鬼侯技能没有回应不是因为对方太强,而是因为对方既不是活物,也不是死物,而只是一堆金属机器。

“兄弟你”周善良张大了嘴巴,他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强,果断改口道,“李哥。”

“嗯,”李折竹神色平常,“走吧。”

“等等,”周善良脸色凝重,看向一个方向。

只听那个方向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响,像是一群昆虫的脚落在地上,窸窸窣窣地行走。

黑压压的一片蚂蚁向他们潮水般地涌来。

它们每只都有两人多高,像一辆辆大卡车,长着长长的触须,瘆人的口器,庞大的身体,毛绒绒的六肢飞快地倒腾着。

——是蚂蚁潮!

“这么多!”周善良倒抽了一口冷气,面露惊惧,“我们快跑!”

李折竹也不想和这么多蚂蚁打,他们飞快地向南方小旗子的方向跑去,蚂蚁们缀在他们的身后穷追不舍。

周善良刹住了脚步。

他们被一只足足有一栋楼那么高的蜘蛛挡住了去路。

白色花纹缠绕在蜘蛛的脚上,它的复眼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们。

前有狼,后有虎,跑不掉了。

周善良有些后悔自己逞强进入训练室,他原以为顾队最多把难度调成低级,比如F级,最多就是一两只小蚂蚁,小蜜蜂,没想到进来了才发现是A级地狱难度。

顾队这是想让他新认的李哥死啊。

与此同时。

顾茗松站在监视器旁,静静地看着这两人的动向。

空中飞行的微型无人机已经将两人的表现实时传输进了监视器,让他可以时刻监视着两人的动向。

他的右手边就是停止按钮,一旦按下,里面的所有机器虫都会停止动作。

此时,他的手悬在红色STOP按钮上。

一旦发现不对,他就会立刻按下。

他想起李折竹三两下解决螳螂的样子,心想,还真让他捡到宝了。

只见如此紧急的情况下,屏幕内的李折竹忽然抬起头,看向空中。

那双金色眼睛正正好隔着屏幕和他的对视。

居然发现了微型无人机?他挑眉。

他以为青年会挑衅他,给他竖个中指什么的,毕竟他俩已经结下了梁子,没想到青年的动作却出乎他的意料。

青年忽然眨了一下右眼,给他了一个wink。

青年似乎尤嫌不够,漂亮骨节分明的双手高举,手指弯曲,向他比了一个爱心。

笑容温柔和煦,姿态放松,宛若在家里的后花园散步。

岂有此理!胆大包天!

他冷笑一声,直接把悬在红色按钮的手移开,移向旁边的难度调整按键。

既然表现的这么轻松,还有时间比爱心,那就再加点难度吧。

他按下难度升高键,只见原本显示的A级标识闪烁了一下,变成了S。

他愉悦的勾了勾嘴角。

现在,你还有心思比爱心吗?

*

周善良冷汗都下来了。

前有狼,后有虎,就在他心里疯狂呼叫顾队,希望对方手下留情的时候,空中传来嗡嗡声。

他抬起头,看清天上飞的是什么的时候,两眼一黑。

只见密密麻麻的蜜蜂包围在了他们的头上,这下好了,三路夹击,他们完蛋了。

李折竹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地说:“别怕,放松。”

然后他就觉得眼一花,青年拎起他的手臂,向上一跃,眨眼睛他们就离开了地面。

青年的身法极其灵活,似乎每一步都精准预判,全部踏在蜘蛛不断乱动的腿上,向上攀爬,没有一步落空。

蛛丝喷出,想要将他们包裹起来,缠绕住以便于吃掉。

但李折竹就像是在森林里灵巧的猴子,无数次和蜜蜂尾部射出尖刺和蛛网擦肩而过。

这场景说是枪林弹雨也不为过。

蚂蚁们不会飞,只能抬头看着李折竹越来越高的身影,它们触角互相碰了碰,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三秒过后,它们像是下定了决心,也沿着蜘蛛腿向上攀爬,带着倒刺的脚勾在蜘蛛毛绒绒的身体上,速度奇快无比,向李折竹追去。

李折竹踏着绒毛,拎着周善良,很快爬上了蜘蛛的背上。

他站在蜘蛛的头颅上,月华斩化为一把枪,沉甸甸的握住右手中。

周善良勉强在蜘蛛头上站稳,只见身侧的青年握着枪,对准蜘蛛的头颅扣动扳机。

无形又可怖的力量洞穿蜘蛛的头颅,坚硬的外壳被打出一个大洞,露出里面的金属零件,那股强大的力量继续向下,正正巧集中了蜘蛛的控制中枢。

蜘蛛颤动了一下,瘫痪了。

蚂蚁们则继续攀爬着。

它们数量太多太庞大了,远远超过了人能抗衡的极限。

李折竹思考了一下,低头问枪:“你能变成坦克或者飞机吗?”

金色系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变一个。”他说。

金色系统沉默了一会。

【你可以用无伤闪避。】

李折竹不太清楚无伤闪避的强度,但金色系统说可以,那就是可以尝试,所以他开启无伤闪避的技能。

然后向下一跃。

蚂蚁们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眼前的人身法极其诡异,这个人就像是世界上的bug,或者说

是概念神!

他说:“我不会被攻击到。”

于是所有攻击都会被他躲掉,落不到他的身上。

周善良被他背在背上,都快被他变成残影一样的身法整的晕车了。

他晕晕乎乎地说:“李哥,你好厉害。”

“嗯。”李折竹高冷地回复了一个字。

不是他想高冷,而是他的体能已经到达了极限。

他已经有点跑不动了。

技能很逆天,但蓝条不够了。

他们在丛林里穿梭,等到甩开蚂蚁一段距离后,李折竹这才慢下来,停在原地拄着膝盖喘着粗气。

周善良从那种眩晕的状态下缓过神来,从李折竹背上下来,回头看向蚂蚁们。

这里的草木有很多枯枝,湿度也下降了很多,是放火的好地点。

周善良手一翻,火焰冲天而起,燃烧了一大片草木,将蚂蚁挡在火焰后面。

“其实这个异能在碰到真实的虫族是很管用的,他们怕火。”周善良解释道,“但是训练室的虫族都是金属做的,不怕火烧,所以我一直没有用我的异能。”

“但是如果它们的CPU过热,会暂时停下降温的,到时候蚂蚁们就不会再追我们了。”

李折竹也觉得这个火焰异能在碰到真虫族的时候会很好用,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办:“走吧,咱们拿旗子去。”

他们拿到了旗子,原路返回。

四个小时很快过去。

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月亮升起,星星闪烁。

他们重新站在了玻璃门门口,没有顾茗松想象中的狼狈不堪,李折竹甚至还在他开门时还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顾队,你还在这里等着我啊。”

衣角微脏。

顾茗松此时对于李折竹的态度已经好了很多,毕竟强者到哪里都会被高看一眼。

“明天来报道入职,从明天起你就是飞鹤军盟的一员了。”顾茗松给他递了一瓶苏打水,“今天表现很棒,回去好好休息。”

此时众多顾茗松的队员们都已经团团围了上来,他们早就听说有个新人进了训练室,并且在S级难度下完美完成了任务。

“哇塞,这就是新人吗?长得好帅。”

“穿的也很潮。”

“S级难度!你可太厉害了,哥,以后你就是我哥!你的异能是什么啊?”

“白发是染的吗?金色瞳孔是天生的还是戴了美瞳啊?”

什么穿的潮,顾茗松看了一眼白发金哞、戴着红色耳坠红色项链、长相优越的青年,又看了一眼不好好穿漏腰的衬衫和低腰休闲裤,心想,明明是穿的骚。

“行了,别围着看了,”他对队员说,“他累了,让他休息休息。”

众人见队长发话,即便恋恋不舍,也只能乖乖听话,一步三回头的作鸟兽散。

“对了,你的名字。”

他忽然想起他还不知道青年叫什么。

“李折竹。”

“李折竹”他将这个名字在唇齿边绕了一遍,“很好听。”

“行了,你回去吧,晚上早点睡。”

青年纹丝不动。

他停止关机器的手,不解地看向对方。

“顾队。”只见青年忽然脸一红,不安地搓了搓衣角,轻声道,“我今天完成了S级难度的挑战,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你还想要奖励?”顾茗松拧起眉,“奖励你入职体制内,还不行吗?”

“那是基地对我的奖励,我还想要顾队的私人奖励”青年眼含秋波,楚楚可怜,“我有一点难处,想求顾队帮忙。”

顾茗松心想我帮你个毛线球,你一个异能者还去当鸭子,不劳而获净想着赚快钱,有这个异能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去卖,就这么贪图享受!

他才不会帮对方,他打算故意询问对方需要什么帮助装作意动,再狠狠拒绝。

对方失望的样子应该很好看。

不知道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会不会蓄满泪水?

他想象了一下对方俊俏的脸挂着泪痕的样子,忽然没来由的兴奋起来。

“我没钱交房租,被房东赶出来了,连行李都被扔出来放到楼下便利店了,”青年低着头,“顾队可不可以收留我一晚。”

“你没钱?”顾茗松愣住了。

他以为对方是贪恋纸醉金迷才去赚快钱,但是如果对方没钱

“你真是服务生?”他愕然。

“什么?”李折竹有点听不懂,他脑子有些转不过弯。

顾茗松见到他一脸茫然,心里有了数。

他没想到自己错怪对方了。

那自己今晚的刻意刁难和蓄意报复算什么?

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出于愧疚,他不自觉地就答应了对方的请求:“可以,今晚你来我家住吧,要回去拿行李吗?”

“那真是太感谢了,”李折竹立刻说,“谢谢哥。”

两人向停车场走去,李折竹跟在顾茗松身后往外走,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心里窃喜。

终于找借口能住在一起了,今晚他必须抓住机会,搞点事情拉近关系!

第92章

李折竹没有撒谎,他是真的被房东赶出来了。

他拎着行李箱放入顾茗松车子的后备箱,坐上车抵达了顾茗松的家。

他一进门,换上一次性拖鞋,就一脸期待地东张西望。

他希望顾茗松家只有一个卧室。

他以为对方的家会是黑白严肃风,但其实恰恰相反,顾茗松家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挂在门上面的五帝钱和招财猫吊坠,摆放在客厅展览柜上的金属丝缠绕而成的艺术品,比如马车和上面的绅士。

落地窗前是毛绒绒的小沙发,上面放着柔软的垫子,似乎坐上去就会陷进去,如同陷进一朵云里。

高大的毛绒玩具放在大沙发上,茶几上摆着Q版老虎杯垫和玻璃杯

小夜灯被啪地打开。

顾茗松道:“你睡客房。”

李折竹的心哗就碎了,他不甘心地看了一眼主卧的方向,失落的提着行李箱去了次卧。

顾茗松家有一间主卧,一间书房,一间客房,三室两厅。

他随便布置了一下,就走出房门。

一个不注意,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顾茗松刚倒完水,不解地看向他。

只见李折竹抱着小腿,露出痛苦的神色。

“撞到小腿了?”顾茗松看了一眼茶几。

李折竹眼里噙着晶莹的泪花,眼尾发红,楚楚可怜。

“在训练室的敏捷劲呢?怎么还会被茶几绊到?”顾茗松挑眉。

李折竹恨他如此冷漠,却也无可奈何。

他单腿跳到了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沙发软的出奇。

“你要是只会说风凉话,就别开口了,”他郁闷地将裤子撩上去,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腿。

他的袜子很低,露出纤细漂亮的脚踝,再往上是肌肉匀称的小腿,骨肉匀婷,冷白色的皮肤如同美玉,而如今,这块美玉上有一块红紫。

顾茗松盯着他的小腿和脚踝,忽然觉得很漂亮,像是令人惊艳的艺术品。

他想用指尖轻轻触碰,验证那雪白的皮肤是否如想象中那样光滑。

李折竹轻轻吹了一下那块红紫,猝不及防抬起头,和顾茗松炙热的眼神相撞。

他嘴角微微翘起,又被压下,但是心里却暗自得意。

这眼神他再熟悉不过,是痴迷和留恋的眼神,代表着欲望的开始。

他正想再往上撩撩裤腿,就见对方放下水杯,扭身进了卧室。

不看了吗?他愣愣地想。

过了一会,对方拿着一个小箱子回来了。

箱子被打开,露出里面的内里,有绷带,碘伏,棉签,还有一些常用药物。

顾茗松将药箱往旁边一放,拿出一瓶红花油递给他:“抹一抹。”

李折竹乖乖地接过,将红花油倒在手上,轻轻涂在小腿上,慢慢涂开,空气中散发出一股药味。

“顾哥哥,”他小声问,“今天在训练室伤到了后腰,我自己够不到,你可以帮我抹一下吗?”

然后在心里疯狂呼叫金色系统。

【怎么了?】

“给我后腰上加个伤口。”

【】

“求你了。”

【已伪造伤口。】

“你叫我什么?”顾茗松眯起眼睛。

顾哥哥?亏他想的出来。

“哥,”李折竹眼见对方脸上阴云密布,立刻改了称呼,“求你了,帮帮我。”

顾茗松懒得计较他的称呼,拍了拍他的肩:“躺下。”

李折竹乖乖地躺下。

他趴在沙发上,把衬衫撩上去,露出纤细柔软的腰肢。

他身体一直偏清瘦,所以腰又白又细,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伤呢?”顾茗松眼神在对方性感的腰背上流连了一下,手有些痒痒的,他克制住奇怪的想法,指着白皙如玉完好无损的后腰问。

“伤口呢?”李折竹立刻去质问系统。

【加载中。】

“”

【加载完毕,伤口位置:腰腹。】

随着加载完成四个字落下,李折竹忽然觉得腹部被人大力锤了一拳一样,情不自禁溢出一声闷哼,他蹙着细长的眉,忍着疼又翻了个面:“在这里。”

他可怜巴巴地掀起衣服,露出薄薄的腹肌。

果然,上面一大片惨不忍睹的青紫,饶是顾茗松也看得直皱眉头。

“伤在腰腹,你给我看后背?”他扯了扯嘴角。

“记错了。”李折竹硬着头皮说。

“这也能记错?”顾茗松觉得匪夷所思,他把红花油递回去,“这里你自己够得到,自己涂。”

“我手也疼,扭到了,那个角度使不上劲。”

为了增加可信度,李折竹特意拿着手掌往腰腹上带,结果手果然抖了起来,像是脱力的样子。

装的跟真的一样。

顾茗松终究是看不下去伤患瞎折腾,自己拿过红花油倒了满手就往对方腰腹上抹。

对方的手覆盖上去的时候,李折竹就意识到有些不妙了,药要反复涂抹揉搓才能被吸收达到药效,这就代表着顾茗松的手会反复抚.摸他的身体。

他和顾茗松水乳交融云雨过那么多次,在对方碰到自己时,那些香艳画面就不断在脑子里翻涌,他呼吸都粗重了,脸染上红霞,他轻声说:“太轻了,哥,你重一点。”

“重一点疼。”顾茗松无情拒绝,他其实也不好受,对方的皮肤太滑太嫩了,尽管只是涂药,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心猿意马。

李折竹就是想要疼一点,不然再摸下去,他的下面就要有反应了,他马上就要丢脸了。

即使他再三祈求,命运也没有放过他。

“嗯?”顾茗松吃惊地看向他的帐篷,“你”

李折竹此时也不顾不上自己手上有没有油了,捂住了眼睛,嗫嚅道:“对不起。”

他尴尬地不行,当即想从沙发上要坐起来跑去卫生间,却被狠狠按住了。

他惴惴不安地像是惊惶的小兔子,顾茗松的一只手紧紧箍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肩,动作粗暴,力气很大,不让他起身,对方盯着他泛着泪光和嫣红的眼睛:“喜欢男人?”

他脸涨的通红,豁出去了,小声道:“喜欢你。”

顾茗松闻言脸上阴云密布,他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狠狠用力,眼里满是盛怒,他森然道:“滚!下次再敢对着我起反应,我割了你那玩意。”

窒息感涌上来,李折竹被掐的脸涨的通红,他去掰对方的手,又不断地拍打着。

男人冷漠的声音和下了狠手的力道让他的心口闷闷的,眼泪不由自主地从蓄满了泪水的眼眶众溢出来,爬满了整个脸颊。

顾茗松盯着他的泪水和脆弱的样子,莫名觉得有点后悔,但很快就被他压制了下来。

他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排斥一切亲密关系,对方的欲望对他来说就像是恶心的蛆虫,他无法理解爱情,所以也不相信爱情,他不觉得对方是真的喜欢自己,他只觉得对方想和他上.床。

爱情是什么?他不理解。

他只能理解令人恶心的欲望。

他警告道:“今晚离我远点,明天就从我家滚出去。”

李折竹捂住脖子点头。

他收拾好药箱,转身离开了,只留给李折竹一个冷漠的背影。

李折竹飞快地跑进卫生间,用冷水不断洗着脸和被掐过的颈脖,动作机械麻木,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刚刚那一幕。

对方的厌恶像是一把尖刀,刺进他的心脏。

怎么会这样?

脖子上残留的红花油被洗干净,他打量着镜子里的男人,精致,温柔,俊美,璀璨的红宝石耳坠闪过一丝艳色。

他和顾茗松相处了这么多个世界,确定这张脸这个身材绝对是对方的菜。

是自己吓到对方了吗?

他颓然撑在洗手池上,任凭冰凉的水从下颌滴下,打湿衬衫。

他懊恼自己的身体真不争气,他本来想徐徐图之的,现在直接摊牌了,顾茗松现在要赶他走了,往后也会对他避如蛇蝎。

他不甘心,他想追对方。

身体的燥热渐渐消下去了,他推开门走了出来。

客厅和餐厅都没有人,只有厨房里传来炒菜声和抽油烟机声。

他沉默地走进厨房,给对方打下手。

顾茗松有点烦他,要不是答应了对方收留对方一晚,这种对他图谋不轨的人就应该被扔出去,离他远远的。

晚上的饭吃的很沉默,压抑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顾茗松吃完饭就进屋休息了。

李折竹收拾完碗筷,郁闷地回了客房。

他拿着一杯水。

按他本来的剧本,这杯水应该被泼到床上,然后他跑到顾茗松屋里求收留。

现在这个剧本行不通了,他要是敢这么做,顾茗松绝对会让他在湿被窝里睡一夜。

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在房子里转悠了一圈,忽然眼睛停留在了客厅垃圾桶里。

他屏住呼吸,蹲下身凑到垃圾桶前。

那是一个药盒。

药盒被卫生纸盖住了一半,但仍然露出了药名。

阿立哌唑。

精神药品。

他忽然想起上个世界,顾茗松是有睡眠障碍和精神问题的。

这个世界也有吗?

他不死心地将空了的药盒从垃圾桶里捡起来,看了一眼说明书。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就是精神药品。

此时已经临近深夜,他看了一眼顾茗松紧闭的房门,走过去,天人交战了好一会,终于拧开了那扇房门。

顾茗松睡眠一直不怎么好,常年在前线和虫族作战,见过太多血腥场面,他有一些应激障碍,时常会惊恐发作,或者做噩梦。

这天他吃过了药物,睡的还是不安稳。

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被父母用铁链和项圈住脖子,锁在地下室的场景。

他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过了两年,瘦弱不堪,每周他的父母都会用卫生条件极差的器具给他抽血。

后来他才知道,他们在售卖他的血液。

那天,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我们没有骗你们,”父亲谄媚地对研究员们笑着,“他的血真的可以解毒治病,他跟别人不一样,只要15万,你们就能把他带走。”

他以为地下室的门打开,阳光会照进来。

事实上,那只是另一个地狱的入口。

他们的脸化作一张张贪婪的鬼影,让人分不清他们到底是鬼还是人。

也许外面那些杀人如麻的嗜血虫族都比人心更令他安心。

“顾茗松?”有人在拍他的脸,“你发烧了。”

他闭着眼睛,在噩梦间沉浮,但他听到了一个温柔好听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清澈柔和,像是暖阳下的涓涓细流,令人心安。

冰凉的毛巾搭在他的额头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精味,他的睡衣被扒了下来,腋下和大腿传来冰凉的触感。

“醒一醒,你烧到了39.5摄氏度,得吃退烧药了。”对方轻轻推他。

他太疲惫了,没有睁眼。

李折竹用酒精涂在顾茗松身上给他降温,企图叫醒他。

现在顾茗松已经烧迷糊了,醒不过来说明很危险,所以他果断给对方叫了救护车,送对方去了医院。

他看护了对方一整夜都没合眼,直到晓光破云,他才趴在对方的床头沉沉睡去。

在他睡着后,顾茗松醒了。

他先是感受到了生病后的空虚和疲惫,然后看到自己的手上还输着液。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他的输液管,给他将冰凉的液体暖热。

手的主人趴在他的床头,白发散乱,侧着头睡得正香,脸上还有睡觉时压出来的红印子。

金色阳光洒在对方温润的侧脸上,为对方镀上一层金边,显得恬静温柔。

像是天上派来的守护神一样,没来由的,他脑子里浮现出这句话。

他看见了对方眼下的青黑,没有叫醒对方。

可李折竹像是有所感应,真的睁开了眼睛,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迷迷糊糊地问:“你醒了?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小米粥。”

“你照顾了我一个晚上?”顾茗松问。

“当然是我,”李折竹还没睡清醒,骤然看到顾茗松那张俊脸,不知道今夕是何西,恍然间还以为停留在上个世界。

于是他直起身,凑过去,柔软的唇落在了对方的脸上。

“早安吻。”他温柔浅笑,隐隐带着羞涩,在阳光下美好的像是一幅画。

顾茗松感觉到脸颊上微凉柔软的触感,像是羽毛一样一触即分,整个人都呆住了,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他喉结滚动,心脏鼓噪,口中干涩,喉咙发紧,浑身血流涌上了脸颊,轰隆隆的让他连周围的嘈杂都听不见了。

心里痒痒的,像是有东西即将破土而出,奋力长出来。

“谁准你亲我的?”他恼羞成怒,脸颊绯红,“我最讨厌同性恋——”

“我不是同性恋,”李折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他还是顽强地说,“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滚开,耳朵聋了吗?我昨晚说的话你是不是没听见——”

“我去买粥。”李折猛地站起来打断他,将椅子带的呼啦一声响。

他不想再听到对方继续说出哪怕一句伤人的话了。

他逃也似的跑了。

顾茗松盯着他的背影。

他的手指克制不住抬起,摸了摸对方亲在他脸上的部位。

软软的,微凉的,湿濡的。

他茫然地又摸了摸脸颊。

谁来告诉他,有个男人亲了他,然后他心跳加快了,这正常吗?

不安笼罩在他的心上,他有些恐慌,用指甲狠狠地抓挠着被亲过的脸颊,留下道道红痕,像是要把那片脸皮撕下来。

他得离李折竹远一点。

第93章

李折竹拎着小米粥和咸菜回到了病房。

“我喂你吧。”他将椅子拉近一些。

“不用。”顾茗松很冷漠,“我自己来。”

“但是你在输液。”他看了一眼输液管。

“拔了。”对方说,坚决不让他喂,对他避如蛇蝎。

“别跟自己较劲,”李折竹用勺子搅了搅粥,叹息一声,“我没别的意思,我什么都不图,也不会要什么回报,只是想照顾你而已。”

然后盛满小米粥的勺子就放到了顾茗松的嘴边:“吃一点吧。”

小米粥的清香扑鼻,李折竹的眼睛很认真很温柔,瞧上去心无杂念,似乎真的什么都不图,只是想照顾他。

顾茗松盯着他半晌。

终于,他还是含住了勺子,吃下了对方喂的小米粥。

李折竹很体贴,速度不急不徐,粥的温度也刚好,顾茗松吃的很舒服。

“医药费我会还你。”他说。

李折竹本来想说不用的,但是他忽然后知后觉想起来他因为没钱被房东赶出来了,昨天叫救护车和垫付的医药费是他最后的几百块钱。

他尴尬地说:“好的。”

顾茗松睨了他一眼:“没钱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顾茗松勾起嘴角,幸灾乐祸:“没钱就去睡大街吧。”

李折竹不禁小声撒娇道:“我照顾了你一晚上呢。”

“你心真狠,让我去睡大街。”

顾茗松没察觉到他在撒娇,只觉得声音绵软很好听,他耳朵微微一热,不解地摸了摸耳垂和脸颊,还没等他细想这意味着什么,就听到对方又一次用绵软的声调喊了他一声:“顾哥~”

他拧起眉。

对方照顾了他一个晚上。

出于礼节,他还是没赶对方走:“那你把家务包了,就当是房租。”

“成交。”

医生说顾茗松已经退烧,可以回家了。

李折竹欢天喜地地收拾了一下,准备带他回家。

“不回家。”顾茗松忽然说。

“啊?”

“去基地,我们去上班。”

“现在?”李折竹瞪大眼睛,“你不需要休息的吗?”

“业精于勤荒于嬉,”顾茗松道,“上班也是一个道理,人不能偷懒,何况你今天入职。”

“可你刚退烧”

顾茗松置若罔闻,开始看公交车的路线。

这个年代资源匮乏,小汽车已经很少了,但是为了安全区内居民出行方便,还是保留了公交车。

他们上了公交,顾茗松投入硬币,来到了飞鹤羽基地。

飞鹤军盟下有五大基地,飞鹤羽就是其中之一,也就是顾茗松掌管的地盘。

ID卡被放到门禁上一刷,准许通过,他们进入基地。

“入职去人事科,”顾茗松指了指路,“我要回办公室了。”

李折竹乖乖地去了对方指的方向。

“新来的?”主任喝了一口茶,咂了咂嘴。

“嗯,我叫李折竹。”

“怎么来的?”

“坐公交。”

老主任一听,公交!

八成家里没有权势。

于是手上的笔在纸上画了画,直接就要把对方安排到最底层临时员工,承担打扫战场的工作,最苦最累,还没有功劳和升职空间。

“对了,你没有门禁,应该是和保安说了你的情况吧?门禁卡办下来要时间,你以后还得多和保安熟悉一下。”

“没有,顾队带我来的。”

主任的笔停住了。

“顾队带你来的?”

他嘶啦一声就把纸撕了。

他反悔了,他决定让对方成为正式队员,经过训练后直接上战场,工资高,钱多,升职快。

“怎么迟到了?”他继续问。

“昨晚顾队发烧,我把他送到医院照顾了一晚上,所以”

主任的笔迹歪了,他吃惊地差点说不出话:“昨晚?照顾了一个晚上?你们住一起?”

李折竹想了一下,顾茗松到底是没赶他走,接下来也确实是要住一起的,于是他说:“对,是住一起。”

主任开始思考。

什么样的关系能住一起?

亲戚,恋人,至交好友。

他悟了,眼前这位是关系户。

为了打好关系,他直接给对方了一个钱多事少不危险的职务。

顾队的助理。

你说什么?基地没有这个职位?

那从今天开始有了。

主任把纸团成一团,新写了一张:“去找顾队签字,一会来录入信息。”

李折竹拿了将纸拿过来,把表格里的信息补充完整,就去楼顶找顾茗松签字。

顾茗松显然还有些虚弱,他正坐在椅子上,身体后仰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李折竹将表格递过去。

顾茗松看都没看,直接签上了字。

“等等,”就在李折竹出门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你是正式队员吧?”

有才能的人不该被埋没,即使他对李折竹有很大的意见,但也希望对方能被公正对待。

李折竹看了一眼表格,上面写着正式工,他点了点头。

“去吧。”顾茗松挥了挥手,殊不知就这么一个疏忽,导致了什么可怕后果。

李折竹上岗了。

“助理需要做什么?”他傻傻地问主任。

“倒水,倒茶,整理文件,伺候他就行了啊。”主任也不知道助理要干啥,但他知道怎么伺候人,“他瞌睡了你就送枕头,肩背酸了疼了你就上去揉,古代丫鬟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李折竹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你在我的办公室做什么?”顾茗松黑着脸看着正在沏茶的李折竹。

“做丫鬟。”

顾茗松:?

“去训练。”他敲了敲桌子,“少在我面前乱晃。”

“我是你的助理,给你当丫鬟就是我的工作。”

“助理?”顾茗松愣住了。

“我的职位。”

顾茗松沉默了,他不死心地打开电脑查看了一下人员名单。

果然是助理。

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李折竹很有眼力见,他立刻接替了对方的手,给对方揉太阳穴。

顾茗松坐在椅子上,太阳穴上传来力道适度的按揉,惬意又舒服。

“顾哥”

“叫顾哥哥也没用,”顾茗松冷酷无情地把他赶了出去,“我要什么助理,滚去训练。”

李折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李折竹同时做了正式队员的训练和助理的工作。

训练很累,大部分队员做完了都腰酸背痛,手都提不起来。

中午教官一吹哨解散,无数队员就哀嚎了起来:“我的手好酸,我的腿在发抖”

李折竹从冰箱里拿出准备好的、装满食物的保温桶,就准备往顶楼跑。

“竹子哥,你都不累吗?”有队员喊,“又给顾队送饭啊?”

“嗯。”李折竹笑着说,“亲手做的。”

“不是,”有人质疑,“你动不动就往顶楼跑,你该不会是喜欢顾队吧?”

他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李折竹大大方方点了点头:“是喜欢他。”

一时间,整个训练室都安静了。

“不是吧”有人张大了嘴巴,“顾队那样的凶神,也有人喜欢吗?”

“没人觉得竹子很勇吗?连顾队都敢觊觎。”

“牛逼。”

李折竹将众人的喧哗声抛诸脑后,飞快地拿微波炉热完食物,就拎着保温桶往楼上跑。

“我说了很多遍,我不需要。”顾茗松拧着眉头,看着李折竹将食物一一铺开。

“顾哥,尝尝嘛,我亲手做的。”

正在此时,有人推门而入。

“顾队,”那人道,“按你的吩咐,给你带的饭。”

一盒土豆炖肉盖饭盒饭被放到了桌子上。

顾茗松拆开盒饭就要吃。

“顾哥,”李折竹哀求地看着他,“我忙了一早上。”

自己的心意被视而不见,多日的追求没有一点进展,连四点半起床买菜,五点做饭,花费了两个小时做的饭都被对方冷漠拒绝,他是真的有点受不了。

他在崩溃的边缘。

他眼眶通红,快要哭出来了。

顾茗松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拿筷子夹了一口盒饭里的土豆。

冷漠,无情,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拒绝。

李折竹忽然觉得很累,就像是在跑没有终点马拉松,既不知道重点在哪,也看不到进度条。

手上似有千斤重,他提不起劲来,连递出去的筷子都拿不稳。

许久,他才低着头小声说:“我知道了。”

顾茗松懒得去探究他知道什么了。

李折竹将一盘盘菜一一放回去,抱着保温桶离开了,像是落荒而逃。

听到远去的脚步声,还有阖上的门,顾茗松的筷子顿了顿。

压抑的哽咽仿佛还回荡在耳边,他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跟着离开的身影一起溜走了。

他的筷子停顿在半空中,试图收回自己的思绪,可它们像是自己长了脚,自己跑到了李折竹身上。

对方会哭吗?

他忽然想去看看。

但他为什么要去看看?

他狠了狠心,继续夹了一块猪肉。

辣椒有点红,对方的眼眶也是红的。

茶水间就在隔壁,他好像听到了对方压抑的哭声。

他咬着牙,狠狠戳了一下米饭。

他管李折竹干什么?

李折竹在茶水间蜷缩在一起,捂着脸。

他十分懊恼,一遍遍回想着他失态的那天。

要是没有失态,现在他和顾茗松应该已经成为好友了。

多日以来积压的情绪一股脑涌上来,他咬着手,克制不住地哭泣。

脚步声传来。

他没抬头。

“在哭?”熟悉的声音响起,与平时的冷漠不同,那语气很复杂。

李折竹抬起头,看向挡住光线的男人。

“顾茗松。”他轻轻念着对方的名字。

顾茗松看着对方流泪的脸颊,湿润哀伤的眼睛,蹲了下来,与对方平视:“为什么这么伤心?”

“因为喜欢你。”李折竹红着眼睛说。

顾茗松见他哭的楚楚可怜,终于于心不忍,说,“你第一次说喜欢我的时候,我们认识才不到半天。”

“我没法相信你的喜欢。”

李折竹说:“但是我没撒谎,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没有别的意图。”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道:“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了?顾茗松心想,终于不打算舔了?

脆弱和悲伤褪去,那双眼睛重新变得温柔坚定:“从前是我太贪心,但现在我不要你的喜欢和你的爱了。”

顾茗松扬眉,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

“只要我单方面对你好就行,无论会不会收到回报。但如果你感到困扰,也可以告诉我,我会远离你,但如果你有需要,”他温柔地说,“我一直都在。”

“你和虫族打仗很危险,如果有需要,哪怕是我为你献出生命也可以。”

“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了。”

顾茗松盯着他。

他不擅长处理这么不求回报的情感。

但他确实感受到了对方的真挚和悲伤。

也许对方真的喜欢自己,他心想。

李折竹看他沉默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几息过后,他听到对方的态度第一次有了松动,对方问:

“你今天做的菜还在吗?”

李折竹眼睛一亮,举起保温桶:“还在的。”

“带到办公室来吧,我想尝尝。”

顾茗松叹了口气,退让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步。

第94章

顾茗松发现李折竹无孔不入地入侵了他的生活。

当他发现他洗澡忘拿浴巾时习惯性喊李折竹的名字时,已经晚了。

他好像习惯了李折竹的存在。

就拿今天办公室里的座椅来说,李折竹已经给对方在椅子上垫了小垫子,并且在抽屉里放上了颈椎按摩仪,桌子右前方放着酒精湿纸巾,天然香薰小圆球,左手边是整理的井井有条的文件,右手边是茶杯,摆成一排的小玩偶和被精心修剪和浇过水的绿植盆栽,空气净化器被调成静音状态,加湿器被打开,喷出袅袅水雾。

地面一尘不染,光可鉴人,边边角角都清理的毫无泥垢,就算保洁员来了也得喊一句前辈牛逼。

顾茗松几乎认不出来这是原先被他肆意摆放、稍显凌乱的办公位,还下意识退出门看了一眼门牌才确定这正是自己的办公室。

书架上的书被系统排列,黏上标签,按照首字母和数字序列整整齐齐立在书架上。

顾茗松坐的很拘谨,他有点不敢弄乱这个办公室了。

李折竹做完田螺姑娘,就去楼下训练了。

顾茗松看了一会书,忽然很想下楼看看对方。

于是他溜达了下去。

李折竹跟着大部队绕着基地在跑步,因为运动白皙的面庞染上健康的红晕,汗水从下颌滴下,浸湿了白T恤,年轻健康,富有活力,且秀色可餐。

顾茗松盯着对方半晌,对方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恰好侧头看向他,两人遥遥对视。

李折竹眼神明亮,抬起手臂冲他挥舞,青春活跃。

他今年多大了?顾茗松忽然想,有20岁吗?

李折竹并不知道被对方误判了年龄,他这个身份确实很年轻,学历也只有小学,当然这个学历并不低,毕竟

末世诶,有学上就不错了。

但他自认为自己内心装了一个沧桑成熟的灵魂。

正当顾茗松被对方年轻健康的肉.体吸引的时候,整个基地上空突然响起了警报声。

刺耳的铃声划破了天际,令在场的所有人脸色大变。

李折竹不解地环顾四周,他不明白气氛为什么瞬间变得凝重,但他也知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去换作战服,五分钟后去楼下集合。”教官严肃地说,肉眼可见的焦躁起来,眉头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发生了什么?”有新人不懂就问。

“北方防线有虫族进攻了!现在,立刻,马上,听从命令,快去!”

队伍立刻解散,所有人争分夺秒地往里冲,履行军人的职责,生怕晚一秒就有更多百姓的生命受到威胁。

李折竹迅速到更衣室换好纯黑色作战服,飞速在裤腿上别上匕首、小刀,腰上挂好装着手榴弹烟雾弹弹夹的小包和手枪,手持着冲锋枪,全副武装冲出基地。

队友们正在有序上车。

坦克,越野车纷纷争相出动,场面极其壮观。

李折竹深深意识到,他们所处的基地隶属于军盟。

他们是一支随时为人类冲锋陷阵的军队!

天空上传来细微声响,他抬头一看,基地顶楼的跑道上一架架战斗机轰炸机滑行起飞,奔赴战场。

“上车。”

顾茗松开着越野停在他的身侧,下达命令。

他迅速听从指令。

大部队们一起出动,奔赴前线。

“听着,这是你第一次上战场,”顾茗松很严肃,“跟好了我,保护好自己,别逞强,知道吗?”

汽车疾驰,他本来还想再说几句,忽然用余光发现李折竹在不安地扣衣角。

他眼神骤然温和起来,语气都变得柔软:“别紧张,我会看顾着你的。”

李折竹在这个世界他很少体验到顾茗松的温柔,有些受宠若惊。

可惜这种温柔一闪而逝,不过几息过后,顾茗松又变成了那个冷酷无情的顾队,面无表情地开车,连侧脸都专注冷峻。

军用通道被打开,随着警报声,他们奔赴前线。

等到濒临城外时,李折竹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嗡嗡声,好似虫子在虫鸣,就在此时,他听到系统传来的播报。

【融合度25%。】

他不太明白这个融合度是什么,但他直觉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数值。

嘎吱——

一只巨型蜜蜂扑在他们的越野车上,尖锐的口器和覆盖住了整个车窗,尖锐的负责切割的牙齿咬上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啃食声。

顾茗松从车窗探出手臂,一枪爆掉了对方的头颅。

那一枪洞穿了对方的头颅,可虫子动作只是停了一瞬,几秒后,尖锐的啃食玻璃声再次响起。

嗖——

另一只蜜蜂从侧面飞来,咬向顾茗松探出的手腕。

后排的战士们已经将上半身探出车外,连续射击,枪枪命中。

冲锋枪的密集子弹将虫子打的汁液飞溅,很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车窗上的蜜蜂终于扛不住火力,从车窗滑落,掉落在地上,又被狠狠碾压。

越野车碾压过巨型蜜蜂时,颠簸了好几下。

李折竹的瞳孔倒映着世界末日。

无数尖叫着的人们被各种各样的虫子扑倒,啃食掉头颅,血浆混着脑浆流下来,那些虫子们并不是漫无目的的杀戮,而是分为几部分。

一部分只会将尖锐的触角扎入眼眶,搅动一下,然后将倒下去失去意识的人类有序拖走,像是工蚁举着面包屑,离开战场。

有的拖走的是失去头颅的尸体。

有的会当场开膛破肚,开始进食。

虫子黑压压的涌过来,脚步在地面上发出沙沙地响。

有的队员是第一次上战场,见到血腥场面当场吐了出来。

顾茗松担心李折竹会难受,体贴地回头想安慰一下他,结果一回头就噎住了。

李折竹正拎着冲锋枪杀的比谁都凶,突突突的一梭梭子弹打出去,对面的虫子哇哇哇倒地,人家面容冷静,眼神甚至有点兴奋,显然不仅接受良好,还玩得很开心。

轰隆隆,有雷声传来。

只见顾茗松手心中隐隐有雷电的光芒闪过,霎那间,天空阴云密布,隐隐酝酿着雷声,紧接着,一道道闪电轰隆隆劈了下来,正中虫巢中心。

火焰也熊熊燃气,席卷了虫族中心。

这是他们的异能。

有的是控制雷电,有的是控火,有的控制水,有的则是辅助治疗

李折竹也加入了进去,他高声道:“鬼侯。”

虫潮有一瞬间的停滞。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很清晰。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无数像人类奔袭的虫子忽然调转方向,向同类举起了屠刀。

虫子们顿时乱成一团,不断发生踩踏事件。

李折竹微微勾起唇角,他的鬼侯兵上限是8000个体,这意味着他的虫族手下会有8000个。

后排的年轻战士已经惊呆了。

“你的异能”他吞咽了一口口水,“是精神系?”

除了大规模精神控制,他想不出什么可能,他内心深深震撼,这也太夸张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虫子大规模内乱的场景。

李折竹一副尽在掌控中的高深样子,他微微一笑:“等着。”

说罢,门咔嚓一响,他下了车。

大部分战士们已经下车开始疏散人类,和虫族英勇战斗,战斗机和轰炸机则飞到了虫潮后排,不断投下炸弹,每次爆炸都伴随着虫子被炸飞的身体碎片。

李折竹握着月华斩的枪,神情漠然,沉浸在杀戮中无法自拔,一枪打一串,不断射杀着虫族。

前方的巨型蚂蚁因为火焰异能,身上燃烧着熊熊火焰,它们发出嘶鸣,在火焰中打滚,又被迫蜷缩,死在高温下。

他忽然闻到一股香味。

很香,像是世间最美味的烤肉味,来自面前被烤熟的虫子。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抬头射击了一只飞行在天空中的蜜蜂,但香味穷追不舍,不断地往他鼻翼里钻,像是一只只烤鸡,在向他招手。

【融合度30%。】

【融合度35%。】

他在一只烤熟的工蚁面前停下了,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

要不吃一口吧,太香了,他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并且一发不可收拾,不断在脑子里回想,诱惑着他犯错。

他纠结地不行,理智告诉他不要吃,但食欲直通大脑,无耻地很,像是上脑的精虫,直接霸占了他的所有思想。

就一口嘛。

嘎吱嘎吱,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下口的时候,他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

他回过头,看到身后有一只工蚁。

对方深邃的复眼盯着他,却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

它像是看透了李折竹的内心想法,搓了搓前腿,像是在洗干净手,然后走到一只烧焦了的同类面前,咔嚓卸下对方的一只腿,细心地清理掉上面的绒毛,就像是在给鸡拔毛预备使用一样,然后把这个烹制好的腿递给了李折竹。

李折竹不断地吞咽口水。

他大脑中的那根弦最终还是绷断了。

他都没注意给他腿的是什么生物,直接伸手接过来蚂蚁腿,一口咬了下去。

鸡肉味,嘎嘣脆。

【融合度55%。】

这声提醒就像是警钟,嗡的一声在他的耳畔乍响,他猛地清醒过来,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向手里的东西。

一根被嚼的只剩下一点点的虫子腿。

草。

他猛地把所剩无几的腿扔了出去。

他耳边再次响起声音,不,是很多声音

空气中传来窃窃私语声。

【女王要更多的食物,要更多的人类,我们需要他们孵化卵,这些人太少了,不够】

【好痛,烧的我好痛,救我。】

【还要进攻吗,我们已经死了很多虫了,这些人类好强,我要受不了了。】

【你还吃吗?】

面前的工蚁在它们之中是一股清流,沉稳温柔,像是一个包容的长辈,重新举了一个蚂蚁腿,递给他。

【你还是个幼虫,你的身体在成长,你需要更多的食物,宝宝,乖乖吃饭。】

李折竹直接把腿拍飞了出去。

【不吃吗?不合胃口?】

工蚁问。

工蚁思考了一下,扭头从地上捡起了带血的人类大腿。

【你要吃人类吗?】

它将残肢递给李折竹。

【他们也很香,吃了他们,你会很快长大的。】

李折竹都快疯了。

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些话都是谁说的。

他一个人类,听懂了虫子们之间的对话。

他记得虫子们是靠碰触角和信息素交流的,他也没有信息素啊。

这个工蚁在说什么啊,问他吃不吃虫子,吃不吃人,还说他是个幼虫。

他忍无可忍,一枪爆掉了那胡言乱语的工蚁的脑袋。

工蚁颤动了一下,轰然倒地,腿还时不时抽搐。

他漠然加入了战场,把该死的蚂蚁抛诸脑后。

通过虫子们的对话,他意识到这场战役是由【将军】引领的。

只要杀了将军,虫子们就会崩溃,撤退。

“将军在哪?”他发现虫子们从来不攻击他,全部忽视了他,甚至偶尔搭理他的虫子态度都很友好,于是他拦住了一只工蚁,询问道。

工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李折竹也没想到他居然能感受到虫子们的情绪,这很古怪。

【融合度60%。】

随着这一声落下,他听到了遥远的、贯彻全场的声音。

它声音威严,在下命令。

【继续进攻。】

李折竹看向发声点。

是将军。

他高高跃起,身法轻盈,逆着虫巢,身体在空中辗转腾挪,踏着工蚁们不断前进的身体,向虫巢最中心奔去。

鬼侯虫们为他开道。

人类那边显然也发现了这个勇士。

“这人疯了吧?”轰炸机上的飞行员低头看了一眼,将炸弹落点避开了这个不断往里冲的男人。

耳麦里传来其他人的惊呼声:“我靠,这个身法,太牛逼了。”

“我操,周维你特么的,你避着点他,你别把他炸死了。”

“不是,他身边这群虫子怎么都护着他啊?”

“精神控制系吧,同时控制这么多虫子,甚至以一人之力逆转战局,这得SSS级异能了吧?”

“自信点,SSSSSSSS级都没这么恐怖!”

“李折竹,”耳麦里传来顾茗松清晰的声音,“你去哪?”

李折竹一个扭身躲过了一只虫子的飞扑:“战场上,怎么了?”

“我问你去哪,跑那么远是想死吗?”对方的声音压抑着怒气,但李折竹敏锐地听到了一丝担忧和恐慌。

“没事,我快找到将军了。”他低声说。

“一个人跑那么远,你疯了?”

“真没事”

身后传来阵阵惊呼。

“卧槽。”

“我勒个去。”

“第二个疯子出现了。”

他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永生难忘。

只见一辆越野车越过层层叠叠的虫族飞速向他驶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令人心头发热,驾驶座上的人面色沉稳,方向盘打得飞起,飞速飙车,极限漂移。

雷电环绕在周围,一下一下将车周围的虫子劈的焦黑,足以撕裂苍芎的闪电下,男人伴着轰隆隆的雷声,就像虫巢里的利剑,撕开重重阻碍,劈山断水,势不可挡——来到他的身旁。

“上车。”顾茗松嘎吱停车,喝道。

李折竹的眼睛里倒映着男人坚毅的脸,或许是军人的光环加成,他心跳的飞快,觉得男人帅爆了。

他利落的一个飞扑钻入副驾驶,身体柔韧的变换姿势坐好,姿态流畅的系好安全带。

车再次启动,他看着如同神兵天降的男人,忍不住说:“你不是嫌我疯了吗?你怎么来了?”

“陪你发疯。”顾茗松眼睛锐利,驾车直直向里冲去。

李折竹不禁笑出了声,唇角扬起,眉梢都挂上了笑意。

耳边风声呼啸,场景急速倒退,在高速和危险中,肾上腺素飙升,李折竹心里升出豪情和愉悦感。

这种世界末日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感觉拉近了两颗心的距离,灵魂共振,心跳加快,难言的气氛在两人之中蔓延。

似是战友之间共进退的豪情,似是一起发疯的惺惺相惜,也似互相依恋气氛微妙的暧昧。

风轻轻缠绕在两人的之间,像是剪不断的姻缘线,将他们绑在一起。

眼前骤然开朗。

“将军在那!”他指向前方。

不用他提醒,顾茗松也看到了。

只见一只无比庞大的虫子高高耸立,像是小山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无数亲卫虫拱卫在它周围,李折竹甚至无法用鬼侯技能控制它们。

它们强悍无比,将这两个胆敢冒犯它们的人类视作入虎口的羊。

它们像是闻道血腥味的狼,纷纷撕咬而来

将军的虫子腿高高抬起,李折竹能看清它带着倒勾的脚

虫腿狠狠落下。

顾茗松急速刹车,轮胎在地上发出吱呀的摩擦声。

尖锐的虫腿恰好扎入了越野车的前端,距离李折竹的头颅仅仅毫厘之差。

如果不是这个刹车,李折竹就没命了。

火焰轰然冲天而起。

“下车!”

顾茗松吼道。

第95章

两人从燃着烈火的车上跳下来,刚一露头就被无数虫族扑杀。

李折竹毫不犹豫开枪,打开无伤闪避技能,身形如鬼魅,像是游戏中无法锁定的游戏人物一般,在虫海中穿梭。

顾茗松没有他这么逆天的技能,但多年的训练让他的战斗能力拉满,一个打滚甩掉扑上来的蚂蚁,下一秒,雷电便将虫子电的发出焦味。

他们离将军越来越近。

李折竹手上的月华斩由枪化刀,长刀在手,摆出架势,将军俯身,巨大的口器越来越近,庞大而身躯遮天蔽日,挡住了所有光线

“月华斩——”

锋利的刀刃狠狠劈向对方。

最先斩断的是它的口器,无数触角从空中掉落,紧接着是头颅,虫体从中间开始裂开,变为两半,倒在地上,土壤弥漫起烟尘。

所有的虫子都呆住了。

它们失去了首领,群龙无首,很快陷入了混乱。

【怎么办?怎么办?】

【将军死了,我们还打吗?】

【你不要踩我,好痛!】

【快跑啦~】

它们达成了一致,潮水般地向后退去。

原本战场上和人类搏斗的虫子也开始慌忙逃窜,纷纷放下爪子中的人类,向丛林落荒而逃。

“成了。”

李折竹露出微笑,兴奋地望向顾茗松,正欲向对方讨要一个夸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错愕地看向前方,前方某一处空间正在扭曲。

那扭曲的范围逐渐扩大,眨眼睛吞没了丛林,原本的丛林树木被其他景物覆盖,那是灰色的天空,天空上挂着七个红色月亮,地上是无数带着荧光的菌类,长着三头六翅的鸟在其中盘旋,树木高耸入云,挂着巨大的蜂巢,无数两人高的蜜蜂正在搬运人的躯体

它凭空出现,这块天地突然像是两个世界的拼接,分割线像是一个奇怪的入口,只要走进去,就会进入一个诡异的世界。

而另一个世界正在急速膨胀,吞没着这片丛林,但入口却越来越小,像是即将合拢。

而顾茗松正站在它蔓延的路途之上,他刚抬起头,诡异的景物就像是张开的血盆大口,瞬间吞没了他。

这是虫界!

原本人类世界和虫类世界是完全不同的时空,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两个时空碰撞,连接在一起,拥有了无数个链接通道,这才导致另一个世界的虫族通过这些通道进入人类世界。

而如今,突如其来的两界交汇降临,正在打开的通道眨眼睛就将顾茗松囊括进去。

那边将不再是人类社会,而是无数虫类,危险重重,连氧气含量都不同,正常人根本无法在里面生存的世界

李折竹瞳孔皱缩:“顾茗松——”

*

顾茗松只觉得脚下一空,失重感袭来,眼前的景物正在飞速上升——他在坠落。

多年的战斗经验使他反应迅速,他立刻拔出匕首,反手插入身旁的悬崖壁上,用脚去瞪崖壁,增加摩擦,减缓下落速度。

他在空中不断地被生长在悬崖上的草木拦截,每一次撞击都带来身体的疼痛,他感觉到腰腹已经青紫,他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痛呼,正在他即将落地狠狠摔在地上的时候,一双手臂接住了他。

他跌入了一个怀抱。

他猛地扔掉卷刃的匕首,拔枪就对准了那人的脑袋,却对上了一张温润的眼睛。

“李折竹?”他拧起眉,“你也被卷进来了?”

他心凉了半截,他原以为这次死的只有自己,却没想到李折竹也搭了进来。

“我看你被卷进去了,我也跟着冲进来了,”李折竹回道,“你脸好红,你发烧了吗?”

时空隧道不是很稳定,两人虽然同样被卷进来,但落地点不同也是常有的事。

顾茗松脱下衣服,捂住口鼻,死死按住,制造窒息感:“没有,我只是有点醉氧。”

这里的氧气含量远远超过蓝星,他只待了一小会,就感觉头晕目眩,浑身使不上劲。

正在这时,背后传来嗡嗡嗡的声音,两人都警惕地看向某处。

顾茗松一把拉过李折竹,将他按倒在岩石后面。

那是一队虫族。

一只只巨大的蚂蚁扛着蓝色荧光物质,一个跟着一个,排列整齐的往前走。

它们走到一个大坑面前,坑洞看起来十分幽深,坑洞里面又爬出来几只蚂蚁,它们互相碰了碰触角,然后里面的蚂蚁就接过蓝色荧光物质,钻回了大洞。

这里不断有蚂蚁在四处转悠,像是在巡逻。

“这是?”李折竹小声问。

“蚂蚁巢穴。”顾茗松低声说,“我们快走,别被他们发现了——”

这时,空中飞过一只瓢虫,正巧在他们上空停下,低头看向他们,然后俯冲而下。

“走!”顾茗松拉着李折竹就跑,他不想在蚂蚁巢穴附近和任何东西打斗,他们不断左右闪避,瓢虫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一次次扑空。

“鬼侯。”李折竹小声道。

瓢虫停下了,它慢慢降落在地上,安静地站在他们身边。

正在此时,蚂蚁们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们明显兴奋起来,与之一起来的,还有几只蜈蚣。

它们向他们冲了上来。

李折竹飞快地爬上瓢虫的背,手一伸向顾茗松伸去:“快上来。”

顾茗松拉住他的手,那只手微微一用力,就把他拉上了虫背。

瓢虫的甲壳背十分光滑滑,很难坐稳,稍不注意就会掉落下去,李折竹拿着长长的月华斩剑插入瓢虫的脊背,以作固定,然后握着月华斩防止自己滑下去,另一只手则揽住了顾茗松的腰。

浅淡的香气袭来,李折竹乍一闻到对方身上久违的、诱人的香气,精神有些恍惚。

瓢虫冲天而起,将地面上这群虫族甩得远远的。

地面上的虫族们越来越小,只能仰头看着他们越飞越远,逐渐遥不可及。

此时这个世界正值夜晚,天上的红色月亮诡异极了,他们在空中飞,飞过峡谷山川和河流

“你怎么跟着我进来了!”顾茗松这才顾得上呵斥李折竹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们没有食物,这里的东西人类不能吃,我们活不过几天的,除非重新找到时空隧道。”

可时空隧道哪里这么好找,被卷入虫界的人迄今为止没有一个成功出来的,他们的下场不用想都知道,不是被怪物们吃了,就是被饿死渴死了。

“我看你进来了,我就跟着进来了。”李折竹很无辜,“我害怕你出事。”

顾茗松沉默了,他侧过头不去看李折竹。

李折竹感觉他好像生气了,他不知道怎么哄,要是以前亲一下对方就消气了,可现在他们不是情侣,他小声辩解道:“我和你说过的,我喜欢你,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顾茗松闭上眼睛:“别和我说话,我头晕。”

他没说气话,他是真的头晕,甚至有点想吐,但他也确实是一点都不想和这个蠢货说话了。

这里氧气含量很高,他是异能者,体质和普通人不一样,所以才能在不适合人类生存的世界撑这么久,换一个人来早就昏迷甚至有生命危险了。

他们找了一处洞穴,钻进去打算休息一晚上,让瓢虫在外面守夜。

顾茗松已经站不起来了,他整个人都依靠着李折竹才能行走,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紧紧闭着眼睛。

李折竹搂着他,将他放到地上,头枕着自己的膝盖,双手死死捂着他的口鼻,试图让对方舒服一点。

“李折竹。”顾茗松半梦半醒之间,叫了他的名字。

“嗯,”他答道,“怎么了?”

寂静无声,对方没有回答他。

他这才意识到对方只是无意识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嘴角微微翘起,心想对方昏迷时候叫自己名字说不定是喜欢自己,但很快他的嘴角就被忧愁重新压了下去。

找不到出去的路,他们是真的会死的。

但他现在更在意另一个问题——他没有醉氧,为什么?

工蚁的话不断钻入他的脑海,什么融合度幼虫不断在脑袋里盘旋,所以他去问了金色系统:“现在的我是人类吗?”

金色系统似乎在思考,过了很久才给出答案:【也许。】

还不如不问,“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回答一个“也许”算什么?

他有些无语,放弃和对方聊天。

不知道为什么,黑色系统再次联系不上了,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另一个让他注意的地方是,这次的任务没有提到“活到12月3号”。

这很奇怪。

他怀疑黑色系统的控制他的能力在削弱,金色系统和他的连接反而更紧密了。

也不知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反正横竖睡不着,他将衣服缠紧顾茗松的口鼻,打算出去找找空间隧道。

他不仅自己找,他还用鬼侯链接了一大堆生物,让它们帮自己找。

这些生物有的是三头六翅的鸟,有的是八条尾巴的蛇,还有一些虫族和稀奇古怪的物种,甚至还有一些有可以把根拔出来到处跑的植物。

三天过去了,他一无所获,并且水米未进。

虫界没有人类可以吃的食物,奇怪的动植物,紫色的水,按照教科书上面的研究结果,人界生物无法食用任何虫界物质,一旦食用就会中毒,甚至死亡。

但他太饿了,烤鸡炸鸡薯条盖饭在他脑袋里盘旋,顾茗松躺在石洞里,而他在石洞外的土地上画烧饼。

他忽然想起自己吃虫类是没有任何副作用的。

要不,鼓起勇气再次尝试一下?

第96章

那股唇齿留香的烤肉味仿佛还在味蕾上停留,李折竹越想越饿,越饿越想,终于霍然起身。

“鬼侯。”他呼唤道。

一只蚂蚁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指了指对方的腿:“拔下来,我要吃。”

蚂蚁无条件顺从他,把自己能卸的腿全部卸下,递给了李折竹。

李折竹将腿搬回了山洞,坐在篝火旁,用小刀将绒毛刮下来。

这样他的手上就沾满了坚硬如牛毛的绒毛,他没有水无法洗手,只好使劲拍了拍,把绒毛都拍掉,然后将虫腿放在火上炙烤。

很快,那股令他魂牵梦绕的烤肉味就飘了出来,他不断地吞咽口水,最终连烫都顾不上,大口大口的咀嚼吞咽着,滚烫的食物在舌尖上烫出小泡,他狼狈地张口吹着气,试图降温。

顾茗松在睡梦中闻到一股很难闻的味道,像是烧焦的塑料味,刺鼻又恶心,让他想起了那些战场上被火焰异能灼烧过的虫子。

他不得不睁开眼,看向味道的散发出。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只见李折竹正双手一只手一只虫腿,左右各一口轮流啃食着,像是饿极了。

“李折竹!”他有些虚弱,但还是坐了起来,压抑着怒气,“你在吃什么!”

李折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等嘴里的食物全部咽下去后才开口:“虫腿,很香。”

顾茗松拧起眉,怒喝:“虫界的东西不能吃!”

“但是我好像吃了没事。”李折竹道,“也许只有别的东西不能吃,但虫子吃了是没有事的,我先替你试试,要是我没有事就证明可以吃,到时候你再吃。”

“去催吐。”顾茗松命令道,“现在就去,不然一旦有问题,这么大的量你会死的。”

李折竹不想去吐,但他不想让对方担心,于是他站起来,来到洞外。

他背对着顾茗松,在喉咙里扣了几下,但并没有真的接触到喉咙,而是伪装成吐了的样子,还夹杂着咳嗽,十分逼真。

“好了,”他回过头,清澈的眼睛看着顾茗松。

顾茗松仿佛看透了他的阳奉阴违:“扶我起来,我要检查。”

“不要吧,不是很好看,太污秽了,算了吧。”李折竹心里紧张起来,面上不动声色,“你好好躺着吧,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

顾茗松冷笑一声:“我怕你死了,扶我起来。”

李折竹拨浪鼓一样摇头:“不。”

“你不扶我起来,我也能站起来。”说罢,对方一撑地面,真的摇摇晃晃来到了李折竹面前。

地面上干干净净,除了泥土就是紫色青苔。

顾茗松用一种死亡眼神看向李折竹。

李折竹扯了个讨好的笑:“真的没事,我不是第一次吃了。”

“别逼我动手把你打吐。”顾茗松威胁道。

李折竹委委屈屈地说:“真的不是第一次吃了,你信我,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然后他就被掐住了命运的后颈脖,对方在衣服上蹭干净手指,然后单手掐住他的脸,撬开他的牙齿,手指向里探去。

“唔唔唔,我即几来”他含糊不清地说。

顾茗松也不想真的干这件事,所以他松开了李折竹,盯着他。

李折竹没有办法,象征性的吐出了一点东西,眼泪汪汪地看着对方。

“胃里会有一点残留。”顾茗松说,“要是有水的话就好了。”

可以吐得更干净一点。

李折竹生无可恋,太丢人了,在喜欢的人面前做这种事,连嘴巴里呼出的气都带着污秽物的味道,形象已经烂透了。

他应该穿着笔挺干净的作战服,将自己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好身材展露出来,浑身散发着洗衣液清新的香气,当然如果是高级香水味更好,然后一脸阳光的对着顾茗松笑和放电,而不是脏兮兮的站在这里。

被人盯着呕吐和被人扶着上厕所有什么区别?都很丢人。

顾茗松见到他吐完了,才稍微放心了一些,重新躺回了原地,留李折竹一个人在原地emo。

李折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觉得自己有点缺水,他看向洞外的小溪,紫色的溪流正在欢快流动,空气中的水汽在勾引他。

他没胆子尝试这奇怪颜色的水,所以决定下次吃生的虫腿,毕竟有汁水可以补充水分。

一天后,李折竹发现吃虫子是可以续命的,所以这次他烤了一些虫腿,叫醒了顾茗松。

“我吃了没事,你吃一些东西。”他将食物递过去。

顾茗松见对方是真的没事,对虫子无毒的事情将信将疑,最终饥饿和濒死的恐惧战胜了一切,他看着难闻的、发出塑料味的东西,试探地咬了一口。

甲壳十分坚硬,他咬不动。

李折竹听到他的描述,疑惑:“脆脆的怎么会咬不动?”

顾茗松扯了扯嘴角道:“你牙口够好的。”

李折竹只好将虫腿用匕首敲碎,重新给对方。

顾茗松很谨慎,他只咬了一口。

难以下咽的东西在嘴里反复咀嚼,塑料味直冲鼻子,他勉勉强强咽了下去。

“不吃了吗?”李折竹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谨慎一点,”顾茗松蹙着眉,重新躺回去:“明天再说吧。”

他怕自己吃多了食物中毒。

夜幕降临,红色月亮重新挂上灰色天空,如同血一般的鲜红带来诡异的感觉,缎带一样的紫色星群围绕着红色月亮,地上的荧光植物又开始散发幽幽的绿光。

风中夹杂着一股苦涩的青草味。

李折竹忽然很沮丧,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来到了遥远的异界,可能这辈子都回去不人类世界了。

他会死,和顾茗松一起。

而且这个死亡日期在不断地靠近。

孤寂和恐慌占据了他的心,他急需一个情感宣泄口,他无法忍受生命中最后的时光是虚度的,于是他试探着躺到顾茗松的身旁,小声喊他:“顾茗松。”

对方似乎陷入了沉睡,并没有给出反应。

他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伸出沾了灰尘的修长的五指,慢慢移动到了对方同样污脏的手上,握住了对方的手。

对方的手因为缺水而变得十分干燥,他心疼的握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和对方十指相扣。

“顾茗松。”他又喊了对方一声,试探对方是否会立刻清醒,他害怕对方发现他的小动作,然后厌恶地训斥他。

对方只是蹙了蹙眉,没有醒过来。

他眼神温柔,嗓音满是依恋,侧过身凑过去,将头抵上对方的肩膀,微微蜷缩起来。

篝火继续燃烧着,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但很快,李折竹就陷入了恐慌。

顾茗松捂住腹部,冷汗从额头上不断渗出,他脸色惨白,蜷缩起来,疼得发抖。

“怎么了?”他惊恐问。

“我想吐。”对方呻吟着,爬到离篝火远一点的地方,不断地干呕着。

肮脏的黑色甲壳随便混杂着酸水被吐出,他胃部不断地痉挛,不断咳嗽,眼睛泛着红。

缓了好一会,他才坐回去,仰面躺在地上,捂住胃部,蹙着眉,很不安稳的样子。

“你胃疼?”李折竹小心翼翼地问。

“虫子不能吃,我中毒了。”顾茗松闭着眼睛,虚弱地说,“胃很疼。”

李折竹这才感觉到懊恼,他将对方的头放到自己腿上,让对方睡的舒服一点,然后俯身给对方揉着胃部。

大腿肌肉相较于地面稍微柔软一点,不至于冷硬到枕着不舒服,顾茗松的眉头微微展开了一点。

“对不起。”李折竹愧疚道。

“不是你的错,”顾茗松拧起眉,“毕竟你吃这些没有事。”

“但是这样的话,你就没有食物了。”他无比担忧,“我们必须在三天内找到隧道,不然你会”

那个字仿佛有千金重,在心中划过一下就疼的难以忍受,他说不出口。

顾茗松没有搭话。

他的胃疼了整整一整夜,等第二天金红色的太阳升起,胃才变得舒服一些。

接下来的三天,李折竹不是在找时空隧道就是在找时空隧道的路上,他内心急切,生怕时空隧道还没有找到,顾茗松渴死饿死了。

他可以吃虫界的食物,但顾茗松不一样,他不能食用虫界的任何东西,甚至无法饮用虫界紫色的水,一旦食用,他会中毒,甚至死亡。

李折竹摸着对方昏迷不醒的、苍白的脸,对方嘴唇干裂惨白,生机正在流逝。

对方的身材很好,肌肉轮廓明显,但这也意味着体脂很低,脂肪很少,现在在能量缺乏的状态下肌肉正在快速流失,体重正在急速下降。

饥饿,缺水,失温,虚弱,死亡的阴影正在对方的上空盘旋。

他咬咬牙,心一横,下定了一个决心。

顾茗松正闭着眼睛,半梦半醒间,他闻到了一股香味。

这是他在虫界第一次闻到食物的香气,像是烤肉味,胃立刻蠕动了起来,带来一阵绞痛,催促着他尽快进食。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皮和眼睛因为缺水而发干,带来疼痛,映入眼帘的是长着紫色苔藓的山洞,侧过头,他看见了篝火。

李折竹正在剜胳膊上的肉,然后放到火上炙烤。

“要吃吗?”他胳膊一直在滴血,但他像是没有看到,只是将木棍上的肉片递过来,语气平静温和,似乎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一件很疯狂的事。

顿了顿,李折竹又将汩汩冒着血的手腕递过去:“血也有营养,也有你需要的水分,不要浪费,你喝下去吧。”

顾茗松握住他的手腕,死死握住,盯着他,嗓音沙哑:“为什么?”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李折竹轻轻说,“我找不到隧道,也找不到你能吃的食物。”

唯一属于人界的东西,是他自己。

他自己是唯一可以当食物的东西。

“我不吃人肉。”顾茗松拒绝了他,“你下次别做这样的事了。”

准确来说,他不吃同伴的肉。

他没那么有道德,饿极了也会吃人,但同伴的肉是万万不可以的,因为一旦开了这个头,他就容易在危险中背叛同伴。

等他习惯了以李折竹的肉为食,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他会失控杀了李折竹的。

他忍着缺乏能量和醉氧带来的眩晕,虚弱开口:“我活不下去了。”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可以吃这里的东西,但我不能拿你当作食物。”

李折竹不想听那句活不下去了,他含住手腕上的伤口,吮吸足够的血液,拽过顾茗松的头,亲了上去。

他像是对方喂他血液一样,喂了自己的血。

顾茗松拼命推拒他,但他太虚弱了,力量聊胜于无,他被迫吞下去那些血液,很久没有进食的胃发出愉悦的欢呼声,进食欲望促使他要更多。

李折竹再次把手腕递过去:“喝吧。”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神智,喝血这件事开了一个头,就有下一次,下下次。

这次他没有拒绝。

他大口大口吞咽着血液,他的道德和底线在迅速崩塌,将李折竹当作食物的痛苦席卷了他的内心。

“我不吃你的肉。”他吞下最后一口血,沙哑地说:“这次是我对不起你。”

“再过七天,如果还没有找到隧道,你就放任我吧,不要管我了。”他说,“天天不是割肉就是放血,你能撑多久?放弃我吧。”

李折竹用衣服将伤口包裹住,按压止血:“还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己的体质好了很多,明明流了这么多血,连衣服都打湿了一大片,但却并不觉得虚弱。

顾茗松依靠着石壁,他看着篝火,他想着对方居然想到了割肉为自己的方法,心里又酸又苦,他忽然问:“李折竹,你爱我,对吗?”

如果对方不爱他,是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对方只会在缺乏食物的情况下,趁着他昏迷吃掉他。

“嗯,”李折竹眼睛温柔又真挚,“我爱你啊。”

“爱是什么感觉?”顾茗松又问。

“就是他明明在人群中,可以却总能第一眼看到他,看到他就觉得幸福,对方笑你就会开心,对方哭你比他还难受。如果他有了危险,你付出生命也想让他安全,而且这是危险来临时的本能,没有任何害怕和衡权利弊。”李折竹道,“你对他牵肠挂肚,见不到他就会思念,他是你生命的全部。”

顾茗松安安静静地听着,默默算着李折竹在他心里中了几条,人群中第一眼看到他,他想起对方跑步时,那么多队员,他偏偏一眼就看到了对方泛着健康红晕的脸。

对方冲进虫巢去杀将军,有了危险他立刻感到恐慌

正在此时,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里没有人类,只有敌人,所以他立刻戒备起来,下意识掏枪对准洞口。

“是鬼侯,我的下属。”李折竹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紧张。

一只蜜蜂飞了进来,嗡嗡嗡地比划着。

“你找到了空间隧道?”李折竹问。

蜜蜂疯狂上下飞舞,模拟点头。

狂喜涌了上来,激动之下他一把抱起顾茗松,一下就跃上了蜜蜂的身体。

苦等这么多天终于见到了希望和曙光。

他搂着顾茗松,对蜜蜂喊:“快快快,快带我们去!”

第97章

李折竹左手因为剜下了肌肉而使不上劲,所以只能拿右手搂住顾茗松不让对方滑下去,他们乘坐着蜜蜂往前飞,终于在半小时后看到了隧道。

那是一个很小的隧道,和狗洞比起来也大不了多少。

但李折竹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爬过去,只要能回到人类世界,狗洞他也认了。

他搂住顾茗松,钻了进去。

首先听到的,是刺耳的喇叭声。

他警觉地爬起来环顾四周,贴着小广告的电线杆立在路边,狭窄的马路边满是乱停靠的自行车和电动车,垃圾桶溢了出来,地上掉落着肮脏的垃圾,路过的行人对他们熟视无睹,他正巧和婴儿车里叼着奶嘴的婴儿对上眼。

婴儿哇的哭了。

这里是市区的街道?他惊讶地想。

他回过头,发现原先的隧道已经消失不见,他和顾茗松一个狼狈地跪在地上,一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嘀嘀嘀——”前方传来车的喇叭声,一辆公交正行驶在路上,他们正巧待在马路中央,挡住了车的去路。

“要死啊,躺路中间。”司机打开窗户吼他们。

他连忙喊了声对不起,半拖半抱地将顾茗松搂在怀里,挪到了一边的人行道上。

顾茗松还在危险之中,软绵绵的耷拉着脑袋,李折竹冲着周围的行人声嘶力竭地喊道:“救命啊,有没有人帮帮我们?”

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到他们肮脏的衣服和沾满泥土的脸,都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行走时刻意绕开了他们。

他不由得一阵苦笑。

忽然,身后传来汽车喇叭短促的两声,李折竹不自觉回头看去,发现是一个开车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将头探出窗子:“嘿,那位先生,我载你们去医院,我不收钱,来上车吧。”

李折竹眼眶微红,连忙搂着顾茗松上车,一边道谢一边上车。

“对不起,我回头给你洗车钱还有车费。”他抱歉道。

“不用,”年轻人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排的顾茗松,笑道:“我知道顾茗松,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守护人类的大英雄,载你们一程是我的荣幸。”

他的眼神时不时落在坐在副驾驶的李折竹的身上,尤其是那把细腰和长腿,那眼神令人浑身不舒服,但李折竹太忧心顾茗松了,居然没有发现。

男人很热心地帮他挂了号。

李折竹亲眼看着护士们给顾茗松输上生理盐水和葡萄糖,然后将打湿的纱布放在对方的眼皮上补水,才放下心来。

“不处理一下伤口吗?”他循声望去,看见刚刚开车送他们来医院的男人穿着白大褂,口袋里夹着笔,姿态休闲,嘴角噙着无奈的笑,“你看起来流了很多血。”

李折竹这才发现对方是急诊科的医生。

他跟着男人进了手术室。

他的血早已将伤口和衣服黏在一起,稍微撕一下布料就渗血,疼的不行。男人用生理盐水泼在黏着布料的伤口上,等浸润一段时间后才将布料撕下来。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看到惨不忍睹的手臂的心里准备了,毕竟他当时下手有多狠他心里是清楚的,没想到衣服被掀开后他大吃一惊。

他的手臂并没有凹陷,连创口都不大,似乎伤口在这短短的半年内悄无声息的愈合了。

这愈合能力简直逆天,显然已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了。

“还行,只是缺了一层皮。”男人动作干净利落,声音很轻柔,“我看你浑身都是血,心还揪了一下,还以为血管破了呢。”

“好了,”男人给他包扎好,“这几天不要碰水,每三天取下纱布消消毒。”

“你对象那边应该没事了,他只是脱水和低血糖,晚上就能回家了。”

“啊?”他猛地抬头,“他不是我对象。”

男人挑眉:“不是对象?”

他调笑道:“我看你心疼他跟心疼眼珠子一样,还以为是你对象。”

“是我的”李折竹眼神闪烁,最后措辞道,“严格来讲是我的领导。”

“哦~原来是领导,”男人盯着他刚刚在洗手间洗干净的、漂亮的无可挑剔的脸,刚刚在路上对方脸上全是灰,他什么都没看清楚,现在才发现对方是个美人。

他浑身那股子轻浮劲就出来了,他故意凑过去,将呼吸喷洒在对方的脸上,“所以你是单身,是吧?”

他凑的太近了,几乎和李折竹鼻息相闻。

李折竹的鼻尖都是对方身上的消毒水味,他没想到对方灰突然这样,眼睛因为惊吓瞪得溜圆,像是一只不知所措的猫,刷一下就往后仰去。

“小心。”

在他脑袋即将撞到身后墙壁的前一刻,男人柔软的手掌垫在了他的脑后。

李折竹撞在了对方的手掌上,又像是受到惊吓的猫,条件反射往前逃避对方的手掌,结果往前一弹,差点亲到医生的脸上。

“你——”他惊恐地看着对方,“你想干什么?”

男人笑笑,慢条斯理地抽出口袋里的水性笔:“不是说要还我钱吗?没有绿泡泡好友怎么还钱?”

然后,男人拽过他的手,在他的手心上一笔一划写下花体字,最后落款——杜微识。

“一定要加我哦,我等你。”杜微识特意在我等你三个字上加上重音,暧昧无比。

李折竹感觉被对方摸过的每一寸皮肤都长了蛆虫一样恶心,他猛地站起来,跟火烧屁股一样飞快地跑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回头要去投诉杜微识。

*

晚上顾茗松就出院了。

李折竹洗漱完毕就躺回了客房打开了手机。

顿时绿泡泡的99+消息和上百个未接来电充斥着屏幕。

“竹子哥,你还好吗?顾队和你在一起吗?”

“我靠,你不会死了吧?竹子哥!”

群里也炸开了锅。

“顾队和竹子哥一起消失了怎么办啊?”

“那一片丛林都搜遍了,也没找到他俩,我们是不是要给他们办葬礼了?”

“胡说,我顾队怎么可能出事!”

李折竹直接在群里@了全体成员。

【已和顾队安全回家。】

群里顿时一片欢呼。

【竹子哥,你和顾队去哪了?】

【卧槽,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们死了。】

【胖子和大鸟哥都没了,差点以为你和顾队也没了呜呜呜。】

提到阵亡的战友,群里顿时一阵沉默。

许久,一个消息发出。

【向烈士致敬,愿英魂安息,人类文明的火种永不熄灭,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紧接着,一条条消息蹦了出来。

【向烈士致敬,愿英魂安息,人类文明的火种永不熄灭,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向烈士致敬,愿英魂安息,人类文明的火种永不熄灭,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向烈士致敬,愿英魂安息,人类文明的火种永不熄灭,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李折竹也一个字一个字敲下这句话,郑重发到了群里。

然后他想起欠杜医生的钱,犹豫再三,还是加了对方的好友。

【转账1000。】

杜医生:【不要,你要是真感谢我,不如做点其他的带着心意的事,比如】

【做个甜品给我?请我看个电影吃顿饭?】

李折竹:

【我有喜欢的人了。】

【没关系,他又不喜欢你,我也不介意你心里有别人。】

【钱发给你了,你爱收不收。】

杜微识勾起嘴角,打字:【宝宝,我不收你钱,我想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消息发出,屏幕上冒出来一个红色感叹号:【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请加好友后再进行聊天哦。】

杜微识:

他不死心,又进行了好友申请。

【你的转账不够医药费。】

他显然拿捏住了李折竹不想欠他人钱的心里,很快,验证通过了。

李折竹压抑着怒气,问:【你还想要多少?】

他确定自己给的钱足够了。

对方显示了正在输入中。

很快,一张图片被发了过来。

男人的腹肌映入眼帘,裤子松松垮垮挂在腰上,胯骨都露了出来,甚至露出一点毛发和——。

李折竹脸色不太好看,他刚要说点什么,就看见了第二张图片。

准确来说,是一根图片,差点把李折竹看吐了。

他气得发抖,对于对方帮助过他这件事而一直保留耐心和礼貌的他终于破防了,从来不骂脏话的他打开语音:“操你妈逼滚!”

他怒吼声响彻整个房间,然后利落的删除拉黑。

【约吗?】

【您已被对方拉黑。】

杜微识盯着再次冒出的红色感叹号,轻轻叹了口气。

昏暗的楼道灯光洒在他的脸上,他抬起头面前紧闭的大门,露出了一个痴迷的笑,然后趴到门上,将眼睛凑到猫眼上,从外向内看去。

想靠删掉他的好友摆脱他吗?可他跟踪了对方,已经知道这个年轻漂亮的男人住在哪里了。

他趴在猫眼上往里看,喉结滚动,一边用手摸上器官,一边透过猫眼试图找到那个清瘦的身影。

可惜了,没看到呢。

下一次,他会登门拜访。

*

第二天一早,李折竹给顾茗松煮完粥就准备去上班。

没办法,家里有工作狂,他根本没法休假。

接下来的日子十分平淡,失去战友的伤痛也渐渐被时光掩埋,炎炎夏日渐渐转凉,悲伤也被秋风卷走,只剩下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期望。

“顾队,”有人嬉皮笑脸凑过来,“我们想聚餐。”

“怎么,又想让我请客?”顾茗松挑眉:“又想让我钱包大出血呗。”

“顾队~”那人语调拐了三个弯,“求你了。”

顾茗松扭头问正在擦桌子的李折竹:“你想聚餐吗?”

“竹子哥~”那人立刻央求李折竹,“你就说想去嘛,你说你想去顾队肯定同意带我们去。”

“我说想去你就同意去吗?”李折竹期待的问。

顾茗松:“你在我这有特权。”

李折竹心砰砰跳了起来。

然后对方就给他浇了一盆冷水:“毕竟你是和我同生共死过的好友。”

李折竹:

他怒而决定让对方钱包大出血:“去!”

顾茗松大手一挥:“准了。”

在办公室外偷听的众人纷纷发出欢呼,呼吸击掌:“顾队同意了,聚餐喽聚餐喽!”

请全基地的人都来吃饭肯定不现实,所以顾茗松这次只挑了分队长们和一些优秀队员,带着他们去了市中心最顶尖的酒楼,订了七八个包厢。

觥筹交错间,有人递给顾茗松一杯酒。

“顾队,我敬您一杯。”来人是个头发掩盖住眼睛的瘦小男人,顾茗松接过酒以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我的队员吗?”

不怪他觉得违和,他这群队员说白了就是军人,各个膀大腰圆肌肉轮廓明显,连女子都肌肉发达,臂围至少38,这个男人身形单薄的像纸,在众多肌肉男肌肉女里面鸡立鹤群。

“我是,我是第三支队的,”那男人磕磕绊绊地说,“异能是治疗。”

异能是治疗的人主要训练内容是异能训练,确实在体能训练上会宽松很多,如果身体基础太差的话,这个身板确实勉强说得过去。

顾茗松不疑有他,喝下了那杯酒。

男人紧紧盯着他仰头时性感的喉结,柔软白净的颈脖,和隐藏在衬衫下鼓出来的胸肌,隐藏在厚重刘海下的眼睛露出兴奋的、野兽般的光芒,满是病态的痴迷和占有欲。

他按捺住狂跳的心脏,吞咽了一下口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包厢,进了洗手间。

他将在这里守株待兔。

第98章

顾茗松觉得自己明明没有喝多少酒,但却一感到阵阵头晕,嘈杂的包厢内窗户紧闭,空气不流通带来闷热感,他解开衬衫的第一个扣子后仍然觉得热,干脆推开包厢门去洗手间,想洗把脸醒醒酒。

他踉踉跄跄走到洗手间,眼前一阵阵发花,他撑着洗手池,看着眼前镜子里下颌滴水的男人从一个变成了三个,又变成了两个。

喝醉了?他迷迷糊糊地想。

这时,旁边厕所隔间内传来咔哒一声开门声,脚步声直直向他走来。

“洗手去旁边那个池子。”他强撑着意识说。

对方却没去洗手,而是从身后贴着他站好,紧接着,一双手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腰,身后的躯体紧紧贴着他,包括凸出来的硬物,对方呼吸急促,十分亢奋:“顾队,你醉了,我们去休息休息?”

顾茗松在昏沉的脑袋里分析出了现在的情况,他拧起眉,嘴角擒着冷笑,怒火在熊熊燃烧。

他是手脚发软,但却不代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男人见他不动,以为他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立刻迫不及待去亲他的脸,呢喃着:“你长得好带劲”

下一秒,一个坚硬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腰腹。

男人僵硬地低下头。

只见一只黑洞的的枪口正正对着他,顾茗松的眼神像是要吃人,语气森然:“滚!”

真理之下,男人旖旎的想法一下子全吓没了,慌忙后退,惊慌失措:“别开枪!”

“滚。”顾茗松咬牙再说了一遍。

男人如蒙大赦,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扭头就跑。

砰的一声,枪声响起。

男人尖叫一声,抱住了头颅蜷缩起身体瑟瑟发抖,像一只佝偻的猴子。

他过了几秒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中弹,原来刚刚那一枪是顾茗松故意打偏吓一吓他的。

“哼,软柿子。”顾茗松嘲讽道。

男人压根不敢多留:“谢谢顾队手下留情,谢谢顾队”

他哆哆嗦嗦地一边道歉一边道谢,然后头也不回的撒腿跑了。

顾茗松收回枪,揉了揉太阳穴,那种燥热的感觉又来了,像是一簇火苗,在小腹处顽强地灼烧。

他闭着眼睛倚在洗手池上,消化着这陌生的反应,想缓一缓再回去。

“顾队?”一个清爽的声音从面前响起,他睁开眼,看见了李折竹担忧的面孔,对方似乎刚跑步冲刺过,呼吸微微急促,脸颊微微泛着运动后的潮红。

李折竹其实是看到顾茗松去洗手间到现在都没回来,有点担心,所以就出来找,结果刚走过去就听见那边传来枪声。

什么情况需要开枪?

他心下一紧,恐慌起来,心脏狂跳,下意识就奔跑冲刺,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顾茗松面前。

“你怎么脸这么红,你怎么了?”他担忧地去触碰顾茗松的肩膀。

结果他刚碰到顾茗松,就看见顾茗松直挺挺的向他倒来。

他大惊失色,昏迷了?

他以为对方受伤了,紧张地去检查对方的身体:“你怎么——”

“了”字还没开口,就卡在了喉咙里。

男人面色潮红,依靠在他身上,依偎在他的怀里,呼出的灼热气息打在他的脖颈,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去扯自己的衣服,将衬衫口子崩掉了好几颗,露出大片锁骨和白皙的胸膛。

“好热,”他低声呢喃,“好涨。”

“哪里涨?”李折竹焦急地问。

胃涨不舒服?

他去揉对方的胃,然后就感觉对方的大腿及其中间擦过了他的腿。

他立刻明白了是哪里涨,绯红慢慢爬上了他白皙的面孔。

他结结巴巴地说:“顶楼是酒店,我给你开个房间去缓缓吧。”

他抱扶着对方,上了电梯,去顶楼酒店开了个双人双床房。

滴的一声,门被打开,他将对方扶到床上,给对方脱下了鞋袜。

精致的脚踝包裹着白皙的皮肤,在酒店昏暗的光线下白的显眼,李折竹的手握着对方的脚踝骨,刚想放下,就感觉到对方似乎觉得他的手很凉爽,故意蹭了上来,紧实的小腿肌肉和踝骨在他的手掌间流水一样的滑过,触感宛若上好的丝绸锦缎,光滑细腻。

李折竹吞咽了一下口水,感觉脸在慢慢发热,像是进了桑拿室,头脑发热,嘴巴发干,有些渴。

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起身去开灯。

咔哒一声,房间大亮。

他回头看向床上,看清楚场景时,脑袋嗡的一声。

顾茗松栽倒在柔软的床榻之间,毫无防备地仰面躺着,修长的手指已经解开了衬衫所有的扣子,丰满的胸肌和紧实的、肌肉块垒分明的腰腹一览无余。

裤子也微微下滑,露出一小块性.感的胯骨。

潮红从俊美的脸颊一路向下蔓延,连带着胸肌都染上了粉红。

那双腿紧紧夹着,小幅度互相摩擦,轻微的喘.息声在安静的房间内格外明显,一个劲的往李折竹耳朵里钻。

傻子也能看出来,对方中药了。

李折竹没敢继续看,他拿被子盖住了对方半.裸的身体,摸了摸对方体温灼热的脸:“等我一下哈。”

他迅速打开手机,开始在浏览器搜索。

“中春.药了怎么办?”

词条第一个,

【沈娇面色潮红,嘤嘤嘤的扑到了冷夜辰的怀里:“阿辰,我中了药,非xxoo不可解,你救救我”

冷夜辰大手一挥,搂住了怀中娇软,撕碎衣衫,两人开始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李折竹面无表情往下滑。

词条第二个,

【女子哭的梨花带雨:“周哥哥,你中了药,半小时不纾解就会修为尽失,灵儿愿意献身,只求哥哥安好。”

周武感动不已:“灵儿,我会对你负责的。”

说罢,他撕碎衣衫,两人抱在一起,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词条第三个,

【可乐可只觉得浑身燥热,他大喊着:“哥哥,给我!”身旁的几个男人猥琐笑道:“弟弟别怕,哥哥们这就帮你”

说罢,四人撕碎衣衫,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李折竹面无表情地推出了搜索页面。

所有搜索结果,无一例外,都是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要不他也和顾茗松不知天地为何物一下?

这个恶魔想法一出现,就被他狠狠唾弃了。

他和顾茗松是朋友,上下级,又不是情侣,他们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于是他果断去发帖。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他上司中了春.药,躺在他的身边,他需要怎么解决这件事?让对方药性缓解?洗冷水澡可以吗?】

很快,他收到了很多回复。

【上司?当然是骑在他的身上,拍着他的小脸蛋,桀桀桀地威胁道:“宝贝,你要是不给我涨工资,爷今天就办了你。”】

【领导?当然是把他按在床上亲,亲的他喘不上气,然后把对方亲的欲罢不能,然后狠狠弹一下他的蛋蛋,扬长而去,是领导就要狠狠报复他!】

【你要是喜欢他,你就办了他,然后第二天他勃然大怒,怒而把你开除,你伤心出国,然后三年后带球跑归来,助理震惊道:“总裁,那个三岁就当了世界顶级黑客的小孩和你有九分像。”】

看得出评论区不是怨气深重的牛马打工人,就是拿他寻开心的乐子人。

李折竹划来划去,在众多无用的评论中,找到了一个唯一靠谱的评论。

【AAA养猪场饲养员小张:春药说白了和吃错药没有区别,建议贴主带上司去洗胃甚至滤血,当然,土法子也很管用啦,拿手帮帮他就好了。】

李折竹迟疑着看向再次把被子踢了的顾茗松。

用手?

他疯狂摇了摇头。

不不不,任何不经过他人同意触摸对方隐私部位的行为都叫猥.亵,就算是戴了手套也不行。

他立刻给对方拢了一下缺了扣子的衬衫,整理了一下裤子,脱下外套,包裹住了对方衣衫凌乱的身体,一个打横抱抱住了对方,冲出了酒店房间。

他拦下的士。

“您好,去市中心医院。”

他打算带对方去洗胃。

他是个正人君子,从来不乘人之危,且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坐怀不乱,柳下惠来了都得给他颁个奖。

他在后座揽着顾茗松,让对方枕着自己肩膀,温和地说:“等一会就好了,一会去了医院找医生给你看看。”

窗外的景色在飞速后移,此时夜景降临,华灯初上,即使在末日资源紧张的情况下,市中心也透漏出了现代社会的繁华。

顾茗松额头抵着对方的颈窝,鼻尖是清新的洗衣粉味,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诱人味道,像是男性荷尔蒙和沐浴露混杂的浅淡香气。

他微微动了一下,嘴唇擦过对方柔软的颈脖皮肤,一种奇妙的酥麻感涌了上来,他呼吸骤然一紧,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无师自通地将嘴唇凑到对方的脖子上,一下一下吮吸着。

李折竹感受到对方一下一下吻在他的脖子上,因为敏感他的眼眶都生理性泛红了,他去推对方脑袋,嗓音沙哑:“别亲我。”

顾茗松盯着他的一开一合的嘴唇,像是找到了更好的地方,昂起头就亲了上去。

柔软的嘴唇碰在一起,灼热的、互相勾缠的舌互相挑逗,李折竹闻到了久违的诱人香气,久久不开荤的他被那股令他神魂颠倒的香气勾引的失控了,他不由自主地回吻了对方。

狭小的车内,气温逐渐攀高,暧昧的声响不断响起。

“别把我车当酒店。”司机忽然打断他们,“要上.床去酒店开房去。”

李折竹这才清醒过来,脸涨得跟番茄一样,一把将顾茗松推开,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顾茗松不满地咬他的手,试图凑过来再找到那种令人快.感攀升的亲密行为,都被李折竹无情地挡了回去。

顾茗松不死心地去舔他的手指,又被李折竹无情抽出了手指。

对方含着水雾的眼睛瞪着他,控诉他的无情,李折竹统统无视。

“吱嘎——”刹车声响起,司机道,“医院到了。”

李折竹抬头看了一眼急诊大楼,迅速付了钱,抱着不安分扭来扭去的顾茗松就冲了进去。

他怕对方出丑,特意挡住了对方的下身,火速挂了号。

“中药了要洗胃是吧?”护士一边指导他把顾茗松扶到床上,一边打开洗胃机。

李折竹用被子盖住对方的下半身,又给对方脑袋旁边垫上一堆卫生纸:“对的对的。”

“抽血检查了吗?查出是什么药我们好对症找出解毒的药。”

“抽了抽了。”

“行。”护士给顾茗松下了胃管,随着机器嗡的一声启动,水流缓缓进入对方的胃部。

洗了大概三四次,护士停止了机器。

“行了,洗胃后两个小时内禁食禁水,四个小时后才能吃东西,尽量吃点清淡的。”说罢,护士拔了管子。

紧急着,旁边的大夫看了一眼检查报告,念了一个药名:“咦,是这种药吗?”

李折竹听不懂是什么药,紧张的问:“对身体有损害吗?”

“还行,不过呢”对方话音一转。

“什么?”

“这个药物挺新的,没有相应解毒的药物。”医生耸耸肩。

他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顾茗松,残忍地给了李折竹一记重锤:“他吸收进血液的那部分药还是有作用的,目前还是中药的状态,你要不让他回家拿手解决一下算了。”

李折竹大惊失色,他折腾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不用手吗?

医生仿佛看透了他在想什么:“不一样的,这个药量大了伤身体,洗胃还是有效果的,毕竟一次和多次还是不一样的,我们也有中药后多次然后失去生育功能的案例。”

李折竹抱着顾茗松,失魂落魄地走了。

回家的路上,顾茗松脸还是红彤彤的,并且试图在车上去亲李折竹的嘴,扒李折竹的衣服。

李折竹拼命推距着,在司机异样的眼光中落荒而逃。

他将对方打横抱着抱进小区,把他抱上楼,抱回家,扔到了主卧的床上。

窗户打开,凉爽的秋风呼呼灌了劲来,将白色窗帘吹的起起伏伏。

朦胧的床头灯下,顾茗松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眼神迷离地看着他。

然后他手一撑,居然坐了起来,那眼神含着热切和侵略欲,紧紧盯着李折竹,像是一匹看到肉的狼。

顾茗松挪到了床边上,伸手手握上了李折竹的手。

李折竹手里是对方嫩滑的手背,还没等心猿意马,就被对方狠狠一拽,跌落在了对方的腿上。

他恰巧双腿岔开,坐在对方的大腿上,对方紧紧搂住他,身下是对方肌肉紧实的大腿和炙热,身前是对方丰满的、抵着他的胸肌,一只修长的手指挑开他的T恤,滑进他的下摆,在他腰上要命的画着圈。

李折竹呼吸一滞,然后像是兔子一样蹦了起来,一把推开对方,逃命一样冲出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在卧室外捂着脸缓了好一会,才打开手机想回复一下热心网友。

【AAA养猪场饲养员小张:对了兄弟,这个药导致的那啥和普通的那啥不一样,你得帮他弄出来,不然绝对影响功能,小说里说不纾解就会武功尽失啥的是有道理的,你千万要尽快给他弄出来,明白吗?】

李折竹的头上都要冒烟了,他在客厅里来回走动,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不不不,不能用手,坚决不能用手

那他以后的幸福生活怎么办?再说了,顾茗松也会因为这个自卑啊。

他的脑袋里两个小人在不停地打架,打得他晕头转向。

他转了一圈又一圈,身影忽然停了下来,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灯泡。

为了同时兼顾以后的幸福生活和道德底线,他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99章

小区楼下某粉色成人用品店的招牌下。

一个将鸭舌帽压到最低、戴着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黑色口罩、浑身裹得严严实实、行为动作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门口左右张望着。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后,打开店门哧溜一下窜了进去,动作快的像一道残影。

李折竹钻进去后,跟做贼一样眼珠乱转,寻找他想要的商品。

无数令他面红耳赤的小道具和衣服在橱柜里,他红着脸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目标。

一扫码,价格288。

有点贵,但是急从权,他还是硬着头皮输入了支付密码。

他将粉色盒子裹进自己的衣服,又飞快地打开店门冲了出去,强行压下逛这种店的羞耻感,冲回了小区。

然后他上楼打开房门,直奔主卧。

顾茗松还在床上,抱着被子微微蜷缩着,双眼紧闭似乎是睡着了,只有眉头紧紧蹙着,睫毛不安地抖动,脸颊潮红滚烫,显然,春.药劲还没有过去。

李折竹用剪刀拆开包装,看了一眼说明书,拿着小道具靠近,将顾茗松身体放平,解开了他的衣服。

他尽量不触碰到对方的隐私部位,将飞机.杯给对方固定好,在接触到的那一刹那,顾茗松扬起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这一声把李折竹听的身体都酥了,他不敢逗留,关上门逃命一样跑了。

他背靠着门捂着脸,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动静,情色的声音不断往他耳朵里钻,令人度日如年,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刻意打开了手机,想感谢一下热心网友。

【AAA养猪场小张:我跟你讲,这种事伤肾,你得给他补补身体,什么猪腰子、生蚝、鹿鞭、枸杞,韭菜,都给他安排上,听到没?】

【顾顾顾:必须吃吗?】

【AAA养猪场小张:中药了和普通的不一样,必须吃。】

【顾顾顾:明白了,谢谢你,好人一生平安。】

李折竹打开多多买菜,搜索猪腰子,生蚝,枸杞,韭菜,点击购买,数量全部加到10份,确认下单。

二十分钟后。

李折竹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进屋给对方收拾了一下,擦干净了身体,换了睡衣。

顾茗松滚烫潮红的脸终于恢复了正常,眉毛舒展,面色安宁平静。

李折竹将他抱进了自己的客卧,然后去主卧换洗了一下床单。

然后他犯了难。

他不想把对方抱回主卧,他想和对方一起睡在次卧,反正顾茗松喝醉了酒又出了这么一件事,他俩躺一起,明天顾茗松问起来,他也可以回答自己和他睡一个屋是为了照顾他。

这样可以趁机同床共枕睡一晚上,甚至可以悄悄拉小手。

他纠结了一会,就下定了决心,转身去洗澡洗漱了。

等他把自己洗的香喷喷时,夜也已经深了。

他抱了一床被子放在客卧的床上,和顾茗松并肩而睡,顾茗松均匀有节奏的呼吸声就挨在他的耳边,挨得近了可以闻到对方身上自带的浅淡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他心脏扑通扑通地跳,隐秘的欢喜着,然后缩在被子里打开手机,照例刷了一会短视频。

绿泡泡有一个好友申请。

【D:你好。】

他从来不加陌生人好友,所以并没有同意申请,只是回了个问号。

【D:我是楼上的邻居,有事情找你,可以加一下好友吗?】

李折竹想了想,觉得加一下好友也没什么,大不了一会删掉,就点击了同意。

【D:你好,小哥哥寂寞吗?】

李折竹:

他面无表情地回复:【不寂寞,约.炮找别人。】

【D:我很大。】

【D:喜不喜欢我那天在门上给你留的礼物?】

李折竹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紧接着,对方发来了似曾相识的一根图片。

杜微识!对方开了小号来加他!

他怒火中烧:【杜微识,你再敢骚扰我一下,我把聊天记录打印下来贴满你上班的医院。】

【滚!】

【D:我是真心喜欢你,我想追求你。】

【滚。】

李折竹删除拉黑一条龙,关上手机,气的捶了一下床。

旁边的顾茗松在岁月静好的熟睡,他却连欣赏心上人的绝美睡颜的心情都没有了,连手都没拉就闭上眼睛气鼓鼓的睡觉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

顾茗松从房间里醒来,他先是眯起眼睛缓了一下,看了一眼四周,似乎是怕影响他休息,窗帘被体贴地拉紧,房门被关上,只有隐隐约约的动静从客厅传来。

意识回笼,昨天的一幕幕涌了上来。

他对昨天的事倒是一点都不害羞,毕竟谁人生没有抓马时刻,他唯一在意的是一点——李折竹昨天既没有乘人之危,也没有主动揩油,安分守己的像是一个普通朋友。

不得不说,李折竹做了一个十分正确的决定,但凡他敢越线做点什么,顾茗松绝对会勃然大怒,直接把他从北方防线上的飞鹤羽基地调到南方防线,他俩一个南一个北,李折竹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他了。

顾茗松心情大好,对李折竹的印象再上一层楼。

他起床打开房门,就闻到了肉香味——李折竹在做午饭。

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几盘菜,分别是烤猪腰,炒猪腰,烤生蚝,蒸生蚝,韭菜鸡蛋,韭菜炒肉,韭菜

一旁的水壶里泡着枸杞,连带着旁边倒好水的小杯子里都是枸杞。

他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李折竹听到动静,又端出来一盘韭菜豆皮,他身上围着卡通图案的围裙,脚上穿着毛绒绒小兔子拖鞋,像一朵香甜可口的棉花糖,冲他甜甜一笑:“中午好啊。”

他放下饭菜,指了指卫生间:“米饭还要过一会才好,你要先洗个澡吗?”

顾茗松盯着桌子上的菜:“咱家生蚝猪腰和韭菜是泛滥了吗?你做这么多。”

李折竹煞有介事:“补身体的。”

“补什么?”顾茗松盯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折竹:“怕你虚了。”

顾茗松:“我昨天给你的感觉是我不行吗?”

李折竹噎了一下:“我特意问的专业人士,人家说让你吃这个。”

顾茗松气笑了,他扭头进了洗手间去洗澡。

他把浑身令人不舒服的粘腻感冲洗掉,在热水的冲刷下发出惬意的感叹,淋浴室将他的声音回响的十分性感,于是他——

李折竹疑惑地看了一眼卫生间,平时顾茗松都是在主卧自带的卧室洗澡,这是头一次用客厅的卫生间,所以他从来不知道对方洗澡会唱歌。

顾茗松声音低沉悦耳,唱歌十分好听。

对方洗了大概十几分钟才换好衣服出来。

“吃饭吧。”他决定不计较李折竹做了什么饭的问题,反正吃什么都一样,“吃完饭我们去上班。”

顾茗松夹了一口韭菜鸡蛋,对李折竹说。

“啊?”李折竹瞪大眼睛,“今天还要上班吗?你昨天还——”

“不去扣工资。”对方睨了他一眼,威胁道。

他别无他法,蔫头耷脑地夹了一块猪腰子片。

顾茗松见他低着脑袋,露出头顶的发旋,纯棉卡通睡衣上的Q版小老虎也垂着头和主任一起垂头丧气,他莫名觉得这一幕很可爱,嘴角微微翘起:“去上班,等晚上下班了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哪?”李折竹眼睛亮了起来。

“你晚上就知道了。”顾茗松故意不告诉他,就喜欢看他又惊喜又期待又好奇的样子。

李折竹本来对上班这件事极其抗拒,并且没有任何热情,但有了顾茗松吊的这跟胡萝卜,他干劲满满。

队友奇道:“你今天怎么跟打了鸡血一样,训练的这么猛?”

他露出甜甜的笑:“顾队说下班后带我出去玩。”

“卧槽,就带你一个?”

“对,就带我一个。”

那人挤眉弄眼:“你和他是不是快成了?”

“这个我不清楚,”李折竹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但我多日来的努力显然有了成效,今天带我出去玩,明天就能带我约会,谈恋爱指日可待。”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声。

他立刻回头,就看到顾茗松穿着黑色风衣,双手悠闲插兜,身体后仰靠着健身器材,双腿随意交叠,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套着车钥匙,正眼含笑意的看着他。

“今天带你出去玩,明天就能带你约会?”对方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

“啊,我说着玩的。”李折竹有些尴尬,“不约会也没关系,今天带我出去玩就行。”

“你怎么知道是出去玩?”顾茗松故意说,“万一我是带你去北方防线去巡逻呢?”

“什么?你要带我加班?”李折竹裂开了。

“上车。”对方没有回答他,只是按了一下车钥匙,远处的汽车发出滴滴两声。

李折竹跟着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后不安地重新问了一遍:“你真的要带我去加班吗?”

“嗯。”顾茗松点点头,“最近北方防线有动乱,我得去看看,正好你陪我去一趟。”

“北方最近不太平?”

“对,虫族啃坏了防护网,政府正在修,但还没有修好,漏了一个大窟窿,虫族就趁机钻进来捣乱。”

“好吧。”李折竹乖乖地说,认清楚了他们今晚确实是出去加班的事实。

按他攻略顾茗松这个进度,他从这个世界离开了,他俩估计还是朋友。

他痛心疾首,扼腕而叹。

窗外的景色急速后退,夜风呼呼的从大开的窗口灌进来,带来秋天的凉爽,窗外的景色从破败简陋逐渐变得繁华,马路变得又宽敞又整洁,窗外灯火通明,他们路过一个又一个高楼,一个又一个带着市井气息的街道。

“顾队”李折竹心生疑惑,伸着脑袋望着车外,左顾右盼,“这好像不是去往北方防线的路。”

“不是去往北方防线的路还能是去往哪里的路?”顾茗松故意问。

“像是”他犹犹豫豫,不确定地问,“像是去往市中心的路?”

顾茗松勾起唇角,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就是去市中心的路。”

这下子,李折竹再傻也反应过来了,顾茗松哪里是要带他去加班,分明是要带他去市中心玩!

喜悦爬上眉梢,他眉开眼笑,兴奋的不行,但一想到顾茗松居然逗他玩,不由得小声抱怨:“你拿我寻开心。”

“你就说你现在开不开心吧?”对方笑着打趣他。

“开心。”

顾茗松看着李折竹弯起来的眉眼,透着纯真喜悦、亮晶晶的金眸,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他心花怒放,好似心里忽然开满了整片花田。

第100章

李折竹被带进了一座综合性商场大楼,最底下两层是餐厅,上面是售卖衣服,最顶层是电影院。

顾茗松带他去吃了火锅。

涮菜被不断下进锅里,李折竹隔着袅袅升起的水雾看着顾茗松专注的脸,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两个月前,他还因为顾茗松拒绝吃他做的饭而在茶水间里不争气地哭,现在已经能和对方单独吃饭了,跟做梦一样。

“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电影。”顾茗松道,“新上了一个片子,口碑很好。”

“什么片子?”李折竹好奇的问。

顾茗松打开手机,调出购票记录。

李折竹念出一个片名,然后看到了后面题材的提醒,映入眼帘的第一个词条是——爱情。

他惊讶地看着这两个字。

顾茗松,他的上级,他的朋友,带他来看爱情电影?

影厅。

“先生,您的两张票,”售票员将票递给他,“要买小吃吗?我们这里有两种套餐,两杯可乐一大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两小桶爆米花都在打折。”

李折竹其实想要大桶的,两个人在昏暗的电影院里,在荧幕微弱的光线下,共吃一桶爆米花,手指时不时碰在一起,多令人心动啊。

顾茗松:“两个小桶的,吃着方便。”

李折竹:

他拽了拽顾茗松的衣角。

“怎么了?”顾茗松回头看他。

“大桶的克数多一些。”说罢,他指了指大屏幕上大小桶爆米花的克数,大桶300g,小桶125g。

理由无懈可击,十分有道理,绝不是出于他的私心。

顾茗松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心思,他是真的不知道两个人同吃一桶爆米花有什么问题,他听完话后直接选了大桶。

两人抱着爆米花和可乐进了影厅。

影厅里的人不少,随着主题曲播放,灯熄灭,电影开始。

故事讲的是古欧洲落魄贵族女主被强迫婚配给了未婚夫富豪,他们登上邮轮远航,女主却在邮轮上碰到真爱的故事。

男主带着被家族荣耀束缚了一辈子的女主去往底层甲板喝酒,跳舞,唱歌,做出一系列从前不敢做的事情,女主在男主身上寻找到了自由和爱的乌托邦,所以他们相爱了

李折竹看着他们一步一步发展的感情,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忍不住胡思乱想,顾茗松为什么要带他来吃饭看电影呢,还是爱情片,还只有他们单独的两个人。

他是不是也想发展一点什么?

这个想法令他心潮澎湃,遏制不住的激动。

爆米花放在他和顾茗松座位之间的扶手上,他伸出手又拈了一颗,正巧和顾茗松伸出的手指碰在一处,他一时紧张,慌忙大口喝了一口可乐,差点呛咳,垂在身侧的右手手指微微摩挲,仿佛对方微凉指尖划过他指腹的触感还停留在上面。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刚触碰到指尖的那一刹那,他心跳加速,有点激动。

他侧头去看对方的脸,昏暗的光线下,对方的专注看着荧幕的脸颊被镀上一层银边,朦朦胧胧的暧昧情愫在心中悄然生长。

也许是黑暗令人大胆,他鼓起勇气伸出右手,覆盖在了顾茗松放在扶手上的手。

他的手掌攀上去,覆盖在了对方的手背上。

对方没有动,没有抽出来,只是安静伏在扶手上。

顾茗松默许了他的试探。

男主捧着女主的脸:“你是我此生的唯一挚爱。哪怕只是触碰到你的指尖,都令我如此心动,露丝,你能懂的,对吧?”

女主羞涩握住男主的手,与之十指相扣,回答:“我也是。”

李折竹大着胆子,将手再次往右移动,然后手掌交叠,他将五指插入对方的指缝,像男女主在屏幕中做的那样,十指相扣。

他紧张地不行,手心都在冒汗,脑子里胡思乱想,是不是太快了,意图太明显了,对方会退缩的吧,不会抽出手然后低声呵斥他吧

也许是顾茗松无法接受这么暧昧的牵手,三秒钟后,对方将手无情地抽了出去。

手掌间骤然一空,李折竹的心也跟着空了起来。

他无措地将手从扶手上拿了下来,心里不断乱撞的小鹿啪的一声倒地死了,心脏再也不乱跳了。

他又喝了一口可乐,无意识地开始咬吸管,透漏出不太明朗的情绪。

顾茗松本来不想牵手的,他觉得哪怕是正在培养感情,也不应该这么迅速,可他抽出手后,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李折竹。

昏暗的光线下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知道对方的头比往日低垂一些,明明看姿势在喝可乐,但顾茗松没听见任何吸液体的声音,对方好像在走神。

他的心忽然很乱,他不想看到那张脸有任何失望的表情,甚至生出了些许不忍,这种情绪像是燎原的火,一旦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

李折竹正心里难受,忽然一只手从右边伸了过来,并且重新攥住了他的手,放到了扶手上。

对方只是简单的握着他的手,没有十指相扣,仅仅只是像好朋友那样握着他,不带暧昧色彩,但将两颗心的距离拉得很近,亲密无间。

他心里那只死掉的小鹿忽然啪的一声复活了,又开始活蹦乱跳。

他心里正高兴,忽然觉得头晕晕的,脑袋上奇痒无比,还很痛,像是有东西在脑袋里拼命地往外钻。

顾茗松听到他小声的呻吟,凑过来低声问他:“怎么了?”

李折竹捂着头冷汗涔涔,他低声说:“我去趟洗手间,等我一下。”

他捂着头踉踉跄跄走出了影厅。

“先生,您是不舒服吗?”门外的工作人员看见他痛苦的表情,凑上来问他。

那种有什么东西即将钻出脑壳的感觉又来了,他不敢多留,冲工作人员摇摇头,推开门就冲进了洗手间,不安地看向镜子,低下头想拿出手机去拍照,看看自己的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结果他一看到镜子,就屏住了呼吸。

两根长长的、细细的奇怪的东西从他的头发里慢慢钻了出来,像是头被异物寄生了,但很快,他发现那不是他想的异物。

他可以控制它们,让它们左右摇摆。

最重要的是,它们是白色的,带着金色花纹,很漂亮,但是不太像人类会长的东西。

这是什么?

他惊恐地看着镜子,去敲金色系统。

【很正常。】

金色系统说。

什么叫很正常?人类长这个根本就不正常好不好?

【你原型就长这样。】

金色系统扔下一颗炸弹。

电光火石间,他明白了什么。

他那每个世界都不固定的长相,061吞吞吐吐的话语,修真界邪神对自己的渴望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根本不是人类呢?

“李折竹?”门外传来顾茗松担心的声音。

他立刻将连帽衫的帽子带上,但两根长条还是露了出来,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直觉告诉他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自己身上有异常,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眼看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心焦,咬着牙去掰那根长东西:“你蜷缩一下啊。”

门被推开了。

就在他以为这两奇怪的东西会这么支棱着直到他被发现,结果它们居然随着他的心意蜷缩起来,变成两个小团子,隐没在他的头发里,被他用帽子盖上。

他一回头,正对上顾茗松的眼睛。

“你”他紧张道,“你怎么来了?”

“我以为你不舒服,来看看你,”顾茗松走过来,“头发怎么了?怎么捂着帽子不撒手。”

李折竹撒谎:“没有,头发不小心湿了,戴上帽子就不会着凉了。”

顾茗松见他没事,干脆在洗手池洗了手,干净的水流冲刷过那双白皙的手指,冰凉的温度将指尖冻的微微泛粉,继续问:“头发怎么湿了?”

李折竹:

他冷汗都出来了,再问他就要露馅了。

然而还没等他编出什么谎话,就听到顾茗松道:“算了,你喜欢戴着帽子就戴着,走吧,影片已经散场了。”

李折竹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摸了摸头上那俩小团子,神态自若地放下手:“走吧,回家。”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起走出电影院,坐电梯下行。

“想吃冰激凌吗?”顾茗松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冰激凌店,“看起来还挺火爆的。”

李折竹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以后摘了帽子该怎么办,顾茗松连着喊了他好多声他才回过神。

“啊,吃、吃吧。”他说。

顾茗松无奈地按住他的肩膀,摸了摸他的头:“在这里等我。”

李折竹没想到对方直接摸他的头,他现在满脑子暧昧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全都是惊悚,那手掌在他的头顶轻轻拂过,眼看就要摸到那俩奇怪的团子,他一把捉住对方的手。

顾茗松疑惑地看着他。

李折竹尴尬地说:“我去买。”

说罢就飞快地跑了,连顾茗松要吃什么口味都没问。

等到他排上队,他才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马路对面遥远的对方,打开手机扣字:“你要吃什么口味?”

“有什么口味?”

李折竹拍了一张照片给对方。

“你猜我喜欢吃哪个口味,猜对了给你惊喜。”

李折竹顶了顶腮:“我怎么知道你爱吃什么口味?”

他想了想:“那我给你买一个,你要是觉得好吃,就算我赢,好不好?”

对方发了一个猫猫卖萌的表情包:“OK。”

看着屏幕里的烧猫,他嘴角勾了勾,即将暗灭屏幕时,误触了某张表情包,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表情包已经发了出去。

一张照片做的表情包,上面的男人十分俊美,也板着脸很凶,旁边配文字:“我两眼一睁就是尺,你们谁也别想逃过我的火眼金睛。”

顾茗松:?

顾茗松:“你拿着我的照片做成表情包?”

李折竹跟犯了错的孩子:“群里那群队员做的,我看很好玩就保存了下来。”

说罢发了一个可爱卖萌的猫猫头,配文:“我错了嘛~”

顾茗松直接回了一个暴打猫猫头的表情包。

店员敲了敲窗台:“您好,先生,要点什么?”

李折竹这才意识到已经轮到他点冰激凌了,他连忙看向橱窗。

“百香果芒果和”他想了想顾茗松,“葡萄西柚的。”

店员动作很快,不到半分钟,两个雪球冰激凌就被递了出来。

李折竹小跑着回到顾茗松的身边:“呐,葡萄西柚味的。”

他记得对方很喜欢吃葡萄。

“把手机交出来。”顾茗松冲他伸手。

“你要干什么?”他警惕地看向对方。

“看看你私藏了多少表情包。”

“就那一个。”

“拿出来。”

李折竹没办法,就把手机递了过去。

顾茗松打开一看,满满一屏幕都是他俊美的脸,他睨了对方一眼,指了指屏幕:“这就是你说的就一个。”

李折竹舔着冰激凌,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就一页。”

顾茗松往下一滑,满满当当好几页。

李折竹:

顾茗松:“我给你删了。”

“不行,”他急了,去抢手机,“你不许动我的手机。”

两个人争抢间,顾茗松的冰激凌球掉到地上,融化了。

两人都安静了。

“你没有吃到我买的冰激凌,”他控诉,“我都不知道你爱不爱吃,我没有惊喜了。”

顾茗松瞥了他一眼:“拿我的照片当表情包,还想要惊喜。”

他抢过手机:“我告诉你,你删了也没用,那群队员手机里的表情包多了去了,我明天就能都加回来。”

顾茗松:

他们走在马路上,凉爽的秋风袭来,树上的落叶被风卷下来,又被他们踩在脚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所以惊喜到底是什么?”李折竹问。

“你猜。”

李折竹:

他们走到停车场上了车,汽车行驶上了马路,顾茗松开了窗户,风呼呼灌进来,十分凉爽。

音响放着轻松的音乐,一切都岁月静好。

顾茗松忽然说:“其实那个惊喜是——”

他正要说话,忽然看见前方马路上两盏刺目的远光灯向他们照射过来,刹那间视野一片雪白,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从那两盏急速驶来的大灯来判断出那是一辆逆行的汽车。

惊恐在两人心上蔓延,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茗松猛打方向盘。

在正常人的思维里,司机通常会因为怕死,而往左打方向盘,这样汽车就会向左转弯,但这样副驾驶就会更容易遭到撞击,从而死亡,所以副驾驶一直是很危险的座位。

而危险真正降临时,顾茗松第一个想法却是保护李折竹。

——他向右打了方向盘。

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猛烈的撞击声一起响起,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顾茗松只觉得腿部遭受了恨恨的挤压,车窗破碎,玻璃渣子划上了他的皮肤,他下意识向右去揽李折竹,想将他护在身下。

在头遭到撞击陷入昏迷和安全气囊探出的刹那,他听到了李折竹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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