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家虽为商贾之家，但容家夫妻并不重视钱财。”闻雁说道，“在招赘以延续容家家业，与让女儿同熟人家中独子成亲之间，二?人甚至更倾向?后者。显而易见，容芫在二?人心中分量极重。唯一的孩子在芳华之年离世，对他们来?说恐怕是?要了命的打击。”

想到闻雁不久前说的话，顾乘问道：“师妹的意思是?，现?在的容芫为了让容家夫妻有希望活下去，才篡改了全镇人的记忆，又?以容芫的身份陪在他们身边？”

闻雁点点头：“我猜真相便是?如?此?。”

顾乘又?问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件事情，恐怕只有‘容芫’自己清楚。”闻雁话锋忽然一转，“说起来?，今夜过后《长亭赠扇》就要唱完了，师姐可还记得?下一出?戏要唱什么？”

顾乘愣了一下：“……《狐仙报恩》。”

闻雁伸手?将?看诊记录合上，垂下的眼睫挡住了眸中情绪：“真有意思。”

隆庆班这两出?戏的选择大概率不是?刻意的，但相当巧妙地和现?实里的一些情况对应上了。

容芫是?《长亭赠扇》里的小姐，祝璇是?《狐仙报恩》里的狐仙。

只是?现?实里的小姐已然在清积塘的水波下香消玉殒，永眠于坟茔之中，狐仙只能借助小姐的壳子回报恩人昔年的恩情。

“不对。”闻雁忽地想起一事来?。

“怎么了？”顾乘下意识问道。

“我一直想着她以容芫的面貌陪在容家夫妻身边，是?我想得?太小心了。”闻雁喃喃道，“她用的就是?自己的脸……那?个阵法，同时还改变了人们记忆里容芫的形象。”

闻雁不太确定祝璇是?什么时候回到的杨柳镇，但她猜测有很大的可能是?在容芫离世之后。

已经离开了杨柳镇九年的祝璇，如?果归来?时容芫已被埋葬，那?她根本无从得?知长大后的容芫是?什么模样，所以她自始至终，用的都?是?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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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乘一下子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师妹，如?果想要布下这样一个阵法，该有多?高的修为？”

容芫身死，迄今不过半年。

而这个阵法布下的时间要更长，抹去一整个镇子的人短时间内一人离世的记忆已经不太容易，更别说改变容芫长时间留在他们脑海中的形象。

顾乘已经在猜“容芫”是?修真界哪位阵法大家，而闻雁清楚，祝璇今年至多?不过二?十岁！

二?十岁的修士，能修炼到什么境界？

这个世界上不缺天才，可哪怕祝璇是?个阵法奇才，想要在这个年龄布下影响范围如?此?之广的幻阵还是?太夸张了。而且闻雁猜测祝璇是?没有精力?在阵法上投入太多?的，她离开杨柳镇的那?几年，恐怕去干了些不得?了的事。

“师姐可知道世上有一些法术，只要愿意付出?代价，能付出?多?大的代价，就能得?到多?高的回报。”闻雁背对着顾乘将?看诊记录放回原处，顾乘没能看到她骤然没了笑意的脸。

顾乘皱了皱眉：“可是?在说那?些以命换命的法术？师妹认为‘容芫’是?用了这样的禁术吗？”

各大门派均有一些法术可以在短时间内极大程度地提升一个人的实力?，而一旦用出?这种法术，轻则修为数年不得?寸进，重则境界倒退的同时还要削减寿数。由于使用代价太大，这类法术一般是?极少数门人才可修习的禁术，且非到生死关头不会使用。

但闻雁说的，并不是?这种禁术。 ??? ???????? ??? 憂 ??? 愺 ??? 怤 ??? 費 ??? 整 ??? 理 ???

而是?一种更为强大，更为可怖，更不容于世的……邪术。

“师姐。”闻雁没有回答顾乘的问题，反而突然叫了她一声。

顾乘身体顿时僵住，闻雁的语气忽然变得?有点奇怪，像是?在撒娇，但并不是?那?种黏黏腻腻的类型，总的来?说还是?清清爽爽的，可是?与她惯常的声线相比，令人更加难以招架了。

闻雁转身抱住了顾乘的手?臂。

由于她要比顾乘矮上一些，索性借助了一下身高上的优势，抬起头，让自己的眼神在顾乘眼中显得?更加可怜。

“如?果我做坏事的话，师姐会包庇我吗？”

第017章 折柳

祝璇从?最后一间铺子走?出来的时候, 天色已经差不?多完全暗了下来，唯独最遥远的天际还有一抹余红。

青萝打起灯笼走?在前面，暖黄灯光照清前方一小片道?路。水声潺潺，她们沿着河岸往容府的方向走?去, 栽在岸边的柳树枝条被?风拂动, 往行?人?的方向荡去。

祝璇捉住一根柳条的末梢, 略略有些失神。五指没有完全收拢, 柳枝很快又从?她手里溜走?了。

杨柳镇最繁华的区域围绕鹿河而建，铺子大多开在这里。沿河走?了没多久就需转向, 往宅邸林立处走?去。道?路变得窄了许多, 但没比主街冷清多少, 尤其是在经过离镇北空地仅隔了一排房屋的巷子时, 喧闹人?声隔着不?短的距离涌入耳中?。

有人?在敲锣，连敲了十几下，声音把几百人?的交谈声都盖了过去。这是宣告今夜的戏即将开场, 过不?了多久，观众们就会安静下来，戏子婉转的腔调则会响起。

“小姐要去听听吗？”青萝提议道?, “《长亭赠扇》不?剩几回, 今夜便要唱完了。”

祝璇摇摇头：“我回家?多陪陪爹娘。”

这两日天气不?错，都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前几日阴雨连绵时，祝璇只觉得自己骨头缝都泛着疼，意识也很是消沉。她常想?着要多照顾容家?夫妻, 但自己也在病中?时，难免有心无力。如今身子可算好些了, 她趁着白日处理了铺中?积压的事务，夜间则想?多陪容家?夫妻一会儿。

青萝觉得小姐这样实在太过辛苦, 可是女儿有心侍奉爹娘，她们总归是没理由?劝说的，只能想?尽办法多帮衬着些。

“说起来，”青萝想?到一件事，“裴秀才今天竟是没找上门来。”

又要管理商铺，又要照料父母，小姐已经如此辛苦，青萝一整个?白天都在提防裴誉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惹小姐不?快。然而小姐今日往来各个?商铺间，未曾隐瞒行?程，裴誉照理说能得到她的消息，却也一整日不?曾出现。

祝璇说道?：“昨日袁大夫来给?我看诊时，提到裴秀才似乎得了什么怪病，脸上生了东西，连找了几个?医师都治不?了，想?来正是因?为如此才不?敢出现吧。”

祝璇不?在意裴秀才得了什么病，他不?出现在自己眼前，倒是这几日里最大的好事。

起初她对如何对待裴誉一事很是为难，她能代?阿芫侍奉父母，却不?可能代?她与一个?陌生男人?结为连理。下定决心要与裴誉一次性说清楚，就此断了关系时，祝璇是有些愧疚的，然而那夜她找到裴誉，却恰好听见他酒后与其他人?说出那番容家?家?业往后都归他的话。

自此，祝璇对裴誉只有厌恶。

听闻他生了怪病，祝璇心中?只觉快意，甚至觉得这病治不?了，他一辈子不?敢见自己才好。

青萝笑道?：“小姐这话倒是多了几个?字，我还担心小姐今后都不?再与青萝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