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唯真道：“二?人虽有杀人的意图，但毕竟没有成功；他们虽然盗走了?大量财物，但因为发现及时，这些财物都可以追回……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官府会没收其家?产，并施以杖责与流放之刑。”

顾乘看着?闻雁，也?问道：“如果将他们交给修士，会受到何等刑罚？”

闻雁道：“若他们害死了?人，那肯定直接杀了?，但如果没死人……通常是废其修为，然后移交凡人官府。”

总的说来，就是罪不至死。

但闻雁有别?的想法：“凭他们对人下手时的果断狠辣，他们之前或许没有亲手?杀过?人，但一定间接导致过?他人死亡，我?会派人去?查他们过?往做过的事。若当真曾致人死亡，那便按修真界的规矩来吧。”

闻雁的说法很明确了?，不管间接还是?直接，只要有人因二?人而死，便按魔门的规矩处死。若二?人以前还算老实，那就废了?修为扔给凡间官府。

不过?闻雁不信他们会是?什么老实人。

说罢，闻雁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块盈盈白玉。白玉悬在野道士上空时，发出莹润光芒。丝丝缕缕的黑气被从野道士体内抽出，注入白玉之中，白玉依旧洁白无瑕，一点也?看不出它将野道士身上的剧毒收进了?自己体内。

野道士还未来得及欣喜，便听见闻雁笑着?说道：“若到时候查出来你该当被处死，这些毒还会回到你体内。”

野道士呆住，刚生起的希望被瞬间掐灭。

闻雁一看他的表现，就晓得他做的事情不干净。

将闻敛赠予她的白玉收好后，闻雁又将一块木牌交给裘唯真，这块木牌可以解开她用来困住庙里那个野道士的阵法。做完这一切后，闻雁对顾乘说道：“师姐，我?们走吧。”

裘唯真连忙道：“夜已深，二?位仙师不如在此歇下?？”

“不必。”闻雁摇了?摇头，她们就是?十天半个月不睡觉也?不会有事的。

裘唯真还是?多留了?她们一会儿。

只是?很短暂的一会儿，不过?半刻钟便有一位侍女捧着?一只精致木匣前来。裘唯真将木匣打开，里面?是?满满一沓银票。

闻雁二?人正?要拒绝，但裘唯真捧着?木匣不让步，她说道：“二?位高风亮节，不愿收受金银，只是?二?位既解我?裘林两家?之困，又救了?镇上无辜百姓性命，若叫二?位平白忙碌一趟，我?心实在难安。这叠银票是?前日这位仙师来染坊购买布匹时花费的，现在原数奉还。千纁染布料在外或许能卖上不少钱，但我?们来说随时可以染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便让那些布料作为裘家?代表此事件中所有人的谢礼，还望二?位务必收下?。”

裘唯真言辞恳切，顾乘最终还是?收下?了?那只木匣。

离开裘府后，闻雁与她开玩笑：“师姐难得阔绰一次，结果这钱还是?没花出去?。”

顾乘无奈笑笑：“这些钱，便用来给你裁衣服好了?。”

“那可只能去?镇外找了?。”闻雁说道，“思安镇上的裁缝铺子全是?林家?的，他们肯定不肯收钱……”

闻雁说这话时，心里已经冒出了?离开思安镇的念头。

她假装凡人待在凡人界也?好，作为修士短暂出现在凡人面?前也?好，可一旦亮明修士身份，她就不方便长时间在思安镇待下?去?了?。

之前行走凡间时也?遇到过?这种情况，闻雁走得很洒脱，人世之间，因缘际会，她偶在一地徘徊，珍惜当下?，离开时心中无多少惆怅。

但思安镇还有着?让她难以轻松离开的因素。

走出一段路后，闻雁回望裘府。她的目光落在大门口，她和顾乘先前就是?在那儿看到倒在地上的野道士的。

闻敛下?的毒，闻敛扔下?的人，闻敛不久前来过?此处。

闻雁瘪了?瘪嘴。

她永远不会恨闻敛，即便她做过?伤害自己的事……可其实有的时候，她也?会感到委屈，心里也?会埋怨。

闻雁的情绪，很少出现在脸上。

短暂出现后，也?会立即深埋到心底。

她正?要换上笑容招呼顾乘离开，顾乘的手?指却轻轻擦过?她脸颊，好像要拭去?那滴其实早就落下?了?的泪。

“去?见见她吧，把想说的话告诉她。”顾乘说，“如果不说的话，对方哪能知道自己的想法。”

顾乘觉得这也?算是?她的一些经验之谈。

如果她不把心中的想法告诉闻雁，闻雁真就能永远发现不了?，任由这份感情在顾乘心里折磨她。她和闻雁的事当然不能完全类比闻雁与闻敛，但二?者之间，还是?存在一些共同之处的。

即便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说出来与藏在心里，都能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效果。

闻雁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一下?一下?，用力?很小?地踢着?地面?。

许久后，她看向顾乘，抬起胳膊轻轻抱了?她一下?：“师姐在这里等一下?我?。”

得到顾乘的承诺后，她便翻过?身边的围墙，回到了?裘府里。

第099章 迟来太久

闻敛现在在哪儿？

这是不用?怎么想就能猜出来的问题, 和闻雁闹起别扭的闻敛肯定不会跟在她身边，而在思安镇中，闻敛最可能的落脚处便是闻家故居。

虽然闻家故居连带千纁染坊一起被闻敛赠送给了裘家的先辈，但裘府内一直保留有闻家故居的一部分。

那是闻敛少年时期便居住的院落, 院中央水井已枯, 用?沉重的石板封住, 但院里?院外栽种?的树木青翠如?昨。时值夏日?, 正是一年里?树木长得最好的时候，树冠繁茂, 枝叶快要挤进?屋里?去, 曾经院子的主人很喜欢将窗户打开?半扇, 将树枝放进?屋里?。不同窗扉对应不同时节的树木, 春时桃花，盛夏杨柳，秋日?的金桂, 哪怕在冬天院外也有三两株开?出红梅的梅树。

留得住四时之景，却留不住故人。

闻敛在这方院落里?牙牙学语、读书写字，从这里?一身缟素地走出, 支撑起没了大?人的染坊。院子办过白事, 也办过红事，檐下挂起红绸缎红灯笼，窗户贴上囍字窗花，她在这里?成?亲成?家, 又迎来一个小生命。然而彩云易散琉璃脆，幼女还未长大?, 她便在这里?得知了伴侣身死的噩耗。

她半生的喜怒哀乐，好似都发生在这座院子里?。

闻敛一手端着烛台, 一手拂过桌面。桌面不染尘埃，裘家的人一月里?少说会来打扫两次。她们拂去灰尘，但不会变动屋内任何?一物的位置。其实故人未必会归来，制定这一规矩的人，只是将自己的哀思定格于?此处。

这座院子，其实也被破坏得面目全非过。

那日?一个看上去仙风道?骨，眉眼间?却带有一股邪气的修士闯入她家中，闻家的下人拼尽全力阻拦他，然而凡人的力量与那个修士相较，就好似蜉蝣在与大?树抗衡。修士可以一击将其毙命，他却好似顽劣的孩童在残杀蚂蚁一样，不令他们速死，而是扯掉他们的手脚，捅穿他们的肺部，要让他们在痛苦的挣扎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