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明来突然发现周身前所未有?地安静了?下来,宾客的推杯换盏声,窃窃私语声,偶尔的高声起哄,不知什么时候全部消失了?。
她喃喃又叫了?两遍林安檀:“安檀,安檀?”
这一回林安檀没有?回复她一个字,但诡异的咔咔声仍在响起。
夫妻对拜!
这时,司仪高声喊出第三句话,他的声音尖细刺耳,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说话。
裘明来心中慌乱如麻,在跪下去就?要叩首的时候,她一咬牙,猛地掀开了?盖头!
先看到?的是手里?的白绸。
裘明来呆住,怎么会是白绸?可她的眼睛还没有?瞎到?红白不分?的程度,被她紧紧握在手里?的,就?是一截白绸!
裘明来的目光顺着?白绸往前看去。
她看见了?白绸扎成的礼花,看见了?……握在绸缎另一端的骨手。
裘明来目光呆愣地往上?看。
一副穿着?寿衣的骷髅架子蓦地进入她的视野,与她成亲的新郎官是身上?没有?一点血肉的雪白骷髅,它?的嘴巴开合,说不出半个字,裘明来只能听见上?下齿列相撞时发出的咔咔声。
裘明来惨叫一声,猛地抛开白绸,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她往宾客的位置看去,只见凳子上?空无一人,本该摆满美酒佳肴的桌上?只有?惨白纸钱,堆叠在铜盆之中。裘明来又扭头看向高堂,不见人影,四个牌位摆在她与林安檀双亲的座位上?。
裘明来目力极好?,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她也看清了?上?面写的字。
“先妣裘母……之灵位。”过于震撼之下,裘明来甚至没念出中间的几?个字,但那是她母亲的名字。
怎会如此?
裘明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视野晃动?,她看见了?婚礼的司仪,那是一个两颊盖上?红印的纸人。它?维持着?悚人的笑?容,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裘明来狼狈地挪动?身子想要逃跑,然而转身之后,她却看见了?同样摇摇晃晃向自己走来的骷髅。
前有骷髅,后有?纸人。
牌位震颤,狂风卷起桌上?的纸钱。
一声大叫,裘明来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她的贴身侍女雀儿听见响动后立刻跑进屋中,被裘明来脸色惨白、亵衣汗湿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裘明来在床上?呆坐许久。
惊走的魂慢慢回来,当她意识到?自己身处闺房之中,没有?什么骷髅纸人,方才不过做了?一场噩梦后,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疲惫道:“没事,就?是……做了?一个噩梦。”
雀儿想让她放松一些,一边为她擦汗,一边还与她开玩笑?:“都说梦是反着?来的,看来是因为今日有?桩大喜事,小姐您才做了?这么一个梦。”
裘明来仍然心有?余悸,提不起力气,只勉强笑?了?笑?。
时间回到?现在。
裘明来讲完昨夜的梦境时,黄昏已然彻底过去,天色暗了?下来。屋内的灯火不够明亮,裘明来低下头时,大半面孔都在黑暗中。
光是复述一遍这个梦,就?让裘明来感到?了?莫大恐惧。
她微微颤抖,说出口的字也带着?颤音:“我当时,当时以为只是一个梦。”
裘明来当时以为这只是一个噩梦。
但是听说聘礼在大街上?变成纸钱,亲眼看见家中装饰用的红绸也变作白布后,她一下子想起了?昨夜的梦,她顿时意识到?,那只怕不仅是一个噩梦。
若是噩梦成真,林安檀变成一副骷髅,她们?的长辈都变作冷冰冰的牌位……光是想到?这一点,裘明来就?惊惧得?要昏厥过去。
她之前就?晕了?许久,医女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扶住她,又从侍女那里?接过安神的熏香,放在裘明来鼻下让她嗅闻。
裘明来的情?绪这才稳定一些。
“裘小姐先前昏迷,乃惊吓过度导致。至于是不是有?旁的原因,在下只是普通医者,实在不懂怪力乱神之说……”
伴随医女的声音,裘明来被扶着?回到?床边坐下,她一直抓紧身边人的衣袖,试图让她们?意识到?昨日梦境绝不简单:“昨日之梦,与今日之事必有?联系……”
“祖母晓得?了?。”裘唯真拍了?拍小孙女的手安慰她,扭头询问顾乘:“仙师可有?看出什么?”
“仙师?”有?人不禁发出惊讶的声音。
裘明来神情?不属,留心不到?除祖母外走进屋中的人,但其余人早便发觉闻雁二人。闻雁她们?是认得?的,她在思安镇用的假名叫顾照玄,自称曾是一名富商,腻味商海浮沉后只想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富贵闲人的日子。虽不明白她为何年纪轻轻便要退隐,但她平日出手阔绰,对经营一道也颇有?见地,因此很快便无人怀疑她的身份。
站在闻雁身边的顾乘于在场之人而言是彻彻底底的陌生面孔,她容貌虽显年轻,但眼睛却是一双历经风雨后方能拥有?的明目。顾乘当了?剑宗掌门后,除去一些特殊场合,身上?所着?衣物照旧朴素,但她从来不需要华服彰显身份,再普通的衣服也压不住她身上?不凡的气度。
不着?道袍,手中无剑,但这会儿的顾乘确实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屋内凡人下意识以为裘唯真说的仙师是指顾乘。
实际上?裘唯真指的也确实是顾乘。
然而接下来出手的人,却在她们?意料之外。
“裘姑娘眉心虽无血光,却有?黑气,噩梦确非凭空而起。”闻雁看着?裘明来说道。
除了?顾乘,其余人目光惊讶地移到?她身上?。
闻雁笑?了?一笑?,糊弄的说辞随口便来:“我曾在身边这位顾仙师的门派下修习过一段时间,二人还有?些师姐妹的情?分?。裘姑娘的事情?,我也可看上?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