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顾乘说了说这些年她在东洲的事?情?,如何管理剑宗,如何与仙门那些老顽固斗智斗勇,如何发现自己脑子不?是很够用后强行武力镇压,又如何探寻与化天之劫有关的往事?。

“听我说这些,也?许会感到无聊吧。”顾乘笑道。

这四十年来她每一天做的事?情?没多大区别?,大抵是很无趣的。

但心意相通的人?,哪怕就躺在一起聊些无聊事?,也?不?会觉得厌烦。

闻雁在她怀里蹭了蹭。

“我回到西?洲后,次年就离开了无常门。”闻雁一边回忆,一边缓缓说道,“有时候过?节会回宗门看看姑姑,看看老师,看看师妹……但更多时候一个人?待在外面。我去了很多地方,我身上的骨血来自各处,我就去了哪里,看她们的家乡变成了什么模样,从只言片语中了解她们的过?去……”

她看到了众生百态,看到了逝去的人?被掩埋在时间长河里的喜怒哀乐。

曾经?的闻雁心怀对化天之法的无限仇恨,却不?敢正视自己,用恨意来淡忘自己心中从未解决的问题。当她终于?试着去寻觅自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解当年牺牲的人?。她对她们感到愧疚,因愧疚而心生畏惧,但当闻雁直面恐惧,随着旅途趋于?末尾,她的心逐渐平静。

她是她,我是我。

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对于?其他人?,闻雁很容易就能拥有这一认知。

只是当她来到此行的终点思?安镇,她不?得不?去面对心中最难逾越的障碍,那个与她同名同姓的女孩。

闻雁怀疑自己的存在,闻雁时常觉得自己夺走了她的人?生。

她有时甚至会觉得己身不?过?虚妄,闻雁这个名字与那个逝去的女孩方为?真实。

她的心好像被困在了瓶子里。

顾乘从闻雁的未尽之言中感觉到了她的迷茫与煎熬,她轻轻抚摸闻雁的后背,无声安慰她。

等到闻雁的情?绪恢复平静,顾乘取出一只锦囊,对她说道:“说起来,我一直忘了把?它还给你。”

闻雁轻轻啊了一声,这件忘在顾乘那儿的东西?,这四十年里她想起来数次,又忘了数次。她伸手想要拿回来,顾乘却坏心眼地合拢了手掌。

师姐笑眯眯道:“雁雁可以?告诉我,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吗?”

闻雁问她:“如果我不?告诉你,你就不?还给我吗?”

顾乘笑而不?语。

是的,她就使坏不?还了至少暂时不?还。

闻雁有些生气:“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打?开来看呢?”

顾乘道:“因为?当时答应了雁雁不?去看。”

正直又不?正直,就是现在的顾乘。

闻雁拿脑袋撞了她几下,终于?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就是我第?一颗换下来的乳牙。”

顾乘下意识捏了捏锦囊。

不?说的时候猜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一说就觉得这触感和大小,还真是小孩的牙齿。

“是思?安镇这一带的习俗啦。”闻雁说道,“如果把?小孩掉的第?一颗牙好好保存起来,不?要弄丢,小孩就能平平安安长大。”

思?安镇的习俗。

凡人?的习俗。

修真界没有这些讲究,但闻敛仍旧在闻雁换一颗牙时,将它妥善保存起来。离开西?洲前锦囊一直存放在闻敛那儿,但在闻雁启程时,修士忽然有了锦囊会不?会没法隔着天门保护闻雁的念头,就将其还给闻雁自己保管。

“我没有修习过?化天之法,但与我身体有关的一切,对与天道有关的事?物都有一定抵抗力。”闻雁继续说道。像是明珠城内魔修用来隐藏行踪的骨片,在城主府打?开阵法的手串,都是用铸造她身体的边角料制成的。

但是当时闻雁身上没有现成的法器,总不?能抽一截自己的骨头出来吧。想来想去,闻雁想到了自己换下来的乳牙。

这颗乳牙甚至比她后来长出来的牙好用些。

“干脆送给师姐好了。”闻雁突然想到,“反正,师姐保护它肯定会比我自己更用心。”

顾乘当着闻雁的面,将锦囊串上绳子挂于?脖颈。由于?顾乘侧躺着,它往一边歪去,落在顾乘的心口。

所谓保护小孩平安长大只是美好的祝愿,但祝愿在一些人?眼中也?能重如生命。

闻雁抱住她的胳膊,泛红的脸半张埋进枕头。

灯笼里的符咒在亮了半宿后,终于?灵力耗尽熄灭了。

闻雁与顾乘也?没再点起,于?漆黑一片的船舱中相拥而眠。小了许多的雨滴轻轻打?在荷叶与水面上,二人?听着雨声,在小舟中依偎着睡去。

第090章 费钱

她和?顾乘在一起了。

次日醒时, 感觉到自己枕在顾乘臂弯里,呼吸交错,发丝纠缠,闻雁脑子里第一个冒出的就是这一念头。

明明不是头脑一发热做下的决定, 从?她知道顾乘喜欢她, 到她终于应允顾乘, 中间间隔有四十年光阴, 可以说是经?过深思熟虑。然而闻雁一想起这一事?实,心中充斥的满是不可思议的情绪。

她居然和?顾乘在一起了!

闻雁害羞得想要把脸埋在枕头里。

顾乘还没有醒, 她并没有因为强渡天门受什?么伤, 但确实耗费了不少精力。之后又日夜兼程前往思安镇, 中途不曾休息片刻。

虽说有诸多因素, 但她睡得这般沉最?大原因还是与闻雁同榻而眠,她身心完全放松了下来。

闻雁撑起半边身子,借助船舱内微弱的光线观察顾乘沉静的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