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人，能得到天道的?伟力，却无法像冥冥之中的天道一样承受它。

化天尊者要将这股力量握在自己手里，至于反噬，则要其余人为?他承受。

而最适合承受这一代价的?，便是人的?命数。

“我?知道的?其实?没有很多，如果?不是师尊觉得我?心性坚定不会被邪法诱惑，大?概连这些都不会告诉我?。”顾乘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力量不是凭空出现的?，修习化?天之法的?人与我?们不同，并不是通过自己脚踏实?地的?努力，一点一点增进修为?，而是攫取天道本来拥有的?力量。那力量并非人能够掌控，想要拥有它，就得付出一些与生俱来的?东西。”

“人之躯体，人之魂魄。”顾乘点了点自己。

“与人之命数。”顾乘又?指了指那些街上已经没有生息的?明珠城人。

人生一世，赤条条来赤条条去，真正从一开始便属于自己的?东西，归根结底唯有躯体、魂魄、命数这三样。

修为?这种后天修来的?东西不足以承受天道之力，化?天尊者亲身实?践后发觉身魂也不是很好用，最适合的?耗材便是人的?命数。

命数难以窥探，却与天道相连，是那冥冥之中庞然?大?物的?一部分。

只?是一人的?命数也无法与天道相较，它很快便会在伟力下消弭，身魂命三者少了前二者中的?一样或许还能苟活，但?少了最后一样就会如她们现在看到的?那样，身魂虽在，人却已彻底死去，无可挽回。

化?天尊者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他肆无忌惮地抽取别?人的?命数来帮助自己修炼，由于这一邪法前所未有，修真界甚至很晚才意识到这件事，而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化?天尊者实?力已至顶峰，什么大?乘期渡劫期对他而言已然?毫无意义，他成了伪天道一般的?存在，万万人命数系于他一身，抬手便可轻易搅乱一地命道，令天道失衡，恰如顾乘当年所在的?顾村。

彼时又?恰逢一念间天门开，在被仙门的?人发现他所行恶事，引起了一些小麻烦后，化?天尊者又?将手伸到西洲那边，最终使得仙魔两道罕见地达成合作，同仇敌忾。

那段时间许多仙修跑去西洲协助魔修，也有许多魔修去东洲帮助仙修，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才在几十年的?时间里将化?天门人一个个拔起斩杀。最后仙魔两道一代大?能齐聚绝灵谷，那个天地间天道力量最为?薄弱之地，与被他们诱至此地的?化?天尊者同归于尽。

这一役过于惨烈，后世极少提及一是因为?许多当事人不愿回想，二是因为?她们想把与化?天门、化?天之法有关?的?一切彻底埋葬。埋葬在记忆里，埋葬在历史长河中，让它永久地消弭于世，不再死灰复燃。

然?而一切显然?没有如所有人期望地那样发展，那摊死灰，终究在明珠城燃起了火星。

“化?天之法，当年应该被彻底销毁了。”顾乘说?道。

“都说?了是邪法，在修习之人无一活命的?那段时间里化?天门都不愿意销毁它，我?们又?如何?能肯定不会有人忍不住留下一本呢。”闻雁也说?道。

第058章 中心

在闻雁看来, 薛衡这辈子说不上作恶多端，但也没做过几件好事。不过在他?平庸的一生里，勉强算做过一件正确的事，虽然那件事归根结底也是隐患, 在多年之后?一夕引燃。

今时?今刻, 是闻雁来到明?珠城的第四日夜, 也是无常门分舵魔修会面的日子。

她与顾乘的落脚处从外城中心转移到城南, 又从城南转移到城东。她们看似在漫无目的地闲逛，但闻雁今夜是特地挑选过的。自她的房间推开窗极目远眺, 能看见一片田字形的坊市, 坊名珍珑, 其中售卖多为墨宝文玩, 但也穿插着?一些?茶楼酒馆，供往来客人歇脚。

闻雁处于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能看见珍珑坊的存在, 但由于角度原因无法?看见街面情况。不过不难猜到薛灵正不会在这些?地方多费心力，只要她们明?面上还歇在客栈中，珍珑坊内必然死气沉沉一片。

闻雁今夜外出?, 在师姐那过了明?面。

顾乘思索了一个白?日后?似乎有了些?新想法?, 今夜还打算去坤和楼一趟，然而在她与闻雁提起后?，闻雁却道?她想要独自去东北方向看看。

闻雁觉得自己这样说，简直把她心里藏着?事摆到台面上了。

然而顾乘只是嘱咐她注意安全, 其余的一句都没有多问。

她们在无言中达成了诡异的默契，闻雁不再试图于顾乘眼前隐藏部分异常, 顾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要是薛衡知道?被他?怀疑的顾乘半点事没有, 反而是被他?器重的自己渐渐暴露问题，也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走在前往珍珑坊的路上，闻雁突然这般想到。

她又回想起了昨夜与顾乘的对话，有些?话戛然而止，更隐秘的内情，闻雁不曾告诉顾乘。

比如说，薛灵正是从何处习得的化天?之法?。

化天?尊者身死，化天?门覆灭后?，化天?之法?却未能在短时?间内断绝。

销毁一部被复制了许多份的功法?要比杀死一个人难上许多，漏网之鱼零零散散分布在东西洲各处。西洲不如东洲广阔，魔门又比仙门更快恢复生机，在无常门主的雷霆手段下，散落西洲的化天?之法?在二十年不到的时?间里被彻底销毁。

然而东洲的情况，却要比西洲复杂许多。

幅员辽阔仙门林立，各方势力关系错综复杂是一个原因，化天?门本为仙道?宗门也是一个原因。

那些?从网里偷溜出?去的鱼，大?多留在了东洲。

令人心情复杂的是持有它们的往往是当年与化天?门正面交锋的修士，从化天?门人手中缴获的功法?本该当即销毁，可却有不少人被邪法?所惑，偷偷将它留了下来。

比如祝千歌，她虽然至死也没有修习此法?，但终究是因它而死。好在她拥有的功法?并不完整，最后?修炼了它的祝璇心智也足够坚定，最后?才没酿成大?祸。

化天?之劫结束后?的百年，修真界看似风平浪静的水面下一直有汹涌暗潮。

有人偷偷留下邪法?，有人暗里修习邪法?，有人试图抢夺邪法?，环绕着?邪法?的人，绝大?多数不得善终。

他?们中不少人不得善终的原因，正是闻雁。

照影玄钧，一明?一暗，闻雁此身如剑。

她一面是仙门剑修，一面是魔门少主；一面是魔道?派来打入仙门内部的卧底，一面是要将化天?邪法?赶尽杀绝的刺客。

一层层假象将她的真实面目遮掩，闻雁于无声中将那些?不该存在于世的人与功法?一一拔起铲除。

剑宗七剑的身份、薛衡的器重给了她很多方便，藏于暗处的魔修亦给了她很多帮助。追缴到的功法?渐渐能与事先知悉的数目对上，然而有一本功法?始终下落不明?。

闻雁花费无数心力，才勉强抓到一丝线索。

那部功法?极可能在剑宗。

这一线索恰好与门主和姑姑的猜测相合。化天?尊者昔年有一位弟子，乃是化天?门修为仅在他?之下者，曾在北境屠戮一城，最后?被当时?剑宗唯二两位太上长老?联手诛杀，然而两位长老?也随之身死道?消。

战场无一活口，后?来也未寻得交战三人的尸身，大?多人认为那名弟子手中的化天?之法?与其尸身一同被毁，然而姑姑从化天?门窃出?的名录却显示那本功法?仍在世间。

赶来处理后?事的人有许多，战死的是剑宗太上长老?，剑宗自然是最先赶到的，而第一批赶到的剑宗门人里，就有当时?还未继任掌门的薛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