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梦梁轻声嘱咐,“会有人来接你。”
黎宝因习以为常地?点头,她转过身,脚步飞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黑色铁艺大门。
等到黎宝因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裕梦梁方才回到后座,他没出声,前排的司机兼职助理也没有擅自动作。
“先前交代你办的事,尽快出结果?。”
助理早有预备,闻言警醒地?打直了身体?,事无?巨细地?回答,“房子去年?就已?经过户,装修也是?按照您的要求,只是?家具摆设还缺了几件,最多一个礼拜,保证准备妥当。”
听完汇报,裕梦梁仍旧端坐在后座沉思。
过了一会,他才将视线挪到座椅上?的长条状书?匣。
看似平平无?奇的书?匣有些破旧,斑驳的痕迹深处隐隐可见几笔篆刻,是?文玩店配套盛放书?卷的容器。
裕梦梁再次打开书?匣,目光掠过里?面破损严重的残卷,这才感慨似的开口,“黄庭坚老先生的《砥柱铭》颠沛流离,没想到手书?闲笔的匣子,却被遗忘在市井。”
也算是?此次来沪的意外收获。
助理显然是?知晓内情,简直大喜过望,“北宋年?间的名家书?匣?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文物!先生打算怎么处理?”
“把?匣子送到思栋阁,让老沈亲自出面,联系烊京的拍卖行放出内部消息,顶格竞拍,造大声势。”
“明?白。”
吩咐完正事,裕梦梁重新?靠回椅背。
少女生机勃勃的模样猝然映入脑海,他下意识看向车窗以外,裕公馆大门常年?紧闭,黑色的栅栏深处,鲜花竞相盛放,明?明?还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场景,可他却觉得?,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他下意识想去拿外套,手指触碰到座椅上?的方形硬物,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将衣服给了黎宝因。
他眼底流露出些许无?奈,这小姑娘怎么和跟他有仇似的,回回见面都要顺走他两件衣服?衣服并?不要紧,只是?习惯养成就很难改。
许云壁的性子到底过于随性,总不记得?要教教她,随时准备好第二套“衣裳”的重要性。
可以多加纵容,却不能过分溺爱。
还是?人选不够好。
他心里?思量着孩子的教育问题,不自觉已?经将那只墨盒掂在指尖,想起黎宝因在文玩店寸土不让的模样,他手指微抬,墨盒躺入掌心。
长尾鸟形似黑卷尾,听闻它常年?高踞枝头,傲世?万物,从不喝立夏前的水,被民间奉之为神鸟。
这样的一方墨盒,又有着民国?大家陈寅生的雕刻手笔,即使白铜并?不稀罕,也算是?难得?的珍品。
只可惜……
裕梦梁摩挲墨盒质地?,指腹碾过上?面惟妙惟肖的图案,上?下盖反复端详,最终的结论也并?未改变。
“墨盒的顶盖,是?后来替换的赝品。底座倒是?真的,可见是?卖家想以真乱假,做两趟生意。”
前排的助理常年?跟着裕梦梁办事,对古董辨别也有些见解,闻言便?替黎宝因说话,“小姐涉世?未深,哪里?懂这些肮脏手段。”
“小姑娘头回送我东西,却被他们给扫了兴。”
裕梦梁温声慢语,语气?中难掩冷意纵横。
找托呛行,哄抬原价,最后拿出来的,又是?这种货色。
他慢慢勾起唇角,眼底的寒凉散作漠然,“脏到我眼皮子底下。上?沪城的古董行,是?该整治整治。”
助理不敢置喙。
他紧绷着后背,手指下意识攥紧了方向盘,“那……这墨盒,我帮您处理掉?”
“赝品不是?假货。”
裕梦梁手里?的墨盒旋转一圈,停住的一刹那,他合上?墨盒,重新?握入掌心,“让老沈离沪之前,想法子拿回另一半真品。”
他后半句话没说,助理却心知肚明?。
“是?该给这帮人一点教训!烊京城都闹翻天了,他们倒好,还不知收敛,上?赶着往枪口上?撞。”
裕梦梁看他一眼,助理连忙闭嘴。
他接过墨盒,心里?盘算好和老沈的说法,正当他以为这事终于有个了结,就听到后排的裕梦梁突然提醒。
“做隐蔽些,别教小姐察觉。”
不婚主义、缱绻 男人真要命。
黎宝因?快步跑回房间, 一进门就?赶紧冲进衣帽间。
她先把裕梦梁的衣服熨好?挂起,然后才随意换了件睡衣挂在身上。
明?亮的落地镜里,少?女轮廓鲜活, 已经发育完毕的身体被粉色布料包裹, 丰腴得就?像是?刚刚饱满起来的水蜜桃。
“谁说我还?是?小孩子。”
黎宝因?对着镜子打量自己,想起裕梦梁在文玩店对自己的称呼, 还?是?有点忿忿不平,“明?明?,我都已经十八岁了。”
她气鼓鼓地自言自语,又侧过?身摆弄自来卷的头发,腰间的绸质衣带松松垮垮, 她打量一圈, 又慢吞吞地回到专属裕梦梁的那间桦木高柜面前?。
打开柜门, 看了半晌, 黎宝因?忽然抬起皓腕, 不厌其烦地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件地挪到了自己的衣橱。
她很喜欢整理房间,尤其是?自己的衣帽间。
她常用的柜子是?黑色胡桃木的,上层还?挂着色彩缤纷的夏日衣裙, 下层的抽屉里分别是?贴身衣物,卫生用品,以及零碎小物件, 右侧足足留出两?人宽的位置, 黎宝因?原本是?打算放秋冬两?季的新款时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