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学长督促着陆莲珠老老实实地钓上来一竹篓的鱼,茅景申弄得烧烤摊口味极好?,烟熏火燎里,良霄跟冯轻漪打?出了逆天牌局,程宗聿替黎宝因拿着外套,默不作?声卷着那只被她?说是?放霉运而剪断的风筝轮线。
傍晚霞光如瀑,众人合了张影,欢欢喜喜地散了伙。
黎宝因约了陆莲珠和茅景申,三人单独去了趟大学开学前同去的那家舞厅。
两年时间转瞬即逝,原本小门小户的歌舞厅已经改头换面?,时髦新潮的店名霓虹高坠,他们?尽情跳舞,尽情歌唱,酒杯撞在一起,憋了一天的陆莲珠哭得妆都花了。
好?不容易送两人相继离开,黎宝因原地站了一会,仰头看?了眼雾蒙蒙的天际。
周遭高楼广厦林立,霓虹万丈旖旎。
她?身在其中,又?仿佛从来都不是?此间风景,就好?比深夜的街道静极似哑,死气沉沉,可一旦迈进舞厅那道门槛,方才晓得人间如舞池,也可以那样得流光溢彩,纸醉金迷。
她?莫名地不想再回裕公馆,不知不觉又?重新回到吧台,一杯又?一杯的酒水入口,她?不知疲倦地慢饮,身边的搭讪的人来来往往,走走停停,声势浩大的舞乐盖住一切,悲伤不甘,茫然喜悦,全都被尖叫覆灭,湮灭于无形。
程宗聿找到黎宝因时,她?已经趴在吧台上不省人事,他上前瞪了眼欲要上前的几个?年轻人,见他们?悻悻离开,这才示意酒保结账,然后试探着揽住她?的肩膀询问。
“还能不能走?我送你回家。”
“滚。”
黎宝因不假思索地推开程宗聿的手,头也没抬地慢吞吞地开口。
程宗聿松开手又凑到跟前,“宝因,是?我。”
黎宝因没骨头似的抬眼坐起,待她?看?清来人是?谁,这才勾了下唇角,柔和着脸色,再次朝着调酒师要酒。
程宗聿再次靠近,主动解释自己是?看?到她?没走才特意跟进来看?看?,他紧挨着她?,帮她?挡住卡座上的其他视线,见她?还在继续喝,也没有阻止,只是?嘴上担心道:“这么晚不回去,家里肯定会担心你?。”
“没关系。”黎宝因顺手也递给程宗聿一杯,她?随意碰了一下,语气里说不上有没有情绪,“他不在,现在没人能管我。”
舞厅里灯光摇曳,程宗聿紧盯着黎宝因,哪怕她?没说是?谁,他还是?从那个?“他”字里尝到了些?许苦涩,他眼底晦暗深沉,酿制着阴狠,将手畔的酒杯灌入喉咙。
两个?人一站一坐各自饮酒,过了好?一会,程宗聿侧身看?向?了黎宝因。
玲珑璀璨的酒杯装饰在头顶,她?孑然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明明喝得很慢,醉意弥漫,偏偏一双眼锐利得惊人,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又?舍不得就此远离。
她?单手托腮,右手腕慢悠悠地晃荡着剔透的鸡尾酒杯,莓红液体随着她?的脖颈后仰缓缓倾斜,柔软的弧度一寸一寸地晕染着她?原本就饱满鲜妍的嘴唇。
他喉头剧烈一滚,目光不由自主追踪向?她?从唇畔滑落脖领的水珠,黎宝因恰巧也朝他看?了过来,略显迷离的双眸像缀满了星辰的宝石,他忍不住上前半步,直接用?手臂托住了她?不太稳当的后背。
黎宝因扶着程宗聿的手臂自己站了起来,她?歪着脑袋望了他好?一会,忽然松开手,离得远了点说,“你?不用?管我,我没喝醉。”
“我知道,你?酒量很好?。”程宗聿嗓子发干,跟着重复她?的话,妥帖又?耐心地引导她?,“但是?这里好?吵,要不要换个?地方,我陪你?继续喝?”
黎宝因不置可否,自顾自地要去找人结账,程宗聿伸手阻止,恰好?她?钱包里的钞票硬币哗啦啦掉了一地,吸引了周遭一片目光。
程宗聿抬手帮黎宝因挡住探究视线,顺手将她?带到了顶楼的套房,套房客厅里的窗户大敞着,迎面?秋凉袭来,黎宝因打?了个?轻颤。
她?有些?磕绊地走到窗边,怔怔地望着浦东上空的东方明珠塔,旁边程宗聿讲话她?完全没有听清,等到她?再次回神,房间门已经关?上,程宗聿拿着热毛巾从盥洗室出来。
“擦擦手?”
不等黎宝因答应,程宗聿直接将毛巾裹在了黎宝因手掌,他一根又?一根地擦完她?的手指,手腕,又?换了一次水,重新给她?擦拭脸颊。
她?今日完全没有化妆,温热的毛巾轻轻沾过皮肤,只是?白皙里多透出了一点红晕,他将她?扶起放在沙发上,起身关?上了复古的黑色窗扇。
封闭式的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除却白日里露营时旁人嘈杂,吧台周围视线错落的目睹,他还是?更享受在这样自己可以掌控的空间里,独享她?所有的所有。
带着酒香的温存,淡而软的腔调,她?靠近他时的亲热,她?需要他时的紧迫,哪怕一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程宗聿也觉得,总有一日,黎宝因会愿意,会默许,会如同命中注定那般归属于他。
程宗聿倒好?热水出来时,黎宝因已经在沙发上熟睡过去,她?蜷缩在绿丝绒沙发末端,微卷的碎发贴在她?的脸颊,袖口的红色针织衫垫在下巴底下,熟睡的姿势像只格外慵懒的猫。
房间里只开了走廊里的壁灯,黯然的灯光扯出两人单薄的影子,程宗聿唤着黎宝因的名字,哄着她?将脚上的鞋子轻轻脱掉,漂亮的脚踝蹭向?墨绿的绒布,他呼吸一紧,手头原本握紧的毯子簌地垂落在沙发尾端。
他附身捡起,将毯子蓦地丢在脚边,他瞥了眼未曾落锁的门口。
随着脚步声远去,走廊里的灯光彻底熄灭,程宗聿凭着记忆走到沙发边缘,他支着一条腿,慢慢地坐在黎宝因身侧,黑暗里他什么都看?不清,可是?心里却好?像塞满了她?的各种模样。
七里香的花语。
我是?你?的俘虏。
从外白渡桥上,黎宝因再次递给他那支七里香开始,她?的明亮就深深地驻扎在了他的心底。从此,她?就是?他的和平,她?就是?他的明亮。
程宗聿无比坚定,他要得到她?。
就像是?动物喜欢用?气味标记爱侣,他也曾迫切地希望,黎宝因成为自己的所属物。
所以,他设计佣人故意带她?去停电的风塔,他故意破坏花瓶,想要看?她?求助自己的无助模样,他心安理得地收集她?的一切,独占她?的所有,近乎病态地将她?的落下的痕迹,作?为他的收藏。
哪怕被人识破,为世俗不容,也绝不后悔。
“你?真是?个?疯子。”
那次话剧团聚会,茅景申撞破他拿着黎宝因落下的口红在镜前描摹,无比震惊怒斥的模样就像是?自视清高的伪君子。
那是?他第一次撕下自己的隐忍,他将那支口红竖在茅景申的面?前,不过一句“你?不想吗”,就让对方变了脸色,落荒而逃。
谁没有欲望呢?他先正视,谁是?赢家。
程宗聿呼吸渐渐拉长,他附身靠近黎宝因的脸颊,伸手拨开她?唇畔的卷发,慢慢将它们?抚向?她?的耳后,细嫩的耳廓温热柔软,残留在指腹的温度不断蔓延,爬得他心头瘙痒难耐。
他不自觉沉闷地叹出声来,目光越过她?莹润的嘴唇,不受控地落向?了她?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嶙峋而漂亮的锁骨有些?晃眼,他极快地瞥了一眼,又?看?向?偌大的床,床品齐整又?整洁地铺在上面?,他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宗聿的呼吸越发沉重。
他起身去了趟卫生间,再出来时,便直接走到了黎宝因的身前,他抬手去解她?的扣子,刚开始手指还有些?颤抖,可随着扣子一粒粒散开,他的动作?越来越利索,完全放弃了停止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