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黎宝因?立即就摘下?了耳机。
她如同不敢贪婪,又谨守本?分的小孩,克制又真诚地朝着裕梦梁说:“裕叔叔,很高兴您愿意?陪我这么无所事事地待着。谢谢您。”
裕梦梁也摘下?耳机,递给她后又问,“想?不想?去那边看?看??”
他指的是美轮美奂的维多利亚海港,黎宝因?随即站了起来,两个人就像是寻常情侣一样?慢慢踱步。
在黎宝因?看?来,裕梦梁其实是个很杀伐果?断的人,但他在生活中?节奏却很慢,不光慢,而且很简单,他不喜欢很多新鲜浪潮里的东西,他守着自己的规矩,宁可离群索居。
黎宝因?喜欢他在烟火气?里的所有的样?子,于?是她跟随着他,走走停停,或者尝一口鲜榨果?汁,或者买一大束色彩斑斓的玩偶气?球。
黎宝因?安安静静地趴在栏杆,她把气?球绑在手腕上,闭上眼听着海面上此起彼伏的海鸥的叫声,忽然想?起某次和陆莲珠到人民广场喂鸽子的场景。
她回过头正想?分享,就看?到身侧原本?裕梦梁站的位置空空,他不知道何时离开,又去了哪里。
她着急寻找,甚至忘了其实原地等待才更为理智,从港口爬到高台,黎宝因?终于?在广场上捕捉到了男人高大的身影。
裕梦梁就站在人群深处,世界熙熙攘攘向?他靠拢着,可他却像是与所有人都隔着一道屏障,看?似温和绅士,其实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立在楼梯口没有动,安心地看?着他停在混乱嘈杂的商品售卖窗口,不知道同排在前面的两个女孩说了什么,然后便?从店员手里接过一只刚刚做好的冰激凌。
那只冰激凌,黎宝因?在早上车辆途径广场时见过,很小很简陋,没有任何可爱装饰,还没有公馆大厨做出来的精致。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看?到裕梦梁小心翼翼地护着,宽大的手掌挡在身前,他捧着它,像是得到了命运无可比拟的馈赠,径直朝她走来。
“我看?她们都在排队买这个。”裕梦梁将视线从冰激凌上扬起,有点生疏地慢慢地递向?黎宝因?,“所以?,给我们阿舟也买一份。”
黎宝因?双手接过,低头看?着雪白的冰激凌,螺旋状的尖尖已经快要?融化,她抿了抿嘴唇,又抬头观察裕梦梁的神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黎宝因?总觉得,这只冰激凌不光是为了给她,他更像是买给自己。
她暗暗藏起揣测,故作轻松地打趣,“所以?,您就跑去截胡别的客人?”
“嗯。”
裕梦梁点了点头,比她想?象的还要?诚实。
黎宝因?蓦地红了脸,突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微微侧身,捧起冰激凌慢慢尝了一小口,白色奶油沾在粉色的唇畔,看?上去像艺术品里为数不多的瑕疵。
“还有一个理由。”
裕梦梁忽然出声。
黎宝因?疑惑地转向?他,“嗯?”
裕梦梁的目光不受控地落在她吃过冰激凌的唇角,略一停顿,还是没忍住抬起拇指,轻轻拭过。
男人温醇的嗓音适时落在耳畔,一字一句地震得她的灵魂几近酥麻。
他说啊。
-不想?让你等太久。
手腕上的氢气?球忽然绷开了线,玩偶们热热闹闹地碰撞在一起,又被?气?流轻轻冲散,色彩与形状不被?束缚,几乎是眨眼间,它们就消失不见。
像终于?得到自由,像要?耗尽最后一点气?力。
擂鼓般的心跳响彻耳畔,黎宝因?愣怔在原地,那会在车厢里,她不断追问自己的那个题目,骤然响起了答案。
-他要?的是什么呢?
-他要?的,
-不过是她的灵魂。
情妇、输赢(第一更) 就当给自己一个……
畏惧, 是人面临危险时的本能。
孤勇者敢于冲锋陷阵,而怯懦者只会?避迹藏时。
直到此刻,黎宝因才发?觉, 原来在这场暗无?天日的感情中, 自己才是陆莲珠口中那个明知身处战场,却畏头畏尾的逃兵。
她用了太多的借口来矫饰, 逃避,掩盖自己的胆怯,企图用道义,伦理来欺骗旁人,也瞒过自己, 以?至于泥足深陷, 难以?自拔, 都恍然不自知。
黎宝因感觉自己还?在不断下坠, 恶魔轻而易举便能诱拐她的灵魂。
要?么, 她在麻木中失去心脏,彻底成为他操纵的傀儡;要?么,她就该趁着心跳尚存,伸出手?将恶魔狠狠拽下神坛。
她要?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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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港城回到上沪, 黎宝因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然而,不等她探寻明白自己的心意,烊京裕家就送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宝因, 你来我这是不是在躲什?么呀?”
听到良宸这么说, 黎宝因立刻收起枕在窗台上的手?臂, 兴师问罪道:“你有没有良心啦?我特意来给你过生日,还?亲自下厨做饭,你就这么诬赖我?”
良宸放下手?里的酒杯, 余光瞥了眼墙壁上已经?走过九点的钟表,坐在黎宝因斜对面的沙发?上一边倒酒,一边无?奈道:“过生辰是真?的,过了门?禁还?不敢回家也是真?的。你家里有什?么大魔王吗?我看你现在简直胆小如鼠,还?不如小时候讨人喜欢!”
我小时候……也没见你多喜欢我。
黎宝因继续趴在手?臂上,脑海里掠过今早暂住到裕公馆的那位小姐,姚铭羽说那是烊京城某司长的女儿,名义上是来上沪旅游,其实是裕有择和?施心给裕梦梁安排的相亲对象。
虽然知道裕梦梁不过是应付了事?,但他年岁渐长,即使没有喜欢的人,再这么被胁迫下去,说不定哪天就真?的结了婚。
她做得到默默守护一辈子,可是却做不到成为爱着有婚之夫的第三者,她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要?避着裕梦梁,她害怕从他那得到任何消息,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于她而言都像是酷刑,无?非是长期短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