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舟。”
是清醒的,冷冽的,有些不悦的语调。
黎宝因如站军姿般僵立在床头,目光挪过来,就看到裕梦梁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他从容坐起,往后?靠了靠,然后?将身前的被子特意往上提了提。
煮面、吃药 您也太过分了!
该怎么说呢?
黎宝因觉得自己被防备了。
尤其, 这?个?人还是裕梦梁。
她捏着手指尖,目光紧盯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很明显他彻底酒醒了, 哪怕是穿着将露未露的丝质睡衣坐在床头, 慵懒中也透出几?分威严的气?势。
黎宝因看不出裕梦梁在想什么,但是肯定不会太愉悦, 毕竟除了刚刚那声“阿舟”,他再也没说一个?字,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静谧海面,看似平静无澜,但其实暗流涌动。
气?氛僵持着, 裕梦梁没有赶黎宝因离开, 黎宝因就也没有主?动走。
她站在床头, 低垂着视线, 把自己刚刚的一言一行在脑中悉数过?了两遍, 在确认绝对没有任何暴露心意的可能性?后,正要为自己深更半夜出现在这?间房做辩解,就听到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咕噜咕噜
黎宝因尴尬的耳朵都发烫起来,她试图趁机打开僵局, 就看到裕梦梁慢慢掀开被子,长?腿一伸直接下了床。
看着裕梦梁忽然下楼,又很快回来, 黎宝因站在原地, 完全在状况之外。
“出去。”
很好, 总算是发脾气?了。
黎宝因深吸一口气?,同手同脚地往外走,忽然听到正背对着自己从柜子里拿衣服的裕梦梁又道:“回房间换身衣服, 我?叫你再下楼。”
“啊?”黎宝因微微张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可爱睡衣。
自从有次被裕梦梁教育说在家也不能穿的过?于裸\露之后,她所有的睡衣全都变成了纯棉的,而?且外面根本就看不出有任何不妥。
可是此刻,他却要她换衣服,还要怎么换,她来上沪可就带了两套睡衣,另一套……黎宝因个?人认为,他这?种型号的老古板,应该不会想要看到的。
况且,她也穿不出来。毕竟,那件睡衣虽然穿着跟舒适,但款式跟勾引……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正想着,面前的房门就被里面轻轻合上,很快裕梦梁就穿得整整齐齐,手里还拎了件长?款大衣走了出来。
“这?么晚了,您要出门?”
该不会是因为她在,所以裕梦梁要自己出去住吧?黎宝因急了,赶紧说,“我?不介意的。如果您觉得不方便,我?可以自己离开,就在附近开个?房就好。”
“开个?房。”他像是被触发了某些敏感词,眼神?冷峻地投向黎宝因,“家在这?里,我?由?着你去住酒店?”
他脸色实在太差,语气?也没多好,见黎宝因这?么久还站在门口,看也不看她,沉声道:“长?大了,我?的话都不愿意听了?”
黎宝因立刻被噎得没话说,她心虚又忐忑,憋着最后一点骨气?回到房间,过?一会,果然透过?敞亮的落地窗看到裕梦梁推开大门,匆匆去了公寓的另一边。
房间里的落地钟轻轻晃荡,黎宝因确认过?时间,现在是午夜两点五十分。裕梦梁余醉未消,顶着一肚子闷气?出了门,可他既没有离开小区,也没有叫人过?来,反而?去了建筑更加密集的住宅区。
他去做什么?和?自己有关系?
黎宝因想了想,乖乖换上一套平时穿的家常装,然后走到楼下,拉开椅子,坐在偌大的椭圆餐桌上耐心等?着。
她虽然也想跟上去看看他去哪里,但是考虑到自己擅自出现的行为给裕梦梁带来的困扰,以及刚刚很明显感觉到的不妙气?氛,她还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凡事等?他回来再说。
面前的餐桌宽敞又冷清,中间摆放着新鲜的花卉,一瓶洋酒,以及几?只倒扣着的高脚杯,黎宝因托腮思索,她甚至能想象到,在这?样一张布置典雅的餐桌上,她也许会和?裕梦梁各坐两端,然后手持刀叉,冷漠而?生疏地吃完一顿毫无胃口的饭。
肚子还在叫,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过?了大概一刻钟,裕梦梁匆匆进门,黎宝因赶紧迎上去,就看到他径直走向流理?台,手里的塑料袋松开在台面,露出里面的蔬菜和?便利面条。
黎宝因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她站在流理?台外面,看着裕梦梁动作熟练地烧水,切菜,做菜,煮面,心虚低着头,主?动帮忙从柜子里找出两套餐具,温水流淌在指尖,她忍不住偷偷瞄了眼裕梦梁。
他刚刚穿得那么得体,又走的那么匆忙,原来是为了去给她弄吃的?可是外面的商店餐厅早就关门了,他上哪去找到的这?些食材?
想到他那会离开的方向,黎宝因又着意打量袋子里零零散散的果蔬,以及看得出是临时拆分的调味料,难以置信地又看了裕梦梁一眼……
他该不会是大半夜敲邻居家门,才得来这?些食物吧?
“去洗手。”裕梦梁端着面条路过?黎宝因身边,却没有去刚刚她坐的那张餐桌,反而?将碗筷摆在了单人沙发面前的一张小圆桌上,木质的桌子不大不小,刚好可以容纳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饭,裕梦梁处理?好厨房的事宜,直接陪她一起坐在了桌子对面。
“先垫垫肚子,明天开始会有人上门做饭。”
黎宝因一下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来不及吃一口,忙确认道:“您不打算赶我?走?”
裕梦梁深深望她一眼,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总归,他没再提让黎宝因离开,也没有再责备她,反而?是在表示自己不饿后,陪着她用完了最后一口饭。
黎宝因自觉占了大便宜,吃完饭主?动去收拾了碗筷,然后在裕梦梁递过?来的手巾上擦了擦手,最后认命般坐到了茶几?对面。
“说说看。”
裕梦梁端来两杯水,顺势将其中一杯推向黎宝因。
黎宝因抱着温度正好的杯子,知道这?是裕梦梁在给自己辩解的机会,她也不再像之前趁他喝醉时那么敷衍,组织了一下语言,无比坦诚地望向他的眼睛道,“裕叔叔,是您答应要带我?来烊京城的。”
裕梦梁:“不错。”
“可是我?来烊京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游玩。您把我?丢在别墅里,不闻不问,一点也不负责任。”
黎宝因说着说着,真心觉得委屈起来,“我?不需要您为我?操心如何修复与同学之间的感情,也不想要用小恩小惠来拉拢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黎宝因微微一顿,观察着裕梦梁的神?情,很坚定道:“我?来烊京,是为了见您。”像是生怕裕梦梁会打断,她十分急切道:“我?知道您很忙,忙到没空回上沪,但我?现在是寒假,我?可以来烊京陪您,您只管忙您的,我?只是想每天能看到您,听到您的消息,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