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黎宝因只是默了片刻,紧接着就露出?一抹笑容。
“知道了。”
知道了?就这样?
程宗聿惊讶,“你不觉得我很卑鄙吗?”
哪怕是责骂他,也好过这么不咸不淡的?三个字。
黎宝因似乎是在思考。
良久,她低头解下自己腕上的?一串瓷珠手链,摊开在掌心道:“这串手链,是上回我跟祖母一起回汝城得的?。我有,所以你应该也有。”
程宗聿看着那串手链,不可思议地望向黎宝因,当?即反应过来,“你一直就知道是我。”
黎宝因没有接话,只是说,“我问过轻漪,她早就不打?算继续追究。但无论如何,做错了事情总要得到惩罚。所以我想……”
她眼神真挚地看向程宗聿,像是在鼓励他,“与其?被?旁人揭露,也许当?事人自己设法去补偿,才更加难能可贵。毕竟,从始至终,需要你给到说法的?人,并不是我。”
程宗聿沉默很久。
他抬起深黑的?眼眸,目光锁定黎宝因,“你放心,瓷器的?事情我会?处理?妥当?。那你呢?在风塔我……”
“算起来,我们可是兄妹啊。”
黎宝因一锤定音,她笑着说,“我叔叔说,一家人原本就是要互相托底,彼此体谅的?。况且,我相信你的?初衷,肯定不是要伤害任何人,也不会?伤害我。对吗?”
程宗聿盯着黎宝因,她的?眼睛很漂亮,明澈温暖,他看到自己的?影子倒映在里面,仿佛被?浸泡洗涤,也变得干净体面。
慢慢地,他收回视线。
“嗯。”
-
和程宗聿分开后,黎宝因在机场入口?站了一会?,估摸着大?家全都登机离开,她才打?车报给司机一个地址,直接找到了裕梦梁的?私人住宅。
做出?这个决定时,黎宝因整个人都在兴奋,她甚至已经想象到裕梦梁拉开门,看到她时的?惊讶与无措。
这趟烊京之?旅,其?他人或许玩得很尽兴,但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根本就没做,她是不可能就这么乖乖离开的?。
黎宝因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单枪匹马抵达裕梦梁的?私人住处。她到的?时候天色已黑,跟门卫报了自己的?名姓,软磨硬泡才得以进到公寓楼下慢慢等待。
消雪天的?温度异常的?低,黎宝因除了随身的?包,没有携带任何行?李,彻骨的?寒意袭来,很快她就感到了四肢僵硬,甚至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后知后觉到自己冒失了,不打?招呼直接上门这种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做。原以为,至少可以卖惨换来进屋的?机会?,却没想到裕梦梁竟然这么晚还?没回家。
她等在大?门口?又冷又困,但是又怕错过跟他见面的?最佳时机,正犹豫要不要主动打?个电话,就听到沉钝的?脚步声慢慢响起。
黎宝因惊喜抬头,就看到裕梦梁孤身一人,沿着两侧积雪的?砖块小径,径直朝着自己走来。
腿脚已经被?冻得发麻,她有些紧张地扶着墙壁站好,裕梦梁已然走到她的?面前。
他一言不发,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深,像是在质疑什么,又好像是在自嘲。
黎宝因这才意识到,他状态有点不对劲。
她刚要伸手去扶,就看到裕梦梁径直从她身侧走过,就像路过一团空气,对她视若无睹。
“裕叔叔!”
黎宝因是真的?生气了。
她步子迈得得太猛,气势上来的?同时,腿脚骤然不听使唤,眼看就要撞向铁门旁的?围墙,走在前面的?裕梦梁忽然回身,抬手就将她揽到了身边。
男士大?衣携着淡淡的?酒香扑面而来,男人修长的?手指重重地握住她的?手臂,黎宝因被?迫仰头,在看清他霭蓝眼眸里酿满的?侵占欲,肩头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裕叔叔……是我。”
“唔,阿舟啊。”
裕梦梁的?语气惯常平和,甚至称得上是温柔,他任由自己的?身体将黎宝因抵在冰冷的?围墙,手臂护着她的?身后,然后很轻很轻地喟叹道:“着实?稀奇。”
他慢慢收紧手臂,下巴摩挲在女孩的?发顶,呓语般同她交流。
“这几日,你怎么总要出?现。”
“是不是又给我惹祸了,嗯?”
女主人、过夜 阿舟,阿舟,阿舟。……
男人存在感?极强的炙热呼吸, 黏人地?扫向她的后?颈,黎宝因双臂紧贴在身侧,浑身过电般酥麻, 瑟缩着身板, 一动也不敢动。
裕梦梁刚刚说的什么?黎宝因按捺着自己乱飘的思绪,努力回忆对?方原话, 可有几句她实在没听清。
好像是说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隐隐还有些责备自己的意思。
唉,早知道会这样。
但他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黎宝因心?里?哀戚,脸上当?即就露了出来,反正?她在裕梦梁面前,向来都跟玻璃人似的, 遮遮掩掩的反而矫情?。
“我行李都送回上沪了, 现在身无分文, 您要是不收留我, 我肯定要无家可归的。”
黎宝因把自己讲得?走投无路, 佐证似的用自己冻得?发?冷的手去拽他衣襟,最后?还不忘拿出一点点小小的诚意,给他递上台阶,“要不然, 您就当?我是这里?的房客?租金多少,我可以全都照付。”
她诚诚恳恳地?央求,甚至还拉出了良宸做理由, “况且, 我留在烊京也不是光顾着玩, 我们新业务要打通关系,有位大领导正?好在烊京参加座谈会,我就想抓紧机会会个面, 好早点帮公?司拿下通行证。”
黎宝因软硬兼施地?央求,绞尽脑汁地?把自己思量好的说辞往外掏,她满以为裕梦梁总会有些动容,却没想到她讲得?口干舌燥,他竟然还是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