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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妻子 洛城雪 52411 字 1个月前

第121章 解咒

有了继国缘一的加入,战局立刻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

鬼已经穷途末路。

而那个以琴叶身份活着的你,也在极度的怨恨和不甘中,痛苦地走入死亡。

你怔怔看着这一切。

有那么一瞬,很想去抱抱她。

想告诉她,别难过,只要活下去,她就会重新找回失去的一切。

如今的一切磨难,都是为了造就更好的未来。

没必要绝望。

更没必要耿耿于怀。

可你也知道自己不能那样做。

对继国缘一的怨恨,是没找到女儿之前,维持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太惨了】

【根本看不下去】

你心很软。

见不得人间惨剧。

果断选择闭眼不看。

回到家后,你叫住完成任务,准备离开的五条葵,向他询问关于如何解开你与继国缘一之间的束缚。

五条葵:“怎么突然改变了心意?之前还不是说没必要吗?”

你:“我善变。”

五条葵噎住。

冰蓝色半是谴责、半是不满地觑你。

却还是像个靠谱咒术师一样,认真询问起你跟他的过往。

听完你的讲述,他道:“依照你的说法,是你诅咒了他,那你们之间的解咒方式,相较于产屋敷一族,就会相对简单一点。只要你放弃主从制约,而他作为被咒者也不愿意施加惩罚的话,那你们之间的诅咒自然而然就解除了,他也就可以顺利升天去。”

你是普通人。

即使根据五条葵的视线,可以大概判断出继国缘一的位置,可该看不见的,还是看不见。

不仅看不见,身体的所有感官都拒绝感知咒灵的存在。

“我原谅你了,缘一。”

你没有强迫自己。

只是循着五条葵的目光,黑白分明的眸子落于空无一物的一隅,“不管你是想去找你哥哥也好,还是去轮回转世,重新开启幸福的人生也罢,我都无所谓。”

“甚至,哪怕是你想要杀了我,以报我夺走你性命之仇,也没关系,反正不管我死掉几次,都将回到桔梗身边。”

“快点做出选择吧。”

“解咒之后,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顿了顿,你又补充一句,“……也没必要再相见。”

你看不见咒灵。

自然也察觉不到任何咒力波动流向。

直到五条葵告诉你,已经可以了,你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是你以己度人了,你给出的最后一种选择,根本不在继国缘一的选择行列。

至此,那份维系在你跟继国缘一之间的那份因果,真真切切断绝了。

你百无聊赖。

歪在矮桌上,侧首支颐,斜眼眺望中庭里的观赏枫树,

一口气解决完所有的事,内心多少有点疲惫。

你叹了口气。

叫出娇娇的名字。

向它问起自己最后还有点在意的事情。

你:“既然现在的行为可以影响过去,那为什么还会发生过去和现在因果重叠的事情?按道理来说,你们系统不应该是一开始就排除这种可能吗?……别不是你又在骗我吧?”

“我什么时候欺骗过你!”

娇娇恨不得对天发誓,“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情,完全是因为我给你开了后门啊。”

“不然,按照大数据计算,在你杀了加茂宪伦之后,你这具身体的很快就该走向终结才对。”

“可我瞧着你似乎还有其他事要做的样子,就

理所当然闭闭眼,当做没看到咯。毕竟,咱们可是几辈子的交情了!别说你只是想多活一段时间,就算你让我再修改修改处事宗旨和存在意义,也是没关系的。”

它说得情真意切。

好像怀疑它是多么冷酷、无情、又无理取闹似的。

“而且,你没有发现吗?”

“我们所经历的三个篇章,同个篇章里,不同任务跨度都相隔几百年。而在不同篇章里,时间线相近的任务,还存在着对人类来说,过于漫长的时间位移。”

“其中,固然有它们归于不同故事篇章的缘故,但更主要原因,就是为了避免出现现在这种现在和过去互相干扰,以至于时间线混乱,发现数据湮灭的情况。”

“与不属于自己世界的人相遇,只会造就灾难。”

“这种事,放在人工智能系统上,同样适用。”

你思忖再三。

姑且认可了它的解释。

转而又问起其他:“这次任务我应该完成的不错的吧?啊我是不是已经可以从这个游戏中登出了?”

娇娇立刻明白你想说什么。

可怜巴巴挂在你身上。

摆出人性化汪汪的泪眼:“确实是这样没错。可我们都是几辈子的交情了,羽衣,你真的舍得跟我说再见吗?”

你低头瞅它。

娇娇泫然欲泣。

你沉默片刻:“其实,我仔细想了想……还是挺舍得的。”

娇娇哇得一声哭出来。

它化出光点组成的小手,死死揪住你衣角:“你要是决定登出了,那你就再也没有下一次人生了!就只能跟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再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这样、这样真的好吗?”

你:“我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

在很早很早之前,你就应该以普通人的身份死去。

而不是被系统夹带,以至于来到不属于的你世界,开启预料之外的人生,经历远超想象的痛苦。

如今,你也只是重新回到这个过程而已。

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更没有什么好不舍的。

娇娇:“可你不想跟桔梗在一起了吗?只要你不走,我可以给你开后门!桔梗、甚至是两面宿傩,只要你想,我都可以把他们带来陪你!”

“再说了,你想想杀生丸啊!”

“你不喜欢他吗?”

“如果你脱离游戏,重新回归普通人的行列,那么、那么……你们真的就再无可能了!”

你叹了口气。

大概能理解它为什么会这么舍不得你。

左右不过是因为你们相处太久了。

哪怕彼此有过争执,还夹杂着各种不好的回忆,在雏鸟情节的加持下,也具有了不可取代的无尚魅力。

可是

“娇娇,人生和游戏是不同。”

娇娇不理解。

它打断你的话,哭得稀里哗啦:“有什么不同?不都是人生吗?你死掉,期待不确定轮回后再次拥有崭新的人生,跟由我帮助你开启全新的人生,两者有什么不同啊?”

“游戏中的人生,并不是属于我的人生,更不是真正的人生。”

你抚了抚触摸不到的量子力学光团,“真正的人生,是会死去的,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弥足珍贵。”

娇娇不理解。

它不知道死亡有什么好的。

反正,它只要一想起自己回炉重造,还是会害怕得哭泣发抖。

“而且……”

你冲它笑。

语气轻柔和煦,“一直活着,真的太累了。过去种种,一直如梦魇般缠绕在我心底,我好像活在

现在,又好像一直在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真的……太累了。”

“所幸,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跟最重要的儿女们一起步入永恒的安眠,倒也不失为一种圆满。”

“至于你说枫跟孩子们在一起,永永远远活下去……这种事,我自然也考虑过。可正如我刚刚所说,太累了。”

“我自认为是个非常想得开的人,都会在数次任务之后,生出深深的倦怠感,整个人都有种精神不济的感觉。桔梗是那么认真的人,她只会比我更累。”

“珍惜此生,不留任何遗憾,就足够了。”

****

你是没有任何遗憾了。

可作为你这趟任务里的唯二受害者鬼舞辻无惨,却有太多话想说。

****

其实。

鬼舞辻无惨曾见过最初的你。

那时候,他满世界寻找青色彼岸花,急切想摆脱最后的弱点,进化成再也不会被儿子戳破屋顶晒死的究极生物。

他有恒心。

更有毅力。

哪怕已经寻找了四百余年,分出去的血液都有一大桶了,还是没有任何关于青色彼岸花的消息,都不能让他气馁。

他只是有点不高兴。

窝在选中的城池里生闷气。

一生就是好几天。

直到肚子饿了,才垮着一张批脸出门,准备随机挑选一位幸运儿吃掉。

鬼舞辻无惨太不喜欢吃窝边草。

莫名其妙死的人太多了,很容易惹来苍蝇一样烦人的鬼杀队。

而一想到总是孜孜不倦跟自己作对的产屋敷一族,他原本就垮着的脸,就不由变得更加阴沉起来。

怀着这种气鼓鼓的心情,他走出了很远。

也就是在那天,他遇见了自以为手拿种田剧本的你。

那时候,你正带着妹妹花子玩泥巴,搞得浑身脏兮兮的。

被突如其来的夏日暴雨兜头那么一浇,顿时没法儿玩了,只好抱起意犹未尽的花子,一边安抚她雨停了继续,一边闷头朝家赶去。

猛烈的暴雨就洗净你们身上的泥浆污秽,露出孩童特有的干净白嫩皮肤。

一个是没长大的五六岁女童。

另一个则是牙都没长齐,嘴角挂着口水的稚童。

虽然品相不咋滴,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口感最好。

鬼舞辻无惨站在雨声婆娑的树林之中,梅红色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的食物。

他是有过孩子。

可那个孩子一言难尽,不也罢。

所以,纵然他做过父亲,也没有拥有半分慈父心肠。

可以吃。

这样想着,鬼舞辻无惨收回挑剔的目光,缓缓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第122章 曾经的妻子

你顶着噼里啪啦的暴雨赶路。

可雨实在太急了。

把你们淋成落汤鸡不说,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还很疼。

你抱着妹妹躲到树冠茂盛的古树下。

准备等雨势稍微消停点,再回家去。

就在你给妹妹擦去脸上的水珠,拧干湿漉漉的衣裳的时候,视线余光不经意瞥到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他站在狭窄的土路上。

一步步朝你们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你吓了一跳。

脑海应景浮现出曾经看过的无数恐怖片,当即惊得头皮发麻。

所幸

等你定睛瞧去,就发现对方不仅衣着华贵,就连周身气质也不像村里农户,原本还有点警惕的目光,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迷路了吗?”

你率先搭话。

不等他回答,就抬手替他指明方向,“顺着右边那条小溪直走,不多会儿,就能看到一座勾连两岸的浮桥,走过桥,就能看到一条宽阔的土路,那是大家出村进城的主干道,一直朝前走,就能到达镇上。”

“不过,要不要先过来避避雨?这雨实在太大了。”

鬼舞辻无惨没回答。

只是自顾自朝你走来。

你还以为他是听了你的话,要过来跟你一起避雨的。

很开心。

还往旁边挪了点位置。

夏雨很急。

昏暗的空气中满是潮湿水汽。

视线受阻,你没有注意到他不同寻常的梅红色眼珠。

来人衣着不错。

长得更是眉目清秀。

看起来像是家境优渥,却还是要努力工作,才能继承家业的中产小公子毕竟,真正的权贵公卿可不会自己一个人出现这么偏僻的山村。

“唉,打工人就是这样辛苦,即使刮风下雨,为了那一点点银钱,该上班还是得上班。”

“这哪里是薪水报酬,根本是精神损失费!”

“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打工糊口。”

天知道一个成年的打工人灵魂,被困在孩子的身体里,为了不露出违和招惹非议,需要忍得多辛苦!

之前,你都是逮着不会说话的妹妹花子念叨。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个同行,忍不住就多跟他抱怨几句。

反正,他是陌生人。

即使你露出再多的违和,你们也只是一面之缘而已,他不可能扰乱你的生活。

这样想着,你话就更多了。

从抱怨打工一如既往辛苦,到吐槽自己一片好心被尽数无视,即使身边的小公子没有回应你半点,也不妨碍你喋喋不休。

“……要我说,花子就是不好听啊。”

“就算觉得辉夜姬不符合我们平民女孩子的气质,叫羽衣也是好的啊。”

“你说是不是,羽衣?”

而被你掐着胳肢窝举起来的花子,只是冲你咯咯笑着,她根本分不清花子和羽衣有什么区别。

“嘿嘿,你笑了,肯定也觉得羽衣更好听吧?那我以后就叫你羽衣了!”

你抱紧怀里的妹妹。

亲昵地拿脸蹭她柔嫩的脸蛋,不停叫着羽衣,惹得她笑得更大声。

“……羽衣?”

鬼舞辻无惨的手已经伸向了你的脖子,却在听到熟悉名字的瞬间,立时顿住。

你扭头瞧他:“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

鬼舞辻无惨回视着你。

片刻后,无声点了点头。

第一次得到他的明确回应,你更开心了,非常自来熟地跟他分享起自

己的心得:“其实,我更想叫她辉夜姬,我的妹妹这么可爱,简直就是月宫里的小公主!可父母不赞同,他们说那种名字不是我们这种人配叫的……真是的,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也要分出个高低贵贱,就挺无语的。”

“可是没办法啊。”

“他们是父母,而我们生活的环境也非人力可改变,太出挑的确是有点不太好,我便退而求其次,想要换成羽衣。”

“可即便我都退了一步了,父母还是不喜欢我起的名字。”

“唉,没办法了。”

“虽然妹妹不能叫辉夜姬,也不能叫羽衣,但是没关系,等以后我有了女儿,我就要让她们叫辉夜姬、叫羽衣,嘿嘿,我心爱的女儿们,肯定都是美丽又可爱的小公主~”

鬼舞辻无惨愣在原地。

顷刻间,心底沸腾的食欲与杀意就被难以言说的情绪所取代。

早已被遗忘的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漫上心头……

在久远的过去。

在他还是个孱弱人类的时候,曾有过一位明亮又锐利的妻子。

那时候,他们约定好了,即使轮回转世,也要在未来相见,像普通夫妻一样相守一生……

可是,她突然就死了。

死在了他触之不及的阳光下。

之后的几百年,她像是那株青色彼岸花,整个人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以至于他都要忘记自己还有过那样一位妻子。

鬼舞辻无惨神情怔忡。

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无法自拔。

“啊!”

“雨终于消停了。”

“天已经很晚了,如果没有要紧的事,不如就来我家将就一晚吧。”

你盛情邀请,“看在我们都是打工人的份上,就不收你钱了。”

鬼舞辻无惨这才回过神。

他盯着你。

沉默半晌,没有拒绝。

只是跟在你身后时,瞅着你背影的目光古怪又复杂。

对于他来说,在距离变成鬼的四百年后,不仅很多人类的情感都从自己身上沉寂消失,就连曾经生而为人的记忆,都逐渐泯灭消亡,只留下淡淡的印子,落在心底。

可现在,只是出现了一个早就死掉的女人名字而已,那条落满尘埃的弦,竟仿佛被重重拨弄出声,处处回荡着摄人心神的回音。

羽衣。

我曾经的妻子。

你的家。

是非常普通的稻草顶农家。

是鬼舞辻无惨根本不屑踏足的穷苦脏污之地。

可如今,他不仅进来了,还强忍着内心嫌弃和不适,坐在了围炉铺席上。

鬼舞辻无惨听力不错。

即使维持着贵族教养,跟着神情拘谨的屋主寒暄,也还能轻而易举听见外头你跟兄长大和的打闹玩笑。

大和揶揄你是个人精,小小年纪就开始物色有钱的夫婿人选,只可惜,你跟鬼舞辻无惨年龄差距有点大,等你长大了,他肯定早就成亲了,甚至,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你追着他打。

气得只想撕了他那张嘴。

对你来说,这个偶遇的小公子,跟你同病相怜,你们之间是纯纯的打工人情谊。

而对于鬼舞辻无惨来说,他自然不觉得跟你有什么情谊。

顶多

在众人都陷入深眠之时,鬼舞辻无惨合衣而起,猫儿般悄无声息拉开临时搭建的隔扇,来到睡在角落的你身边。

他半蹲在你身边。

褪去拟态伪装,露出属于鬼的梅红色眼珠,认真打量着你的脸。

【羽衣……】

【她就是你转世后的母亲吗?】

鬼舞辻无惨抬手拨开遮挡着你面容的发丝,

从你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半分当年模样,可不知怎得,他就是觉得很熟悉。

总觉得如果你是母亲的话,那么,养出四百年前的羽衣,是很简单的事毕竟,你们都喜欢说乱七八糟的话,看起来靠谱又不靠谱。

鬼舞辻无惨并不觉得自己多么爱自己的妻子。

他只是觉得,自己已经是接近完美的生物了,帮助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实现她想要跟自己转世相守的心愿,只是他漫长生命中用作解闷调剂的施舍而已。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他也没有对一个短命的人类女人念念不忘。

这样想着,他收回打量的目光,缓缓站起身,梅红色的眼睛在幽暗的房间里闪着怪诡的红光。

【如果将来你生出来的,不是我的羽衣,那我就把你们一家人都杀了……当做你欺骗我的惩罚。】

鬼舞辻无惨心下坚定。

从袖里掏出农家人很少见的金饼,搁在你枕边。

悄无声息离开,颀长身影消失在黑阒阒的夜色之中。

在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鬼舞辻无惨都没有再来过。

不过,他也并没有丢下金饼就再也不管的意思,而是把那里当做自己的后花园,禁止鬼们靠近。

他再次到来,是因为村子里发生了流行病。

村民一个接一个死去。

你居住在这里,自然也无法避免。

鬼舞辻无惨看着你躲在没人的角落,害怕恐惧地无声垂泪,一边不耐烦地嫌弃“人类可真是麻烦”,一边派出自己的得力助手珠世,去村子里救苦救难。

……

……

再后来,鬼舞辻无惨曾远远瞧过羽衣。

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很爱笑。

笑容明亮又耀眼。

不怕生。

性格随了母亲,但又比母亲温柔沉静多了。

可不知道怎得,鬼舞辻无惨却越看越陌生。

明明她的母亲给自己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拥有着“羽衣”之名的女儿,却总让他觉得哪里都差点意思。

“是因为她现在还太小了?”

“还是因为转世后,性格自然而然发生了天大的改变,以至于让我都感觉陌生了?”

不等鬼舞辻无惨想明白,村子就遭受了灭顶之灾。

鬼妄图挑战鬼王的威严。

理所当然拿了鬼王明令禁止鬼出现的后花园开刀。

……

……

脱离的方式,你选择在睡梦中死去。

为了避免发生自己孤身一人死在家里,生蛆发臭都没有人知道的惨剧,在入睡之前,你特意给五条葵和产屋敷一族都留了一封信。

大致内容都是拜托他们妥善处理自己的尸体。

只要不污染环境,烧成灰一把撒了都行。

之所以发两个人,就是怕一个人不靠谱。

虽然死后万事空,但能入土为安,还是入土为安比较好,让原主曝尸荒野什么的,太残忍了。

只是,你没想到的是,就在睡着到无痛死去的那段时间里,你竟然还做了个梦。

第123章 你自己下地狱去吧

梦境异常真实。

手指触碰系着扣子的袄障子,指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布料特有的纹理。

你没有立刻解开。

而是愕然地环视四周。

黑白分明的目光自寝殿中眼熟的摆件上掠过,最后定格在矮桌的铜镜上,光洁的镜面上清楚倒映着你的脸。

不是现在用的这张。

而是很久很久之前,小公子第五任妻子的脸。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怀疑,那现在你就不得不承认:这里是宇治山庄。

你曾经生活过的那间别墅。

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梦到这里,但你觉得,袄障子之后,大概率会出现一个非常合理的男人。

出于验证的心思,你解开扣子。

果不其然

是鬼舞辻无惨。

他有点惨。

浑身上下尽是日之呼吸留下的灼烧痕迹。

甚至,就连你很喜欢的那张脸上,都是横七竖八的伤口。

可他明明都这么惨了,却还是异常有精神拿眼剜你。

一脸凶神恶煞。

不知道,还以为是你拿刀把他砍成这样的。

“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有点想笑。

更多却是无奈,“虽然的确是我把珠世研究的药剂打入你身体,才会害得你凄惨死去,但现在我们是在梦里重逢,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次相见了,你好歹给我一点好脸色啊……这么久不见,你都一点也不思念我吗?”

“为什么不立刻进来?”

他一出声,就是满含戾气的训斥。

你:“啊,你怎么还这么小心眼啊?突然回到自己生活过的地方,哪怕知道是梦,也总会震惊一番吧?”

“再说了,你都已经是死掉的人了,不赶紧学着大方点,下辈子可怎么办啊?”

“就你这副臭脾气,除了我,还有谁会爱你、纵容你、原谅你、体谅你?”

“唉,光靠一张脸,可是得不到女人爱怜的。”

“一想到今后再没人会爱你,我就心疼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惨啊,我心爱过的丈夫,听我一句劝,赶紧学着守男德,将讨女人欢心当做自己的人生目标,这样的话,你或许还能……”

闻言,鬼舞辻无惨眉头紧皱。

梅红色的眼珠冷睨而来:“尽胡说八道!”

斥完你,他抬脚走过来,拉住你的手,牵着你朝外走出。

你:“去哪里?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好了。”

鬼舞辻无惨:“……该走了。”

你:“走去哪里?”

鬼舞辻无惨轻描淡写瞥你一眼:“下地狱。”

你立刻停下脚步。

鬼舞辻无惨感觉到拉扯的阻力,扭头瞪你:“又怎么了?”

你静静凝睇着他。

眼底浮出丝丝缕缕的异样神光。

片刻后,粲然一笑:“我还活着……无惨,死掉的,只有你。”

鬼舞辻无惨眉头皱得更紧:“你又在说什么傻话?”

你一字一顿。

重复刚刚被他忽略的话语:“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无惨,这不是假话。”

鬼舞辻无惨面无表情。

对他来说,他是眼睁睁看着你死掉的。

哪怕你一脸认真,摆出根本不是欺骗他的表情,也无法让他想通一切。

顶多

他只会觉得你又在戏弄他。

“在我死在你眼前之后,我又经历了很多事,新的丈夫、新的孩子……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

是,我找到女儿了。”

“那个被我弄丢的女儿,那个被鬼从我手里夺走的女儿,我终于找到她了!”

“我要去陪她。”

“我要跟女儿在一起,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度过这一生……”

“那我呢?”

鬼舞辻无惨死死盯着你。

他咬牙切齿,又重复了一遍,“……那我呢?”

“想开点啊,无惨。”

你抿唇莞尔。

从他捏得你有点痛的掌心里抽出手,转而拍了拍他肩膀,“人生就是这样的,总是存在着太多无法更改的遗憾。”

“就比如我”

“我一直都觉得,如果你能在小公子的时候,不作不闹,乖乖死在我怀里,那无论之后我再经历多少次轮回、拥有多少任丈夫,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白月光,是我永远都无法忘记的朱砂痣。”

鬼舞辻无惨眸光森寒。

摆设一般的脑子,此刻终于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你骗了我!”

他猛地扯住你手腕,将你扯至身前。

眼底怒意喷薄而出,仿佛恨不得立刻一口咬死你,“……从始至终,你果然只是希望我死掉!你从来没有想过陪我一起转世!”

手骨被捏得生疼。

你倒吸一口凉气。

直面鬼王的滔天怒意,某种程度上,还是有点吓人的。

问题不大。

“是你拒绝了我。”

你疼得小脸发白。

脸上却没有毫无惧意。

甚至,问心无愧地对他对视,空着的手更是一下一下用力戳着他胸口,“无惨,是你自己无视我的爱意,为了自己的私欲,一次又一次抛弃我。”

“是你就把我丢给源氏光君。”

“是你让我成为别人的妻子。”

“更是因为你的无情,造就了我长达千年的不幸!”

“我为什么不能希望你死掉?”

“我凭什么要遂你的愿,舍弃幸福人生,陪你转世?”

“再说了”

你腔调一转。

从他掌中挣脱出来。

揉按着红肿的手腕,直视于他的黑白分明眸子弯成一轮新月,眸子重新被星星点点的柔光点亮。

“我已经找到女儿啦!”

“只要一想到她,我的人生就充满了希望。”

“无惨,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是已经不恨你了的。”

“相对的,我好不容易才拥有了幸福人生,也是绝对不可能再跟你们这些糟糕的烂韭菜,玩什么生生死死的爱情把戏。”

“我爱你的时候,你对我视若敝屣,听不进我的祈求,更不愿意选择我。”

“如今,你又在奢求什么呢?”

“奢求我在遭遇了那么多丈夫、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后,依旧对你情深不改吗?”

你笑盈盈端详着他心神不属的脸。

知道他又被你带偏,以至于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不由暗自感叹,何苦来哉。

一个不守男德的男人,一个根本无法占据道德高地的男人,一个早就被你PUA入味的男人,人都已经死了,偏偏还是故作聪明,妄图挑战你的ster尊严。

明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沉浸在对你的怀念和爱意,坚定地走向死亡,才是最圆满的结局。

非要扒开你的心,看看你对他的情意有几分真假,除了自讨苦吃,还其他什么用吗?

你觉得没用。

而鬼舞辻无惨也没了之前冲你叫嚣的底气。

“你的女儿…

…究竟是谁?”

你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认真欣赏着他复杂的脸。

唇角止不住上扬,柔润的唇瓣微微翕动,便吐出让人死不瞑目的话。

“就不告诉你。”

****

在开启任务之前,娇娇就向你保证过,不会让桔梗等你太久。

所以,当你重新在躯体里醒过来,回味着不管别人死活的快乐,笑得眉眼弯弯之时,突然被桔梗用力抱了个结结实实,有点受宠若惊,又有点搞不清状态。

“怎么了?”

你拍抚着她后背。

刚想笑着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就感觉有水珠砸在颈间,凉浸浸的感觉顺着颈部肌肤蜿蜒而言,似乎一直能流入你心底。

你心神剧震。

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

当即松开揽着她的胳膊,直起身,双手慌忙捧着她的脸,想要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掌心却很快就被簌簌而落的泪水打湿。

“怎、怎么了?”

你惊慌失措。

一想到最在意的人在流泪,心脏就像是被一双无形大手用力攥住,剧痛伴随着强烈的酸楚化作哭声,在喉咙处翻滚涌动。

你强忍悲意,“……是我吓到你了吗?我没事,真的,我一点事都没有……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桔梗摇摇头。

她含泪凝睇着你。

清亮的眼眸噙满悲伤眷恋的水雾,却不愿意将目光从你脸上挪开分毫。

仿佛很久很久很久没见你了……

你喉咙哽得难受。

拼命咬紧唇瓣,也难以遏制泪水顺着脸颊淌落。

“妈妈。”

“我想起来了。”

“看着你突然在我眼前失去呼吸,就连心跳也停止跳动,仿佛死去的,我突然就想起来了……”

你愕然瞪大眼。

明明是好事,可你却像是突然成了生锈的机器。

呆呆注视着泪如雨下的桔梗,根本给不出应有的反应。

“在我还没有成为桔梗之前,只是单纯作为你的女儿,被你护在怀里的那段记忆……我都想起来了……”

桔梗声音颤抖破碎。

她终于不再被巫女的身份桎梏。

而是可以以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身份,在自己母亲跟前,毫无保留地展示属于自己的脆弱和悲伤。

“对不起,妈妈。”

“我竟然忘了……”

“在妈妈不顾一切保护了我之后,我竟然将妈妈的事全部都忘了……”

“这不是你的错。”

你终于回过神。

轻声打断她自责愧疚的话。

抬手将她颤抖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好,才让你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即使、即使你一直都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那么可怕的记忆,我也从来没想过要你想起来过……只要我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哪怕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我对你的爱意也不会有任何削减。”

“桔梗,不要哭。”

“我们已经重逢了,不是吗?”

“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爱着你、保护着你,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有伤害到你的机会。我们将永远在一起,直到走向生命的尽头。”

“好。”

桔梗哑声回应。

第124章 孤寡孤寡

你们分别的记忆过于惨烈。

以至于一想起来,就容易被拖入那种痛苦中无法自拔。

许久之后,你才止住泪意,重新理清头绪,跟桔梗说更重要的事。

就比如:新的身体。

桔梗是温柔体贴的性子。

她没有问你是怎么办到,更没有问你刚刚究竟经历了什么。

只是顺从听了你的话,灵魂自骨灰烧制的躯壳中脱离,听从鲜活的躯体呼唤,毫不费力地进入那具为她量身定制的身体之中。

心脏开始跳动。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也缓缓在你怀里睁开。

你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指腹轻轻抚着她姣好的侧脸,温暖的热度透过指腹,一点点充盈内心,让你的空洞孤寂的灵魂都仿佛要在这份暖意下,融成一滩柔软的水。

当然。

那具骨灰烧制而成的躯体,你也没有浪费,而是将她留在了井底。

“等我们普普通通过完这一生,就跟她埋葬在一起。这样的话,我们母女二人,就真的再也不分离了。”

面对你堪称变态偏执的提议,桔梗只是很温柔地握住你的手,道了声“好”。

你瞧向她:“虽然我现在这具身体看起来的确比较年轻,不像是一位母亲的样子,但我依旧是妈妈。而且,为了避免咱们的实际身份跟身体年龄存在太大的违和,我还特意将你身体的年龄调小了。”

“桔梗,你现在才是小孩子,比我还小的那种。”

“所以”

“不要纵容宠溺地看我,是我应该纵容宠溺看着你才对。”

桔梗忍俊不禁:“好。”

你将桔梗带出祠堂枯井。

领着她见了这具身体的家人。

面的家人震惊的目光,你直截了当做出介绍:“她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今后,我会一直跟她一起生活。”

然后,你就瞧见妈妈一边震惊捂着嘴巴,一边歪头跟爷爷说悄悄话。

“爷爷,我当初是生了双胞胎吗?”

“没有吧?”

爷爷目光在你跟桔梗之间转了一圈。

原本还不太确定的语气,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他非常公正地做出结论,“虽然她们面容的确有相似的地方,但很明显,那女孩子明显比羽衣要小,而且,人也更漂亮一点,总之……不太像咱们家能生出来的。”

“也是呢。”

妈妈微微颔首。

审视的目光一点点变得严肃起来。

但很快,那份过于敏锐的犀利被轻快的笑意所取代,“没关系,虽然不是我生的,但这孩子长得跟羽衣这么像,一看就该成为我们家的人。”

爷爷赞同地点头。

就连弟弟草太,也在妈妈的示意下,毫不忸怩地冲桔梗叫“姐姐”。

很显然。

他并不排斥桔梗。

你松了口气。

这种轻松的心情,一直维持到给桔梗办户籍。

面对她究竟应该姓什么,你不由犹豫起来。

按道理来说,她应该随你姓。

可在明治时代之前,平民百姓是没有姓的,就更不要说距今几百年的战国时代了。

而在更早之前的打工人时代,没有参考价值。

继国缘一身为贵族武士后代,他倒是有姓,可你并不想让桔梗随他姓。

不吉利。

你之所以没让桔梗改名字,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至于让她随原主姓日暮,你就更不乐意了。

【我的女儿,凭什么要随陌生人的

姓氏?】

【与其姓日暮,还不如姓产屋敷反正都薅他们那么多次羊毛了,再薅一薅也没什么问题。】

“羽衣。”

你正胡思乱想着,就听桔梗轻声给你指出一条路,“羽衣桔梗。‘羽衣’是你曾经给我的名字,可是我弄丢了……如今,再次找回来,自然可以放在姓氏上。”

你恍然大悟。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钻了牛角尖。

是啊。

羽衣做名字不吉利,那做姓氏不就好了?

而且,这样的话,你跟桔梗的关系也就更深厚了呢。

至此,你的生活再无一丝困扰。

普通的;

平凡的:

甚至,都有些乏味的学生生涯。

只是因为桔梗在你身边,一切就都变得那么令你着迷。

生活如此美好。

你已然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

桔梗交到了新朋友。

男的。

扎着个丸子头。

左额垂下一撮不羁的刘海儿。

眯眯眼。

笑起来很乖。

可你总觉得他跟个小狐狸似的。

明明只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而已……

你当即就想垮起个批脸。

但碍于他是桔梗带过来,只得压抑住涌到唇边的刻薄话语,勉强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让他们随便玩,便悻悻离开了。

你不喜欢他。

而这份不喜欢,在你扭头瞧见他正附在桔梗耳边,不知道跟她说什么悄悄话之时,变得愈发强烈。

……呸!

……烂韭菜。

屋里的夏油杰似有所觉。

他抬头望过来。

瞧见是你,修长的双眼忽的噙满笑意,双目愉悦弯起。

你面无表情。

确信自己的确不喜欢他。

而这份不喜欢,在他拐带着桔梗,转学到狗屁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后,像是终于找到了合理的由头,彻底转化成讨厌。

“桔梗,不做普通人了吗?”

“做。”

桔梗冲你笑。

她眼神似水温柔,语气却是无比坚定,“羽衣,我们以后总是要工作的,不是吗?不管是打工人,还是咒术师,都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我如今的身份,并不会因为一份工作就发生改变。”

你没有再说什么。

心里却涌出丝丝缕缕的哀伤。

是啊。

是不会发生改变。

可她慈悲济世的崇高心性,却会让她根本放不下那份因工作而生的责任。

做不到撒手不管,就意味着危险。

你很清楚。

也很清楚自己根本劝阻不了她。

纵然可以用“妈妈”的身份,强迫她呆在自己身边,可……你不想惹她为难。

眼睁睁看着女儿去了危险遍地的咒术高专,你内心无比煎熬。

突然就后悔起来。

后悔自己不应该那么早解咒。

以咒灵身份存在,继国缘一会不会痛苦,这关你什么事啊?

应该留着他,驱使他保护桔梗的。

你不由迫切期盼两面宿傩赶紧受肉重生。

如果是他的话,从那些可恶的咒灵和诅咒师手里,保护桔梗,肯定是轻而易举的事。

最开始,你并没有迁怒夏油傑。

可是三年后的夏天,那个将桔梗带入咒术高专的臭男人,丢下桔梗,自己叛逃了!

他爹的!

你之所会这么清楚,原因很简单。

在他准备宰了他猴子爹妈的时候,你正在他家里做客。

秉承着“女儿不在身边,我成了孤寡老人,都是你儿子的错,你们也得跟我一样孤寡孤寡”的糟糕心思,你时不时就去骚扰夏油傑父母。

拉着他们回忆过去。

力求大家都跟着你一起不高兴。

于是乎,夏油傑一打开门,就看见家里三只猴子。

夏油父母不知道是太天真,还是太愚蠢。

连你这个外人都察觉到突然回家的夏油傑哪里不太对劲了,可他们却一无所觉,甚至还跟往常一样,温柔跟他搭话,闲话家常。

夏油傑礼貌又不失委婉地请你离开。

你眉头一皱。

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于是,你清了清嗓子,以尖酸刻薄的长辈姿态,从下眼皮瞥他:“真是没礼貌,没看到天色都这么晚了吗?叔叔阿姨留我吃完饭了,而我已经答应了。要走你自己走好了。”

夏油傑先是愣了愣。

旋即反应过来,倏得笑出声。

他狭长的狐狸眼睛微微弯起,声音很轻:“……我只是怕你,稍会儿没有吃饭的心情。”

话音未落,你只感觉四周凉风骤起。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洞开的黑漆漆大门,一股脑涌进来,怪异森冷的气息让你后脊发凉,肌肤上也浮出一层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咒灵!

刹那间,你就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

“你疯了?!”

你惊惧不已。

本能掏出枪。

枪口直直对准少年眉心,想也没想就扣下扳机。

可正如你一直以来担心的那样,飞速旋转的子弹像是碰触到了无形的结界,还没来得钻入少年额头,就被挡了下来。

除了让夏油父母发出惊恐的呼喊,没有半分作用!

马德!

你咒骂出声。

就知道咒术的世界过于操蛋,普通的热武器根本对付不了特级咒术师!

再一次……

你再一次后悔起来。

后悔自己不合时宜的心软,过早解咒,以至于失去了对付中二病咒术师的利器。

“呵。”

夏油傑笑意不减。

投来的目光半是戏谑、半是嘲弄,“可以毫不迟疑冲着别人脑袋开枪,拥有这份狠心和行动力的你,才是真正的疯子吧?……没见过死亡、没亲手杀过人,可做不到你这样……明明只是个没有咒术的猴、普通人而已。”

“要你管!”

你恶狠狠打断他的话。

哪怕知道枪支在他跟前只是摆设,却也还是稳稳握在手中,掌心下的冷硬质感多少有着安抚人心的魔力,“我是普通人怎么了?普通人吃你大米了?”

“身为咒术师,却突然对着普通人出手……如果我没记错,这是咒术师的大忌!就不怕被高层判处死刑吗?”

夏油傑笑眯眯:“要是畏惧的话,我今天就不会过来了。”

第125章 没事没事

普通人对上特级咒术师,只有死路一条。

你阻拦不了夏油杰。

别说阻拦他了,能不能从他手里保住自己的命,都是未知。

可很快,夏油傑就停下靠近的脚步。

狐狸般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少年英俊的面庞露出古怪又复杂的表情。

半是了然,半是笃定:“这就是你身为普通人,却到处指手画脚的底气吗?还真是……”

刚起了个头,他突然想起什么,立时止住了话。

审视的目光从你身上掠过,不着痕迹落在你后面的父母身上。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

不再看你们一眼,转身迈出房门。

少年消瘦颀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只能隐隐听到楼道里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越来越远。

直到再不可闻。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夏油母亲被夏油父亲抱在怀里。

她轻轻哆嗦,泪水潸然而下,低低抽泣出声。

今晚上发生的一切,太超出她的接受能力了。

她无法理解自己的儿子怎么突然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不光她不理解,你也不理解。

好好一棵烂韭菜,怎么说变垃圾就变垃圾了?

真是令人费解……

不过,你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棵该死的烂韭菜,自诩正义的救世主,张嘴正论,闭嘴大义,却在把桔梗拖入火坑后,自己心理承受不住咒术师身份带来的压力,丢脸地逃跑了!

废物!

真尼玛没用!

你狠狠啐了一口。

的确。

工作就是狗屎。

咒术师的工作更是狗屎中的狗屎。

可说到底,这不就是一项工作吗?

干不下去,辞职就好了。

他身上又没有三座大山压着,为了生活苟且,不得不给狗日的咒术高层当牛做马……

干嘛非要闹得这么难看?

还想要杀父母正道……这是哪里来的的煞笔啊!

无数脏话在脑海里咆哮翻涌。

让你恨不得立刻冲出房门,抓住那只被工作逼疯的破防狗,喷他一脸唾沫星子。

这也是个机会。

是个把桔梗拉出火坑的机会。

想到这里,暴跳如雷的情绪逐渐平复。

你顾不上跟夏油父母道别,走出去,跟远在咒术高专的桔梗通电话。

很快,桔梗就赶了回来。

跟她同行的,还有她咒术高专结交的同期家入硝子、五条悟。

“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你扫了眼率先开口的黑色制服少年。

他有点眼熟。

银发。

蓝瞳。

还有一张过分帅气,却意外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

只可惜,一开口,就让人兴致全无。

你收回打量的目光。

暗叹真不愧是五条葵的后嗣,完美遗传了他的糟糕性格。

家入硝子神情淡淡。

似乎一点也不为这个消息惊讶。

可夹在指尖的香烟,却点了两次,才终于点燃。

她深深吸了一口。

含着肺腑里,仰起头,望着阴云遮蔽了所有星子的夜空,缓缓吐出:“傑……就是个小孩子脾气……太糟糕了。”

你不清楚她是在说这个事情太糟糕,还是说夏油傑的脾气太糟糕。

只是看着飘到眼前的烟草气,在空气中摇

曳弥漫,却又在下一息,被急速掠过的夜风裹挟着,吹向更遥远的天际。

桔梗抿着唇:“是上次吧。”

家入硝子吐出一个烟圈:“大概是了。从上次任务失败开始,到后面灰原死掉,还有七海的离开……他应该是再也接受不了同伴们纷纷离开的事实了……。”

桔梗沉默下来。

沉思半晌后,又皱着眉否决了自己得到认可的猜测:“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如果是因为先前那些事,那他不该现在才爆发出来才对。就算是忍耐到了极限,也应该有导致他爆发的引子……五条,夏油最近接了什么任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五条悟怔在原地。

焦急烦躁的情绪凝固在脸上,以至于显出几分呆愣:“……我、我不知道。”

事实正如桔梗推测的那般。

三日后,咒术界传来消息:夏油傑在准备杀父弑母之前,已经屠杀了一个村子。

至此,曾今心怀大义正论的少年,正式被咒术界判处死刑,沦为不见天日的诅咒师。

“不能就这样放下他不管。”

你拉住桔梗。

跟她说悄悄话,“他才是十六岁,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依着我对他的认识,总觉得他不是弑杀冷血之辈,应该是有什么苦衷才对。”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桔梗姣好的脸上满是愁绪。

身为一起入学的同期,她的确感知到了夏油傑复杂纠结的情绪,也知道他在咒术师工作中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也一直又想跟他好好谈谈,可因为自己在学习过程中,学会了反转术式的缘故,被咒术高专当做珍宝,跟家入硝子一起被困在学校里。

所以,即便他们的确是同期生,可外出执行任务的,大都是五条悟和夏油傑。

想到这里,她更加自责起来:“……如果,我能跟他一起出任务就好了。”

你早就在这而等着了。

一听她这样说,立刻紧紧攥着她的手,否定她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的行为:“这根本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那些该死的咒术师高层。”

“他们自己置身事外,从来不身体力行,反而是将从诅咒手中拯救普通人的任务,强加给了心智尚未完全发育成熟的孩子。”

“哪有这样做大人的?”

“用大义逼迫孩子承担本不该属于他们的责任,却又无法尽到应尽的指教开导义务,以至于孩子在经受理想破灭的磨难后,犯下罪孽,走上绝路。”

“要我说,夏油傑即使有错,那也绝对不是他的错。”

“要怪就怪不做人的咒术高层!”

“桔梗,我们去找夏油傑,不能让他在死路上越走越远,更不能让他死在那些庸庸碌碌的咒术高层手里!”

这次,桔梗听了你的话。

你松了口气。

越是了解夏油傑在咒术高专的经历,你就越是清楚,绝对不能放任桔梗在那里待太久。

吞噬了无数年轻咒术师的咒术高专,其危险程度不亚于有犬夜叉和恋爱脑转世的战国时代。

桔梗那么心软善良。

长久待在那种地方,迟早会被他们啃得渣都不剩。

夏油傑就是桔梗的前车之鉴!

拯救夏油傑,当然只是个借口。

你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顺理成章拉她出火坑罢了。

而夏油傑,也足够给力。

他避开了所有人。

在桔梗还在寻找他的时候,就穿上了非常唬人的五条袈裟,接管盘星教,成为了说一不二的盘星教教主。

你之所以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他来找你了。

夏油傑将你堵在

甜品店里。

褪去了学生时期那股清澈的愚蠢,穿着五条裟衣的少年,真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魅力。

无端让人口干舌燥。

你捧着冷饮哗啦哗啦喝,不由感叹:社会,真踏马会教人!

夏油傑双手揣袖。

狐狸般狭长的眼眸噙着温润的笑,再不没有一丝之前的中二气息,直白表明来意:“不建议你用我为借口,拉桔梗出咒术高专。”

你:“不然呢?”

夏油傑:“她是个很有能力的女孩子,跟连咒术高专大门都进不去的你截然不同。”

你:“所以呢?”

夏油傑:“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避开她。如果你不阻止的话,那我可能就要拉她入伙了。”

“你尽管去试。”

你用力吸了两口,丢开只剩下空杯的冷饮。

懒散地靠在座椅上。

拾起头,跟他渐渐敛去笑意的眼睛四目相对,恍然大悟般摆摆手,“安心安心,并不是在意有所指。”

“桔梗是个过分心软的好孩子。”

“她见不得别人受苦。”

“只要遇见了,哪怕救助他人的后果是将危急她的性命,她绝不会犹豫片刻。”

“是我的错。”

“因为我的失职,才会没来得及纠正她过于无私的性子。”

“所以”

“我宁愿她跟你在一起,也不愿意她留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咒术高专。她这样的人,留在咒术高专,只会被高层敲骨吸髓。”

“夏油,不必顾忌我,你大可以去试。”

“看看你跟桔梗之间,究竟谁的心意更坚决。”

“如果桔梗赢了,你就乖乖听桔梗的话;如果你赢了,我就把身边的这只咒灵,让渡给你,助你成就大业。”

夏油傑定定盯着你。

半晌,脸上重新浮出狐狸般的浅笑:“一言为定。”

你回之以笑:“一言为定。”

夏油傑转身离开。

很快,那道沉稳修长的背影就一点点消失在人潮汹涌的东京街头。

你收回目光。

脸上轻松的笑意逐渐淡了下去。

马德。

就知道五条葵不靠谱!

如果不是夏油傑在看向你的时候,目光总是存在偏差,你还意识不到,化身诅咒的继国缘一依旧存在。

之所以不做他想,完全是因为桔梗并没有对你露出过异样表情。

很显然。

身边看不见的诅咒,是熟人。

你想也没想拨通五条悟的电话,让他给你准备能看见诅咒的咒具。

五条悟:“老子凭什么……”

你:“我刚刚遇见夏油傑了。”

五条悟立刻挂断电话。

前后不过一分钟时间,他就出现在你跟前,将一副眼镜丢给你:“傑呢?”

你冲外面呶呶嘴。

专注打量掌心平平无奇的眼镜。

越看眉心拧得越紧。

【不管怎么看,它都跟普通眼睛没什么区别】

而这份怀疑的心情,只维持到你带上它瞬间。

继国缘一。

哪怕成为诅咒,他也依旧神圣高洁。

不是污秽。

而是降世神明。

浑身都散发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凛然神光。

你定定注视着他。

一时间,脑海思绪万千。

有无数话想说,却又根本无从说起。

最后,一切汹涌澎湃的情绪,终是化作喉间的一道长长叹

息。

“缘一,去陪在我们女儿身边吧。”

“那你呢?”

再一次听到熟悉的声音,你也恍惚了一瞬,很快就从起伏的心境中回过神。

“我过得很好。”

你回视着他。

回答的声音平静无比,“并不是只有靠你,我才能过得好。缘一,你在做无用功……”

【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你顿了顿。

咽下来到嘴边的话。

转而风轻云淡移开视线,望向夕阳余晖笼罩的天幕:“我放过了你,现在,你也该放过你自己了。”

****

你是那种很开明的母亲。

明明担心女儿都要担心得死掉了,都还是忍住情绪,没有对她的行为过于指手画脚。

而是一边牵挂着她,一边按部就班地上学、毕业、打工。

不知不觉间。

时光如指尖细沙,数年岁月缓缓流尽。

你成了一名普普通通打工人。

而桔梗,则成为了盘星教名副其实二把手。

不仅教出来了一名又一名可靠的咒术师,还以一己之力,压制住了时不时就爱犯中二病的夏油傑,避免他在自我毁灭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你不知道桔梗给夏油傑做了哪些心理工作。

但从夏油傑堪称平静轻松的姿态来看,桔梗的苦心已然初步获得成效。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你半夜惊醒。

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身。

就看见房间的玻璃拉窗不知何时打开,冬夜呼啸的寒风一股脑朝里涌来,吹得发丝向后飘起。

而最让你头皮发麻的,是那个屈着一条腿,坐在你窗户上的男人。

他一身和服打扮。

模样是掉入人群再也找不到的普通。

此刻,他左肘抵在屈起的左膝上,手托下巴,见你惊疑不定望来,笑眯眯跟你打招呼:

“嗨。”

气度闲定。

姿态风雅。

仿佛身处高档西餐厅。

而不是偷摸爬上了别人的窗户。

如果不是他脑壳上也有缝合线痕迹,你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好日子过腻歪了,以至于审美降级,做了违背颜狗本性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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