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就连那个叶药童,据传本是一弃婴,廖先生心善将其收养,但年幼时曾太过莽撞,未经通报便闯入雅室,向来对人和颜悦色的廖先生却为此大发雷霆,狠狠地给几人立了个规矩。

然而此刻那神秘的雅室就这般敞开,墙壁之上悬挂的全是刀枪短剑,甚至门侧还屹立着一套白银盔甲。

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同寻常,与廖先生那隐世神医的身份完全相悖,更像一位沙场名将的住处。

室内有一张竹编长榻,廖先生指挥着几人放下言卿,旋即再次为言卿号脉,连续施针了几回,

言卿身上那些信香也是时而浓烈,时而浅淡,不知不觉廖先生额头便已悬挂起许多冷汗。

当叶药童送来一个药匣后,

他立即说:“你们几个,先出去。”

“可是妻主他……”

江斯蘅望着言卿那边心神不宁,但廖先生冷瞥一眼。

江孤昀神色微顿,旋即一把扯住了江斯蘅,又冲旁边的江雲庭和江雪翎使了个眼色。

兄弟几人就这么退出了这间雅室。

等几人出去后,房门一关,廖先生也神色一沉,并长吁口气。

“莺儿,你听着,你要学会操控它,而不是被它所操控!”

“妻主信香事关重大,便是我妙手回春,可在这种事情上,十九叔怕是也没办法帮你,这只能靠你自己。”

“去克服它,去收服它,去掌控它,去镇压它!”

“别轻易服输,别轻易投降,与男子交媾乃是下下之选,不到万不得已,否则绝不能使用那种方法。”

世人皆知这大梁妻主重欲嗜血,却罕少有人知晓,一切根源来自信香。

人说上天是公平的,得到什么,便失去什么。

女尊治下,完全是以这信香为基础,身为妻主娘子所获得的所有优待,也大多是因信香而起。

她们的贵重从不是因为她们数量稀缺,又或掌握生育之力担负起繁衍大业,而是因为信香能够实现对男子的究极统治。

天生的人上人,注定了要与那些凡夫俗子有所不同,而每当信香一出,哪怕身材娇小,哪怕力气比不上男子,哪怕智谋也逊色于人,但单凭这信香就足以使她们立于不败之地。

这是女尊统治的根基,也是她们得以存世的根本。

然而在得到这些特权与掌控的同时,她们也失去了许多东西。

在觉醒信香之前,或是骄纵,或是猖狂,官媒宠着,朝廷惯着,所有律法都在倾尽全力地袒护着,在这种情况下变得盲目自负恃宠而骄也无可厚非,但真若说什么大奸大恶,也不至于。

然而年满十八,一旦信香开始觉醒,心中那些欲念便会被无限放大,而倘若此时做出点什么,轻易便会使人上瘾。

初期多是焦躁、暴虐,一旦此时伤人,往后便留下个嗜血的毛病,不见血誓不罢休,

若不小心在此时杀害了什么人,往后必要持续用人命镇压信香所带来的副作用。

而若此时与男子行房,也会在信香的催化之下,再也离不开那些男子,贪色重欲,一生都要在信香的驱策之下,沦为那等只知苟且满心色念的重欲之人。

此事乃秘辛,平民妻主无人知晓,唯有那些世家大族,又或真正身居高位的顶级权贵,才会世代相传初窥几分。

信香的觉醒不仅仅意味着这些妻主娘子的统治和掌控,也在代表人性的沦丧,天性中那些美好的部分被近一步摧毁,

但那些残暴其实更像是某种宣泄,此后余生都要受此所苦,长年累月的煎熬之下,所以才催生出越来越多的血腥与凌虐。

然而这人世间总有一些人,或是有意对抗,或是无意抗拒,不愿在信香之下变得六亲不认,不愿变得面目全非,有些人熬了过来,但实在太难。

因为难,所以更多人选择的是放纵,是沉沦,行房寻欢,嗜血暴戾,这些其实都是她们的药,是为了缓解她们自身那些痛苦而存在。

与此同时,言卿只觉浑身燥热。

“信香,信香……”

她口中发出微弱的呢喃,神志不清,眼前是一片模糊。

她看见一名满面风霜的儒雅中年,自称是夜莺的十九叔,那人似乎说了什么,但她听不清,也看不清。

一把火从体内升起,小腹深处,心底深处,那些燥热烧得她浑身发痒,烧得她空虚难忍。

而在这个过程中,前所未有的凶悍,狠戾,蛮横,暴躁,那些负面情绪犹如溃堤,就这么声势浩大地朝她席卷而来……

第176章 颠覆

言卿浑浑噩噩时,仿佛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但说是噩梦,其实更像是幻觉。

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当初刚来这个地方的时候,恬静柔弱的少年一身残破,仿佛一件精美而又破碎的瓷器,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她心中的某些恶念似乎被无限放大,那些幻觉中,她扑上去一把掐住少年的咽喉,眼睁睁看着少年窒息,可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她拧断了少年的脖子。

她也想起了江斯蘅,初见时是在嵊唐县城,那人黑衣墨发,唇枪舌剑一身的阴阳怪气,眉眼阴鸷又嘲讽。

说实话,他当时看她的眼神令她很是不喜,而在那些扭曲的幻觉里,她心中的暴虐持续攀升,她急需宣泄!她将那人踹翻在地,她残忍地剜去那人一双眼,她一双手变得血淋淋,却前所未有地痛快。

仿佛燠热烦闷的心情都突然平息了许多。

她又想起了江孤昀。

当初那人从刑狱出来后,曾把她带去后山来了场试探,强吻,甚至扯开了她衣裳。

那时候言卿因为江孤昀身上有伤,没敢下重手,怕一拳闹出人命来,气得只能放几句狠话然后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