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结局】(1 / 1)

第161章 结局 这是他不在的那五百年……

与顾时云告别后, 谢无恙云晚舟并未直接离开苍穹山,而是回了趟云晚舟五百年前的住处。

在这五百年里,这里的主人换了很多个, 后来云晚舟重新回归仙门,兜兜转转,又在此处住了二十多年。

云晚舟收拾东西时,谢无恙在屋子里闲逛起来。

空气中飘荡着熟悉的草木香气。

谢无恙抬手抚过那些陌生又熟悉的物件,想象着云晚舟使用这些的样子,无聊的事情竟也做得乐此不疲。

云晚舟还是喜欢将书案放在窗边,画符累了一抬头便能瞧见那棵桃十三, 树影婆娑,婀娜多姿。其中夹杂着几颗浑圆饱满、粉嫩嫩的桃子。

桃十三,十三年长成, 至此每隔十三年结一次过。

好巧不巧,这一年,恰是桃十三结果的某个十三年。

谢无恙视线从桃十三移开, 瞥见了书案上被镇尺压着的一沓纸。

将镇尺移开,这才发现那沓纸竟是许多封心。

谢无恙心尖一颤, 想起云晚舟曾提起的那些信,指尖哆嗦了许久才拆开了其中一封。

信封上的字清秀飘逸,雅而不僵。

【致无恙:

鄙寓均安,可释远念。

今距大战已久, 吾念苍穹,遂归。

苍穹山容颜依旧,师兄鬓发却落了霜。

之桃闹着想要见你,他忘了那日的事,也不知道你不会回来。

昨夜你进了梦中, 说想吃十三桃,今晨起来一看,那棵树竟真结了果子。

我替你尝了尝,很涩,不太好吃,待过几日等桃子熟了,我再带给你。

承光八年。

六月廿九。

云晚舟亲笔。】

这是他不在的那五百年,云晚舟写给他的信。

谢无恙指尖颤得厉害,拆开了第二封。

【致无恙;

鄙寓君安,可释远念。

久闻魔界有复生之术,遂往。

从古书中得知,有一咒名为炼魂,可以亲近人的魂魄为死者炼新魂。

我试了很久,却不见你。

承光十三年。

三月十九。

云晚舟亲笔。】

炼魂……

何为炼魂?

谢无恙眸光晃动,想了许久竟是闻所未闻。

短短几句话,却仿佛无数根银针穿心而过,痛得他眼前发黑。

虽说不知炼魂为何,谢无恙也猜得到。

云晚舟竟曾割裂他的神魂,想要复生他。

谢无恙只觉得手中的信格外刺眼,又格外荒谬。

分明有了预感,接下来的信会与他想的背道而驰,谢无恙还是打开了一封又一封。

每一封都是“鄙寓君安,可释远念”。

鄙寓君安……

君安?

谢无恙手中的信因为用力泛起褶皱。

短短四个字,却概括了云晚舟孤独等待、舍尽一切的五百年。

他不是身负责任,要护佑苍生吗?

为何要做到这样的地步。

他是傻子吗?

谢无恙喉间堵得要命,眼前的字迹渐渐笼了一层水雾。

六十七封信。

他一封封看完,再将他们叠好放回信封。

每看一封,眼眶就红上一封,到了最后,竟晕开了纸上的墨迹。

一直到了最后一封。

谢无恙拆开,却不再是“致无恙”,也不再是“鄙寓君安”。

信上只有一句话,一条日期,一个落款。

日期是启光十二年。

云晚舟亲笔。

上面写着:“别经数年,思何可支。”

云晚舟从没向自己述说过他的心意。

此时信上却写着一句“思何可支”。

他说他想自己了。

在他们相逢在相岭山那日。

而那思念跨过二十多年,到了如今,谢无恙才感同身受。

谢无恙将信封理好,放回远处,仿佛自己从未打开。

谢无恙离开案边,走向里屋。

云晚舟正站在窗边,对着一堆丹药瓶一筹莫展。

谢无恙忽然从身后抱住了他,双手箍住他的腰,力道大的要将他融入骨血。

云晚舟拍了拍他的手,偏头轻声问:“怎么了?”

谢无恙就是在这时瞥见了云晚舟鬓发间那抹银白,心中紧了紧。

也是,五百年,什么人不会老呢?

“就是想抱抱你。”谢无恙侧开头,埋在云晚舟颈间。

不知过了多久,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然哑了,“师尊都有白头发了。”

云晚舟身子一动,似要转身,被谢无恙按在了原地。

他松开一只手,在云晚舟青丝拂过,灵力催动,那抹异色消失在了发间。

“现在没有了。”谢无恙吻了吻他的耳畔,柔声道,“师尊。我们回家吧。”

……

苍穹山的弟子是在云晚舟谢无恙离开后,发现了院中尸身的。

尸身一共有三具,最中间那具有着一张人人熟悉的脸,便是那无相山庄的掌门顾询。

剩余两位虽容貌陌生,却身着无相山庄弟子的衣服,很快就被人确认了身份。

燕星竹赶到时,流言蜚语已经在苍穹山中传开了。

众弟子望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有好奇胆大的凑向前询问,“掌门,这顾询身上……可是邪修反噬?”

提问的人以为自己会先迎来痛骂,然后再得到燕星竹的解惑。

却不料,他们这位严厉的掌门一反常态,选择了沉默。只留下句“好生安葬”,便离开了。

他走后,围观的弟子议论四起。

“掌门今日是怎么了?”

“莫非这顾询真的是邪修?”

又不知哪位弟子凑近参与了话题,“我听掌门院中的洒扫弟子说,他在掌门屋里好像瞧见了一名无相弟子。”

“无相弟子?无相不是被灭门了吗?”

“那弟子侥幸活下来了。听说今日前来,是想替谢无恙洗刷冤屈呢!”

“你是说,灭无相山庄满门的不是谢无恙?!”

顾询修炼邪术走火入魔,屠灭满门的事情很快传遍了修真界。

有人信以为真,有人觉得这不过是谢无恙复生后为了洗脱罪名的借口。

后来,听闻苍穹山掌门无缘无故去了趟灾荒之地,回来后竟与莲雾门划清界限,不再往来。

再后来,无相山庄重建,那位新庄主亲自出面,这件事才得到证实。

有人唏嘘谢无恙蒙冤受屈,有人仍觉得是谢无恙恶有恶报。

再后来,又有人传来谢无恙与云晚舟降服某处邪祟,救下数人的消息。

真真假假,只有亲眼目睹的人心中清楚。

……

许是白日里忧思过渡,夜里,谢无恙做了个梦。

梦中,他好像变成了一团雾,飘啊飘啊飘。

后来不知飘到了哪儿,挤进了一个小小的罐子里,在里面待的极为憋屈。

待到谢无恙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瞧见的却是宋多颜的那张脸。

还是那句话,还是那幅情景。

宋多颜抬手点在了他的眉心,唤醒了他的神志。

他说:“你该醒了。”

谢无恙猛然惊醒,后背被冷汗浸透,回过神时,却发现自己不在酒楼客房,而是在一片清澈如水面的虚空中。

不远处,坐着一个人。

谢无恙起先只是觉得背影熟悉,走近一看,那张脸更熟悉。

正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穹桡。

“穹桡仙尊?”

谢无恙知道他在云晚舟身上留着一丝神魂,却不知他见自己的目的。

穹桡点了点头,“是我。”

谢无恙盘腿坐在他面前。

他心知穹桡不会无缘无故唤他来此,心中虽有诸多疑问,还是选择先听听穹桡的话,

穹桡朝他笑了笑,“我知晓你心中疑问,此番便是来答疑解惑的。”

“仙尊知道五百年前的事?”谢无恙忍不住开口。

“知晓。”穹桡点了点头,“说起来,你能有这样一番机缘,全是因我而起。”

“因你而起?”

“五百年前,我曾算出小五有一劫数。”

谢无恙眉心一皱,“什么劫数?”

他从未听云晚舟提起过。

穹桡声音苍茫,缓缓开口,“是道情劫。”

两个字,令谢无恙思绪一震,隐约猜到了穹桡接下来的话。

穹桡望着他的脸,似陷入了什么久远的回忆中。

风隐镇那日,他以毕生精力助云晚舟渡劫,本以为会烟消云散,却是沉睡在碎雪剑中。

也是在苍穹山大战那日,他才知晓,云晚舟一直以来所渡的劫数,竟是一道情劫。

他自小将云晚舟带在身边,知他虽面冷,却最是重情重义。

这也就是他为何总是说云晚舟没有仙缘。

别的劫数倒也罢了,可这劫,偏偏是道情劫。

万千劫数,为此难渡。

谢无恙神情震愕,忍不住开口问:“然后呢?”

穹桡道:“小五为你造魂时,意外保住了你一丝魂魄,让你在五百年后得以苏醒。我再睁开眼时,便是你与他重逢那日。”

那时,已经是五百年后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再次见到谢无恙那日,穹桡便知道,谢无恙在五百年前赴死时所说,都是真的。

他不求云晚舟能够得道飞升,这情劫渡不渡得过又有什么关系?

人世间的潇洒放纵,何尝不是另一番滋味?

谢无恙忘了一切,他便要想法子让他想起来。

于是,穹桡擅窥天机,瞧清了他们的因果。

穹桡唇瓣微动,问谢无恙:“你可知宋多颜所造傀儡本是无魂,却因五百年后的机缘巧合,让你宿了进去。”

“你的意思是……那具傀儡里住的,从一开始就是我的灵魂?”谢无恙唇瓣张张合合,好半晌才找回声音,“我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扭转时空,本就有违天道。暂时忘记一些事,并非出乎意料。”

“所以我……”穹桡的话太过匪夷所思,崩坏了谢无恙先前所有的认知。

穹桡肯定道:“宿主灭,魇石散。五百年前,你以性命摧毁魇石,可数月后,魇石重现阁楼,我便知道,你就是他。万事有因有果。你若不死,五百年前的那具傀儡便不会有神识,傀儡若不灭,五百年后的你也不会苏醒。我在其中下了一个赌。”

穹桡深吸一口气,面色依旧平和,眉目身处却染上分狠厉,“我控制碎雪,赌天道法则,万物规律。”

“为什么?”谢无恙仿佛刚刚认识眼前这个人,“干扰天道,仙尊不怕反噬吗?”

“我欠他太多了。”穹桡叹息一声,眉目哀伤,“这抹残魂能活到今日,已是天道恩德。”

说话间,穹桡的身体化作点点灵光,四散而去。

谢无恙心中一紧,忙用灵力想要护住他的神魂,却见穹桡摆了摆手,“无用了。”

“仙尊不再见他一面吗?”谢无恙急切地追问。

“不见了。”穹桡摇了摇头,朝他笑笑,“日后他有你陪着,总不会孤身一人。”

穹桡倏而一挥袖袍,似有无数双手从背后拉住谢无恙,将他拽离梦中。

谢无恙眉心紧拧,反抗都是徒劳无功。

穹桡声音如在空谷,幽灵空洞,“你该醒了。”

话音落下,谢无恙脚下步子一划,忽然失重,身体穿透那晶莹的虚空,遁入水中,窒息感扑面而来。

谢无恙猛然从床上坐起来,额间汗珠滚落。

他随手抹掉水泽,目光望向窗外。

月亮高悬,夜晚寂静无声。

谢无恙想起了穹桡的话。

哪怕匪夷所思,但他却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对穹桡的话深信不疑。

所以他真的穿越到五百年后,失去记忆,与云晚舟有过十几年的朝夕相处?

谢无恙喉结滚动,心潮澎湃。几乎是急切地翻身下床,走出房门,敲响了隔壁那间房门。

屋里静了许久,终于亮起灯火。

云晚舟披着件里衣,睡眼惺忪地拉开门,“什么事?”

谢无恙的心脏“砰砰”直跳,像是有几天几夜也说不完的话。

他不知从何处开始,最后满腔肺腑之言化成了一句,“我能不能在你这里睡?”

云晚舟从睡意中惊醒,睁大了眼睛,“你说什……”

最后一个字尚未出口,谢无恙忽然将他挤进房中,关上了门。

烛火明灭间,谢无恙探头吻住了他的唇。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www.jiubij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