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割袍颜

谢霁寒将赵献尸体带到澄虚大殿,满座皆惊。赵献父亲看到赵献残破躯体,差一点背过气去。

谢霁寒只说魔族夜袭静虚派,被赵献察觉。赵献忠勇绝世,试图阻止魔修云绛为恶,却不幸被杀,慨然赴义,舍身成仁。丝毫不提蒋愿炉鼎等事。

谢霁寒又将“柳琉”是奸细假扮一事道来,真正的柳琉恐怕早已身死。柳家家主惊得跌坐椅子上,连连摆手道:“我不知晓,不知晓。”

群情激愤,众人对魔修詈骂不绝,誓要报仇血恨。就在此刻,突然澄虚大殿殿门“嘭”得一声,被人踹开。所有人一惊望向殿门,鸦雀无声。

只见谢夷铮伫立门前,面如金纸,衣衫凌乱。众人哪见过谢夷铮如此狼狈模样,纷纷惊恐地猜测是不是连谢夷铮也抵挡不住魔修。

谢夷铮踏入澄虚大殿,沉沉脚步敲在每一个人心上,他走到顾沧澜面前,沉默地盯着顾沧澜。

顾沧澜回报谢夷铮一个虚假的微笑。谢夷铮将视线移到顾沧澜身旁的“顾衍芝”身上,那少年被谢夷铮杀气煞到,竟瑟缩一下,躲在顾沧澜身后。这个“顾衍芝”显然是泽沧派弟子假扮的。

众人面面相觑,疑惑谢夷铮在和顾沧澜打什么哑谜,谢夷铮神色难看,仿佛同顾沧澜有深仇大恨。但转念一想顾谢二人从少年时便是挚友,旁观者便觉是自己多心。

谢霁寒看出些端倪,打圆场道:“舍弟想必与顾掌门有些私事相商,顾掌门这边请。”

顾沧澜点点头,施施然同谢霁寒、谢夷铮来到侧室,谢霁寒罩了结界隔音。

一进屋,谢夷铮冷冷道:“我竟不知顾掌门是背叛朋友的人。”

宴会后四派相商御魔对策,之后顾沧澜邀请谢夷铮秉烛夜谈,给了赵献可乘之机。若再没有意识到顾沧澜也参与其中,谢夷铮就真是傻子了。

顾沧澜沉默片刻,“人有亲疏远近,朋友怎么比得上儿子呢?”

听到二人对话,谢霁寒瞬间想通事情来龙去脉,原来是泽沧派劫走蒋愿。蒋愿从泽沧派借走雪玉带,顾沧澜想必猜到些什么。

谢霁寒叹一口气,“顾掌门,你糊涂啊。令郎若是喜欢,让他同夷铮好好讲,夷铮算衍芝半个叔叔,怎么会不同意?静虚派用完了便给他送去,何必用这不入流的手段?”

谢霁寒言语间,只把蒋愿当一件可以随意处置送人的东西。

顾沧澜哪儿会信谢霁寒鬼话,静虚派怎会将炉鼎拱手让人。弱肉强食,泽沧派若不抢,炉鼎永远到不了泽沧派手里。

顾沧澜自知理亏,敷衍道:“是我思虑不周,谢掌门说得在理。”

谢霁寒摇摇头,眼角湿润,“我也不是怨你,只是现在正道式微,衍芝不顾大局,搅浑一潭水,魔道趁机得利,我那可怜的弟子本不用送死,可是衍芝一意孤行……哎……”

这番话是把赵献之死归因于顾衍芝。顾沧澜也不是吃素的,拉着谢霁寒的手,“我也不知道衍芝拿了静虚派什么东西,我回去好好审问他,再管教他一番,让他莫要胡作非为。这回是泽沧派的不对,还请收下赔礼。”

说罢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檀木匣,工笔描金文以山水。顾沧澜把匣子塞到谢霁寒手中,“此乃雪山灵芝,食一株可得百年功力,极为难得。”

顾沧澜软硬兼施,暗中警告谢霁寒炉鼎一事私密,上不得台面,不要太过分,否则泽沧派不介意撕破脸皮。

顾沧澜明显算计很久,连赔礼都早早备好。生米煮成熟饭,谢霁寒也无可奈何。顾沧澜这一招先斩后奏,先抢走炉鼎,再假惺惺道歉,拿赔礼堵谢霁寒的嘴,着实不体面。

但若顾忌体面,泽沧派也抢不到炉鼎。各大门派掌门表面上高风亮节,但如果只有品格为人称颂,是撑不起偌大一个门派的,这些人能坐到高位,自然有些霹雳手段。

这雪山灵芝虽然稀奇,一比炉鼎还是不够看。但炉鼎被抢既成事实,谢霁寒没法,也只得收下赔礼,吃一个暗亏。

谢夷铮却是孤高傲慢之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受不了背叛。他不愿维持表面上的体面,割下一段袍角,冷冷道:“快滚。”

割袍断义,这朋友怕是再也做不成了。顾沧澜苦笑几声,拱了拱手,带着泽沧派弟子离开了。顾沧澜确实欣赏谢夷铮性情,倔强倨傲,一身傲骨,否则也不会同他交好。

但炉鼎千年难遇,没有人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利益面前,一切感情低贱到尘埃里。顾沧澜苦笑是自嘲,自己也变成了见利忘义的小人。

顾衍芝真心想救蒋愿,他求父亲帮忙,顾沧澜不愿开罪谢夷铮,本不同意。顾衍芝没有办法,只得说出蒋愿借走雪玉带一事。顾沧澜想通了其中关窍,同意了顾衍芝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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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虎穴颜

顾衍芝和蒋愿赶到清溪镇,与顾衍芝的师姐舒黛眉汇合。

顾沧澜座下只有两位弟子舒黛眉与阮夙,二人皆来自世家大族。阮夙就是澄虚大殿中假扮顾衍芝的弟子,比顾衍芝小两岁。

舒黛眉扎高马尾,鼻梁挺拔,眼窝深邃,黑衣黑靴。英姿飒爽,冷艳动人。

舒黛眉租下清溪镇客栈一间上房,在地板上画了一个传送法阵。远在千里之外的莽荒山脚下,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法阵与之遥相呼应。泽沧派就位于北俱芦洲莽荒山顶。

此法阵可瞬息千里,但花纹繁复,极其耗费法力,很少人会使用。但为了救出蒋愿后尽快离开静虚派管辖范围,顾衍芝请舒黛眉绘制法阵。

等蒋愿与顾衍芝赶到客栈后,三人马上进入传送阵。须臾之间,横越千山万水,到达莽荒山脚。

三人沿溪蜿蜒而行,水面渐渐开阔,绕矮峰转过一弯后,地势陡降,百尺悬白练,千古挂银河。

顾衍芝蹲下身,道:“我背你。”蒋愿依言趴上顾衍芝后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蒋愿逃走时只披了一件外袍,下身空无一物。顾衍芝托起蒋愿两条赤裸大腿,触手尽是细皮嫩肉,绵软滑腻。顾衍芝忍不住摩挲两下,脸颊偷偷变红。

舒黛眉见蒋愿第一眼,就看到蒋愿脚踝上一圈青紫捆痕,当时来不及细想。现在蒋愿大腿从袍中露出,她瞥见那一双修长玉腿上吻痕点点,哪儿能猜不出发生了什么。

蒋愿后知后觉,身上不堪入目的痕迹被一个女子看光,他羞耻至极,把头埋到了顾衍芝肩窝里。

舒黛眉玲珑通透,默默移开视线。

舒黛眉从前也见过蒋愿,当时觉得他洒脱潇洒;今日再见判若两人,倒是格外惹人怜惜。

顾衍芝撑开一顶结界,免得水溅到蒋愿身上。他负着蒋愿跳下悬崖,三人穿过瀑布,水帘背后别有洞天,进入洞穴,走了不远便豁然开朗。

眼前一圆形露天空地,中央停一架木制飞鸟,此木鸟长十尺,宽三尺,可乘四人。此木鸟名曰飞鹏。

泽沧派炼器鼻祖,自然有些奇技淫巧。

三人登上飞鹏,顾衍芝注入灵力,木鸟扶摇直上,眨眼间冲出圆顶,向莽荒山顶飞去。

崇山峥嵘,林海莽莽,鹤唳猿啼,森涛阵阵。渺渺云海间,丹霞紫烟,只见九重宫阙,万间殿宇,楼台高标,霭缠雾绕。层层叠叠琉璃顶,万万千千紫朱门。辉煌高雅,宏伟壮丽,这正是泽沧派祖庭九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