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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1章 两个选择

到家后,江岸提出要帮她上药。

芩书闲绷着张精致漂亮的脸,就差直接怒骂他变态,她握紧了手里的药,手往身后背过去。

他胳膊长,手还迅速,抢过来命令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她抢不过的,索性摆烂:“什么选择?”

“第一个,乖乖坐下来让我给你上药。”

芩书闲开口:“那我选第二个。”

早料到她会这么说,江岸不疾不徐,漫不经心的吐出第二个选项:“第二个选择就是我把你扛到楼上去,给你绑起来上药,你确定要选第二个?”

依照他这话来讲,总之她横竖都是个死,只是死的方式略有那么一点不相同。

芩书闲有种恶气吐不出的憋闷感。

硬的不行来软的。

她开始好声好气:“我只是觉得这种小事不必麻烦你,刚才詹敏姐不是给你打电话,说公司有事吗!”

江岸那么聪明,他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他倒也不揭穿,还很有兴致的跟她演戏:“事归事,也不是很急,不缺这一会的时间。”

别说擦个药了。

要是她这会儿没伤着,他都有足够的时间再跟她来几次。

江岸还在心里替自己惋惜了下。

听他这般说,芩书闲脸都黑了:“我不适应。”

“你身上我哪里没看过?”江岸咄咄逼人:“现在说不适应,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她摆脸:“哪有你这样的啊。”

“我哪样?”他继续道:“我帮自己女朋友擦药,我错在哪了?”

芩书闲无计可施,无可奈何,就差拿两大眼珠子瞪天花板,江岸牵过她的手,按住她肩膀往下压,坐在软沙发之中,她双腿都在打颤发抖。

反观人家,一副熟络自然的姿态,半点拘束都不带。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曾经从事过妇产科的工作。

江岸拆开药盒,仔细端详两眼过后,他弯腰蹲身,芩书闲的高度能看到他衬衣里的风景,男人身材很好,是经常锻炼的那种结实精壮。

穿上衣服显瘦,脱下衣服全是肌肉。

江岸不知问了句什么。

她没听到。

直到男人上手去撩她的裙摆,芩书闲猛然醒过神,戒备心很重的问:“干什么?”

江岸一脸狐疑:“擦药,我能干什么,我叫你把腿抬起来点。”

她下意识的并拢。

“跟我玩儿呢?”

江岸也不是生气,就是那脸阴沉得可以。

芩书闲瞬间有点委屈难受,他强行去掰她的脚,两人都同时倔着劲,下一秒人打沙发上蹭地站起身,夺过他手上的药膏,转身冲进浴室。

“嘭……”地一声,砸上的门。

芩书闲背靠浴室门板,眼眶里转动温温热热的雾气,她抬手去抹,才清晰感受到那是眼泪。

可她为什么要哭呢?

冷静了片刻,她去拉开马桶坐好,坐在那窸窸窣窣的擦药。

怕他进来,门都是打的反锁。

江岸也一直没来敲门,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大概半小时的样子。

“先出来,好吗?”

男性嗓音低低的,轻轻的,像是在哄讨她。

芩书闲骨子里是保守的,起码在这种情况下,她暂时无法去适应江岸的碰触。

拉上裤子,又站在洗手池台边洗好手,擦干手指上的水渍,遂才再去开门,她面目之间足够的冷静平静,江岸看到她的那一眼,满心疼惜。

刚要开口说话,芩书闲先他一步:“刚才有点冒失。”

江岸的话如鲠在喉,噎着好半晌开不了口。

她面色很差,唇都是惨白的。

他问:“饿不饿?”

芩书闲摇摇头,眼底的神情至始至终都被睫毛沉压着。

两人一里一外的站定在那,谁都没有先挪步的迹象。

最终还是江岸提声,温温腔的解释:“晚上我有个酒局,可能陪不了你,想着你要是饿的话,咱们出去吃个饭。”

仔细想想,她跟他认识这么久以来,好像真没正儿八经吃过几顿饭。

芩书闲没抬眼,依旧低头,声音不是很清明:“没事,你先去忙吧,我晚上自己随便吃点就行。”

“药擦好了?”

“嗯。”

“刚才是我态度不好,以后会注意的。”

“你态度没问题,是我的问题。”

江岸咬口后槽牙:“既然都打算在一起,彼此是不是得放下那层戒备,要是都这样时刻防着对方,那还谈什么恋爱?”

对于一个陌生人戒备很正常,对于一个认识不久的人防备也正常。

但江岸是想不到,芩书闲还有什么地方能防他的。

芩书闲终是把脸抬了点。

他这才猛然看清她脸颊上,那一道不算明显的泪痕。

江岸往前靠近,她鼻尖萦绕开淡淡的沐浴香,裹着点烟草味,芩书闲一动不动,男人的掌心附带一层薄茧,轻柔的裹上她脸侧,擦了擦,揉了揉。

“有什么好哭的?我又没骂你打你。”

他疼还来不及。

她只是吸鼻尖,闭口不说话,贝齿紧咬下唇。

开口,江岸轻声说:“这些天你好好在家休息,等学校那边的通知就行,有什么事打我电话,要是打不通就跟詹敏说。”

芩书闲脑子乱糟糟一片,只顾着点头,没看到他眼底那一抹深刻的宠溺柔情。

他离开前,捧住她脸颊,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浅浅的,没什么深度,或许是怕吓到她。

晚上江岸没来,詹敏给她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一块出去吃饭。

芩书闲有点困乏,就婉拒了。

学校那边要走很多流程,调查这件事也不轻巧,再到高层开会决策,没个半个月下不来,这半个月她只能听江岸的 ,乖乖在这边待着。

……

程晏生的人来信,说是查到芩书闲母亲潭慈失踪前接触过的人。

大家早都猜到,就是盛清时。

江岸当晚跑了趟海港,连夜开车赶过去的。

“盛清时在人失踪前两小时接触过,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人是她带走的。”

沈轻舟说。

江岸唇瓣绷直,嘴角下压,眼神拧着一团疑云。

程晏生看看他,再把视线收回去:“芩书闲她母亲很有可能是遇到随时作案的人,这事估计跟盛清时没太大关系。”

第502章 不是老熟人

江岸头疼的就是这一点。

沈轻舟:“不过你也不用急,现在我们找人去查那边的事,是警方的人,暂时不把这事交付出去,私下先调查一段时间,免得被某些人掺和进来和稀泥。”

见他状态不是很好。

程晏生再度出声:“问过当年跟潭慈共事的同事,通过他们的嘴,我猜测当年潭慈嫁给盛万松绝非自愿。”

江岸无声的勾起嘴角,是一抹嘲弄的弧度。

沈轻舟跟程晏生都静静的在观察他脸上神情。

“这一点我早猜到,她人去燕州是盛清时拿芩书闲当了诱饵。”

一桌上没人说话。

江岸直起腰杆坐正,摸烟衔在嘴上点燃。

他很沉的深吸一口气,把烟圈吐出来:“真以为跑去国外,我就奈何不了他。”

任谁都看得出来,此时江岸眼底抿起的那一抹狠色。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程晏生问他。

江岸抿了抿嘴,把烟从嘴里往外挪,夹烟的手指掸在茶几边边,他玩味似的摩挲了下:“先等学校那边通知结果下来,安排好人我就过去。”

要他现在就走,他不放心芩书闲,怕再有人找她麻烦。

起码他在燕州,那些想找她茬的人都得好生收敛着点。

沈轻舟问:“阿岸,依你看这事你怀疑是谁干的?”

江岸心里也揣摩不透。

学校里头有人看芩书闲不爽,这也是一个动机,盛万松想要把这事掩盖过去,找人上门去闹,也算是一个动机,两者其一吧!

“还没想好,再查当中。”

“叩叩叩……”

服务员在门外说:“程先生,沈先生,你们约的人到了。”

江岸第一反应是警惕,他扭头眼眸深沉的看向门口处。

程晏生解释:“盛清时的女朋友,我想着或许她知道点什么,把人叫了过来。”

沈轻舟则是喊:“让她进来吧!”

门被推开,淡淡的栀子花香浸入鼻息。

女人有一米七五高,瓜子脸,琼鼻,樱桃小嘴,肤色白里透红,脸蛋不施粉黛,但也不难看出绝佳的底子资本。

身形姿态能达到八九十分往上走,进门时,她礼貌客套的一一跟程晏生,沈轻舟打过招呼,到江岸这,瞧见是张生脸愣了愣,笑容也有所收敛。

“江岸,燕州来的。”

沈轻舟介绍。

女人往前坐,她视线没一直停留在江岸身上。

约莫看了两秒,收起目光之前,叫一声“江先生”。

江岸心头一阵莫名烦闷,他挑眼去打量女人巴掌小巧的脸:“盛清时出国之前,跟你说过什么没有?”

这话问得直白,又是很深的质问语气。

女人有些愣住,准确说是唬住。

她求救的眼神看向程晏生,沈轻舟出口说话安抚江岸情绪:“阿岸,人跟盛清时只是交往,没有别的勾当。”

一道冷哼声打江岸唇齿间讽刺的挤出。

他道:“看你这样子也不缺钱,怎么会跟盛清时那种垃圾混在一块?”

女人打进门那一刻,江岸就看到她手上戴的那块名表,价值上几百万。

而且现在属于一个有价无市的情况。

像盛清时这种人,大概率不会对女人如此舍得。

江岸脑中判

断出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女人原生家庭非常有钱,才能把她养得这般娇贵,第二种是她身边除了盛清时,还有另外一个比盛家更有钱的男人,作为傍身依靠。

“江先生,你这么说话,是不是有点不尊重人?”

见她露出原形,江岸凑过去,挨得人近了点。

女人以为他要干什么,迅速退开,满脸的防备之意。

江岸抵声道:“盛清时是不是垃圾,还用得着我不尊重他吗?”

女人哑口无言。

这时,程晏生开口说话表态:“阿岸,你也别为难她……”

“付政华是你爸?”

屋子里谁都没想到,江岸认识她,连女人自己也楞在原地:“你……你怎么知道我是付政华女儿?”

江岸退身回去:“起先不知道,看到你下巴那颗痣,你姐没跟你说过我?”

要说付家跟江家也是有段不浅的渊源的,若不是江家当年搬走去燕州,或许跟江家联姻的就是付家,付胭还有个姐姐,跟江岸正好年纪相当。

江岸小时也见过好多回。

付胭深吸气:“没有。”

“她结婚没?”

江岸忽然问起。

付胭鼻尖红红的,看样子就是害怕他,声音轻细:“你要干嘛?”

“随便问问。”

“咳咳……要不我跟阿生出去给你两腾地方?”

江岸笑:“大可不必,也算不上什么老熟人。”

这下子,付胭大概捋清了关系网,江岸指定是跟自家姐姐结识不浅,但她确实是从未听姐姐提及过这个男人,她几分怯生:“你跟我姐很熟?”

“何止很熟,当初差点就娶了她。”

江岸开起玩笑来,都不打草稿,有话直说。

付胭听得蹙眉,在权衡这话的真假成分,江岸朝她看来,两人四目相对,她没来得及撇开视线,他问:“说说吧,跟盛清时怎么回事?”

此时,他又换上一副家长盘问的口吻。

付胭长舒口气,慢慢吞下,蠕了蠕唇才道:“我也是刚得知他出国的事,他没跟我说……”

“这么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江岸语气略显沉重。

付胭不满:“那我应该知道很多吗?”

江岸:“你不是他女朋友吗?”

付胭:“女朋友就应该知道很多?他就有义务跟我什么都交代?而且我跟盛清时谈恋爱还不到三个月时间,你觉得以他那性格跟职业,他会不防着我?再说了,我也没有去打听人家私事的习惯。”

说到尾声,她脸上阵阵的红晕浮起。

江岸才意识到,他这话确实问得冒进了些。

“阿岸,冷静点。”沈轻舟走过来,给他递了杯酒。

江岸抓起猛地仰头一口饮尽,半个一次性杯大小的容量见底。

“嘭”地一声,杯身压在大理石酒几上,嘴里满是浊气跟酒味掺杂的味道。

付胭不是傻子,看几人的状态就能看出事态不小:“你们在查什么?”

第503章 怕你爱上我?

程晏生最先开口:“一起半年前的失踪案,失踪的人是盛清时的继母潭慈。”

付胭应声:“这个他没跟我说过。”

况且半年前,盛清时还没认识她呢!

江岸稍微冷静些,猛喝下去几口冰水,喉咙跟舌头,甚至是牙根都是冰凉到刺痛的感觉,他唇冻得没忍住咧动,沈轻舟伸手夺走杯子:“别喝了。”

这样喝下去,他怕他今晚都不用睡觉。

沈轻舟拿走水杯,转而问付胭:“你知道多少,都跟我们说说。”

在吐声前,付胭看了两眼江岸,他眼神浅浅淡淡,没多少情绪。

“我只知道他这几个月以来律所一直处于亏损状态,还四处找人帮忙,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哦对了,他每次接到一个叫阿亭的人打来电话,都会很刻意的躲避。”

江岸抓到重点:“这个人你见过吗?”

付胭摇头:“没有,他从来不让我接触他身边的朋友。”

付胭没在包间待很久,问完话,沈轻舟亲自送人下去。

沈轻舟上楼来:“这个叫阿亭的肯定有问题。”

“那就开始调查。”程晏生。

……

那晚,风很大,吹得哗啦啦的响。

得知江岸要从海港回燕州,芩书闲特意换了身他喜欢的粉色大衣,去楼下接他。

多日未见,她心底竟然牵起几分怪异的思念来,这是以往她跟梁惊则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经历。

仿佛这狂风大作的天,也变得不那么冷了。

有车不时的打她身边驶过,卷起的寒风吹得她脸微红。

一半白色,一半红,像是两颗半生半熟的桃子。

江岸的那辆法拉利停稳在路边时,大约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他下车来,心口骤然一紧缩,微微发疼,呼吸都变得很重:“这么冷,怎么在楼下?”

明明他自己脸上也是风霜未退,赶着回来。

芩书闲支吾出声:“上边太闷,想着下来透口气。”

“先上车。”

她几乎是被江岸塞进车里的,生怕她冻着,连着把车里的外套给她披上。

芩书闲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我没事。”

江岸:“没事也得给我披着,要是生个病,我得心疼死。”

至打潭慈失踪后,芩书闲还是第一次被人说心疼两个字。

恋爱期间,其实梁惊则待她也好,但那毕竟是假的,伪装的,如今再回想起当初的事,她都觉得傻得可笑又可怜。

芩书闲心底暖意泛滥,乖乖坐在副驾驶上。

江岸手指握住她的五指,轻轻交扣住:“想吃什么?”

“粤菜吧!”

“好。”

江岸一副宠溺模样。

原来被偏爱是这种感觉,芩书闲一边享受着来自于他的宠爱,一边又矛盾的做着思想斗争,这份偏爱只是暂时的,迟早有一天要被他收回去。

她竟然开始有些不舍,有些贪婪,想要这样的时光更久一些。

甚至是时间定格。

芩书闲鬼使神差的问出:“这些天你去海港见谁了?”

江岸漂亮的唇抿紧,半晌没说话,脸上也不见什么风云转变。

“我就随口问问,你不想说就算……”

他如实回答:“你母亲的事有点眉目。”

瞬间,她心脏提起,再重重的摔下来,啪的砸在地板上,疼得她眼眶发热,喉头绷紧,像是一根刺在扎她的心眼。

芩书闲声线极哑:“查到了什么?”

“她的失踪确实跟盛清时有关,我们还查到一个叫阿亭的人,在你母亲失踪的那段时间跟他联系密切,可能他知道点什么,又或者做过什么。”

江岸握着她的手,她手指收紧扣住他手背,指甲陷得很深。

很疼很疼。

但他没放开,反而是反扣得更紧几分:“人我已经找到了,你想不想见?”

芩书闲脸跟头往下压,眉目之间涌动着复杂情绪。

她忽地松开手,哽咽道:“你先好好开车。”

江岸目视前方,给够她时间考虑冷静。

车厢内陷入持久的沉寂。

直到快到江岸预订的餐厅,芩书闲掐着点的开了口:“我见。”

他回应利落:“好,我回头安排好时间,到时候让詹敏过去接你。”

这顿饭,两人都吃得食不知味,形同嚼蜡。

江岸把芩书闲送到家,临近晚上十二点多,外边的风刮得特别冷,他身穿厚重的呢子大衣,都能清晰感觉到冷风渗透进衣物里,刮得他肉疼。

她走在他前边一点,身影寂寥。

他走上前,胳膊揽住她腰,将其抱进怀中。

芩书闲的步子顿住,双手僵持在身侧,她低眉顺眼的:“怎么了?”

江岸唇往她脖颈处压了压,唇瓣柔柔软软:“有些事情,咱们必须得面对,别太难为自己,好吗?”

嘴角一抹弧度,慢慢的勾起。

芩书闲转过身来,同他面对面,她清澈的眼眸之下,只带微弱的一丝浅笑。

“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不堪,这点事还是能承受得住的。”

越是看她这副模样,江岸心里越不是滋味。

“我打算过段时间出趟国。”

热气在嘴里冒出,芩书闲问:“什么时候?”

“等你学校的通知下来。”

“去找盛清时?”

“嗯。”

芩书闲此刻心里又酸又胀,她何德何能,让江岸帮她到这个份上?

猜到她在想什么,他宽厚的掌心抚住她两瓣脸颊,稍稍抬起点,嘴中溢出的热气同她的结合缠绕,江岸低下头:“怎么这副样子,舍不得我?”

打趣的话,却说得让人心都快碎了。

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努力转动,芩书闲拼命做到淡定自若:“别那么自恋。”

江岸松手:“行了,不逗你。”

来来往往的人,时不时有那么几人往他们身上看。

芩书闲第一次觉得,她可以完全忽视旁人的异样眼光。

“江岸,别为我做这么多。”

闻言,江岸眼皮掀着在笑:“怎么?怕我为你做得太多,你会爱上我?”

他们现在来说,讲爱还是太远,起码芩书闲是。

芩书闲表面淡漠,出声也淡淡:“你对女人都这一套吗?”

“不,只对你这样。”

第504章 老奸巨猾

最终,她站在主卧室落地窗前,目送他的车远去的。

学校那边迟迟没下来结果,芩书闲只能靠等。

她没有人脉关系,孤身一人,没法找人去打探消息。

……

第二日,天蒙蒙亮,寒风大作。

詹敏赶了个大早去半山腰别墅找江岸,推门刚进,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狼藉,男女衣物缠绕,高跟鞋一只掉在玄关处,一只丢在阳台边。

可见昨晚战况如何激烈。

她眼珠子都瞪直了,深吸气,脑子乱嗡嗡的。

但转念一想,里边的女人会不会就是芩书闲。

詹敏站在玄关边迟迟未动,她掏出手机咔咔拍下两张照保存好。

公私分明。

作为下属,她得听江岸的安排指示,不过作为芩书闲的朋友,她也不能昧良心,

真要是如她所想那般,顶多就是跟芩书闲透个耳旁风的事。

詹敏很懂事聪明。

在进门前,给江岸打电话。

嘟嘟声持续了约莫有半分多钟,那边响起懒洋洋的声调:“怎么了?”

詹敏绷着喉咙:“江总,我在楼下。”

紧接下一秒,连线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马上下来。”

詹敏见到人的时候,只觉得江岸状态很好,容光焕发,乍眼看上去你根本看不出他做过什么。

发丝半干,身上套一件藏蓝色的宽长款浴袍,皙白的脖颈处有两道吸出来的淤血。

快速扫过一眼,她迅速的收起视线。

“陆总打电话说,港南那边需要人手。”

江岸落座,手里拈着支高脚杯,喝的却是白开水:“那边的事不是解决了吗?”

詹敏:“陆总说可能是有人故意找茬。”

闻言,空间沉默了两三秒钟。

江岸搁下高脚杯,身姿往后仰靠,捏着打火机点烟,他吸烟的姿态动作三分痞气,七分漫不经心,烟雾同声一并吐出:“陆氏这些老不死的,真是一天到晚搅合事。”

“那咱们这边?”

他一声定音:“你跟着他走,需要什么帮忙跟上就行,我马上要去国外一趟,走不开。”

詹敏本身还想问什么。

见江岸面色如常,半点心虚的迹象都没有。

到嘴的话咽回去,她起身:“那行,那我先回公司。”

“嗯。”

詹敏在别墅里待了十多分钟,全程没听到,或者看到半点痕迹。

越是如此,她心里越发觉得这事十拿九稳了。

若真是芩书闲,躲都不必躲。

替她觉得愤怒的同时,詹敏到底也不能做什么,她人都走到了门口,又回过身来,问一句江岸:“江总,别墅这边需不需要我叫保姆过来收拾?”

她就是江岸一手调教出来的小狐狸,他能猜不到她想的什么?

“不用。”

他懒懒把烟挪开,淡声道。

倒不是他不想不愿公开,是芩书闲不太习惯。

“好。”

退身前,詹敏往上楼的楼道口瞄一眼,一切正常,没什么异常的。

出门后,她心揪着,在纠结要不要跟芩书闲先打个招呼。

又怕自己说得过早,毕竟刚才她确实没看到对方是谁,不可盲目揣测,万一是人家情侣两玩什么情趣呢?

上车往陆氏开的路途中,詹敏还在思考这个事。

“人走了,下来吧!”

江岸喊道,心里是无奈的。

家里的楼梯跟地板,擦得一尘不染,油光锃亮的,芩书闲赤脚踩地怕摔了,走得好甚小心翼翼。

江岸长驱一起,随手把她搂进怀中,圈抱住。

她吓得两只脚往他脚上踩,他结结实实的挨了几大脚。

“嘶……真够狠的,谋杀亲夫啊?”

芩书闲把脚放下来,半带抱怨的说:“谁让你老往我面前凑,先撒手。”

她伸手拽着他手指往下褪,江岸那是那种听话的性子,掐着她腰使坏的捏,捏劲还不小。

“江岸,疼。”

她撑着眼皮,圆鼓鼓的眼珠子大瞪,就差直接再给他一脚。

江岸:“你也知道疼,刚才还那么用力踩我。”

“你那是活该。”

“你看你看。”

“看什么?”

芩书闲一边伸手揉腰,一边不满的盯着他问。

江岸调笑:“这女人就是这样,薄情寡义,在床上的时候叫宝贝,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

“谁叫过你宝贝?”

“我打个比方。”

不得不说,在床上的时候,芩书闲确实很乖顺听话,又或者说她这方面的经历几乎为零,所以基本上都是江岸在带领着她走,自然就显得听话。

“你先放手,我口渴。”

“我喂你。”

说话间,江岸已经拿起桌上那半杯水,往她面前塞,态度还很诚恳真挚。

她脸唰地一下往旁边撇开:“你喝过的我不要。”

这话闹得他是又气又好笑:“嫌弃我?”

芩书闲屏着呼吸不说话,像是要跟他隔离开,各自呼吸一方的空气。

江岸定睛玩味的看她:“我刚才没喝过,这是刚倒好的。”

“不信。”

倒不是她嫌弃什么,一杯水而已,他喝过的又能怎样,而是她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套路跟话术,但凡她把这杯水喝下去,他就得寻着由头调侃她了。

比如说间接接吻之类的。

江岸凑到她嘴前:“不信你问问,有没有我身上的味道。”

芩书闲:“你是不是傻?”

“爱上你,所以傻了点吧!”

她根本经不起他这样的情话撩拨,每一句都恰到好处的说到了芩书闲心坎上。

有时候她时常在想,江岸会不会是她这辈子的克星。

要么是上辈子欠了他什么,这辈子来还债赎罪的。

“真的。”

江岸催着她喝。

芩书闲勉强拿过去,抿了两口大的,她是真嗓子眼冒火,干涩得连说话都带出嘶哑。

意料之外的是,他没打趣,反而拿走高脚杯,一下打横将她抱起。

她伸手勾住他脖子,双脚离地导致整个人都没安全感。

江岸往一楼的主卧走去:“客厅冷,你别在这待着。”

没等芩书闲做出反应,人已然被抱进卧室。

她早该想到江岸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事实再次证明,她玩不过这个狡诈如狐狸的男人。

他边吻她,边嘱咐:“在燕州要记得想我,知道吗?”

第505章 犯贱

他在上,她在下。

男人还重,被他压着,芩书闲气都快吐不顺,两眼都快瞪出火星子:“江岸,你压死我得了。”

他猛然起身,笑得没心没肺的:“我哪舍得啊!”

芩书闲算是发现了。

跟江岸玩儿,得玩阴险的,硬碰硬你是碰不过他的,他有千万种招数等着伺候你。

说是起身,实际上就是双臂撑着床,将她人困在床与他之间。

芩书闲:“真不知道你以前那些女人是怎么忍受得了你的。”

“以前都是别人哄着我。”

这话不假,谁敢让江岸哄啊?

那不是自己拿巴掌往自己脸上呼嘛!

江岸从小长到大,身边的人都是阿谀奉承,讨好巴结,生怕他掉半滴泪,受丁点儿苦,再到长大点,懂得儿女情长了,也都是那些女人巴着他。

他这三十几年来,除了在阮绵身上吃过亏,就还没第二个人。

芩书闲嗤之以鼻:“这是炫耀的资本?”

他低笑:“我可没那么说。”

说着话,江岸往下俯身低头,唇都快抵到她脸上。

芩书闲一把撑住他肩膀,拼命的将人往上推:“你能不能克制点?”

昨晚上本身她都快睡了,他突然打视频,说各种想她,想得觉都睡不着,非要她过来一趟陪他,软磨硬泡了好久时间。

她也就是耳根子软,加上确实心思动摇了几分。

早知道如此,芩书闲宁愿打断自己的腿,也不会来。

江岸就是个衣冠禽兽,穿上衣服人模人样,脱下衣服……

他嘴角笑意加深:“我要是太克制了,以后结婚,怎么跟你过好婚后的夫妻生活,你还不得到处说我那无能,给我出去找绿帽子带。”

“我……”

她想说她不是那种人。

但这话怪得很,这么说不是间接性的承认自己要嫁给江岸。

芩书闲真是庆幸自己脑子转得快。

“又想套我话呢?”

“我认真的,你也不想吧?”

嘴上说归说,真要是认真去考虑这个问题,芩书闲还是觉得江岸说得不无道理,唯独一点,她不会去说他无能,更不可能给他戴绿帽子。

这点原则底线,她尚且能保证得了。

人除了那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是没了那点东西就会死的。

江岸还在不停的激将她:“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

“我纯粹口干舌燥的,懒得跟你交涉这种无聊又没营养的话题。”

他就爱看她这副咬牙切齿,又干不掉他的表情,可爱至极。

“那什么是有营养的?”

她恨不能拿腿去蹭他,拿脚去踢他,也就是那点骨子里的素养维持住了她大方得体的姿态。

“你先起来。”

江岸这次真起身。

芩书闲如兔子似的,逃也般下床,看他那眼神别提有多防备。

“别这么看着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想回去。”

来的一路上,芩书闲早看过周围环境了,若不是他亲自送她走的话,估计她走上一天一夜都难走下山,这地方确实好,好得交通一点都不便。

准确说,不是交通不便,是她没车不便。

门外停的都是百万级别的豪车,就他们对面那家,一辆好几百万的劳斯莱斯。

江岸半搭着腿的坐在床上:“现在想起来叫我送你回去了?”

“是你叫我来的。”

“你敢说你心里没有半点想法?”

这一句话,直接把芩书闲问哑巴了,她有吗?

在心里暗自的盘问自己一番,事实是有的。

她以前很讨厌看偶像剧,原因是女主角总是喜欢一边端着,一边暗自伤神,可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后,芩书闲才发现,她也不会比人家做得好几分。

她不完美,这世上也没人做得到十全十美。

忽然地,芩书闲就觉得两人气氛变得异常诡异僵持。

主要江岸字字带刺,扎得她难受。

“是,是我犯贱。”

江岸双目紧紧的锁死她,看她的眼神带了几分探究,这还是头一次:“为什么不能承认自己的心动呢?还是说喜欢上我,让你觉得很难堪,很拿不出手。”

“不是。”

“那是什么?”

他步步紧逼,根本没打算给她思考的余地跟时间。

芩书闲是知道他目的跟居心的。

弯着眼睛:“如果你是我,站在我的立场,或许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你的什么立场?”

芩书闲笑:“我没权没势,你有权有势,说话做事可以不考虑任何外在因素,但我不行,我每做一件事,每说一句话都得想好,会不会让我日后为难,成为别人笑话我的资本。”

小时候她也不是这样的。

她也受尽父母的宠爱,受尽这个世界的暖意。

直到父亲离开那一年,什么都变了。

身边的人,以及整个世界都对她再没有所谓的爱意,有的都是谨小慎微。

人啊!

越是怕受到伤害的时候,越是会把自己的壳缩起来。

江岸没敢上前去。

芩书闲眼眶里囤积着雾气,随时要坠落。

他怕冒失的上去,会让她嘶声痛哭。

她敏感,敏感到他有些觉得头疼的程度,所有的事情,原本很简单,放在芩书闲身上就会绕好几个弯。

深吸气吐出,他喃喃道:“刚才的话,对不起。”

“江岸。”芩书闲声音很轻:“我真的想回去了。”

“好,我送你。”

江岸穿戴好在门口等她,不多时人从卧室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往车库去,各不相言。

就像是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说一句话。

江岸换了辆四座的车开。

芩书闲提口气:“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难相处,还性格古怪别扭?”

他没转脸去看她,修长白皙的手指紧握方向盘,指尖收了几分力:“我不喜欢骗自己,也不想骗别人,实话实说是有。”

车厢内再次陷入一阵死般的沉寂。

快到鼎南府的档口上,芩书闲声线如常的跟他讲:“什么时候你要是觉得处得不舒服,想结束了,记得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说。”

坐在驾驶座的江岸,沉默了四秒多有余。

才压下心头那股瞬间上窜而起的情绪:“好。”

第506章 是人是鬼?

她下车,往里走时,心情七上八下的。

她是那种外表强势,内心实际柔软的人。

而江岸恰恰跟芩书闲相反,你平时看他嬉闹笑脸,觉得他很好讲话,关键时刻你才能看透他那张皮囊之下的真面目,他比谁脾气都硬实。

芩书闲走出去十来米的样子。

“芩书闲。”

她转身看去,江岸正手举着她手机晃:“手机忘拿了。”

芩书闲心跳狠狠的漏掉好几个拍子,她在想,他有没有看穿她的心虚跟拧巴。

没等她提步,江岸几步近身来,把手机转交给她:“拿好。”

两人手指碰触,交缠着冷暖两种不同的触感。

“谢谢。”

“外边冷,快回去吧!”

江岸走的那日,燕州下起瓢泼大雨,芩书闲趴在客厅阳台上,看着雨水哗啦啦的淋下,布满整片玻璃窗,心像是突然空缺了好大一块。

有刺骨的凉风在往里渗。

“嗡嗡嗡……”

手机的铃声将她思绪拉了回来,是詹敏打给她的。

她伸出去的手有些软,芩书闲握紧手机贴在耳鬓:“詹敏姐。”

詹敏在那边讲道:“我刚送江总上飞机,他这次去估计得一个月,国外有点生意得谈,也是赶巧遇上这个时间点。”

“嗯。”

声线一听就是那种极致的沉闷。

连线默了片刻钟,詹敏提声问她:“你没事吧?”

“没事。”

“江总这次走得不是很高兴,他本来想给你打通电话的,怕时间太早你还没睡醒,所以让我跟你说一声,他平安落地后再联系你,让你别多想。”

芩书闲左手掐着窗帘,用指腹在搓磨:“好。”

詹敏试探性问:“书闲,前几晚你是不是去过半山腰的别墅?”

“去过。”

“那我就放心了,还以为江总始乱终弃。”

其实这会儿,她也听不进去什么话,只是轻轻应了一声詹敏,电话自然的挂断。

从那天江岸送她回租房后,两人很少再联系,已有好几天的时间。

女人的思维总是喜欢去抓细节,判断对方爱不爱。

芩书闲不知道江岸在忙什么,又或者是真的失去了那份新鲜感,得到过后觉得也就那样,便不足为奇了。

否则,他怎么会忙到连回个信息,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抽不出。

学校那边的决策也很快下来。

在高层的一致商量决定下,芩书闲被辞退。

这其间有多少江岸的手笔,詹敏心中有数,但不能借她的嘴跟芩书闲讲。

江岸做这事,也是考虑良久,他不可能做得到放任芩书闲被人欺负。

那么唯一的解决办法,又顺理成章的,就是从中作梗,让事情看上去合理合情,还不被人察觉。

以前他问她要不要考虑换校,只不过是暂时的试探。

校长怜惜带着无奈的语气:“小芩啊,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但学校不能不做出个交代,对方死咬着咱们不放,要是你现在缺工作,我可以……”

“校长,不用了。”

芩书闲收好东西,努力的撑着眼皮,尽量不眨眼落泪。

虽说这份工作不起眼,工资也不算高。

但是她能在燕州立足的资本,如今成了一堆炮灰。

说不难过,又如何做得到?

像这样的官腔话,她是真的懒得再听。

“那你……慢走。”

“校长,谢谢您这段时间的栽培。”

不管怎样,客套上的礼貌还是要讲的,笑着说完,芩书闲抱好东西退出去。

她走过长廊,再到操场,最后是长长的那条绿荫道,这些曾经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可能这辈子不会再见到,操场里不时传来孩子们嬉闹的声音。

芩书闲抬手抿掉眼眶的湿润,加快步子继续往前走。

偌大的燕州,她竟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仿佛前边等待她的都是路,又好像根本是无路可走。

看似条条道路通罗马,看似都是坦荡大道,实则进门的门槛早就被人设定死了。

芩书闲忽然觉得,她能依靠的人,恐怕也只剩下江岸。

心中如此想着,手机嗡嗡震动。

她换了个手拿东西,去掏手机。

是同校的一名男老师打来的:“芩老师,晚上有空吗,约你吃顿饭。”

平日里,芩书闲同学校的老师相处得都算和洽,但是要单论跟哪一个关系比较密切,比较合得来的,那还真是一时间没想起来。

她这人慢热,跟不是很熟的人交流,都喜欢客气。

别人见你客气多了,自然也不是很放松戒备。

芩书闲还想了下,才回:“齐老师,我晚上不太方便。”

齐家俊在那边暖暖的笑:“这样啊!没事,就是有点关于上次那件事,我想跟你聊聊。”

“我的事吗?”

“对,具体详情电话里不太好说。”

芩书闲心脏跳快几分。

那种感觉说不出,宛如真相就在眼前,她随时能抓住的。

片刻钟冷静下来,她紧握手机的手指收拢,近乎是抓着,声音变得低沉发哑:“你大概几点能有空?”

人一旦失去理智跟冷静,就很容易做出冲动决策。

此时的芩书闲还没意识到,对方对她是有目的的接近。

齐家俊说:“这个看你,我下午六点就能出校。”

简单的交涉过后,两人约在学校附近一家咖啡厅,考虑到谈话的隐私性,她提前订的包间,位置也算是比较隐秘的。

齐家俊比她先到,她人一进门,对方笑着上前挪椅:“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看看时间,她迟到了足有半个钟。

齐家俊这种自来熟套的动作,引得芩书闲心里跟身体一阵不适。

她稍稍后退了点,坐到旁边位置上。

“不好意思,是我冒失了。”

芩书闲也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保持着警铃随时会拉响的状态,如今让她晃一眼回头再看学校里的人,她是觉得谁都有整她的嫌疑。

“齐老师,你知道什么?”

对于她开门见山的态度,齐家俊嘴角微咧,明显眼神比刚见面疏冷了几分。

他手指蹭着桌沿,抬了下脸:“书闲,我是觉得你这么好的资源不拿出来用,也是……”

第507章 日久生情

“齐老师,你到底想说什么?”

包间的密闭隔音很好,外边根本听不到半点。

芩书闲脸跟脖子都微红,眼白渗着红血丝。

她手指蜷缩攥紧放在桌下大腿处,手侧的兜里就是随身的录音笔,打她进门起,就已经开始了录音功能,她跟齐家俊的每一句话都被详细录入。

齐家俊见她终于露出警惕的眼神。

这才咧嘴大笑:“我的意思你不懂吗?”

“不懂。”

“女人也就这几年的青春,你都三十了,再不抓点紧找个男人依附,你以为你在燕州能混得下去?”

是吗?

难道这一次的事,就是为了给她点教训?

芩书闲眯起那双漂亮眸子:“这么说,齐老师是想包养我?”

齐家俊有家庭,并且他老婆还为其生下个儿子,今年都八岁大了。

学校年夜饭时,还带来参加过饭局,生得跟齐家俊简直是一个模子复刻出来的,当时她还听班里的女老师讲起夫妻二人的事,颇为恩爱,模范夫妻。

齐太太曾为生孩子,在产室大出血。

原本芩书闲觉得,这世间还是有真情在的。

眼下,算是打破了她对这个斯文儒雅,文质彬彬的男人那层滤镜。

真是应了那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永远不知道好看善良的皮囊下是多肮脏丑陋的心。

再看齐家俊这样子。

也绝对不可能是第一次做出这种事。

觉得作恶膈应的同时,芩书闲也在心里默默替齐太太觉得不值。

齐家俊继续诱导她:“我难道说得不对吗?你看你这次的事,要不是学校帮你兜着,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在这跟我见面说话?”

闻言,芩书闲更是警铃大作。

但齐家俊的话让她想到了什么。

他能说出学校帮忙兜着,说明对方是真的要搞她的。

那么按照芩书闲对校长,以及几位校领导的初步了解,他们绝对不会揽下这事,都是最怕死,最怕担责的鬼。

那么无疑是背后有更大的手在操控,在指使他们不得不护着她。

是学校高层领导也不敢得罪的人。

在燕州这样的人不多。

芩书闲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江岸。

并且这件事他是全程知情的。

有些人做一件事都要囔囔得全世界人都知道。

有些人,就偏爱一句不提,却把所有事做得妥妥当当。

芩书闲眼眶微热,心尖的酸涩再度涌上来,逼得她有点难受。

起身要走。

见状,齐家俊有些急眼:“芩书闲,你别不知好歹,我这是在给你机会。”

“给我机会?”

“不然呢?”齐家俊还很得意嚣张。

芩书闲可不惯着他,直接揭穿:“什么机会?你这不是趁火打劫吗?知道我现在被学校辞退,无依无靠,所以想利用自己那点小权包养我。”

这么一说,齐家俊也是当场黑了脸。

她走出去四五步,脚步顿住。

回过头来,口吻讽刺的道:“齐家俊,我他妈真替你老婆感到不值,你配不上她,半点都配不上,还有……”

芩书闲故意停顿,加重语气:“长成这副样子,真以为谁都愿意被你包养?回去找面镜子自己照照,实在不行撒泡尿也可以,你那点钱包养我,真不够看的。”

私生活不乱,但不表示她不了解行情。

话毕,芩书闲摔门而去,留下后知后觉,怒不可遏的齐家俊。

他还怕损坏物品不敢掀桌子,只能无能的捏拳骂道:“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一共两杯咖啡,芩书闲走前,还去前台付了账款。

面对齐家俊这种男人,哪怕是一毛钱,她都不想牵扯上。

本也没多少钱,就怕事后被他逮着这事,惹得一身骚。

算算时间,这个点上江岸那边估摸着是早上七点多。

芩书闲站在人来人往,车流巨大的路边,给他打去跨洋电话。

她鼻子嘴唇都冻得发麻,等了好久,电话才堪堪接通,说话的是个女人,声音轻细柔软:“喂,请问是哪位?”

到嘴的话卡在喉咙,芩书闲情绪瞬间一落千丈。

她把手机拉下来。

“喂,哪位?”

那边还在喊,喊声清晰可闻。

芩书闲牙齿在打颤,磕碰得磕磕响,手指紧了一遍又一遍,她再次抬起,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大不了就是面对江岸的移情别恋,本身他们也不是正常恋爱。

她根本没有资格去奢求什么的。

“我找江岸。”

女人没很快应声,几秒后:“那个他在忙,待会再给你打过去行吗?”

“好,麻烦了。”

“不客气。”

挂断的嘟嘟嘟声,震到芩书闲耳朵发麻。

跟着不止耳朵难受,身体僵硬在原地,紧接再是心脏,发出紧绷痉挛的疼,不是特别明显,也不是特别重,但却令人无法忽视。

即便她有多么的不愿承认,不可改变的事实就是她在意江岸了。

并且是那种感情上的在意。

在听到陌生女人的声音时,她本能的有种攻击性,隐隐约约对江岸的占有欲也在攀升。

就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神经那般。

芩书闲在那冷风中端坐了许久。

直到两条腿都快失去知觉了。

她伸手,两只冰凉刺骨的掌心拍拍脸蛋:“芩书闲,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打了个车往回赶,心里凉透,身体也凉透。

芩书闲来燕州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觉得燕州好冷,哪怕是车里开着28度的空调都暖和不了她那颗心。

窗外的霓虹闪过,市区夺目又繁华,处处都在彰显着这座城市的耀眼跟权利。

而她形如一只不起眼的蝼蚁,生存艰难。

她跟江岸的差距,也是在这一刻,显得无比鲜明。

现在国外差不多是七点多,这个点能跟江岸在一块的,还能接他电话

的,还是个女人,其实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猜得出对方的身份,除非是装傻不懂。

一颗清泪滑下。

落得芩书闲自己都一阵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她伸手去抹,不抹还好,一抹更是不可收拾。

“小姐,你没事吧?”

司机询问。

打上车起,芩书闲的状态就不是很好。

第508章 赚钱养你

胸口一阵憋闷,眼眶的泪又急又快,芩书闲嘴角撇动,强硬挤出:“没事。”

但凡不眼瞎,都能看出她情绪不对。

“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要不要帮你报警?”

芩书闲调整心态,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是真的没事:“师傅,我真没事。”

到鼎南府下车。

她脚刚踏下去,手机响。

看到屏幕上显现的“江岸”二字,芩书闲的心脏没忍住闷疼,她没有迅速接起,走到路边台阶处,鼓了口气,才接通连线:“江岸,我们……”

“江总,这是您要的文件。”

女声跟接电话的人一模一样,当江总两字出口时,芩书闲猛然反应,她误会了。

江岸让女秘书把文件放下,转而对她道:“刚才你想说什么?”

忽然就觉得好笑。

乌云密布的情绪,也瞬间转晴。

芩书闲想笑,又好哭,一时间不知道先发泄哪一个:“没什么。”

她嗓音沙沙的,一听就是刚哭过。

江岸语气严厉:“你哭了?”

芩书闲站在那,浑身的冷气,冻得要命,她稍微往前走一点,进到小区楼里,等身子暖和了点,吸吸鼻说:“没哭,这几天冷的,嗓子不舒服。”

他心知肚明,没揭穿她。

感冒跟哭过的嗓音还是有区别的,真当他听不出来?

江岸故意压低声音:“刚才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想我了?”

闹这么大个乌龙,芩书闲哪还有脸跟他说这事,只能硬着头皮应和他的话往下说:“嗯。”

“多想?”

两个字,气氛搅合得格外暧昧。

芩书闲手指蜷缩攥紧,捏得骨节都发疼,她才轻轻松开,低着声说出句:“要说多想也没有,一般般的想吧!”

“那看来我还是不够努力,等我回国多熬几个长夜。”

心跳加速,脸上火烧火燎。

半晌没听到声音,江岸调侃戏弄她:“想我想得话都不会说了?”

“谁想你了,自作多情。”

这时电梯里走出来两人,一男一女,是对年轻的情侣,大抵是听到她的话,偷笑着往她身旁走过,女的还用那种暧昧的眼神瞥她两眼。

芩书闲本就是脸皮薄,这下更臊得慌,加急步子进电梯。

电梯关门的声音传入江岸耳中,他一边翻阅文件,边提声问:“去哪了,这么晚才回家。”

齐家俊那张脸浮现脑海。

芩书闲忍着要吐的呕意,语气不悦的嘀咕声:“散心。”

“赶紧回家,大晚上有什么好散的,天气那么冷。”

江岸命令她。

电梯很快到楼层,芩书闲提步走出去,在问话前,还特意给自己做了些心理建设。

话到嘴边好几次,都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江岸。”

“嗯?”

芩书闲咬口牙根:“学校的事,你是不是插手了?”

连线陷入持久的沉寂,只有她按指纹打开门的声音,哗啦一下,她推门进去,也同时等着江岸回复她,约莫三四秒的样子,他道:“谁跟你说的?”

踢开鞋,穿上毛拖,屋内的温度暂时让她得到一些缓解。

“意外得知,你信不信?”

江岸没有很快的回话,等了片刻:“你说我就信。”

“齐家俊说学校帮我兜着,我没那么傻,学校那帮吸血鬼巴不得把这事全撇我身上,怎么可能帮我兜着,那只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搞鬼,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他没否认,也没承认。

这样的沉默,让芩书闲觉得,可能江岸早就蓄谋已久了。

“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很好?”

江岸笑道。

她想过很多种回答,唯独没想过是这样的,闹得芩书闲哭笑不得。

江岸接着道:“感不感动?”

说不感动,有点假。

芩书闲坐下,倒好水,水杯摩挲在掌心,来回转了好几圈:“江岸,你这么做,我会觉得更加亏欠你的。”

“觉得亏欠以后在床上都赔给我。”

四周夜深人静,她两边耳根子都被这话撩拨得滚烫发热,芩书闲忙端起水杯往嘴里含下去几大口,灭灭心头的火气。

江岸打趣:“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就这点要求?”

“这点要求我都怕你不满足我。”

既然他说话放得开,芩书闲也跟着他的话往下说:“那看来这段时间你还是大恩大慈,给我养精蓄锐的空档了。”

江岸在那边笑,笑得肆意又妄为。

他凑近手机,说了句特别害臊的话。

芩书闲听在耳中,臊在心头,感觉心脏的肉跟被什么啄了下,痒痒的,她恨不得伸手进去挠一把。

但偏偏她的嘴又很正经:“不想跟你说了。”

“不准挂电话。”

江岸扯着嗓子在那边喊,他说:“我想见你,要不打个视频?”

刚被他那话撩拨得面红耳赤的,这会儿芩书闲哪敢给他看着,那还不得再往死里撩。

她寻个借口:“这会儿太晚了,我待会还要去洗澡。”

“那正好。”

起先她还没听出这话的意思,芩书闲后知后觉,脸上的温度再升高几个度数:“你真是流氓。”

江岸在那边更放肆:“我要是对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好色的话,那你真得担心我的性取向问题了。”

“就一小会。”

话毕,电话从那边挂断。

紧接着,芩书闲微信视频响了,江岸真是够火急火燎的,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钟。

视频接通。

江岸穿得懒散不羁,半点看不出是在开会的样子,看上去更像是刚睡醒。

身上还套着白色浴袍,头发松散的耷着,没做任何梳理,唇周跟下巴的胡茬冒得很明显。

明明这一副很暧昧的场景,江岸那坚毅的目光,反而让氛围变了味。

芩书闲先开口说话:“这么早开会?”

“是啊,得赚钱养你。”

江岸是不说话则已,一说话惊人。

芩书闲蹙了下眉,声线很轻:“你旁边有人吗?”

岂料,下一秒,他直接把手机摄像头转过去,坐在他正对面的三男两女,个个穿着精干,一看就是那种傲慢的职场精英,跟江岸那身着装形成强烈反差比。

其中还有人朝镜头打招呼。

第509章 对峙

芩书闲此时脸上的笑容,属实有些僵。

她嘴角扯动,示作回应。

对面的人看她的眼神各异,但都免不了眼底那一丝缠绕的暧昧,芩书闲恨不得找条缝直接钻进去,江岸慢悠悠的把手机转到他的画面。

眼神里闪过的那抹笑,像是在调侃她胆小又怂。

“江岸,要不你先开会吧……”

“不准挂。”

一屋子人,在江岸面前那是憋着笑,都不敢当场发作,心里已经在嘀咕劲了。

女助理识趣的帮他拿来个支架撑住,芩书闲也是在视频里看清楚对方的脸,女人长了张巴掌大小的瓜子脸,眼睛乌溜溜的,标准的大美女一枚。

“看什么?”

她立马将目光收走:“没什么。”

江岸把手机支架挪开一些:“记得,别挂电话。”

他在开会,芩书闲在那边听着,江岸在做生意这一块很有天赋,语言能力也强,句句都点到了关键点上。

这个会议很长,约莫将近开去两个小时。

她都趴在床上,困得两只眼睛只打架,江岸时不时的会把脸凑近跟她无声眼神交流。

他也很在意跟看重她的感受。

直到随着那句“散会”响起,芩书闲仰了仰脖颈,酸麻得差点没直起来,她睁眼,满眼的惺忪朦胧,江岸在那边笑着喊她:“真是个笨蛋。”

“是你叫我别挂电话的。”

他起身,拿起手机,镜头正好对向他胸前,透过那薄薄的布料,她看到他胸口起伏的弧度。

看得芩书闲口干舌燥,心里一股异样情绪,难以言喻。

至打上次跟江岸有过几次,她觉得身体都像不受控制。

“那个,我先去洗澡了。”

“去吧。”

江岸理好衣服,温声开口。

芩书闲仓惶急促的把视频给挂断,站在原地深呼吸,反复来回好几次,才让情绪平复下去许多。

她觉得足够理智清醒的自己,不该是这样的。

这一夜,芩书闲辗转难眠,脑中总是浮现出江岸的模样。

他笑的时候,愤怒的样子,逗她耍她好玩的时候,也有静静坐在角落里抽烟的模样,每一帧每一幕像是电影片段般,不断反复的重播浮动。

熬到凌晨三点多,才堪堪有点困意睡过去。

……

第二天,芩书闲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她翻身下床去开门。

门口站了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一老一少,年长的那名男警同她道:“芩书闲?”

刚睡醒,脑子还有些发懵,她认真回答:“嗯,我是。”

“有人举报你以职位之便,收受贿赂,请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什么?”

芩书闲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愣怔的站在门口边,身上穿的还是长款的毛绒睡衣:“警官同志,我现在是处于无业状态,怎么可能趁职位之便?”

警察明显有些不耐:“请配合调查。”

事已至此,肯定是有人要搞她。

芩书闲脑子很清醒,她现在该做的不是在这里跟警察谈论清白,而是尽快接受调查,查明真相。

她也想看看,到底背后是谁的手。

“那我能换件衣服吗?”

“可以。”

芩书闲快速进屋换了套得体的衣服,穿的也是平底鞋,拿上手机跟证件直接出门。

去警局的一道上,她都很冷静的坐在车厢里,没任何多余的动作。

实则,脑子已经转动了千百回了。

芩书闲被带走的事,很快传到詹敏耳朵里。

她立即开车去警局保人,走了一大通的关系,才把这事撇清下来。

“我送你回去。”

芩书闲跟詹敏上车,拉上车门,两人在封闭式的车内,才开始说话,她道:“我怀疑是同校的齐家俊干的。”

“你跟他有什么过节?”

芩书闲抿抿唇瓣,开口:“昨晚上他约我说有事谈,可我去了之后,他说让我跟他好,拿钱包养我,我拒绝了,还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

有些人,你不经历点事,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实嘴脸。

这次也算是给她一次机会,看懂了齐家俊是个怎样的龌龊小人。

也庆幸在学校时,她没过多跟这类人有牵扯联系。

如今细思极恐,恐怕学校那些人,早就知道他这事,只是碍于职场规则,没人乱说。

又或者,大家都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

詹敏再三思考之下:“这事要不要让江总出手?”

齐家俊敢这么搞她,肯定是留了后手的,芩书闲不怕别的,就怕他耍阴招。

要是牵扯上江岸,自己办事也有所顾虑。

“詹敏姐,暂时别跟他讲,我知道有什么办法处理。”

既然齐家俊要跟她玩火,那就别怪她把这把火添点柴加点油,让这火烧得更旺一点。

芩书闲回头后为了确定这事是齐家俊干的,她专门找之前来往不错的同事打听,才得知报警的人正是他,当晚她直接约了齐家俊老婆见一面。

她不怕撕破脸。

那晚所有的谈话,都是有录音笔作证的。

或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又或者齐家俊老婆没有想象中那么笨。

在学校聚餐上,只不过是为了逢场作戏,演出来的恩爱。

女人上桌,眼都没往芩书闲这撇,冷淡又客气的问道:“找我有什么事直说?晚点我还要去接孩子,没空跟你待太久。”

芩书闲并未因为对方的冷漠,而觉得丝毫尴尬。

对方越爽快,她更利落。

把录音笔往那一置,掀着眼皮,道:“我跟齐家俊的聊天记录,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听听。”

女人眼睛只是看了下,随后抬起下巴:“他找你当他情人?”

芩书闲意料之中。

当对方进门的那一刻,那般淡定从容,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也不是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

她将录音笔往前推,推到距离芩书闲最近的位置。

随后,说道:“说吧,你想得到什么?或者说你要多少钱?”

这一句话,瞬间让她尊严碎掉一地。

芩书闲低声,磨着牙根的说:“齐太太,你错了,我找你不是为了要钱。”

“哦?那是怎样?”

女人终于抬手端起面前咖啡,抿下去两口。

第510章 躲我?

她眼眶微红,嘴角僵硬的蹦出每一个字:“我不从,他想报复我,报警说我行贿,这件事我需要他的一个道歉,并且保证日后不再对我的生活造成骚扰。”

齐太太放下咖啡的动作很是优雅。

从她的举止状态上来看,年轻时,甚至是年少时家庭环境都不会差。

齐家俊是入赘豪门的凤凰男。

却在老婆一家面前得不到尊重,处处被欺压,导致他外遇不断,想从比他地位名声低的女人身上找到成就感。

人都是这样的。

都会各种权衡利弊之后,又开始奢望内心原本的欲望。

坐在一块,场面更像是被对方主宰,那种感觉令芩书闲十分的不畅。

齐太太笑着蠕唇:“那看来是我误会了。”

芩书闲目视前方,她眼皮沉沉的撑住:“如果再有下次,我不会心慈手软的。”

齐太太挑起眉眼,露出黑而明亮的眼球,问她:“他做的那些事,你都知道?”

“没错。”

“看来你真是有备而来,不管怎样我都得答应你。”

芩书闲吞咽唾沫,喉咙翻滚一圈,她想说的话噎在嘴中,沉默着等对方再度开口,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需要表现得过于主动跟急切。

你越急,对方才越能从你的言语行为中,找到破绽。

再逐一破解你的想法。

即便看上去齐太太跟齐家俊并不是一条路子上的。

但也难免女人会帮自己丈夫,在大局之下,人有时候是真的会做违心的事。

齐太太开口:“你今年多大了?”

“这个跟这件事有关吗?”

“问问,你也可以拒绝回答。”

芩书闲:“三十。”

齐太太继而追问:“来燕州学校工作,应该不只是为了那点工资吧?”

这话一出,她深觉自己被人套路了,对方绝对不止了解她的皮毛,可能早在她约人的时候,她已经把她查得底朝天了,知道她什么个情况。

又或者……

芩书闲刚想到这。

果不其然的,齐太太微笑:“我们家跟江家也有一些合作往来,你在跟江岸交往,按理说这么小的事,他随便一句话就能摆平的,还用得着你亲自出面?”

她深吸气,眼神跟脸色都变了。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好似,你一丝不挂的站在人前,被人看了个精光。

可对方偏偏不露出真面目,还在绕着你耍着玩儿。

“原来齐太太知道这么多。”

芩书闲眼神语气都不是很好,准确说是带着一些锋芒的。

“你无端端约我出来见面,我总得了解一下你的具体情况吧,不过我没想到你不会找我要钱这一点,原本以为你跟那些外边的女人一个样。”

光凭这句话,芩书闲不难判断出,她早替齐家俊收拾不少烂摊子。

有些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

芩书闲鼓着那口气:“冒昧的问一句,您跟齐老师夫妻关系很好吗?”

为了尊重女性,她甚至把称呼都换了。

忍着心里

那股恶意,称呼一句齐老师。

问到这个,对方略有些脸僵。

不过很快压下去情绪,她浮动着笑面,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外边那些女人,结婚的第一年就知道了,要说为了家庭我忍气吞声也不是,就是觉得没必要跟他犯那个气。”

芩书闲不知道该说她心大,还是一点不爱齐家俊。

“您就不觉得膈应?”

齐太太看她的眼神,略显得柔和几分,起码没先前那般的防备如刀刃。

她淡声道:“男人都一个样,只有挂在墙上才会老实,最起码齐家俊他不像别的男人闹到我面前来,就算我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家族跟孩子想。”

果然,又是一个为了家庭跟孩子的女人。

仿佛女人这辈子,都围绕着这些转,离不开了。

不管是底层没钱的,还是像齐太太这样有钱的。

芩书闲突然就觉得悲哀。

“所以说……”

“芩老师,既然我选择坐在这跟你心平气和的谈话,就证明往后齐家俊绝对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也烦请在江总面前,帮我说句好话。”

这事迟早要传到江岸耳朵里,芩书闲倒是懂。

齐太太恐怕不是为了齐家俊,是怕因为这事,连累到她家里生意。

芩书闲点头:“好。”

不说对方有没有求她帮这个忙,就是她自己,也不能看着江岸把事情闹开的。

她坐在餐厅里,看着远去的齐太太,女人身姿窈窕,一看就很会保养,开的车也是昂贵的保时捷,再想想齐家俊,不过一个有点姿色,却又没那么突出的男人。

心里滋味诸多复杂。

……

江岸在国外查到很多东西。

包括能一举绊倒盛万松父子两的证据,可谓是满载而归。

他第一反应是将证据保护起来,而不是交托出去,找合适的时机交。

首先回国报警,对芩书闲母亲的案子重新启动调查。

半山别墅。

屋内灯光大亮,芩书闲身穿一席浴袍,蹲坐在客厅的茶几面前,手中翻动的都是江岸从国外带回来的资料,以及很多各种场所的照片。

其中有盛清时过去的,最近的。

他把头发剃成了寸头,气质上更加的干脆利落,眼神跟面部也更为狠厉了些。

一想到这些年,在盛家跟母亲的忍气吞声,与被盛清时的恐吓压迫。

芩书闲内心情绪涌动。

她盖上文件资料,往前推了几分。

浴室门打开,江岸走出来,满头的短发还往下滴滴哒哒的淌着水珠,他扫一眼女人,凑上去挨着她坐下:“身子还有哪不舒服吗?”

她摇头,撇着半遮脸。

江岸抬手,掐住她下巴,轻轻把她脸掰正:“躲我?”

“心里有点不舒服。”

“因为看到盛清时?”

虽然潭慈大概率不是因为盛清时杀的,但也是他的缘故,芩书闲把脸往下压,压到江岸近乎看不到她眼睛里的光,只听声音:“我妈的案子谢谢你。”

“谢谢的话以后留着再说,先去睡觉。”

江岸是真心疼。

光他出去这一趟回国,芩书闲清瘦不少,脸颊都快凹陷进去了。

第511章 哄

她起身欲走。

江岸又给她叫回来:“说走就走,真够无情的啊!”

在原地踌躇了一秒多钟,芩书闲压着狂躁的心跳,走上前在他左侧脸蜻蜓点水般的亲一口,江岸适时反脸,唇对唇,他抵住她嘴角:“亲久点。”

一个吻,撩得芩书闲浑身火热。

江岸亦是。

但他可要比她能忍得住面色得多,面上看去,那是半点痕迹都不显现。

“我要去睡觉了。”

他双手紧箍住她腰杆,任芩书闲是有三头六臂,怕也难逃魔掌。

江岸嘴角微微翘起几分,得意又玩味:“这么久不见,也没看出你有半点想我。”

“人都在面前了,为什么还要想呢?”

“呵……”

芩书闲表情认真诚恳得很:“难道我说的话不对吗?”

掐住她脸颊的肉,江岸低笑,往她嘴唇一啄,狠狠咬一口,疼得她蹙眉闷哼:“你是属狗的吧,动不动就咬人。”

口腔里卷起丝微的血腥气,芩书闲舔舔唇,心里越想越不甘。

索性她捧住他脖颈,嘴对嘴还他一口。

这一口可要比刚才江岸下嘴重得多。

“现在都敢咬我了是吧?”

他大手一翻,把她翻倒在沙发里,芩书闲后背后脑勺全部深陷进去,感觉人就躺在一张软软的棉团上,尤其是江岸倾身而下,让那种陷入感更深。

“你不也咬我。”

“我那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

江岸眯起眼睛笑:“我那是咬吗,分明就是调情爱抚,怎么这么不懂情趣?”

她一个白眼,翻身作势要起来:“我是不懂情趣,那你去找个懂情趣的呗……”

他随手拉近距离,两人相隔不到五公分的样子,他嘴里呼吸尽数往她脸上喷洒:“吃醋了?”

“没有。”

芩书闲倔着脸,死活不肯下这个台阶。

江岸双手撑在她耳边两侧,男人双臂青筋暴起,根根分明,彰显得很有力量感,看着不动都让人觉得浑身血脉砰张,她深呼吸,暗自调整情绪。

尽可能的不去看这些扰乱心神的东西。

但她那点小动作,早就被江岸尽收眼底:“想看什么都给你看,看个够,躲什么。”

芩书闲到底骨子里保守。

都到这个份上了,她还秉持着那份矜持:“我什么都没看。”

“你确定?”

“嗯。”

江岸起来,起到一半想到什么:“要不我把门口的监控调出来,看看你到底看了什么。”

芩书闲一吸气,连忙拽住他:“大可不必。”

监控是詹敏帮忙安装的,托的江岸的指示。

她一个人独居,他不放心,安装监控也算是一种外在因素的保护。

听她这话,江岸毫不遮掩的打趣:“刚才不是脾气挺硬的吗,怎么现在还怂了,这可不像你。”

“我这叫识时务为俊杰。”

他是半点都不想揭穿她。

女人是用来哄的,也是用来宠的,这一点江岸在阮绵身上学得很深刻。

一张宽大的手掌附在芩书闲脑后,他一点点把她拉进怀中:“这么久没好好吃饭吗?瘦得我都心疼。”

话到嘴边欲要开口,她又砸吧唇往回吞咽。

人这辈子谁不苦,大多数人都是苦里挣扎,各有各的难,她又在矫情个什么劲。

或许是想到了齐家俊老婆,又或者是想到母亲的遭遇。

芩书闲忽然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那一个。

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一动不动,双目紧闭。

江岸身上带着股淡淡的沐浴花香,混杂烟草的味道,竟然莫名的不难闻,反倒是有种催眠作用,还是他拉了下自己,芩书闲睁着眼看:“怎么了?”

“抱你去床上睡。”

她没拒绝,他抱起她往里走。

肢体紧贴,芩书闲能清晰感受到他心跳跟呼吸,一下一下很有节奏感。

见她埋头不作声,他问:“在想什么呢?”

“在想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江岸有些哭笑不得:“那你是我女朋友,我不对你好,难不成要去对别的女人好?”

她跟他的思维永远达不到一个水平线上。

芩书闲觉得,他们可能顶多是各取所需的关系,还没达到正常情侣间的那种层次。

然而在江岸心里,他是真正的把她当成自己女人对待。

进到卧室,将她抱上床,江岸依靠在床架边,揽着她脑袋:“你是不是觉得我说这话很虚伪,也有讨你欢心的嫌疑,甚至是根本没有诚意。”

“我没那么想。”

他很不喜欢,说话时她总撇开脸逃避。

江岸伸手给她视线转过来。

四目相对,眼神里碰撞出火苗,他强行吻住她一口,很重的压迫力。

挪开嘴,说:“芩书闲,你是不是傻?”

芩书闲被猝不及防的亲吻,吻得略显蒙神。

江岸继而开口:“我有钱还长得好,身体也很棒,除了脾气确实是差点,没什么别的大毛病了吧?像我这样的男人,用得着去上赶着讨人欢心吗?”

大多只有没资本的人,才会去做舔狗。

其实芩书闲何尝不懂这个道理,正是因为太懂,才导致她对他的喜欢觉得不真实。

“我的问题。”

江岸耐着性子:“你有你的优点跟闪光点,既然我喜欢你,那肯定是真心的。”

这一刻,他也真正的意识到,一个人年轻玩得太花不是什么好事。

江岸是生生把自己那点好感全都败光了。

芩书闲的沉默,就像是一记重拳,拳拳精准的打在他心脏上。

她眼圈开始泛红。

江岸抱住她:“好了,我不说这些,也不逼着你表什么态度,好不好?”

芩书闲不是那种弱不禁风,还爱哭的女人,偏偏在他面前,眼睛像是玻璃做的那么脆弱。

她抬起手,抹了几把眼角:“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

是什么原因,她知道。

芩书闲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爱上江岸。

从一开始对他的防备警惕,再到躲避,后来次次都被江岸一些无厘头的行为举止惹怒,两人甚至在大街上吵过架,吵得面红耳赤脖子粗的。

她一直觉得,这辈子跟他连朋友都做不成。

第512章 自杀

“芩书闲,我喜欢你。”

江岸脸上没了笑容,仅剩的就是满目的真挚。

看似平静无澜的面孔下,实则芩书闲心绪汹涌,就这么对视过去半分钟,她下唇都咬得泛白:“江岸,其实我……”

“嗡嗡嗡……”

关键点上,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响了。

这可让芩书闲刚燃烧起来的心,热度褪下去一大半,她整个人像是瞬间清醒过来,捡起那丢掉的几分魂魄:“我手机响,先去接个电话。”

她根本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手机来电话,只是趁着这个由头离开。

起床出去。

响的还真是她的。

来电显示:盛万松。

至打母亲失踪后,盛万松很少主动给她打过电话,仿佛她跟盛家的联系,随着母亲不在,也随之淡漠了。

芩书闲瞥一眼房门,江岸没出来。

她走到阳台边,把阳台的玻璃门拉合上,坐在阳台处摇椅里,接听:“盛叔叔。”

她现在还能叫一声盛叔叔,已经算是最大的尊重。

“书闲,你现在去哪了?”

盛万松的声音一出来,芩书闲心没忍住闷疼了下。

听上去,感觉他苍老不少,还带着深深的倦意,毕竟一个屋檐下生活那么多年,况且好多年的生活费,教育费跟抚养费都是盛万松出资的。

她压了压心底的那股恶气:“在外地。”

盛万松:“我听人说,你在学校出了点事,被辞退了,怎么没想着回家来住?”

冷风呼啦啦的打在芩书闲脸上,她觉得浑身凉透掉。

心更甚。

家?

她还有家吗?

芩书闲心情好生复杂,她一直沉默不说话。

盛万松的话随着冷风一并飘进她耳中:“书闲,你妈妈的事跟我,还有清时没有关系,我们也在找警方四处找你妈妈,你能不能先回家来?”

她单手掐住身前的栏杆,攥得很紧,指骨分明。

声音清淡:“盛叔叔,那早就不是我的家了。”

那边持久的静默。

芩书闲吸动鼻尖的酸劲,说:“盛清时一直恨我们母女,我妈来燕州跟他脱不了关系。”

“孩子,你在怪我把他送出国,是吗?”

她能不怪吗?

芩书闲自认做不到。

盛万松叹口气:“可是你想想,他是叔叔唯一的孩子,倘若是你母亲在的话,你犯下同样的错,她会不会做出像我一样的选择呢?”

答案是会。

她知道,潭慈最爱她,哪怕是豁出命去。

原本平静的心,再也无法静下来,芩书闲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炸了。

她秉着一口不善的语气跟言辞:“没有这种如果,因为我跟盛清时不同,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他是恶。”

连线再次陷入沉默当中。

约莫过去四五秒钟的时间,盛万松问她:“江岸在国外都查到了什么?”

芩书闲咬紧牙关:“我只想知道真相。”

“就这么简单?”

她说:“其实盛清时并没有侵犯我,我只是陪他演了一场戏。”

此时,芩书闲在想,盛万松的心情跟表情,肯定是想杀了她的吧!

“书闲,当初你母亲在外流浪,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是我们把你们母女带回的盛家,盛家把你养到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毁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盛万松明显已经不自控了,声音很大,近乎到低吼。

相比较她。

芩书闲气定神闲的:“我妈来燕州,就是他引来的。”

“但他没有害你母亲。”

“如果不是他,我妈就不会出事。”

盛万松不知是笑,还是哭,还是愤怒的闷哼声。

芩书闲停止嘴上的话,等着对方再度开口。

她不会再做那个主动说话的人,在谈判桌上,当你手里掌握的把柄跟筹码更多的时候,你可以选择,甚至是控制整场说话权,或多或少。

沉默片刻。

盛万松的声音模糊在恳请与讨要之间:“算叔叔求你,看在盛家对你们母女这些年的恩情上,能不能放他一马?”

芩书闲轻笑:“那我妈呢?”

“你非要做得这么绝吗?”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卧室里。

江岸也接到来自海港程晏生的电话。

他没说话,一直是对面在讲。

“盛万松跟潭慈的事都查清楚了,当年芩书闲父亲走后,盛万松为了得到她,不惜用芩书闲作为威胁,那时候她年纪尚小,潭慈很难独自照顾好她。”

“跟盛万松也算是无奈之举,但是……”

江岸眼眸一眯:“但是什么?”

程晏生:“盛万松爱是爱潭慈,不过他更爱自己手上的权利,为了爬得更高,他不惜让潭慈出去跟那些大佬吃饭喝酒,至于发生过什么,懂的都懂。”

程晏生:“恐怕这么多年,潭慈早就抑郁了,有可能真是自杀。”

原本推理的一切,都得掀翻重新来看。

如果潭慈真是自杀,那很可能引人过去的不是盛清时。

他是被引的那一个。

潭慈做这一切,无非就是想报复盛家父子两。

她一个人弱女子,无权无势,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只能找这种巧妙的设计。

江岸屏住呼吸好几秒。

程晏生:“这其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恐怕只有盛家父子清楚。”

他捏紧手机,低声:“我这就去海港找人。”

程晏生喊住他:“阿岸,别冲动,你这个时候去找盛万松根本问不到任何东西,反而他知道你手里有至他于死地的证据,他会一字不提。”

“难道要我就这么等着?”

“把手上的东西保护好,别泄露出去,我们只能等,等盛万松耐不住自己开口说。”

江岸只觉得浑身躁动得很,身体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

结束通话,他走去客厅抽烟。

芩书闲独自一人坐在阳台摇椅里,背影单薄,风将她一头长发吹翻,再抚平。

此刻的她,好似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那些话,他不知如何跟她讲,是真的讲不出口。

江岸试图起了好几次身,手间的烟抽掉一根又一根。

满嘴的烟气,裹得他喉咙特别难受。

浑身冻僵的芩书闲,自己起来,推开门往客厅走,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瞬间对撞上。

第513章 都在讲条件

“咳咳……”

江岸轻咳嗽两声。

他身边茶几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杯温水,是给芩书闲准备的,他端起,温声开口:“外面风大又冷的,待那么久肯定冻坏

了,先喝杯水暖暖身子。”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芩书闲眼眶发红发烫。

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他往前走,走到她身前,把那杯温开水塞进她手中。

随后,江岸挽起她鬓角的发丝,轻轻别在她耳后。

语气跟声音比先前更低沉几分:“谁打来的电话?”

芩书闲低头,目光定定的注视在那杯水上,唇齿纠结的张了张:“盛万松。”

“他跟你说什么了?”

“想让我放过他跟盛清时。”

江岸没继续往下问。

芩书闲也是呆呆的站在那,两脚如定住般,鼻腔跟喉咙的酸劲愈发浓烈,她忽地像鼓足勇气,仰起脸来同他对视:“江岸,我想见盛清时一面。”

她知道这个要求可能比较为难他。

所以语气里夹杂着试探跟询问。

“你想去,我可以带你去,但是我有个条件。”

芩书闲没做声。

江岸说:“你们见面,必须是在我可视的范围内。”

……

第三天,整理好一切,江岸带她出国见人。

想要通过国外的关系,找到盛清时,对于他而言,简单到如同吃饭,都是顺手的事。

江岸安排好一切,再带芩书闲进去见人。

她人站在门口,透过一层厚重的玻璃门,看到盛清时清瘦下去不少的面孔,但总体而言,他比起之前要干净利落不少,气质上的狠辣更增。

看到她的那一瞬,盛清时起身,又再度被身后的男人按了下去。

男人同他说了句什么,他脸色顿时煞白。

江岸就坐在餐厅外的轿车中,目视着里边一切。

周围都是他的人,但凡盛清时有一点轻举妄动,他都能直接要他命。

哪怕是相隔那般远。

盛清时看她的眼神,都如锋利的刀般,恨不得在她脸上刮打下一层血肉。

芩书闲推开门,步履艰难的走进去。

在她一步步走近盛清时的时候,心脏也紧缩得厉害。

牙根磨到发疼,她都能清晰听到咯吱作响的声音,眼球上方一层雾蒙蒙的水汽,芩书闲迈步在桌前,定住脚步往下落座。

“你想干嘛?”

盛清时的声音特别的压抑。

旁边两米开外的人,估计都很难听得到,他脸被男人往下压,掀开的眸子里盛满了恨意,在他眼中蠢蠢欲动的似要冲出来。

芩书闲想不明白,他凭什么那么恨自己?

将所有的情绪往回咽,她招手示意身后的男人退开。

盛清时喘口气,冷笑:“芩书闲,现在有江岸给你撑腰了,还真是威风得很啊!”

芩书闲紧绷的咬住牙,试图让自己情绪稍微好一点。

“我来这,不为别的,就想听你一句实话。”

盛清时龇牙咧嘴,笑得眼泪在眼角肆意:“实话?什么实话?你想听什么啊?”

再见他,她心里其实是大失所望的。

盛清时早不像当初那个精明干练的律师,此时的他看上去更像个油头混混。

尤其是那头寸头,加上他狠厉的表情状态。

若不是有江岸的人在身后护着她,芩书闲都怀疑,恐怕盛清时得冲上来甩她几个巴掌。

“我妈到底怎么了?”

盛清时佝偻着背跟脖颈往前凑,他瞳孔圆瞪的盯住芩书闲,一字一句的道:“你想知道真相,可以,但我有个条件,如果我跟你说了,放过我。”

进门前,江岸千叮咛万嘱咐过她。

不能跟盛清时谈任何的条件要求,他们得逼着他开口。

可真到这一刻的时候,芩书闲快绷不住。

明知道母亲失踪的真相就在眼前,却不能下那个嘴。

她勾起冷笑:“你不管你爸了吗?”

“他不配为人之父。”

在盛家这么多年,芩书闲向来也都知道,盛家父子在外逢场作戏,实则两人关系差到极点。

很多次,她偷偷看到盛清时跟盛万松吵架,两人大打出手。

盛清时甚至有一次要动刀杀人,被家里的佣人拦了下来。

但至于这对父子间如何的嫌隙,以及他们的仇恨,芩书闲并不太深入了解。

她很平静,也坐得极其沉稳。

“你跟他有这么深的仇恨吗?”

盛清时双目充血通红,他慢慢的,缓了缓气息,身姿往后靠,仰靠在沙发椅上,看芩书闲的目光始终没挪开:“为了娶你妈,他逼死了我妈。”

闻言,她猛地深吸口气。

是芩书闲也预料不到的。

在外人面前,盛万松从来都是一副儒雅绅士的样子。

尤其是对她跟她母亲,那绝对能称得上好好先生,宠妻宠女的典范。

也是潭慈失踪后,芩书闲才稍微看懂了盛万松的一些真面目。

可要是将他跟逼死老婆的形象联系在一块,她还真不敢想。

盛清时的话,将她思绪拉回。

他问:“条件就摆在这,你想要真相,我就告诉你。”

芩书闲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她双手攥紧成拳,压在自己腿上。

盛清时在一步步的引诱她:“我猜到你们想怎样,想等盛万松坐不住了,主动跟你们摊牌,那我告诉你,他不会的,哪怕是死去坐牢,也绝对不会。”

都说知子莫过父,那换过来何尝不是一样。

盛清时对盛万松的了解,远比过芩书闲,毕竟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

“盛清时,你觉得你还逃得掉吗?”

“那就一起去死。”盛清时笑说:“反正到死你们也不可能知道真相。”

“别太过分。”

芩书闲提高音量。

她就差直接站起身来。

旁边的人听到声音,纷纷侧目。

反观此时的盛清时,那叫一个气定神闲,镇定自若,跟刚开始的模样判若两人。

“肯还是不肯?一句话的事”

“好,我……”

芩书闲刚吐出一个好字,身后响起江岸沉重的低喊声:“别

答应他,他在诱导你。”

盛清时看江岸的表情,只能用一个咬牙切齿来形容,他猛然要端起桌上的水杯砸向她。

第514章 真的喜欢

江岸眼疾手快,抢先一步从他手中夺过水杯。

芩书闲也是反应更快,生怕他闹事,急忙挡在人前:“江岸,你别冲动打人。”

上次梁惊则的事情,那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江岸隔着一个芩书闲,水杯啪嗒摔在地上,摔得粉碎,看盛清时那眸光,与其说是狠,不如说是要弄死他:“别碰她,你碰她一分,我让你死。”

地下室一事后,盛清时很怕江岸。

他眼底冒着火星子,身体跟行动却不得不往后退。

他欲要逃,被身后的男人一把卡住胳膊,狠狠给他拽了回去。

“嘭……”地一声巨响。

盛清时的脸摁向餐桌,只听咔嚓骨裂的声音。

“江岸,你别动。”

江岸要冲上去,芩书闲死死拼了命的抓紧他。

他杀人诛心,冲着盛清时说:“就你这副窝囊样,真不知道付胭怎么看上你的。”

一听付胭,盛清时还是有所蹙动,他蹙眉抬起脸,脸上都是伤,他想蠕唇开口,却疼得张不动嘴角,江岸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替他说:“付胭跟我说,她真后悔跟你交往。”

盛清时的脸气成猪肝色。

可就他那点薄弱的力气,别说过来打江岸,就是连身边的两人都挣脱不开。

芩书闲脑子乱。

她哪想得到江岸会这时候冲进门。

“你跟我先走。”

江岸不动,芩书闲有些恼了:“走不走?”

“你不用怕他……”

“你不走,我走。”

她伸手抓起沙发椅里的包跟手机,转身头都没回的大步朝外面走去,芩书闲边走,眼泪也跟着不受控制的往下啪啪掉,边走边抬手抹。

可眼泪远比她想象的不听话,越抹越掉得凶狠。

喉咙里像是堵住,只能挤出那种细微的哽咽嗡嗡声,于是她伸手去压嗓子。

江岸跟出来时,发现人不见踪影。

脑袋麻木了一阵,他才想起来去拿手机打电话。

拨过去那边迟迟没人接听。

江岸站在原地,烦躁得要锤自己两拳,他退身往回走两步,又转回去朝前走去追人,向来很有方向感的他,顿时就觉得走哪条路都是错的。

打了不知道多少次电话,终于传来芩书闲的声音。

“我在你对面。”

单手握紧手机,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第二秒,江岸猛地扭头朝对面看过去。

芩书闲笔直的僵在对面马路边,左手抓手机贴在鬓角,另一只手攥拳压在腿侧。

当时江岸的心情复杂到,只想冲过去抱住她。

马路中央是快速来往的车辆,像一阵阵的风从两人眼前吹过,刮起浑身的鸡皮疙瘩。

江岸心痛,眼睛也痛,甚至连脑子都泛起微微的疼痛感。

他张了张嘴:“对不起。”

说完,他很快的说:“你别动,我马上过去找你。”

芩书闲点点头。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跟江岸在极致纠缠过后,当一切都尘埃落定的平静。

等来往的车辆停下,江岸走得特别快,他恨不得几步跨到她身边去,脱下身上的外套往她肩上套,他宝贝似的捧起她的脸:“你吓死我了。”

在找人的一路上,他在心里不断的劝自己,她没事。

芩书闲哽咽出声:“我又不是小孩,不会走丢。”

“下次别再这样了,好不好?”

江岸近乎是恳求的语气。

他沉声说:“我会害怕的。”

芩书闲第一次感受到,江岸扶着她肩膀的掌心都在发颤,很轻很轻,她抬了一些眼睛:“不会了。”

她同他做过很多次,没有一次是像眼下这般,真正的让她觉得,这个男人是在意她的。

芩书闲锲而不舍的问:“江岸,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这话把他问得有些错愕。

错愕过后是一片平静,最后才到欣慰。

那种欢心,无异于自己千辛万苦种下的种子开花结果。

他展开双臂,勾起眼梢:“你抱抱我,看我是不是真的。”

“我要听你说。”

所以,很多时候芩书闲都觉得女人这种生物麻烦又矫情。

江岸靠近,他高大的身影从头兜下,将她整个笼罩住,形如一支偌大的罩子,她眼前都是阴影,鼻息是男人身上的淡淡烟草味,出奇的好闻。

“我喜欢,真的,要多真有多真。”

江岸的眼神比蒸馒头还足够真。

芩书闲看了他许久,噗嗤一声笑出声,她嗔怪的道:“以后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在找她的一路,他疯狂靠着嘴里的烟稳住脾气。

江岸低俯下脸,笑盈盈的望向她,说:“好,都听你的。”

“我……”

他头更低一些,吻上来的瞬间,芩书闲大脑是空荡荡,只觉得有阵风从她心头刮过去。

江岸都亲完了,看到她傻愣愣的站在面前。

没绷住笑:“亲一口就傻眼了?怎么总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芩书闲把手探过去,狠狠往他胸口揪了一把。

“嘶……疼。”

她黑眼珠瞪住:“再搞偷袭,下次还揪你。”

江岸油嘴滑舌,脸上的笑意更深,深到看着都有几分暧昧跟意味深长了:“我这哪是偷袭,对自己的女朋友,那叫情趣。”

路过的人猛朝两人这边投目。

芩书闲脸皮薄,江岸干脆拿她身上的大衣遮住,又是一顿猛亲。

嘴唇都亲到麻木发疼了,才作罢。

“别闹了。”

“回酒店?”江岸。

芩书闲声音轻如蚊鸣:“嗯。”

两人是打车走的,赶回到酒店,江岸不由分说的把她拉进浴室。

芩书闲在浴室里,眼都快睁不开,就差那么一口气晕厥过去。

她抓住门往外逃,岂料江岸直接把她抱进去:“怎么这么想着跑?”

……

芩书闲这一夜睡到第二天中午,本来时差就不好倒,这下更好了,刚醒又开始犯困,从下午三点开始继续睡,晚上六点多才醒。

起身时,看到江岸在客厅端着电脑开视频会议。

她刻意从墙角跟溜过去。

“过来。”

他就这么当着下属的面,赤裸裸的喊她。

芩书闲那叫一个臊,她是过去也不是,不过去也不是,主要她怕江岸过来抓她。

“过来啊。”

第515章 最后的善良

她不动。

他就说:“怎么,要我过去抓你?”

芩书闲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所以,没等江岸亲自动手之前,她识趣的走过去,当看到电脑屏幕,才发现视频会议已经结束了,芩书闲轻松好大一口气:“你不是在忙吗?”

他抱着她,掌心细细的揉捏着她的手腕:“忙完了。”

随后,又提声问道:“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见过盛清时之后,芩书闲心情一直很沉重。

不用猜,都写在她脸上了。

“没有。”

“还想跟他见面吗?”

芩书闲心情复杂,她沉默片刻钟:“江岸,我想知道真相。”

哪怕放过盛清时,也无妨。

江岸早料到这样的结果,其实他不是非要阻止她什么,而是怕她一时间承受不住打击。

潭慈是抑郁自杀的,国内那边已经确实了证据,死前潭慈还曾去看过心理医生,试图挣扎,但一切无济于事,久病难医,或许死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如果让盛清时同她讲,那不如他亲口说。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人的第六感就是这么准,芩书闲觉得江岸知道点什么。

她屏住呼吸,好几秒才吐出:“是关于我妈的事吗?”

江岸点头。

没听到她的话,他问道:“需要我给你一点时间缓缓吗?”

“你说吧。”

一时间,江岸还不知道从哪里讲起,他蠕唇:“你父亲的死跟

这件事没有关系,事情是从你们进盛家后发生的,盛万松利用你逼你母亲嫁给他。”

起先芩书闲还没多少情绪,直到他说到下一句。

“并且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用你母亲身体换取外边的资源,导致她抑郁症自杀……”

“不可能。”

江岸嘴里的话顿住,完全是被她低吼声震住的。

芩书闲很激动,她双手扣着他胳膊,尖锐的指甲要掐进他皮肤中。

两只眼睛要滴血,红到犹如泼进去了红色颜料。

眼泪在她眼眶里打着转,她嘴唇颤抖的说:“我不信,她不可能会自杀的。”

潭慈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芩书闲结婚生子,过上幸福的生活。

她怎么会选择自杀。

江岸都觉得,自己那边胳膊已经被抓破了,他没动,甚至眉头都没蹙动一下,任由芩书闲那么掐着,还是她自己冷静下来,看到他血肉模糊的手。

瞳孔一聚,眼泪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往下掉。

“对不起。”

江岸双手按住她肩膀:“你冷静点,不然我真的没法跟你往下说。”

心痛,浑身都痛。

芩书闲身子在颤抖,抖如筛糠。

她想让自己冷静,可是发现做不到,全靠江岸强行按着她。

他一眨不眨,眼里此时也有了几分情绪:“你自己是老师,应该知道,抑郁症这种病是心病,你母亲她是熬不下去才选择了自杀。”

芩书闲的心脏,仿佛被生生撕拉开一条很大的口子。

很多陈年往事,就这么涌现而出。

初中那会,潭慈总是带着一身伤回来,每回她的寒暑假,盛万松都会借由各种理由支开她。

原来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只是她醒悟得太晚,也发现得太晚。

芩书闲也曾怀疑过,甚至想过主动问起,但是每次她还没开口,潭慈总有话来塞她的嘴。

她不敢想,这么多年母亲在盛家忍气吞声,受过多少苛待跟苦。

芩书闲嗤地笑了一声。

脸往下埋,埋进掌心中,眼泪顺着她的指缝流进手腕。

她死死的按住突突发跳的太阳穴,恨盛万松的那颗心,痛到快失去知觉。

江岸:“要我帮忙的话,说一声。”

良久,芩书闲仰起脸,眼皮浮肿到往外翻的程度,嗓音更是沙哑得不像话,她问:“你们还查到什么别的事吗?”

“你母亲把盛清时引到燕州,两人在车里发生过激烈的争吵,盛清时当时口不择言,说恨不得杀死她,于是她自杀,试图把这件事转嫁到盛清时身上。”

眼睛的干涩难受,导致她无心开口。

满屋子,都是江岸陈诉的话。

他说:“事后,盛万松把车卖给二手车贩,他以为杀人的真的是盛清时。”

顿了半秒:“至于盛清时一直不澄清,他恨你们母女,所以想亲口告诉你真相,为的就是让你在他面前彻底承受不住发疯。”

接踵而至的消息,如一记记重拳,狠狠砸在芩书闲心上。

江岸喉咙也是微微一哽。

抬起乌黑发亮的眼,跟她说:“你得赶回国,配合警察的调查。”

芩书闲的脸整片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我们什么时候走?”

她磨着牙根,询问。

此时此刻的芩书闲,在江岸面前,就是一个溺在水中,即将身亡的人。

她无助又痛苦。

江岸除了心疼,没有别的办法,他人生头一次感受到,情绪也是会相通的,芩书闲的痛,他都能感同身受:“明晚行吗?”

“好。”

芩书闲:“我妈的尸……”

“都已经化白骨了,就算看也看不出任何。”

空间里,不止的传出低泣声,时起彼伏,时轻时重,一声接一声,江岸搂住人,把肩膀借给她靠住,他覆在她后脑勺的手指,抖得有点厉害。

她哭到没有力气,哭到嗓子都全哑。

才撑着身体仅剩的那点余力,同他说:“我不要盛清时的命,我要盛万松去坐牢,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她的话不是求江岸。

听着,更像是在跟他陈述她要做什么。

江岸磨了磨牙根,后槽牙绷得疼:“好,只要你想做的,我都可以帮你。”

芩书闲把脸挪开:“可不可以我自己来?”

他不知道她打算怎么来?

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怎么去对付权势滔天的盛万松。

但江岸还是选择应允,并且加以鼓励:“好。”

芩书闲嘴角露出半个似笑似苦的弧度:“江岸,这辈子遇上你,算是我最幸运的事。”

他沉默无言,所有的话都在那双眼睛中。

她笑容不变:“你帮的事够多了,我这一生恐怕都还不清,这件事我不想把你拖下水。”

第516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嘴上说不参与,江岸还是暗地里找程晏生跟沈轻舟两边人兜着。

芩书闲去海港的那天晚上。

是他亲自送的人。

詹敏在车里看着她下去,江岸没作声,只是伸手替她挡了下车门,怕她脑袋撞着:“我在这等你,谈完跟我讲,有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打电话。”

“嗯。”

芩书闲抿抿唇,一个嗯字嘴都没张开,打鼻腔里闷哼出的。

“去吧!”

关上门,等人彻底离开视线,江岸摸烟点燃,车窗开到半多,冷风呼啦啦的吹进来,冻得人打哆嗦,他却是如无事人般,半点冷意都不知。

时间一分一秒的消逝。

门口迟迟未见芩书闲的身影出来。

眼看江岸都有些坐不住了,放在旁边的手机嗡嗡作响。

他伸手拿起:“喂……”

话还未吐完,电话里传来女声呼救的声音:“江岸,救我……”

江岸丢开烟,手机摔在车里,人咻地如阵风窜了出去。

詹敏坐在驾驶座上,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待她回过神,拿上手机边打报警电话,边往里跑。

盛家是独栋的小洋楼,一共三层,大门没关。

江岸一口气从一楼客厅跑上三楼,脑子嗡嗡的响,像是随时要炸开:“芩书闲?”

房间太多,又跑得急,找得他有点眼花头晕。

“救……救命……”

他站在那,竖起双耳仔细听。

声音是打整条长廊的尽头传出的。

江岸脚步毫不犹豫往前冲,跑得飞快,面色胀红,冲到门口,门是反锁的,他半刻都未做停留,一脚猛力往门板上踹:“盛万松,你敢动她半分,我让盛清时生不如死。”

这时候,也就看谁手里的把柄更能让对方难受了。

他知道,盛万松的痛点跟软肋就是盛清时。

房门哐地一声被强行砸开。

映入眼帘的是这么一副场景。

芩书闲手握刀柄,盛万松倒在血泊之中,满屋子狼藉不堪。

倒的倒,烂的烂,敞开的窗帘吹得呼呼响,像是在发怒咆哮。

江岸立在原地,楞是回了好几秒的神。

他才上去抱起芩书闲,将刀子从她手中抽离开:“别怕,我来了。”

她人一直在抖,连哭声都没有。

江岸双目紧锁在芩书闲的脸上,她手里满是血渍,转瞬才将视线转移至倒地的盛万松那,人看上去已经没了气息,他问:“手机在哪,把手机给我。”

她完全没有听觉般,动都没动。

整个人就是被吓傻的状态。

江岸一时间根本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唯一的念头是报警,再叫救护车。

他往芩书闲口袋伸,好难才把手机掏出来。

江岸动作很迅速,解决完一切。

“你别动,在这坐好。”

他扶着她坐稳后,起身过去探盛万松的气息,手指挨到人鼻息边,抖得不成模样。

探到人还有气,江岸也是心头大松了一口:“没事,他人没死。”

盛万松肚子上有刀窟窿,血在不止的往外冒。

江岸又打通医院电话,催着带威胁的让那边尽快赶回来。

救护车先把人拖走。

芩书闲近乎到了没法自主步行的地步,她起身都困难,几名警察看着,江岸只好抱起她往外走,警察跟随其后,眼睛死死的盯着两人,生怕跑路。

江岸是同她一块上的警车。

房间内没有监控,无法确定是不是芩书闲捅伤的人,但她嫌疑也无法洗清。

在这种情况下,江岸即便是想保人,也不是件容易事。

陆淮南跟阮绵赶到时,临近晚上十二点。

两人也都火急火燎的。

一听江岸这边出事,急急忙忙跑来海港。

阮绵进去安抚芩书闲,陆淮南同江岸在外边:“你打算怎么办?”

“保人。”

江岸嘴里吐着气,手里夹着烟,口吻听似轻飘飘的说,就像是他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从始至终他的答案就是如此,他要保芩书闲出来。

天王老子来也没用。

他说:“我不可能让她留案底的,留下这东西,她以后还怎么做老师。”

陆淮南:“这事可小可大,你要想清楚了。”

“没什么可想的。”

烟雾缭绕中,江岸那张脸上的表情,以及他眼睛里的神采,都是无比坚定不移。

“行,既然你想好了,那就按你想的去做,有需要随时跟我说。”

想要让芩书闲不坐牢,其实不难,但是想要什么痕迹都没留,那就难了。

其实依照旁人的想法是。

江岸有钱,哪怕以后芩书闲不用工作,他也能养得起她,这份工作可有可无,并不是那么重要,解决眼前的问题才是最主要,最关键的事。

偏偏在他江岸心里不是这样。

芩书闲受不了留下案底,他也不可能让她留。

只要有机会改变,他都愿意为了她去争取。

他喜欢她,从来都不是外人看到的那么肤浅。

就好像他以前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如此。

警方这边要等盛万松醒转问话,所以芩书闲暂时出不来,必须在警方可视范围内。

江岸在外边打通关系,找到盛家的管家,花掉一大笔的钱,想买通他的口,让他替芩书闲证明,并不是她杀害的盛万松,是盛万松引诱她。

两人发生肢体矛盾,才导致失手伤了人的。

为了防止对方临时反水,江岸耗费巨大精力。

那晚,打酒店下来。

江岸本想再去一趟警局。

结果临出门,迎面撞上沈叙跟乔南笙,两人并步齐肩的往这边走。

最先看到他的是乔南笙,随后是沈叙。

三人目光交缠在一块,江岸在两人眼中,稍微显得有那么一点狼狈。

他身上的衣服还带了被水泼湿掉的痕迹没干。

“阿岸。”

乔南笙微笑跟他招呼。

沈叙则是没说话,眼神里有点异样。

江岸点了点头:“你们也在这边?”

“有点生意上的事,刚好跟阿叙过来。”

闻言,江岸这才再次把目光投射在沈叙身上,话到嘴边又没开口,回以如同的笑:“那你们先忙。”

“你这么急着是有什么急事吗?”

其实乔南笙这句话,顶多充其量也就是跟他客套。

第517章 难堪

昔日的兄弟,眼下的陌生人。

江岸心里何尝好受。

眼里的笑强硬挤着,脸部表情都显得僵硬了:“有点私事要处理,是挺急的。”

“盛家的事吧?”

一直没开口讲话的沈叙,此时出声道。

芩书闲的事情,从未泄露出去过,按理说,沈叙跟乔南笙是没有渠道能得知的,江岸眼神微抿,沈叙笑了笑:“别那么紧张,我们没那兴趣打探人私事。”

说完,补刀:“再者也没那个爱好跟闲暇。”

许是觉得这话难听了点,乔南笙才解释:“今天去医院时,听人说的。”

盛万松那么大个人在医院,他们看到也实属正常。

但江岸没想到的是,圈子就真的这么小。

他面色淡淡:“这样啊,是挺巧的。”

沈叙言语带刺:“处理不了?”

要说沈家同江家,也没差到哪里去,这些年沈家更是一路猛进,生意做得如日中天。

江岸听得刺耳:“没有。”

沈叙还想妄言几句解气,乔南笙插进一句:“既然你忙,那就先去忙事吧!”

江岸巴

不得赶紧走,转身要离开。

身后的沈叙出声喊住他:“想处理芩书闲这事,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就看你能不能舍得这个面子了。”

前进的脚步,顿在原地,江岸此时面上毫无表情,满脸都是僵硬。

“这话是几个意思?”

沈叙往他那边走,跨步到他面前,两人视线相抵住。

迟疑片刻,沈叙一字一顿的道:“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看看你江岸的面子值多少钱。”

平时谁敢这么跟他讲话?

也就是面前的人是他沈叙,江岸同他来讲,心里有愧疚。

“有话不妨直说。”

沈叙眉头都没挑动,开口得很爽快利落:“把你手上港南项目分我两成,我帮你去跟这边的人说话打通关系,保证芩书闲绝不留案底。”

此话落音。

乔南笙深吸口气,打量江岸的面容。

他面目之间一如往常,没任何的异样。

甚至那双漆黑的眼珠子,转都没转动半下,他冷冷的睨着沈叙,好几秒钟,轻声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让出这两成?”

沈叙更是一派淡定从容:“江家在商圈是有名望,但也不是只手遮天,有些人际关系是走不下来的,我既然能开这个口,自然就是办得到。”

这话没毛病。

否则这些时日,江岸也不至于头疼。

这是海港,不是在燕州。

原本的平静,此时变得略显波澜。

港南对他很重要,何况是让给沈叙,这等于是兄弟反目,还来拆他的台,往后外边人怎么看他?

又怎么嚼舌根的讲他们兄弟间的事。

但是……芩书闲也同等的重要,这两者一时之间在江岸心里拿捏不定。

他本是想走的。

脚都跨出去好几步,心脏忽然猛烈发疼,那种绞痛痛到他没法再动腿。

乔南笙觉察出异常:“你没事吧?”

江岸没看人,摆手不言。

沈叙在一旁奚落:“我也只是给你个提议,当然你想不想,愿不愿意还得是看你自己的选择,对我而言,港南的生意也就可有可无,并不是……”

“好啊!”

他硬声答道:“想分两成是吧?我倒觉得两成反而是少了,我出三成请你出手帮这个忙。”

两人都没想到,没想到江岸出手如此阔绰。

“跟我赌气?”

沈叙就是想看江岸出糗,想看他发怒。

偏偏江岸在任何人面前都容易暴躁发怒,唯独在他沈叙面前,做得到万分的镇定。

这对沈叙来讲,就有些不太如愿了。

他冷笑:“不至于,各取所需罢了。”

“江岸,还装呢?”

江岸半点不掩藏眼里的放肆:“我用得着装吗?还是说我有没有赌气,是不是认真的,沈总看不出来?”

沈叙明显咬了下牙,又怕被察觉,所以很快盖过,下颌咬肌一闪而逝。

“我就真不信你舍得这么大块肥肉……”

江岸掏手机,直接打给詹敏。

这一系列的动作,乔南笙都看傻眼了。

知道他肯为了芩书闲放弃那点利益,但不知道他能做到这个份上。

连线不超过半分钟。

江岸拿下手机,对沈叙道:“现在你信我不是跟你赌气吧?要是时间充裕的话,可以明天就直接签订合同,我随时奉陪……”

“江岸,你他么……”

“我松口,怎么你还怒了?”

沈叙只是想激将他,结果让自己心里一顿不好受,那叫一个难忍:“行,就当我乐意帮忙。”

江岸还好声好气的跟他说:“那我多谢了。”

进车之后,坐在驾驶座,嘴里一根闷烟接一根。

烟圈不止的往面前浮动,腾空到头顶,但凡停下来,江岸都觉得心底空落落的,像是痛失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嘴角撇了撇,伸手往自己侧脸上招呼巴掌:“江岸,你真他吗的没用。”

詹敏给他打来电话再次确认。

“江总,刚才你说的那个合同的事,是需要明天一定赶出来吗?”

江岸调整收敛起情绪,嗓音如常:“对。”

詹敏顿了会,提声问他:“芩小姐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没事,有人帮忙。”

想想倒也觉得不是什么坏事,当年的事,想必沈叙在心底对他积怨已深,借着这次让他发泄发泄,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钱没了,可以再挣,江家那么大的家业,又不是挣不回来。

芩书闲的事没落定,江岸就一直在海港待着。

那日,海港的雨下得很大。

他去警局看她,两人隔着一面厚厚的长桌说话。

在里边待的这几日,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芩书闲努力勾起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江岸伸手抹掉她眉宇间的褶皱:“很快就好了。”

她听得懂他是什么意思。

内心太多的情绪,无从表达。

有悔恨,有委屈,还有对江岸牵扯的愧疚。

“这几天还好吗?”

江岸没说一个字,扯动脸部肌肉,都觉得心酸难受得要命。

芩书闲本就瘦,脸上没多少肉的,这下更是寡瘦惨白:“别担心,挺好的。”

第518章 兄弟跟女人

也是江岸跟人说了通好话,警察才肯给他单独与芩书闲谈话的机会。

她抿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来回转,一声没吭。

又脆弱,又坚强。

“怎么不说话?”江岸问。

鼻腔里都是翕动的重音,芩书闲眼皮猛跳,嘴唇打着颤:“我进门的时候,他一直拿话激怒我,是他自己撞上来的,我没有动手杀他。”

江岸自然是信她。

事到如今,她不至于那么愚蠢。

他觉得自己跟芩书闲这一路走来,实在是太辛苦了。

接踵而来的事,压得江岸心里无比沉重。

他一边伸手拨开她被头发掩盖住的脸颊,安抚的跟她讲:“我知道,你

不可能杀他,这都是对方演的戏,只要我们沉得住气就能熬过去。”

芩书闲也是慢半拍,才恍然听懂这话里的话。

眼泪愈发重,随时都要掉下来,挂在眼边。

“不哭,过几天我就接你出去。”

芩书闲在这里边呆着,江岸比自己受罪还难熬痛苦。

“嗯。”

离开警局,江岸打算去找一趟沈叙跟乔南笙,有些事得摊开来讲,大家心里头都舒畅一些。

程晏生开车送他到零点酒吧楼下。

漆黑的夜,一道道妖娆的身姿频频打酒吧门口走出来。

有浓妆艳抹的女人上前敲车门,江岸撇了眼,看到女人那副恨不得掀开裙子就上车的嘴脸,心里遏制不住的翻涌:“你确定咱俩要在这蹲点?”

程晏生打开车窗。

女人见着男人脸,笑容立即转变成贪色:“帅哥,进去啊?”

“等人的。”

女人欲要再开口,江岸是忍不住了:“麻烦这位小姐让让,别把你那一脸的粉蹭我朋友车上。”

这话对方听得眉头一蹙,转身踩着那双恨天高走开。

走得骂骂咧咧的。

江岸最是瞧不上这种女人。

他倒不是看不起那些特殊职业的女性,工作不分贵贱,只要不偷不抢。

但他看不上这种没品的。

程晏生看他脸色不耐,劝诫:“现在他不愿意见你,除了等还能怎样?”

以往的兄弟,现在想见一面都难。

多么讽刺。

江岸心底泛起阵阵的苦楚跟心酸,他唇瓣抿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手指间的烟燃烧到他皮肤了,他才猛然醒神掸动两下,把烟往嘴边凑。

深吸口吐出,淡白色的烟雾笼罩住他那张俊逸的脸。

“拿走这么多,你心里真没什么不舒服?”

江岸没接话。

几秒后,才淡声说:“如他愿,我太了解他这人,这口气迟早是要出的,早出晚出都一样。”

程晏生无奈一笑:“也就是你这么想得开。”

“想不开又能怎样,生哥,你是知道的,我不能不救她,也不可能不救,你们也别劝我说解决眼下的问题,挂个案底,能完美的事为什么要带瑕疵?”

大家都是过来人。

当初程晏生怎么舔着温年回头,如今的江岸虽说不是舔。

那心里那点分量,何尝少他当年的半分?

程晏生加深笑意:“看你这样子,还真有当年我的那点风范。”

两人在门口蹲了半个多钟。

沈叙才跟乔南笙谈完事出来。

江岸推门下车,直奔人而去,半点壳都没带:“今天说的事,明天你找人签合同,我让詹敏连班赶过来,你这边也得把事办到位。”

见状,起先乔南笙挑了下眉梢,没说话。

反观沈叙,他是喝多不少,眼神都略微虚飘涣散,睁睁眸子说:“用得着这么急吗?”

“说好的事,想反悔?”

沈叙笑,咧着嘴嘲讽:“这么好的时机打你江岸的脸,我岂能放过。”

他也知道,自己不帮这一把,江岸迟早也能找到别的办法。

只不过是得让芩书闲在里边多待几日。

“那就好。”

沈叙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墩子上。

浑然不在意身份,他仰起脸同江岸开口:“当初为阮绵,现在为这么个女人,江岸,你说你做得值吗?”

他眼神凌厉锋利:“值不值得那是我的事。”

“也是,你的事情,我们可没想过要管。”

其实这时候,乔南笙夹杂在两人之间,位置身份都是极其尴尬的。

他不能帮江岸去讨伐沈叙,更不能帮沈叙去责怪江岸,两头都不是。

“这些话大可不必说,真要说谁欠谁的,我江岸行得正站得直,当初沈叔叔找我帮忙,江家从来不说不帮,咱们之间的事咱们私下算,不要牵扯到无辜的人。”

这话彻底激怒了沈叙。

他蹭地站起身,满脸绯红:“去他妈的无辜的人,我他妈拿你当兄弟,你呢?”

江岸在笑,脸却很僵硬。

“沈叙,咱们今天就把话摊开来讲。”

江岸继而道:“如果是你,你会不会那么做?”

“不会。”沈叙咬着牙根:“在我这,女人就是不如兄弟。”

江岸很平静:“就因为你这么想,所以别人也必须做到跟你一样?你不觉得这样太过于道德绑架了吗?”

两人互相对视,谁的脸上都不轻松半分。

最终,沈叙声音不辨喜怒的先开口:“对,所以我们不是一路人。”

有些话扎心,但也确实是事实。

以前江岸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那时候的他也是觉得,女人不如兄弟,兄弟能做一辈子,女人可能过段时间新鲜劲过去了,就换下一个。

直到阮绵的出现。

江岸才明白,人跟人不管是什么关系,都有主位次位。

只能说,他做不到沈叙的意愿,沈叙也接受不了他这样的人。

沈叙道:“放心,我沈叙说到做到,不会食言。”

他从江岸身边走过,刮起一阵冷风。

江岸适时的嘴角上扬,勾起一道浅弧。

等人走,他转身回到程晏生车里,顺手去摸烟盒,整包烟盒空瘪瘪的,江岸很烦躁的往地上一甩。

“行了,收敛点脾气。”

程晏生掏自己的给他。

江岸接过,点火连续抽掉好几口,满嘴都是浓烈的烟草味,他抽得又快又急:“咳咳咳……”

咳了好半晌,那口气才咽下去。

江岸眼圈发红,心脏突突的跳,嘴唇也是麻木不堪的。

第519章 二选一

第二天中午,江岸刚跟沈叙接头,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说盛万松醒了。

他在警方面前,一口咬定是芩书闲要杀害他。

并且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得条条有理,任人觉察不出半点异常。

像是早就在他心里

演练过无数次。

录口供跟调查的警察都觉得生疑,跟江岸说:“我们暂时也只是怀疑,但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去证明他就是在说谎,又或者是他职业问题。”

但江岸是心中有数的,他知道盛万松就是要以此逼他松口。

“谢谢,我知道了。”

他没进去病房,在门口伫立了会。

盛万松这个老家伙,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这个时候醒。

江岸甚至都觉得是不是他早就醒了,一直装死。

沈叙在旁,道:“既然他人醒了,你可以撤回跟我的……”

“没那个必要,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者说我也不是非这点好处不可。”

“行,我无所谓。”

这等于是沈叙白捞了这笔钱。

看着江岸转身快速上车离去的身影,乔南笙心头滋味复杂,沈叙点他:“这么久了,真是一点没变,还是那副老样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乔南笙没接话,默默的将目光扭转回来。

盛万松一醒,盛家当时在场的佣人跟管家保姆,全部被重新审问了一遍。

这些人大致的回答,都是江岸教的。

人性如此,一旦靠山欲要倒前,是个人都懂得给自己谋足点好处。

如今盛万松人没死,躺在病床上,又有被调查坐牢的风险。

是人都知道怎么选。

当晚,江岸住在程晏生东山的别墅里。

跟沈轻舟一共三人,商量到半夜的对策。

想要救芩书闲,他唯一的途径就是拿出最后底牌,可一旦这些交出去,潭慈的案子想要重新再翻,恐怕就真的很难了,江岸两者无法选一。

他知道。

这样的选择放在芩书闲面前,她肯定会选后者的,宁愿自己蹲几年,也得把盛万松送进去。

这时,沈轻舟说:“要是能查到当年盛万松逼迫潭慈的证据,我们才能翻身做主。”

“但依照他的秉性,很难查得到。”

程晏生道。

眼下的都已经是费了老大劲,才搞到手的。

仿佛所有的事情进入到一个僵局,前进无门,后退无路。

江岸放过盛万松,他不知道该怎么给芩书闲一个交代。

这一夜,他都没睡好睡安稳,辗转反侧,反反复复的醒。

刚睡下没多一会,又开始做噩梦,梦到芩书闲跟他撕扯,逼着他做选择,否则她就从高楼上一跃而下,江岸吓得猛然乍醒过来,满头湿汗淋漓。

起身去了趟洗手间,捧起冷水洗把脸,他对镜看自己那张脸。

几日而已,瘦下去许多。

江岸是怕的。

他怕人还没弄出来,自己精神先一步绷不住。

况且这事他是真的不放心交给任何人去办,哪怕是最信任的詹敏跟程晏生。

深呼口气,江岸坐在浴室里的椅子上抽烟,打火机啪嗒响起。

天刚亮起,他就着急忙慌的要去医院。

程晏生跟沈轻舟了然于心,两人打配合,没打算阻止劝诫他半句。

江岸是下定了决心,芩书闲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潭慈人已成骨,他得顾着眼前的才是,即便是芩书闲出来得知事情真相,埋怨他,离开他。

有一句话叫做:问心无愧,尽力而为。

摆在他面前的明显就是死局,他根本没办法走出任何一条生路。

盛万松也早料到他会来。

当看到江岸时,眸子中并未升腾起半点的诧异跟惶恐。

事业上这么多年,盛万松那点本事大多都用在生活里看人,算计人了。

他最懂得揣摩人心。

聘请的女护工将病床慢慢升上一些,足够让盛万松能跟江岸对视。

他勾唇笑笑,笑得很是虚伪,有气无力的说:“看来你是真在意她。”

江岸懒得跟他讲题外话,坐下后直奔主题,开门见山:“说吧,你要出怎样的条件。”

“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让江总坐在这跟我谈判。”

这话,无疑是在讽刺他帮芩书闲对付盛清时的事。

当时盛万松将盛清时从警局弄出来时,他浑身都是伤,好多处伤及骨头,那时候盛万松就在想这一天,真正跟江岸摊开来谈判的这天。

江岸看都懒得朝他那看。

冷嘲热讽:“那是盛清时自己做错事,他要是没做错事,我会找他算账?”

“要这么说,那对母女也不是什么好人。”

看着盛万松露出狐狸尾巴。

江岸只觉得恶心,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他慢吞吞的,身姿往前倾,倾过去的弧度并不算大,只是能凑近了看盛万松那张脸。

足足盯过去十秒,江岸无多语气的扬声:“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不是好人?那你自己做的那些事呢?不会是全给忘了吧?”

若不是看在盛万松现在还有点用的份上。

别说他江岸打人样子丑。

他是真恨不得给那老东西两脚,最好是把他那颗黑心肠踹破。

此话一出。

盛万松面部紧绷,压着牙根,好久没开口。

江岸退身回去,视线一眨不眨,直勾勾的紧盯在他脸上。

那种十足的威慑压迫感,看得人心里发毛。

愤怒惊恐过后,盛万松脸部表情只剩下一堆难以平息的恶意:“让她安然无恙的出来可以,我的条件是你手里所有的证据,包括你丢出去的那些。”

江岸也不是傻的。

他知道什么暂时能交给警方去查,什么还不能抛出去。

眼下就成了他唯一能救芩书闲的筹码。

即便知道结果,江岸也要恶心人一把:“看来你这是怕了。”

盛万松挑眉:“江总说笑,遇到这种事,谁不怕,换作是你,你怕不怕?”

被人拿捏命脉,随时都能一口气下去直接掐死。

你还不知道能活到几时,那种恐惧感时刻占据控制着你。

江岸没体会过,但他知道那一定不好受。

脸上是笑,心底早就暗潮涌动了:“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放心,我不会食言。”

第520章 一换一

出门前,江岸脚步顿在门口,不易察觉的眼神微妙一变,狠狠瞪了眼人。

盛万松这根毒草,他迟早要弄掉。

否则难以平息他心里那点疙瘩。

得到盛万松的谅解书,加上芩书闲认错态度好,当天晚上人就放了出来,江岸抱她进车,把车里的毯子亲手给她盖上:“有没有暖和点?”

她心沉到极点,很多情绪交织,看到他匐匍在面前,眼珠子里都是明亮的光。

芩书闲觉得呼吸都顺畅不少。

她点点头:“好多了。”

“现在带你回家。”

江岸侧头退身出去,绕过车头进驾驶座。

他贴心的将车里温度调高几度,这才开车出去。

芩书闲浑身轻飘飘的,没有一点支撑感,整个身体仿佛是飘在半空中,随着车身的摇晃,她也跟着往他这边倒。

“没撞着吧?”

江岸单手去扶她。

“没事。”

车里短暂的安静过后,芩书闲尽可能的语气平和,声音轻低的问:“他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给谅解书,江岸,你是不是答应过他什么事?”

握紧方向盘的手指攥紧,攥到指节都发白了,江岸死死握住。

后槽牙跟随紧绷,下颌咬肌闪过。

看到他这副姿态,芩书闲觉得猜得八九不离十:“他要拿走那些证据?”

他还给了。

车在匀速前行,周围都是飞驰超过的车辆,江岸根本不敢开快,他怕芩书闲激动扑过来。

事实是,她稳定到脸上连一丝激动的征兆都没有。

这反而令他心底没了底气。

江岸深吸气,目视前方,吐声开口:“当时我没办法不给他。”

要他不救芩书闲,根本做不到的事。

或许是早有心理准备,又或者是这事她足够理智冷静的看待,芩书闲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平和得多,她把脸转回到她那边,凝视车窗外闪过的每一帧风景。

她没有怪他私自做决定,连个商量都没给。

更没愤怒咆哮,也没哭。

江岸以为她的沉默,是在惩罚他。

提了好几次声:“对不起,做决定的时候,我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

“这没什么对不起的。”

芩书闲在心里想,换位思考一下,倘若里边待着的人是他江岸,这样的选择之下,她又该何去何从?

意外的是,答案跟他的一样。

江岸秉承着坦白姿态:“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们好不容易才拿到这些证据。”

他顿了顿,再度出声:“但比起这些,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想你没事,更不想让你留下案底,如果你因此恨我,我江岸绝不会说半句不是。”

他甚至都想好了,一人做事一人当。

耳畔都是江岸低沉的声音跟话。

芩书闲心疼,猛烈的巨疼一下,她说不上来那种滋味,就像是有人拿针扎你的心窝子。

她凭什么恨他?

没有理由,也没有根据。

反而整件事的受益者都是她芩书闲,从一开始惹出事的人也是她自己,愚蠢的信了盛万松的诡计。

江岸不是没提醒过她。

她该恨的是自己才对啊!

双手死死的摁在大腿两侧,指尖嵌入到掌心的肉里,发出阵阵疼痛,芩书闲都没松口,好像是要借着这般的疼,来缓解心脏的痉挛抽痛感。

只有转移注意力了,你才不会那么在意某一处。

好半晌功夫,芩书闲蠕着颤抖的唇:“我不怪你,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或者这就是深爱吧!

所有的事情,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她)没事。

闻言,江岸狠抽走一口呼吸,吞咽的唾沫泛起阵阵苦涩。

他知道芩书闲得做多大的心理建设,才能说出这番话。

那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亲的人,她的母亲。

坐在车上,芩书闲总是昏昏沉沉的,时而靠着车窗在睡。

不睡的时候,大多数也是盯着车窗外发呆。

江岸觉得,搞得好像他都要重新再认识一个芩书闲似的,说不上来的难受。

车在服务区停下,已经临近凌晨一点多钟。

两人打海港走后 ,一直滴水未进,江岸一个大男人倒没什么,身体强健,忍忍也就过去了,但芩书闲忍不得,她本身就有轻微的胃病,胃病发作可不饶人轻松。

她也很配合,跟着他下车去服务区。

江岸就怕她情绪上有什么想不开的,一直寸步不离的跟随。

上洗手间也是随在门外等她。

“呜呜呜……”

隔着一堵墙壁,江岸嘴里的烟尚未抽掉三四口的功夫,听到洗手间里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哭泣声,哭声很轻,不仔细听还真难听到。

起先他都以为是幻听,侧耳再听,才听出是芩书闲的声音。

他没急着贸然的冲进去找人。

此时,面前路过进门的女子。

江岸上去叫住人,从兜里抽出包纸巾给她:“里边是我女朋友,她家里刚出了点事,可能情绪不好哭了,我不好进去,你帮我拿纸给她好吗?”

女子看他两眼,不像是坏人,便伸手接过来。

他没想过这样的方法凑不凑效,就是试试。

约莫两分多钟的样子,芩书闲红着双又肿又涩的眼睛出来。

江岸二话不说,什么都没问,径直抱住人。

“还难受想哭的话,咱们去车里好不好?”

这个季节的燕州还是很冷,像这样的服务区又没有供暖,她鼻尖挨着江岸胸口的时候,他都能清晰感觉到一阵冰凉。

江岸边牵着她往外走,时而扭头去看她的脸。

芩书闲这会还算好,哭也哭过了,那股劲算是彻底泄了下去。

上车关上门,他一边帮她揉手,一边用干纸巾给她擦拭眼泪。

她脸蛋儿小巧得令人心疼,巴掌那么大小,原本还有些圆润,眼下是只能看到明显锋利的下颚线条。

且不说她,这些事折腾得江岸也是够呛的。

拿下沾湿的纸巾,江岸拧开水给她喝:“先喝口温水缓缓劲。”

别的不怕,就怕这种关键时刻冻坏了身子。

情绪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芩书闲一头扎进江岸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他腰,哭声也紧随而来,她哭得压抑又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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