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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你想要多少?

他就像是输了一场大仗,溃不成军,萎靡不振。

有时候,他挺恨陆淮南的执着,因为他没有对黎近有过这种执着。

也羡慕陆淮南能再跟阮绵重逢,起码有解释,有挣扎的机会。

洗完澡,陈堇阳跟先前的模样判若两人,再次回到那个放浪不羁,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的他:“晚上我就不在这过夜了,还得回去办点事。”

“你老婆查你岗啊?”

“上次撞破咱两后,她再也没查过。”

女人暗暗骂他一句:“真是个渣男。”

陈堇阳挑起眉梢,到嘴的话咽回去,黎近以前也爱骂他渣男,事实证明他好像就是个渣男,在这迷人眼的酒色之中放肆不羁,不顾后果。

他觉得自己渣透了,不配得到黎近纯粹的爱。

他用纸醉金迷,行尸走肉,流连花丛惩罚自己。

也是变相的麻醉自己那颗心脏。

陈堇阳极端的觉得,只要他找到一个能灵魂肉体都能契合的,他就能靠着这点念想活下去,把黎近忘掉。

本来他人都走到了门外。

陈堇阳又叼着嘴里的烟,探回头来,说:“我确实是个渣男,以后少跟我玩点。”

女人笑笑没做声。

在这个圈子里混的人,谁不懂这点行规。

金主要弃你,多少能拿到笔钱,女人爬起身来:“那你打算给我多少钱啊?一百万我可不要。”

“你想要多少?”

女人伸出一根手指:“起码这个价,后边加个零。”

“没问题。”

陈堇阳托人给她转钱,坐在车里抽闷烟,一根接一根,明明是没喝酒,他有些醉的好像要晕过去了,猛然发现前边有个女人,模样生得跟黎近几乎一模一样。

他像是发了疯,推开车门要冲下去。

动作太迅速,陈堇阳的膝盖骨狠狠撞到车门上。

他疼得意识回归,睁眼看到面前什么都没有。

别说是人,连人影子都没有。

那一刻,天知道他有多绝望失落。

老天给了他爱人的能力,却又没给他一份完整的爱。

就好像是被上天眷顾的人,总得要拿点什么作为交换的代价。

膝盖骨裂开般的疼,好半晌陈堇阳才将腿弯曲,往回收。

收到一半的时候,陆淮南又给他打电话,他有些错愕的抓着手机,许久许久才按接听键:“联系方式我待会给你发过去。”

陈堇阳气息不稳,连呼带喘的。

陆淮南问他:“你怎么了?”

“没事。”

他单手压住手机,贴在耳边,另一边攥紧摁着左边胸口,心突突的狂跳。

陆淮南压低声音:“还有件事跟你说,刚才阿衡那边来电话,说是黎雪萍病重,黎近从藏区回来了,问你要不要去一趟津城。”

连线里,一直没传出陈堇阳的话。

“你在听吗?”

陈堇阳吐声如常:“知道了。”

陆淮南提醒:“你跟她这么多年没见,别一见面就跟人家吵架,好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谈,吵架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增加你两之间的矛盾。”

“好。”

下半夜渐冷,阮绵开始喉咙发痒,退烧后的后劲上来,猛咳不止。

陆淮南去厨房,拿川贝熬了一锅雪梨汤。

凌晨一点多,顶着一双熬成鹰的眼,给她喂梨。

他右手胳膊上一块刺目的烫伤红。

阮绵看得触目惊心:“你的手熬汤烫着的吧?”

“没事。”

“舅妈房间有烫伤膏,我去给你拿……”

她翻身便要起来,陆淮南揽住她手臂,试图拉

她坐下:“别去了,这点小伤没什么,况且我也不在意,能给你做点事就算是满足了。”

“不行,这种烫伤要尽快处理,不然会留印的。”

一想到他这样的男人,手上留个烫伤印记,就觉得别扭。

阮绵边咳,边去隔壁吴静的房间取药膏。

不多时,陆淮南见他抱着个绿色的小菜篮子,从门外走进来。

外边风很大,身上又单薄,风刮得她衣角都卷起来了。

“外边冷,快进来。”

陆淮南赶忙起身,挡住门外的风,先把她拽着胳膊拎进来,迅速关好门:“都说了没事,你这病刚好,再吹风小心又反复发作。”

阮绵也没顾得上他的絮叨:“赶紧坐下,我给你擦药。”

她拿出药膏,单膝蹲在他身前。

模样乖腼又温顺。

陆淮南将手腕搁置在自己膝盖上,借着低俯的角度去扫视她。

她脸蛋红润浅粉,鼻尖翘挺,皮肤覆盖一层薄薄的细汗。

粉嫩的唇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点洁白如瓷的牙。

阮绵左边鬓角的发丝垂下来,散落到陆淮南大腿上,一小截光滑乌黑的细发,像是一根轻柔的弦丝,在他心上飘零拨弄着,痒得他心慌。

他伸手,拂了一小片在掌心,摩挲揉。

阮绵擦好药,抬眸看到他在摸自己头发。

视线就在这样寂静无声的氛围下,迎面对视,她蹲着,他坐着,一高一低。

那种感觉,像是他的眼睛要深深望入她肉里。

打了个激灵,阮绵抱起篮子起身:“药我帮你擦好了,明天早上再重新擦一次。”

“好。”

那管小小的药膏,顺着她掌心滑动下来,陆淮南接住,不轻不重的握在手里,上边还带着她没退散的体温。

陆淮南睡在客厅,阮绵又给他额外加了条毯子。

后半夜,她是彻底没了瞌睡,辗转难眠。

一墙之隔,客厅里的陆淮南亦是。

透过门,阮绵能听清外边窸窸窣窣的翻身声,紧接着,屋外哗哗大雨,连着大风翻滚而来,她本能的起身打算去拉窗户,门口突然闪进来一道黑影,动作特别快。

等人靠近了,她才闻到熟悉的味道,木质沉香。

是他。

她一瞬僵在那。

因为陆淮南比她动作快速,还没等她手伸过去,人家已经先一步走到窗户边,拉好了。

黑暗中,两人互看不清。

她听到他嗓音沉沉,几分沙哑:“快睡吧,天都要亮了。”

“轰隆……”

屋外顿时雷鸣大作,闪电劈下的刹那,阮绵看清陆淮南的脸。

他的唇瓣在动,可等电闪暗下去,没有声音发出。

第262章 要比他们更流氓

不多时,肩膀压下一只掌心,没有压力,陆淮南沉沉的问她:“被吓着了?”

他声音如是深夜中,微微浮动起的一点凉风。

阮绵觉得嗓子有些闷,她扯了扯嗓音:“有点。”

“那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大脑一时间宕机,呼吸窒了瞬,她才挪开身子,浅而清淡的说:“不用。”

“晚上睡觉盖好被子。”

“嗯。”

阮绵看着陆淮南离开,直到把门轻合上,悬在心上的那口气,才缓落而下,她坐回到床边,拉开床头柜那盏浅黄色的橘灯,心也乱成了一团麻。

这一夜,注定彼此都睡得不安稳。

尤其是阮绵,早上醒转时,眼睛跟脸都是浮肿的,两边双眼皮的褶皱浮得像是水泡。

陆淮南出门买早餐。

她先去屋里洗漱好。

这边不比在大城市,环境跟生活品质上都算不上奢侈,唐青和吴静两口子是老来得子。

差不多唐青四十三岁,才生下唐衍。

如今唐衍十七,唐青都六十了,两鬓斑白。

唐家败落后,唐家两兄妹日子都没好过,唐望清被自己老公活生生吊死,唐青作为哥哥,当时去阮家认尸时,连个好脸色都没见着。

趁着陆淮南没回来,阮绵把客厅里里外外收拾了个遍。

吴静说早上回家。

可两人等到中午点,夫妻两来电话说学校那边有点事情要处理,晚上都回不来。

陆淮南坐在沙发里,一声没吭的听着她接电话。

等她挂断,才问了声:“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阮绵面色不明,她率先走过去坐下。

翻看番桌上的早餐,油条包子加豆浆:“你吃得习惯这些?”

在燕州时,陆淮南的早餐向来讲究,主打一个营养好。

“还好。”

阮绵抽出两份中的一份,推到他面前,随后徐徐道来:“是出了点事,对方父母咬定口不肯松,不过还好,警察跟学校都在极力的……”

“过去一趟?”

陆淮南主动把话挑明,也打破了僵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再矫情就显得有些看不下眼了。

有他帮忙,对任何事都是事半功倍的。

这是阮绵一直以来,对陆淮南的认知,也是事实。

别说在洛溪这种小地方,即便是燕州,陆淮南想做一件事,那也是随随便便拿捏。

吞咽下一口包子,猪肉馅的。

她又快速的动着腮帮子嚼好几口。

噎了下,阮绵赶忙挤豆浆喝:“你这么说,我要是再拒绝,都让人觉得我这人特别的油盐不进,还矫情做作,你倒是挺会给人出难题的。”

如果他不老是开口说,她绝对不会找他帮忙。

陆淮南比谁都清楚。

“确实是有点,清高得过分了。”

“陆淮南,你!”她低吼一声。

闻声,陆淮南抬眸,他眼神特别明亮可晰,黑白分明的眼球里,满是那种欲要溢出的茫然:“我没那个意思,就是实话实说,你不想听的话,那下次我不说。”

一句话,让她提起的气焰落下。

阮绵安安静静的吃东西,再没开口,也没去搭理他。

其间好几个微信跳进来,她看了眼,是李锦心的。

吃到差不多了,陆淮南起身收拾桌子。

她也没拒绝他的殷勤。

准确来说,是打来洛溪之后一直以来的各种献殷勤。

阮绵拿起手机给李锦心回完消息。

陆淮南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收拾,哪怕她不想看,眼睛也多少会瞟到他身上去,男人肩膀宽又结实,弯腰时,胸前微露的衬衣泄露一半风景。

他其实皮肤不是那种病态般的白,偏健康白皙色。

特别的欲。

可偏偏陆淮南长着一张禁欲气质的脸,与姣好的身材相呼应,有种特别大的反差感。

阮绵快速收回眼:“你别收拾了,休息会吧!”

“心疼我?”

她如鲠在喉,眼睛都瞪红了:“那你继续,当我没说。”

陆淮南低声笑笑,原本抿紧的唇,向着两边撇开。

水滴石穿。

总有一天,他会让阮绵回心转意。

冷静下来,时常陆淮南觉得自己俗套,他以前从不信破镜重圆这四个字,直到爱上阮绵,她把他人生词典里所有的禁忌,都一一破戒了一个遍。

这叫做什么?

恶人自有恶人磨,不过阮绵不是恶人。

陆淮南是被天收了。

唐青跟吴静报喜不报忧,阮绵也一直觉得,只是孩子之间普通的打闹。

直到跟陆淮南赶到洛大,当她看到临近五十的吴静,差点要跪在人前。

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唐青在一旁抽烟,满脸愁容不解。

她猛然夺门而进,一把拉住人:“舅妈,起来。”

吴静刚下腰到一半多,被阮绵硬生生拽了起来,两人视线对上,吴静的表情明显担忧中又透着尴尬与难堪,阮绵先她一步开口:“我来处理。”

吴静憋着泪,她想拦,又被陆淮南抢先扶住。

这回,她是真半个字都说不出。

屋子里人挺杂乱的。

有对方一大家子的亲戚朋友,来的人之多在七八个。

坐的坐,站的站,个个脸上都写着“讨债”两个字。

俨然看上去,唐青跟吴静是吃亏的一方。

唐青想说话,阮绵说:“舅舅,你带舅妈先出去。”

“出去哪啊,还没谈拢呢,人不能走。”

这时,距离阮绵不到三米远的男人,开口说话了。

阮绵无视他的话,说得开门见山:“唐衍打人的事,我来做主,你们找我说就行。”

对面年纪都比她大得多,看上去有四五十了。

其中打扮艳俗的女人,站出来,语气很不和善:“呵,姐姐,他爸妈都解决不了,你一个姐姐能做什么主?”

陆淮南一直在后边盯着,没出声。

阮绵“哐”地一声,把手里提着的那个包摔在桌子上,她往那一坐,跟平日里文静淑雅的模样判若两人,眼神懒懒的重新将屋里的人扫了个遍。

腿翘起交叠放好,她边玩弄指甲。

边问:“既然来都来了,不妨跟我说说你们的诉求是什么。”

越是面对流氓的人,你就得比他更流氓。

才压得住场。

第263章 男未婚女未嫁

她今天

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来迎场面的。

所以妆化得有些浓,与其说浓,不如说是凶相。

不知道的,还以为阮绵今年是刚从大学毕业出来的小太妹,气质跟气场上,拿捏得很到位,她也就差没赤裸裸的把包里的烟抖出来夹手上了。

阮绵从头到尾嘴边都是笑着。

“你们谁先来说?”

“诉求就是赔钱。”先前说话的女人,伸出五个手指:“没这个数,这事了不成。”

视线划过去,她很快又收敛起,眼神是波澜不惊的。

没有任何的情绪表达。

阮绵说:“打破个头就要五十万啊?你们怎么不直接去外边抢呢?”

“刚才是你自己说你来做主的。”

她挑眉,加深唇边的笑意:“我说做主,可没说让你们抢我。”

穿着件花毛衣的男人,长得五大三粗,他拽开面前的女人,说:“姐,咱别跟她在这废话,我看她就是专程来拖延时间的,去找他父母。”

“我看谁敢欺负我家人。”

阮绵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这时候面临的可都是几个大男人,丝毫不感觉到畏惧。

眼神跟表情皆是那种漫不经心的冷笑:“该多少钱我们赔付,但是不当冤种,话我今天放在这,不管你们找谁都没用。”

陆淮南见过她吃狠的样子。

这样的狠劲,还是第一次。

他没抢着出头去帮她说什么,静观其变。

总之阮绵办不成的,他来办,谁要是敢欺负她,他就加倍奉还回去。

“别跟她废话……”

“你干嘛……”

“你他妈找死呢?”

第一句是男人说的,他走上前一把推开阮绵,第二句是阮绵喊了一声,她身子被推得踉跄下,差点摔了,第三句是陆淮南的话,他冲过去一把摁住男人。

眼睛赤红,单手就把人扣得死死的,目光狠得要杀人:“讹诈不行就打人是吧?”

陆淮南这人做事绝。

他真要打人,那是真的打。

男人见他拳头都攥得绑紧,半眯起眼盯自己,脸色瞬的煞白:“快来人啊,有人要打人了。”

他刚喊出口。

陆淮南可不惯人,真就用腿狠狠踹了对方一脚。

男人疼得捂住肚子蹲在地上。

屋里明明站着好些人,却硬是没人敢上来帮忙。

实在是陆淮南样子太凶狠了。

阮绵算是看明白了,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她给陆淮南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先离开,陆淮南没肯走,又从地上一把拽起男人:“跟她道歉。”

他骨子里有股倔劲。

男人没动作,挤眉弄眼,疼得要在地上打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踢着敏感部位。

陆淮南伸手,猛地朝他脸上拍了几下,打得啪啪响。

“道歉,没听到吗?”

男人忽然吓哭了:“明明是他弟弟打了我外甥,我还要跟她道歉?”

陆淮南弯着腰,像是在盯一个猎物那般的凶狠眼神。

他蠕唇,一字一句:“一码归一码,现在你道歉。”

阮绵喉咙里只咕噜往下吞唾沫,她在想要不要过去解围。

场面变得一度有些尴尬。

不是她圣母心态,确实对方也没撞伤她,并且她不想把这事闹大,闹得难堪。

唐衍以后还得在这上学。

做人总是要留条退路可走的。

她跟陆淮南是可以把人打得服服帖帖,到时候一走了之回燕州。

那唐青跟吴静呢!

诸多因素结合下来,她又清醒了几分。

阮绵身后站着那么多的人,硬是不敢吭声,最终还是孩子他妈,强撑着没被吓破的胆量,跳出来说:“放开他,不然我打电话报警了。”

陆淮南压根没在怕的。

他抽开手,目光低低看着刚才捏过男人的手指,神情颇为嫌弃。

“报警,现在就报,我等警察来盘算。”

他挑衅。

阮绵深吸口气,到嘴的话又往回咽。

“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打人还有理了。”

“就是,报警,让警察来治他。”

“我还不信了,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女人这才被身边几人怂恿着,手指颤颤巍巍的打通电话,她连说话都不利索。

阮绵算是看明白了,陆淮南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把警察引过来,但是这个电话不能由他先打,否则别人知道他身份,媒体有得空子钻。

说大权大欺人。

若是两方动了手脚,对方报警,那事情就好解决多了。

她觉得,自己哪怕是再修炼个十几年,在道行上也不是陆淮南的对手。

一屋子人都等着警察来。

阮绵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谢谢你。”

他一派淡定悠闲得很。

回眸来撇了撇她,眼神那叫一个真挚可贵,语气却是淡得没感情:“我什么都没做。”

是啊!

他看似什么都没做,实则把什么都做了。

阮绵尽量用只有彼此能听清的音量:“我说这件事,咱们也别太较真,差不多就行了。”

“你怕什么?”陆淮南把她的心思猜得准准的:“是不是怕等我们走了,这些人再找你舅舅舅妈算账?还是说怕以后唐衍在学校过不下去?”

她没说话,算是用沉默回答。

这些确实是她担忧的事。

陆淮南特别的嚣张:“实在不行,让唐衍去燕州上学,再不济我委屈点,给洛大投点钱。”

他有得是钱,投哪不是投。

顺便还卖她个人情债。

“你……”

阮绵感觉自己像个气球,刚膨胀就被扎破了,在他面前起码是这样。

磨磨牙根挤出:“你说得轻巧容易。”

陆淮南挑眉:“这件事情本来就容易,阮绵,是你把它想复杂了。”

可是她若承了他这个人情,以后呢?

她跟他必然有源源不断的情。

这不是阮绵想的。

当着外人的面,她不好开口。

反倒是陆淮南,自己先开口了:“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你怕欠我的,怕咱两搞出这么多事,你就再也没法跟我划清界限了,是这样吗?”

阮绵深吸口气,没作声。

“可是阮绵,我在燕州,你也在燕州,你未嫁我未娶,咱两又是离过婚,我还倒追你,你说这关系能划清吗?”

他看着她,眼睛里像是有一把勾子,随时把她勾进去。

第264章 需要人推她一把

唐衍打人这件事,说来好解决。

对陆淮南是这样的。

他一出马,洛溪这边警方都不用督促,当天晚上就解决了,按照合法合规的赔偿医药费,外加额外的营养费,唐青掏了两万块钱,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

……

次日,阮绵去见陈堇阳介绍的心理医生。

陆淮南一路把车开到屏山翠园:“要我陪你上去吗?”

“不用了。”

“好,那我等你,好了给我电话。”

“嗯。”

阮绵推门下车。

心理医生姓简,单名一个荟字。

是个典型的御姐范大美人,个高人艳,给人的第一眼感觉就是特别有攻击性的蛇系长相,生了一双微敛的凤眼,看上去也就没那么平易近人。

阮绵静躺在躺椅上,简荟问她:“阮小姐,如果现在他来找你,你还会跟他好吗?”

第一个问题,就把她彻底问住。

如果没有秦瑶的那个电话,她会毅然决然的说“会”。

她跟江岸的三年,那不是白相处的。

简荟:“既然你犹豫,说明不会。”

简荟的问话,再次伴着嘀嗒嘀嗒的钟鸣声响起:“你现在还爱陆先生吗?”

“不爱。”阮绵很坚决:“偶尔的心疼,只是觉得大家不必这般为难。”

简荟再问:“阮小姐,那你能说说,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想要做心理辅导的?”

出于什么目的?

阮绵深闭上双眼,她享受那种被催眠的感觉,大脑放空,她说:“我想知道,也迫切的想找个人推我一把,让我承认自己是喜欢江岸这个事实的。”

陆淮南在车里抽掉了半包烟的功夫。

看到简荟,她提着包打电梯里走出来。

他忙掐掉烟,打开车窗,跟人打招呼:“简医生。”

简荟是心理医生,保持着绝对的冷静跟理智:“陆总,不是你想要的答案。”

仿佛周身的空气都变得格外稀薄了。

陆淮南心脏又开始剧烈发疼,喉咙慢慢收紧,浑身的肌肉都在紧绷。

血管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里挤,挤得他血气上涌。

嘴努力张动,他问:“她说了什么?”

“何必让自己难受呢?”简荟:“况且出于职业道德,我也不会说。”

陆淮南猛然想伸手去抓烟盒,手抖动好几下,烟盒到手都掉了,他抬起脸,迎上简荟的眼:“她真的说不爱我了?”

“嗯。”

简荟简单的跟他解释:“在这种环境下,她不可能做到撒谎的,如果这样都会撒谎的话,那这个世界上,估计就真的没有真实的话了,不过……”

“不过什么?”

陆淮南

闻言,几乎没想便问。

他所有的表情以及神态,都写着两个字“期待”。

此时他就像个想要迫切抓住救命稻草的人,晚半秒都会溺水身亡。

简荟说:“她既然能心疼你,就还是有机会,爱情这种东西不是不可以培养,只要你有足够的自信心。”

事实如此,人的爱会转移。

陆淮南见过太多这种事了,他压了压嗓音:“简荟,谢谢你。”

简荟看看陆淮南,觉得他憔悴许多:“听说黎近回来了?”

“嗯,黎雪萍病重,她刚回来。”

“好,那我先走了。”

阮绵跟简荟说,她想要跟江岸过好,是一辈子的过好。

她也确确实实把心腾干净了,才让他住进来的。

如果没有陆淮南的横插一脚,她大概率已经跟他结婚了。

而对于陆淮南,就像是你身上被划了一刀,伤口很深很深,后来经过长时间的治疗,伤口愈合,也不会再痛了,但是你还是能看到那个留下的伤疤。

仅此而已。

她想要躲的。

可仿佛她跟陆淮南之间的缘分,剪不断理还乱,总是在冥冥之中纠缠到一起。

简荟还问过她,自己会不会再次爱上陆淮南。

在这个问题上,阮绵没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也许会。

也许不会。

通过这次心理辅导,阮绵更加坚信了一点,她要跟陆淮南划清界限。

剩下半包烟抽干净,人也下来了。

不知为何,陆淮南突然就感慨,她穿得那么单薄,刚才她上楼时,自己怎么没提醒她多穿一件,阮绵最是怕冷,洛溪马上也要入晚秋了呀!

都说关心则乱。

他越是这么想着,等阮绵走近,他居然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还是她先叫他:“我晚上回舅舅家,你呢?”

她没上车,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然懂规则。

阮绵已经摆出了态度跟立场,现在归他做个了断。

陆淮南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你也是。”

她没给他太多的表情,怕他误会,也怕他曲解了什么,从跟简荟聊完天之后,阮绵异常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对他是怎样的情愫。

阮绵走出去,约莫十几步的样子。

听到身后的陆淮南说:“我明早上回燕州,你回不回去?”

“回。”

“一起?”

“你先回吧,我晚上才走。”

陆淮南沉默了片刻,也只应一句:“好。”

简荟跟他说不要心急,有些事情得慢慢来,尤其是感情上的事。

越急,只会把阮绵逼得喘不过气,她需要时间,也需要冷静下来,好好的从跟江岸的事情里走出来。

陆淮南能接受,他愿意给她这个时间去抚平伤痛。

就像是当年,她一直在等着他多看她一眼。

两人走到现在,谁都不容易。

……

陆淮南就这样,在阮绵的生活里消失了约莫三个月的时间。

其间,她来回跑过好几次洛溪看舅舅舅妈。

吴静改了口,以前她不待见陆淮南,觉得他高傲冷漠,在婚姻里完全没起到一个作为丈夫的职责,打唐衍一事之后,她偶尔也会变相的劝阮绵。

好好找个人过日子。

话里话外都是在替陆淮南说话。

大多数时候,阮绵都是一笑而过,提及陆淮南,她不太爱多做言语。

转眼间,到了临近年底。

阮绵偶有几次,是在电视财经频道上,看到过陆淮南的身影。

他依旧意气风发,年岁正好,衣冠楚楚的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他像以前,又不完全像。

第265章 看在你的面子上

多了几分收敛,少了几分锐气。

涂丁丁生产,阮绵推掉萌美所有工作,要去洛溪陪产半个月。

李锦心说她:“人家生孩子,你比孩子他爹还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肚子里的种是你的。”

连小何都禁不住乐了。

陈家讲究,对于家族的第一胎很是看重。

涂丁丁当天下午进的医院产房,陈家当晚去常亭寺祈福,阮绵跟着一块上的山,把江岸给她的那串佛珠,留在了常亭寺观音庙的供香炉前。

愿他能平安安康。

下山时,手机叮叮当当的响。

坐进车里,阮绵翻开看,李锦心给她上下发了十来条微信。

简而言之一句话:陆显要娶阮渺。

李锦心语气是很不屑的,阮渺坐过牢,陆显压根没必要伸手去淌这趟浑水,他娶阮渺等于是自断前程,给自己沾了污点。

迎娶阮渺是陆显个人的主意。

没人知道他是出于什么,但阮绵清楚。

人已经被他接回陆家了,对此陆老太奶没表过态度。

李锦心问她:“阮绵,你真不打算回来见一见你这个名义上的妹妹?”

她说:“不了。”

唐望清的死,是阮绵心上永远的伤,抚不平。

阮绵在洛溪的第八天,燕州一场盛世婚礼,轰动全城。

陆显把消息放得很大,大到国内有头有脸的生意人,几乎都争相去参加婚礼,正所谓的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风光大嫁,也不过这般场面。

一时之间,在燕州也是风光无两的。

阮渺也彻底从一个坐过牢的女人,洗白成了陆家少奶奶。

涂丁丁生产没几天。

元气恢复不满,出声有气无力的:“绵绵,要不你回去一趟?”

“人家结婚,我回去干什么?”

涂丁丁砸吧下唇:“我觉着……陆淮南在等你。”

说话间,她直勾勾的睨住阮绵的脸打量,见她是真无动于衷,才再说话:“他也挺可怜的,陆显一结婚,人家一家子和和睦睦,这个陆家可真就是他一个外人了。”

“整个陆家不都是他的。”

“那不一样。”

阮绵削好苹果,塞给她:“怎么不一样?”

“谁都知道,赢得了家业,没人爱还是个外人,他爸当初连他妈的死都不难过,你真以为他把人接回来就能把他当自己儿子看待?商场老狐狸了,心里盘算什么谁不知道。”

涂丁丁叭叭叭的说:“陆奶奶又不管孙子间的事,这陆淮南不就是那个家的外人吗!”

阮绵:“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对他,你真没一点感情了?”

“你不吃,那我吃了。”

手里的苹果往回拿,她径自塞进嘴咬了一口。

入嘴是酸的,阮绵强撑着脸部肌肉的狰狞扭曲,靠说话转移注意力:“我又不是超人,刚从一个男人身上脱离下来,就能马上接受下一个。”

涂丁丁坦白了:“绵绵,有件事我觉得不能瞒着你。”

“你说陈正则做物流公司投资那事吧?”

涂丁丁满脸愧疚,话都说不出来。

考虑家庭重要性,加上涂丁丁身子骨差,陈正则寻思要在本地做点生意,方便照顾妻儿,选来选去做了物流这一行,万事俱备差笔投资合伙的钱。

陆淮南算是从天而降的救星。

其实这事,即便涂丁丁跟陈正则不与她说。

阮绵都是知道的。

世间哪有那么巧合的事,陈正则缺人合伙投资,第二天就有人上门主动谈拢这事。

“你知道?”

阮绵笑道:“从一开始就猜到是他干的,况且这事是你们夫妻两欠他的人情,又不是我,你没什么好跟我愧疚抱歉的。”

涂丁丁挤了挤嗓子眼:“可他到底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那你想错了,陆淮南这个人很注重生意伙伴的头脑能力,你们要是自身不行,哪怕我有天大的面子,他也不一定会这么大方爽快的投资合伙。”

毕竟钱再多,那也是他辛辛苦苦挣来的。

孩子满月那天。

陈正则特别邀请陆淮南到洛溪来吃席。

阮绵肯定在。

这是两人相隔四个月以来,第一次见面。

他西装革履,落坐在那辆黑色迈巴赫后座,司机给他拉门,陆淮南款款下车,阮绵的车停在他后边,

近乎是两人扭个头就能看到彼此的角度。

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不少女人倾慕的目光频频扫在陆淮南那张英俊清隽的脸上。

他倒无多在意,吩咐康堇把车里的礼物送进屋。

阮绵原本是能看到他的。

奈何前边挤进来几人,硬生生挡掉了她前行的视线。

她被隔开,站在距离五六米外的位置。

难得这次聚得齐,曲政也来了。

一桌子老同学有说有笑,曲政坐在阮绵身侧,特意有心挑好的位置,知道她上桌不喝酒,长臂一伸拿了瓶营养快线:“你不喝酒,喝这个胃不难受。”

曲政献殷情这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阮绵神情镇定:“谢谢,我自己来就行。”

曲政边拿开水烫筷子,烫好的往她这边塞:“阮绵,我可能往后会在燕州工作。”

所以呢?

听到这话时,她还冷场的楞了下。

回过神来:“是临时工作调动吗?”

“也算是吧,职位调动,把我拨到了燕州分行这边,待遇比在沪城要高。”

他刻意提及了待遇,是怕她多想吗?

“哦,恭喜啊!”

阮绵在出神,话吐出去,顿觉不妥。

但这话已经说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没法再往回收。

曲政所在银行总部驻扎是沪城,他能在总部混得风生水起,证明背后有靠得住的关系人脉,且自身能力也绝非等闲之辈,在总部那也是香饽饽的存在。

他调到燕州的分行,怎么说,怎么算是明调暗降。

恐怕不是总部要调他,是他自己申请的。

具体原因,阮绵不傻。

曲政一直在追求她,并且是明里暗里,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

作为物流公司的合伙人,陆淮南自然跟陈正则他们坐在一桌。

涂丁丁抱着陈小宗出来。

一个月大的孩子粉嘟嘟的,两颗圆溜溜如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来回翻滚。

第266章 钻空子

涂丁丁眼力见好,见陆淮南一直在看小孩,她探手过去:“阿则,让陆总抱抱孩子。”

一桌人都挑眉挤眼。

觉得陆淮南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主,怎么可能抱孩子?

尤其是康堇跟司机,两人谁不知道陆淮南洁癖重,他还不喜欢小孩,康堇刚要借着个由头把这茬绕过去,当事人开口了:“刚接过酒,我先擦擦手。”

对于他要抱孩子这件事。

康堇表示,他完全接受不了。

事实是,陆淮南很轻巧自然的从陈正则怀里,抱过软绵绵一团的陈小宗。

刚满一月的孩子,手拽着他袖子抹了把口水。

这可把康堇嗓子眼都看干巴了。

陆淮南倒像个没事人似的,完全没在意,甚至脸上是欢喜的:“孩子生得真可爱。”

“陆总,瞧这孩子不懂事,给你衣服弄脏了。”

陈正则忙着去给他擦拭袖子。

酒喝得有点多,他又手忙脚乱的,手指抓了下陈小宗的脸。

陆淮南抱着陈小宗往回缩动,淡淡的应一声:“没事,衣服而已,别伤着孩子。”

话是这么说。

可他身上这件衣服,那是从国外特订的,半年才到货,涂丁丁跟陈正则再是不识货,也看得出他身上西服的不凡之处,不过他这话一说,陈正则确实不好再上赶着。

陆淮南抱了好一会,才把陈小宗交给涂丁丁。

他抱孩子这事,康堇眼珠子都快瞪酸了。

饭吃饱了,桌上的人在拼酒量。

加班通宵熬了几个夜,阮绵胃不舒服,心生无趣出去抽烟。

她烟瘾不重。

比不过陆淮南跟江岸任何一个,也就是闲来无事,心思郁闷时,偶尔抽一两根过过嘴瘾。

浓白色的烟雾过嘴,飘在头顶。

下一秒钟,头顶舒尔落下一道沉声:“还有烟吗?”

熟悉的声音,不禁猛然令她灵魂跟肉体都颤栗了瞬,阮绵抿抿唇边的烟气,收敛起表情,回眸来看陆淮南:“什么时候来的,一直没见着你。”

他的脸隐匿在昏暗下,微微透出朦胧模糊感。

“两个小时前吧!”

陆淮南神态自然的往那一坐,丝毫不介意台阶上有层薄薄的灰尘。

看着他无可挑剔的侧脸,阮绵都觉得不真实。

涂丁丁没跟她讲,要请陆淮南到场,或许是怕她觉得尴尬别扭。

阮绵抖了支烟递过去:“这个牌子的你能抽习惯吗?”

“试试。”

夜色本就凉得刺骨,陆淮南碰触到她的手,他刚从里边出来,手还是热的,相反的,她的手指早被冷风吹凉了。

她紧随又把火给他:“我跟你差不多时候到的,不过没见着你进门。”

他抽烟没讲话,西装革履加皮鞋,跟她坐在角落台阶上。

场面看上去颇为滑稽。

格格不入。

陆淮南抿了口烟,他吐息的嘶声格外性感撩人。

以前她总觉得男人抽烟没什么好看的,好看这两个字却能在他脸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就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制。

“最近过得还好吗?”

陆淮南这句问候问得猝不及防,裹挟着寒冬夜色里的雾气。

阮绵眼底划过一抹轻荡的情绪,声音不辨喜怒:“挺好的,每天上班吃饭睡觉,三点一线,你呢?最近接受各种采访,应该很忙吧?”

偶有几次,她是无意间看到他的采访。

大多是在财经上。

想必是因为陆显跟阮渺结婚,闹的动静太大,陆淮南不想融入他们一家几口的生活,长月都在外地奔波忙碌。

那要问陆显为何娶阮渺。

无疑就是为了刺激陆淮南。

他想刺激他没有家,没有父母的疼爱,没有妻子的绕身。

俨然,陆显这一步棋实实在在的做到了。

陆淮南在逃避,借着工作的忙碌逃避。

手往下压,阮绵看到那一截短短的烟,挤在他两个手指中间,夹得有些扁了,骨节分明,皮肤白皙,手背还覆着一层根根清晰的青筋。

嘴里的烟气吐完,陆淮南问道:“最近在关注我?”

阮绵头皮发麻,倒也没支吾什么,照实说话:“无意间看到的。”

“刚才在洗手间,曲政跟我聊了会。”

他忽地话锋一转,就像是不想听到什么更伤心的话。

她有些没跟上节奏,表情换来换去。

最后觉得不必过多关心最好:“是吗?”

陆淮南目视前方:“你就不好奇他跟我说了什么?或者说我跟他说了什么。”

“那你们说了什么?”

“我说让他别碰你。”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一刻,阮绵才深刻意识到,陆淮南该是没少喝酒,否则他平时的冷静理智,绝对不会主动去挑衅曲政的,他是矜贵也是矜持的男人。

他眼睛很红,即便是这种光线下,她也看清了。

阮绵低声一笑:“好玩吗?”

陆淮南撇开脸,面色坦然,甚至是真诚不可欺的。

他说:“阮绵,这四个月我一遍遍的寻思,从咱两结婚到你去做心理辅导,中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自知忏愧,三年里让江岸钻了这个空子……”

“不是空子。”

“简荟说,你真喜欢上了江岸。”

陆淮南用的是喜欢,而不是爱。

那次分别匆匆,他几乎什么都没来得及问。

阮绵下巴绷紧:“是,面对那样的他,我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的,毕竟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我懂。”

他懂阮绵的嘴硬心软。

陆淮南明显语气有些激动了:“可你那是喜欢,是爱吗?”

她一句话堵住:“没错,因为你没给我这个时间。”

“我不能给。”

陆淮南眼睛特别烫,烫得像是有人把一壶开水往他眼里咕噜噜的倒了进去。

他鲜少跟阮绵对峙时,这般失态不受控,所有的心事情不自禁的全部往外泄露。

她没说话了。

不是没话说,是不知道怎么说。

阮绵不愿意跟陆淮南在这样的大好日子里,去计较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她起身要走。

“阮绵,别走。”

陆淮南生怕她一走了之,蹭地站起身,单手掐住她胳膊,力道又不重,控制在能握住她手的分寸上:“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真的。”

第267章 是我吃回头草了

再见,她一直觉得起码得洒脱一点。

可陆淮南的样子一点也不洒脱。

他甚至有些用言语无法表达的狼狈,他的手指在抖。

阮绵回视一秒,从他掐着自己的手指,往上看,视线定格在他脸上,说:“你今天喝多了,想要说什么,也得找个合适的时间,今天不合适。”

“如果我知道你会这么介意,那次我不会逼你。”

他说的是导致她跟江岸关系决裂的那次。

短暂冷静过后,阮绵脑子乱了。

里边的人陆续走出来,她把胳膊往外抽,陆淮南没执意,放开手。

俊男靓女站在一块,总归是吸睛的。

不少人视线投扫而来,这其间便有几双眼睛,是曲政的熟人。

看阮绵的目光渗出几分深究跟怪异。

她转身回去,身后的脚步声紧随其后,陆淮南一直跟着她走到洗手间。

阮绵倚住洗手台,拧开水龙头洗手,右手食指皮肤被烟灰烫了一小块红印,黄豆粒大小的范围,在外边时,她竟然浑然不觉:“你今晚不回去?”

“嗯。”

陆淮南嗓子闷闷的,还有两分烟后的慵懒。

“陆淮南,我不想吃回头草,我也吃不起。”

“是我吃回头草了,是我倒贴你。”

高傲如他,竟也说出这般的话。

他的眼神真挚到,怕她觉得有半分假。

阮绵权当没听着,神情从容的擦手,摸口红补了个唇色,淡淡的色泽不浓,偏粉调的口红如是在唇瓣上覆了一层薄薄的冰霜,看上去很冷。

“借过。”

“阮绵。”

陆淮南叫住她,这次声音蓦然加重。

阮绵背对人,深吸气:“还有什么事吗?”

“给我个机会,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

他没绕过身去,站着没动,眼带期盼,盼她能回头看一眼。

阮绵眼底流露出些许无奈,许多的话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她觉得腮帮子绷得有点酸劲,松开蠕唇:“我是不是之前给你造成过什么误解?”

“在舅舅家的那些日子,你就没有一点心软?”

“我要是心软了,那我把江岸当煞笔吗?”

空旷的环境下,她的声音扬起回响。

陆淮南忍着剧烈的心绞痛:“这件事多久才能过去?”

“不知道。”

她做不到伤害完江岸,转头再去接受陆淮南,良心过不去。

偌大的洗手间区域,陷入一种格外诡异的寂静。

陆淮南低头垂脸,口腔里蔓延着一阵阵的苦味,喉结上下翻动,吞了口唾沫,卷起的回味更苦了,他红着眼睛说:“江南那边的项目你别开口。”

他亲手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嗯。”

“前段时间我去看过阮先生,他情况不太好。”

阮绵闻言,嘴里一声嗤笑:“他该得的,没死都算他命大了。”

阮文斌入狱后,她一次都没去见过他,唐望清的死,阮文斌死十次都不足弥补。

“我有点累了,先走一步。”她说。

视线里皆是她远去的背影,黑色的小礼服裙,在身姿走动中裙角拂起。

阮绵那头乌黑飘走的发丝,形成一根根长针,狠狠扎进陆淮南心口。

他以前不信命,也不信劫,是个俗人。

后来他信了。

他的命是阮绵,劫也是,他躲都躲不掉,他也变得更俗,俗到真就非她不可,非她不娶,非她不入眼了。

……

打洛溪回燕州后,接近年关。

李锦心愈发忙,忙着满世界到处跑,每去一个地方准给阮绵拖一大箱子的特产。

曲政调来燕州,偶也会约她吃顿饭。

按照老规矩,她每回都不沾酒,滴酒不沾,哪怕是逢上曲政生日那晚,她都委婉拒绝了。

两人脚步齐平的打屋里出门。

曲政喝多了,表情都涣散不开,所有的情绪堆积在那双黑眼球之中。

阮绵是真怕,怕他突然伸手拽住自己。

又或者扑通跪下去,拿出戒指求婚。

不过是她想多了,曲政没这么做,他痴痴的望向她笑了笑,说:“我来燕州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过得真的跟做梦一样,觉得真实也不真实。”

阮绵没说话,脸微微往下压着,看不清情绪波动。

曲政又说:“其实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的。”

她猛地深吸口气,差点呛到。

“没关系,做朋友也行,我这个人很大度的。”

曲政把神情收敛得特别快,唯恐吓着她。

阮绵没想到,在送曲政上车时,碰到了沈叙跟乔南笙,对面是辆银色的小跑,沈叙先从副驾下来,迎面就看到了她这个方向,脸上露出怪异的笑。

很冷很冷。

沈叙之前当着众人的面,喝多酒强行让江岸公开关系,她也不知怎的,忽地想起这一茬,心生后怕。

事实证明,她怕得不是毫无道理。

只见沈叙眼梢勾起,径直往这边走。

曲政喝多,但没喝到醉死的程度,大抵也是看懂了对方咄咄逼人的敌意,他顺手把面前的阮绵拉到身后。

悄悄问她:“你认识他?”

“嗯,你先上车。”

“哟,沪城曲家的?”沈叙看看阮绵,又看看曲政:“曲一南是你哥?”

曲政不认识沈叙,可显然沈叙认识他。

他也不打虚腔:“有事吗?”

沈叙面无表情,眼底勾着的情绪是冷漠跟嚣张。

他目光越过曲政,看向他身后的阮绵,直勾勾的开口:“你

知道她的事吗?陆淮南前妻,江岸的前女友,圈子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也敢碰啊?”

这话不是吓唬,而是侮辱。

骂阮绵不知廉耻,什么人都能上赶着。

就差说她是公交车。

曲政认识她时间不长,也从未想过打探她的私事,提及江岸时,他眼皮颤了下。

一个圈子里混的人,那些事情怎会不知道?

他没想到,阮绵就是那个令江岸差点没了命的女人。

“沈先生,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何必处处刁难我?”

听到阮绵的话,沈叙是怒了:“我是跟你无冤无仇,那江岸呢?”

一口恶气顶到嗓子眼,令她如鲠在喉,哑口无言。

沈叙不是什么善人,他不好惹。

阮绵拽了下曲政:“走吧!”

第268章 诋毁

曲政只是眉心轻轻一蹙,他上车。

令人没想到的是,沈叙几步跨过来,单手撑住车门:“曲行长,看女人可要睁大双眼。”

赤裸裸的挑衅。

曲政再是斯文儒雅,也禁不起这样挑拨,他眼神挑动几丝怒火:“我选什么样的女人,用不着外人来指手画脚。”

说完,他叫阮绵:“上车。”

沈叙捏着车门的手攥紧成拳,指节渗得发白。

阮绵往另一边车门走。

曲政目光紧紧的睨住沈叙那只手,冷嘲热讽道:“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何必闹得这么不堪呢?”

“算你狠。”

沈叙没想到,曲政比陆淮南还冷静。

对于他的挑衅刺激,根本不为所动。

他把手拿开,眼睁睁看着那扇漆黑车窗上升。

车子打他脚边扬尘而去。

今天是江岸请的局,近乎四五个月的恢复,如今身体跟以前相差无几。

见着沈叙脸色难看,唇瓣紧压着,气冲冲的进门,原本还热闹嘈杂的包间,顿时清净下来,大家纷纷在查看他的喜怒,再嘴里端详话该怎么说。

江岸的脸一半匿在昏暗下:“谁招你惹你了?”

沈叙刚要开口,想了想作罢。

坐下来喝酒,浓酒入喉,他又紧接去点烟,越抽越苦,话也就这么索性没了把门的:“我见着她了,刚才在楼下,跟曲家的人在一块。”

整个屋子里,静悄得针落可闻。

只有江岸捏着酒杯在倒酒,酒瓶跟杯沿发出轻磕的响声,异常清脆。

他浑然无意的喝了两口:“看着我干什么,玩你们的。”

沈叙噤声。

“这女的可真够浪的,是个男人都上赶着。”

“就是,还好江少甩了她。”

“可不嘛,这种人就得……”

“哐”一声。

沈叙坐在江岸身侧,他看得最清楚,江岸手中的酒瓶顺他眼前笔直的甩了过去,精准无误砸在说话人的头上,对方满脸是血,吓得痛都不敢喊。

惊恐慌张的扑通跪地,眼泪跟血融合着往下流。

没人敢去扶他。

乔南笙深吸口凉气,他撇来视线,打量江岸,只见他目光阴沉到欲要活剐了人。

沈叙快速反应过来:“还愣着干嘛,把人……”

话到一半,江岸起身,他边走边撅了瓶没开过封的酒,径自朝着那人面前走。

大抵是乔南笙猜出他要做什么。

赶忙上前揽住人,一只手掐在他握酒瓶的手腕上:“阿岸,冷静点。”

江岸低目垂脸,握着酒瓶的手指发狠用劲。

乔南笙怎么扣都扣不下来,转脸去看跪地的男子:“还不走,想死啊?”

男人连滚带爬的撞出包间。

沈叙吓得腿都软了,他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实在是刚才江岸那作派太瘆人。

“过来帮忙。”

沈叙这才起身,合伙跟乔南笙将江岸手中的酒瓶拽走,他后背都在冒冷汗,大呼口气,心里有点儿不得劲,一是觉得自己嘴大乱说,二是替江岸抱不平。

“先喝口水平静下。”

乔南笙端着水往江岸嘴边递,他没拒绝,接着抿下去几口。

他跟阮绵说过那么多狠话,甚至是骂过她。

但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她半句不是。

这就是他江岸的霸道。

沈叙去叫来服务员,把包间收拾一番。

经此一事,大家也都提心吊胆,哪还有心思喝酒,该散的散,各回各家。

眼看他也喝得差不多了,乔南笙叫代驾把人送回去。

曲政的车绕了一个大圈,阮绵才到家。

郊区的路本身就不好走,前段时间政府一直在修路,把小区大门口那边的大道全都封堵了,要走很长一段才能到楼栋,她靠着手机电筒往前迈步。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全然没注意到路旁的黑色迈巴赫。

稳稳的停靠在那,不知多久了。

透过车窗玻璃,陆淮南视线紧紧的盯在阮绵那抹单薄的身形上。

她走得慢,在路过车身时,越坑刻意停了半秒。

可依旧一脚踩进水坑,从鞋底溅起的水渍撒在她裤腿上。

她忙走到平地,弯着腰在擦。

擦了好几下,许是没擦掉,索性放弃继续前行,偏偏这时肩膀斜跨的包又不安分的往下掉,“啪嗒”掉进脚边的水坑里,阮绵又是撸裤腿,又是捡包。

忙得两只手都不够使。

一只手抢先越过她,捡起包,幸好动作快,包包没湿透。

阮绵抬头:“谢……”

剩下一个谢字尚在嘴里没吐出,她看到陆淮南清冷的脸,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喉咙打了个囵囤,她快速收起惊诧:“谢谢。”

“没事吧!”

“啊?”

看到他盯着自己的腿在看,那边很大一块污浊,阮绵后知后觉:“没事,就湿了点而已。”

不知是缓解气氛,还是刻意问,陆淮南话锋一转说:“这边的路修很久了?”

她也是顺口答的:“半年多了吧!”

“动作是挺慢的。”

半年多,就这点路迟迟没修好,其中缘故陆淮南能不清楚?

“车上有纸巾,我去给你拿。”

司机比他还快,陆淮南转个身的功夫,纸巾盒已经塞到他手上了。

阮绵看着他又转交给自己,一小盒不大的抽纸,摊开在他掌心,她与他之间还相隔着一道水坑,他手臂长,微微一伸就凑到了她跟前来。

一股清淡薄荷香铺面而来,钻进鼻腔。

“先擦擦包上的水。”

“谢谢。”

阮绵接来,抽了几张擦包,包面水渍多,几张干纸巾下去直接被浸透了。

陆淮南一直定定的看着她的动作,直到擦干净。

她抬起脸,看到他一眨不眨的看自己:“陆淮南。”

他像是惊栗般,猛地回神:“嗯?”

“你在想什么?”

“没。”

也是这时候,阮绵回过头看到他身后的车,心间浮起一阵怪怪的滋味:“你车在这停很久了?”

“没多久。”

两人头顶的路灯虽不算太亮,勉强能看清彼此脸上表情,阮绵快速捕捉到陆淮南眼底闪过的一丝复杂,她其实不傻,也看得懂那是什么。

从洛溪回来后,两人几乎没再碰过面。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第269章 他怕了

“怎样?”

阮绵鼻尖一酸,眼睛也跟着泛起热度:“有时间我去看看奶奶。”

岂料,陆淮南说:“阮渺跟陆显生活在老宅。”

她轻笑:“你这是拒绝我吗?”

“当然不是。”

他求之不得。

纸巾紧紧攥在手心中,阮绵把包挎好,云淡风轻的开口:“正好,我也有好多年没见她了,姐妹之间叙叙旧。”

这阵子,她听说了很多事。

李锦心跟她讲,蒋自北一直在燕州,在跟陆淮南较劲,对方是破罐子破摔,费尽浑身解数要把他拉下水,她不惜去找当年为非作歹害她的冯征。

说她丧心病狂都不为过。

阮绵想为他做点什么。

想来想去,在蒋自北这件事情上,她或许能帮他一把。

毕竟一个空口而谈的前女友,跟她这个四年前妻相比,那含金量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好,我到时候约个时间。”陆淮南说。

“嗯。”

见她无所动作,陆淮南问:“不打算请我上去坐坐?”

“陆总不忙吗?”

“还好吧!”

“家里比较乱。”

陆淮南笑了,他第一次见阮绵这么会拒绝人,抿住唇瓣,好几秒才吐声:“曲政也没上去过吧?”

“嗯。”

“那我心里平衡多了,起码你不止拒绝我。”

阮绵上楼,去厨房煮了杯咖啡,端坐在阳台边往下看,陆淮南的车不知何时走的,那一块空缺,被路边发黄陈旧的路灯,照出一小片光影。

她目光定定的睨着,偶有几人路过,也是走得行色匆匆。

咖啡泛苦,阮绵又回身加进去两块糖。

……

陆家老宅,灯火通明。

车轮缓缓滑行至大门前。

陆淮南理了理起褶的袖口,吩咐司机:“把后备箱的礼物拿进去给五太太。”

陆显跟阮渺结婚时,他

一直在外地。

知道兄弟之间有过节,陆鸿文问都没问他,但他作为兄长,结婚礼怎么都得给补上,至于诚心不诚心,大家心知肚明,心照不宣,早就是不公开的秘密了。

司机下车去取。

陆淮南转眼间,看到站在三四米开外的蒋自北。

夜色下的她落寞不堪,身上的白色裙子染得脏兮兮。

呼吸一窒,紧随便是喉咙翻动:“你怎么在这?”

他声音冷漠得,仿佛夜间凝固的冰。

又脆生,又薄凉。

蒋自北眼珠充血,她一步步靠近。

两柄低垂的睫毛掩盖了大部分的忧伤:“她哪里好,就让你这么惦记她。”

陆淮南牙根绷紧:“就为了说这些?”

她欲要伸手抱住他,陆淮南眼疾身快,脚步往后退,后背压在车门上。

看到他躲的动作,蒋自北自嘲冷笑:“这么恶心我?”

“你做的那些事情,还不够恶心人吗?”

一句话,瞬间刺破了蒋自北所有的盔甲跟防线,她情绪崩溃,泪眼婆娑,脸上既委屈又手足无措:“陆淮南,我做的那些事,都是你们逼我的。”

看着曾经那个柔眉善目的女人,变得疯疯癫癫。

陆淮南心里难受是难免的。

他从未想过,要对蒋自北怎样,哪怕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自己。

唯独今晚的她,令他觉得心里作恶。

陆淮南不动声色:“冯征也是吗?”

蒋自北脸部呈现一种抽搐狰狞的画面,忽地,她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哭声刺耳又讽刺。

“东西给我,把她送回去。”陆淮南转身吩咐司机,他手刚接过司机转递的东西,身边刮过一阵风,蒋自北蹭地起身,手里不知何时窜出来一把刀子。

在他眼前晃动了一眼后,精准的朝着他身上刺过来。

司机原本是站在另一边的。

见状他往前挡,“噗嗤”一刀入肉的声音。

陆淮南没感觉到痛,因为刀子插在司机腰腹上。

“陆……陆总,快走……”

蒋自北手还握着刀柄,她用力往里蹭,那姿态像是没刺到他,恨得不罢休,势要捅死个人来解愤。

人在极度恨的时候,是完全丧失理智的。

这时候,刀子绝对不能拔走,否则会直接血花四溅。

甚至有可能等不到救护,人就流血过多身亡。

陆淮南快速反应过来,拽住蒋自北的手,用力控住着她:“松手。”

她手指捏得发白,说什么都不肯松。

看到他的靠近,她笑声凄惨带着一些嗔怪:“淮南,你明明把我送进去了,怎么又让我出来,你是不是对我还有情分在,你根本就没忘记我对吗?”

陆淮南眼都睁得发疼。

理智告诉他,不能再拖,他冷静下来:“好,你先放开,我回答你好不好?”

“不,我要你现在说。”

蒋自北疯了,手又一用力。

司机疼得直不起腰,背靠车身,腿都是软的,随时有往下倒的风险。

陆淮南艰难吞咽口唾沫,他手都在发颤。

司机衣服上全是血,血已经滴到了他鞋子上,一片刺目的红。

“对,有情分在的,放……”

“哗……”

“啊……”

拔刀的声音跟司机的痛呼,同时响起,陆淮南吓得脸色煞白,他猛地打开车门,抓起车里的外套,一把堵住司机血流不止的腹部:“用手堵住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蒋自北还拿着刀,司机怕她再往这边挥。

忍痛快速上车关好门,也就两秒的时间。

待她反应过来,车已经开走了。

陆淮南一路飞驰,将车速开到最快,他车技好,起码在这样的城市道路上不会有任何意外。

等到医院时,司机近乎昏迷。

他满手是血,心绪糟乱的坐在抢救室外等。

路过的护士见他手跟衣服布满了血渍,好心给了几张湿纸巾,他只是放在那,没拿起来擦手。

问询的商衡与陈堇阳匆匆赶来医院,看到他身上的血,也是大为吃惊。

“她疯了吧?”陈堇阳蹙眉:“冯征的事闹得还不够大?”

商衡很平静,也很冷静的说:“淮南,实在不行报警吧!”

陈堇阳像是恍惚间想到什么:“你就不怕她,真跑去找阮绵?”

闻言,陆淮南那张只剩下白的脸,转换了好几番表情跟神色,他怕了,是实实在在的怕了,如果阮绵出事,这样的结果他根本承受不起。

第270章 吻

半天没动静。

商衡话到嘴边,就差一口气吐出,眼前坐着的人突然起身,陆淮南急急忙忙的甩了句:“这边你两帮我看着,有事打电话,我现在过去一趟。”

蒋自北反应过来,肯定会去找阮绵的。

他心生惧怕。

刚才那血淋漓的场面,不断的浮上脑海。

李锦心临时赶回燕州,过来住一晚。

阮绵下楼去买一次性的拖鞋,走到楼角,小区楼下的灯昏黄昏黄,这个点了还有人影在外边晃荡。

她留意多看了两眼,晃眼之间,什么都没有。

伸手揉揉眼睛,再去看时那里依旧空无一人。

阮绵继续往前走。

对面24小时营业的超市,距离楼栋有百来米,她三步一回头,周围静悄得针落可闻,连路边行驶的车辆都屈指可数,这边本身也不繁华,到了晚上很冷清。

走出去五六十米,她总隐隐觉得有人在跟踪。

可这时候,阮绵已经走到一半多了,她没有退路可回。

要么继续往前,要么回去跟人撞个正着。

人越是在恐惧的时刻,周身的氛围也变得格外诡异,道路两边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是配合这种氛围的背景乐。

头皮发麻,后背脊都是凉飕飕的。

阮绵被迫加快脚步。

边走,边拿手机给李锦心打电话。

连线嘟嘟两声后,那边接通了,她没敢大声打草惊蛇,温吞着嗓子说:“好像有人跟踪我。”

“我马上到了。”

就在话音落下的同时,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车开了过来。

此时她走到接近对面马路的地方,车是从她身后开出去的,以此把她跟跟踪那人分开一段距离,她借着老天的眷顾,提步就往对面超市跑。

健步如飞。

比她高中短跑比赛还努力,这辈子没这么快过。

超市老板是个中年秃顶男人,长得胖胖的。

嘴里正叼着支烟在打游戏,见她面容惊赫的冲进门。

两人迎面相对,四目迎上。

胖老板愣怔下:“怎么了?”

阮绵快速把门拉上:“有人跟踪我。”

顺这话,胖老板起身往外瞅几眼:“这深更半夜的,外边也没人啊!”

惊吓减半,她回头去看,双眼像是扫射仪般,把周围看了个遍,外边只有依旧沙沙作响的树叶,别说有人了,半个流浪猫的影子都见不着。

可她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阮绵直觉向来准。

她拿好东西,在超市等了十几分钟,李锦心到车库给她发消息问她在哪。

李锦心从车库走过来的话,要绕很大一个圈子。

况且在等待的这十几分钟,也确实屋外没任何异样。

阮绵想了想,还是决定跟过去与她汇合。

脚还没踏到马路,一道黑沉的身影窜了出来,她被吓得连忙举手拿起东西就去砸人。

连眼前的人是谁都没看清。

陆淮南结结实实挨她好几下子,躲都躲不掉。

“是我。”

阮绵停下动作,眼神跟表情活似见了鬼一般,她胸口起伏很大,气也喘不匀,一会重一会压抑的,他再不解释,看她那样子下一秒都得吓得哭出来。

陆淮南赶忙开口:“先上车,我送你过去。”

“嗯。”一个嗯字吐得心慌意乱。

上车他没解释,她人没事就好,但单看她这反应,陆淮南猜出点什么:“你刚才怎么吓成那样?”

阮绵拽紧手中的拖鞋袋子:“刚才过来的时候,总

觉得有人跟着我。”

“你看清楚了?”

“刚开始看到个影子,等我仔细看时又没人了,但我感觉不会骗人。”

“嗯。”

砸吧下嘴,阮绵又问:“你有事吗?”

“嗯。”

“来找人?”

“嗯。”

来时,陆淮南已经换了套衣服,身上那件白衬衫显然不是他的,有些不合身,小了,阮绵盯他两眼,总觉得哪哪都怪得很,可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她坐在副驾上,车开得很慢,到那边车库花掉十分钟。

阮绵脑子里门儿清,趁着车停稳,她问:“不会是你的仇家吧?”

很明显,陆淮南脸色微变。

他张口:“蒋自北捅伤了我的司机,我怕她……”

话点到为止。

陆淮南不说,阮绵也清楚什么意思了,她浑身猛然一个激灵,那种背后有刀刺的感觉更明显了,牙根都在发抖。

车厢里陷入持久的沉默,她没敢贸然下去。

好半晌,才想起什么似的,抓着手机给李锦心打电话,叫她先上楼。

若真是蒋自北带着杀意来的,那李锦心很可能也有危险。

她拿下手机,还没说话。

陆淮南声音低沉:“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应该很快会找到她人,暂时你待在车里别出去。”

这时候,就算她想出去,那也不敢。

他们在明,蒋自北在暗。

看他这个样子,估摸着也是被吓得不轻,阮绵在想,他跑过来找自己这一圈,也是冒着有可能被蒋自北害的风险,想到这她嗓子眼有些干哑不舒服。

陆淮南单手还撑着方向盘,手指攥得有些发紧。

“你没事吧?”

他没做声,空间本就不大,加上她心绪乱,总觉得自己呼吸特别的重,包括他的也是。

况且在这种封闭式的环境下,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扩大。

好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开口了。

“那个……”

“我没事。”他说。

再看她时,陆淮南整个人从容淡定,从容得脸上纠察不出半点不合时宜的蛛丝马迹,他就像是无比正常的说:“阮绵,看到你没事就好。”

她有些不自在的把视线撇开,伸手去弄安全带。

偏偏这时候,安全带怎么都解不开。

阮绵扯了好几下,发现就是开不了的状态。

她偏着头在弄安全带,耳畔压下来一丝温热的呼吸,陆淮南的身体打驾驶座探过来,伸手亲自去帮她解,他的脸近乎要压到她的,两人气息交织。

阮绵屏住呼吸,起码在三秒钟之内,她是这样做的。

可看陆淮南的样子,他没打算挪开。

目光在紧促的环境下,再次相交。

交触的一瞬,陆淮南压下脸,捧住她下巴,唇应声而落。

第271章 我不信你没感觉

呼吸全数堵在喉咙里,阮绵脸憋得通红。

一时间,她都忘了去推她。

陆淮南舌尖顶着她牙齿那道防线,作势要探入更深,他放肆霸道的动作,算是吓着了她,阮绵“唔”声溢出嘴,双手探到他胳膊处奋力的往外推。

“阮绵,绵绵……别这样……”

生怕她跑,他反手握住她手,话说得更是急促慌乱。

反观她,有点不顾一切的架势,脸红脖子粗的:“陆淮南,该别这样的是你。”

胸口起伏,心跳得快爆炸了。

陆淮南努力平静自己,尽可能的不吓到她:“对不起,我刚才有点冲动。”

阮绵身子往后退,薄背紧贴住车窗。

见她躲避自己的姿势,他心底暗生悲伤。

陆淮南嘴角无奈又苦涩的扯动下:“别这么怕我。”

她满眼的防备警惕,他都怀疑自己再往前逼近几分,阮绵会不会操起手里的东西,往他脸上砸,她浑然就是那副随时准备迎战的战备状态。

“阮绵……”

“别说了。”

阮绵伸手去摁车门,陆淮南特别迅速,咔哒一声关了锁:“就算是要躲我,也不用拿自己安全开玩笑。”

他一口气说完,语速快又急。

话毕,陆淮南补充句:“你要是还觉得不合适,可以坐后排。”

车内还算宽敞,阮绵是可以从副驾钻到后座的。

她还真做。

陆淮南满口的苦味,冷呵声从鼻息挤出:“你还真做啊?”

“你刚才确实很冲动。”

阮绵往后座钻,抬腿时,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脚踝骨,那一截白色的肌肤,就像是刺激到他敏感脆弱,又特别躁动的神经,陆淮南伸手一把握住。

只是握着,他没往回抽。

她的姿态也停留在即将跨过去的时候,阮绵蹙了下眉:“松手。”

“我要是不松呢?”

听他那语气,有种忍到极限的滋味。

看不到陆淮南的脸,口吻又不辨喜怒。

“蒋自北是你招来的,这么做,我都有证据怀疑你两是不是串通一气,故意搞我。”

“阮绵,咱俩都是成年人了,别说气话好吗?”

“我现在心平气和。”

陆淮南不肯放手,阮绵五指反过去扣住他手背,指甲都要陷进肉里了,他吃疼,单手将她胳膊擒住,声线沉沉的:“还要多久?啊?要多久你能正眼看看我?”

她整个人软下来,没有动作。

手还被他反制着。

他手掌带着很高的热度,还有一层薄薄汗丝。

阮绵觉得眼球烫烫的,眼底发痒,她身子依偎着座位,腾出另一边手去抹眼睛。

“别哭。”

先她一步,陆淮南的指腹抵上她眼角位置,动作轻柔的抹开。

他语气低让得仿佛在恳求她。

“放手啊!”

阮绵倔强的咬着牙,眼泪逼退回去。

陆淮南此时双膝跪在她身后,腹部贴在她后腰上,姿势暧昧至极,她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体轻微的颤动,以及不该感觉到的部位,脑子里灌开水般的烫。

耳畔热气浮动:“你都能给江岸机会,为什么我不能?”

“他不会逼我。”

彼此间彻底沉寂下来,死一般的静。

陆淮南呼吸越来越粗重。

他胳膊环住她身子,紧紧抱住,磁性的嗓音淬着冰冷的毒:“阮绵,你知道我多爱你吗?”

她喉咙发紧,脑子嗡嗡的响个不停。

阮绵手指收拢,攥得指节很疼很疼都没放。

“再让我嫁进陆家一次?”她问。

陆淮南说:“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

“我猜到了。”

其实这一刻,比起失望,远不如以往的多,他做好了任何最坏的准备,也有勇气跟心理防备去接受。

阮绵手肘往后顶,陆淮南闷哼一声,他是疼得。

眼睛泪水朦胧,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陆淮南,别总是逼我行吗?”

“绵绵,我快撑不住了。”

他指的是情绪。

“那就放手。”

她声音特别大,近乎到达了嘶吼的程度,眼泪也随着她这一句吼声,滴落得猝不及防,有的掉在他手背上,胳膊上,也有几颗坠入她脖颈。

陆淮南猛然掰过她身子,面对面。

他倾身俯头,用唇严严实实的堵住她的。

她根本没有任何设防,就让他强人所难了。

阮绵只觉得,自己被迫张嘴,他的舌钻进来,在她口中翻天搅地。

泪水的咸,唾沫的腥甜,包括他身上的烟草味,薄荷味,所有的味道融合在一块。

“陆……唔……”

陆淮南单手搂她的腰,腾出的左手勾住她后脖颈。

以此一来,阮绵可以不费力的跟他接吻。

他一度带领着她加深这个吻,她脸跟心一个红,一个胀。

各自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尝试不同的滋味。

手掌的温度很烫,陆淮南扯开她腰间的那点薄布,手指轻车熟路的往里走,阮绵被他这个动作着实吓到,她惊魂难定的咬了他,两人嘴里都是血。

“你要干嘛?”

他唇角往上勾,笑得混不吝:“你别说刚才你没感觉。”

没感觉的话,她不会回应他的。

哪怕她嘴再硬,身体反应骗不了人。

陆淮南有种说不上来的欣喜:“阮绵,你还是会重新爱上我的对吗?”

阮绵眉头一横,紧绷着脸:“你哪来的自信?”

“你给的,我知道你会,刚才你明明对我有感觉。”

跟江岸彻底失去联系后,陆淮南对她各种穷追猛打,时而霸道,时而温柔,她时刻保持绝对的清醒理智,到底也有神经松懈的时候,比如刚才。

陆淮南距离她很近,说话时,他嘴里的气息全都喷洒在她脸上。

他睫毛长而浓密。

见她没做声,他压着脸埋进她脖颈。

阮绵刚要拒绝,陆淮南很狡诈的搂住她后背。

她根本挪不开身:“你这样很没意思。”

“怎样才有意思?”

“我不想跟你这样纠缠下去,能不能彼此放过?”

明明没喝酒,滴酒未沾,陆淮南却觉得自己醉意很深,他眼皮沉沉的压着,唇瓣亲了亲她的锁骨:“放过?说实话,这两个字我都不敢想。”

他唇瓣张合:“绵绵,我做得不会比江岸差的,也不会比曲政差。”

第272章 没一个比得上你

“我跟曲政……”

“我知道你跟他没什么。”

陆淮南用手掌挡住她眼睛,他的唇依偎在她耳旁,低声说:“可怜可怜我,行吗?”

在短暂不过五秒钟的时间内,阮绵回忆起太多。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求他的。

陆淮南是怎么做的呢!

他一拖再拖,一边跟付迎维持着现有的关系,不对外解释,背着她跟她去盐城,一边又跟她保证离婚,让它觉得那种糟糕透顶,迷茫无措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眼皮一掀:“陆淮南,我们是一样的人,你也不曾可怜过我,不是吗?”

他身姿僵住,不可置信的深深望她。

阮绵咬紧牙根,脸型绷得几分为何突兀。

她神情未变:“我发誓都要忘掉你,重新生活。”

此话一出。

他状似受到刺激般,忽地抓起她的手腕往上抬,阮绵的整张脸就那么暴露在眼前。

她立场坚定,态度坚决。

四目相抵,陆淮南额前青筋突突发跳,两边鬓角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来。

眼眶的红寸寸划开,晕染得整只眼里皆是一片红色。

“你真狠。”

“你以前做得比我狠。”

陆淮南起身,后背湿透,背部的衬衣黏答答的贴着皮肤,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随即扯了下来,阮绵看着他的动作,一声不吭,唇瓣紧抿着。

拉到半多,他顿住,回眸望她:“想过跟我重归于好吗?”

她刚张唇。

陆淮南用那种无比严谨的眼神看她:“我要听真话。”

“想过,但我忍住了。”

“嗡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响,划破两人之间怪异的氛围,接电话时,他把脸扭了过去:“喂。”

商衡的声音打手机那头传来:“淮南,人被警察带走了,你要不要先来一趟医院?”

陆淮南心一紧,三秒钟后,才面不改色的说:“好。”

知道他要开车出去了,阮绵身体往外退,径自坐在副驾上,去拉安全带。

陆淮南淡淡扫一眼:“你要跟我一块去?”

“现在别说这些,走吧!”

车开出去,阮绵忙着给李锦心通信。

等她回神来看人,发现陆淮南眼底那一层红润更深了,被窗外的霓虹照得忽暗忽明。

“那边怎么说?”

他没很快回话,迟疑好久:“不太乐观,去医院的路上流了很多血。”

阮绵目视前方,她又说:“我知道你给蒋自北留了一线,是因为看重过去的情谊,纵使你再狠心,再精明,也做不到对她置之不理,我也一样,是我也做不到。”

阮绵:“有些事情不必自责。”

陆淮南嘴角很生硬的扯动下:“我知道。”

司机那边的家属,比他们先赶到,在医院抢救室的走廊里,哭成了一片。

看到这副场景,阮绵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回眸去看身侧的陆淮南。

他脸上面无表情,除了冷,再没别的情绪。

冷脸下,暗藏着三分自责愧疚,他作势想上前搀扶起年迈的老人,手伸出去好几次,久久顿在原位。

看到阮绵在,商衡略微诧异,随即又神情如常的说:“失血过多,人没抢救过来。”

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陆淮南喉结上下翻滚。

卷入而下的液体苦得要呕。

他面目间却是半点痕迹都不露的。

商衡:“现在怎么处理?”

陆淮南必须很快做出决策,约莫过去半分钟,他说:“带他们去休息室。”

阮绵蹙眉:“这个时候,对方情绪很激动,你确定要现在跟对面谈判拿结果?”

他态度特别果断决绝:“就现在。”

商衡去负责跟司机家属说,阮绵跟着陆淮南一并回到休息室,他表情下藏着很深很深的痛苦,是那种无奈,又宣泄不掉的,压抑在心里。

她看到他的手指收紧,未曾松开过。

骨节根根发白。

大概是半小时左右,外边的家属达成一致。

进门的人是司机的女儿。

二十出头的模样,生得白嫩清秀,身上穿了一套粉红色的小香风套裙,脚上是那种圆头的黑色皮靴,眼神憎恶中,又掺杂着三分令人看不透的复杂。

女孩一双不算圆溜的杏眼,扫过两人。

“陆先生,我代表我们家,来跟你谈。”

她脱掉肩上的书包,弯腰落座。

不知是不是阮绵曲解错觉,她总觉得,这个女孩心思深沉。

女人看女人很准,她觉得自己不会感觉错,对方想借此勾陆淮南。

陆淮南双眼微红:“你们有任何诉求,都可以跟我讲……”

“我现在的第一个诉求,能不能让她出去?”

女孩指着阮绵。

陆淮南绷紧下颌,咬肌闪过:“你先出去等。”

阮绵退身出去,把门拉合上。

见状,陈堇阳迎面冲到门口,她伸手拉住他人:“你先别进去,等他谈完再说。”

陈堇阳情绪有些激动:“阮绵,她不会打淮南吧?”

“我不知道。”

她脑子有些乱,绕过陈堇阳往后边的椅子走。

剩下的家属,商衡在安抚情绪,陈堇阳冷静下来,侧头看了看坐着一动不动,纹声不出的阮绵,他道:“姓蒋的发疯,这事能全怪淮南嘛!艹。”

她把脸深深的埋着。

话从嘴里低低吐出:“话别这么说,人家一条命,要不是他替他挡了,这一刀就是在他陆淮南身上。”

陈堇阳砸吧嘴,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他站片许,退身坐下来。

男人身高腿长的,晃得椅子咔嚓响撞到墙壁。

阮绵伸手握住椅子扶手,才不至于后脑勺撞墙。

陈堇阳接触她少,也是第一次这么直勾勾,明晃晃的去打量她。

许是被他那目光看得不自在:“陈先生,你别这么看着我。”

陈堇阳慢悠悠的道:“付迎跟蒋自北,没一个比得上你。”

阮绵呼吸一窒,她咬着牙把喉咙里残存的唾沫吞下去,笑着回应:“您别这样的玩笑,我跟他……”

“闹别扭我知道,你跟江岸那些事我也知道,不过你两差不多就行了,何必搞得大家这么累,这么难堪呢?”

她没笑了。

清冷淡漠的面孔上,也没怒气:“所以陈先生这是在劝我?”

第273章 泼脏水

“你敢说你放得下他?”

“您为什么觉得我会放不下呢?”

一句话把陈堇阳堵得哑口无言,他像是要努力寻找一个突破口,脸都急红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今天能跟着他过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阮绵依旧是那副岿然不动的姿态:“您多虑了。”

“阮绵,别您不您的,开门见山的说。”

“陈先生,你动哪门子气?”

她不笑时,脸平平整整,无波无澜的冷静。

稍稍勾起眼梢,面容又瞬而变得魅惑冷艳,有种直穿人心的击艳感。

“这几年他不好过……”

“那我好过吗?”

明明被背弃的那个人是她,明明伤透心离开的那个人也是她,可到头来,别人想的却是加害者的难过。

那种滋味,就好像是她值得去受这些苦。

“阮……”

吱嘎一声,两人面前的门开了。

陈堇阳坐在正对面的位置,他几乎是一眼看到怒火冲冲的女孩,朝着衣衫不整的陆淮南甩了一巴掌,随后愤然离去,她那凶狠的眼神要撕碎人。

“怎么回事?”

阮绵则是扫眼去看陆淮南,看在眼里没戳破。

他嘴角发红,下颌亦是,被打的。

身上的衬衫扣子敞开到第二颗,胸前还被人挠伤了。

两条刺目又辣心的红痕,尤其是他脖领处的衬衣,好几处斑驳的吻痕。

此时的陆淮南,给人的感觉就是他被人轻薄了。

阮绵对接他目光时,看到他眼里快速闪过的怪异。

“没什么。”

陈堇阳站在两人之间,左看看她,右看看陆淮南,恍然醒悟:“真不是个东西,自己爹都这样了,我还以为她进去找你漫天开价,没成想是这死出。”

别说他,阮绵也没想过。

回想起刚才对方气急败坏离开的场景,想必陆淮南没应她。

想也能想到。

阮绵:“我觉得她不会善罢甘休。”

陈堇阳眼珠子一瞪:“那她想怎样?”

她抬眸去看陆淮南,他倒是沉着冷静,俊朗的面孔平静得没有波澜。

阮绵说:“你先进去收拾一下吧!”

陆淮南转身关门。

陈堇阳盯着那扇门板,呵笑道:“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乖,这么听你的话吗?”

“不想知道。”

阮绵觉得,陈堇阳的性格能随时把她心里的不愉快撩起。

索性走到一旁,可对方并没打算放过她,凑到她耳边:“男人虽然说薄情点,但也不是是个女人的话他都听,他能听你的话,就是最好的表现。”

“你很聒噪。”

但她对陆淮南身边的朋友也算有了一种格外的认知。

江岸身边的那群人,跟陆淮南身边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跟江岸分手后,沈叙恨不得她去死。

更是碰面处处刁难。

陆淮南身边的朋友,与其说护短,不如说理智得多。

阮绵一夜没合眼,熬到翌日天快亮,在车里睡了三个多小时。

手机掉在车座底下,震了半天她才伸手捡起去接:“喂?”

“阮绵,快看新闻。”

李锦心声音带着急促,她翻身坐起,打开免提,手指滑动几下把页面退出去,今日娱报上密密麻麻贴出来很多张照片,照片中的男人是陆淮南。

女孩搂着他脖子,两人的姿势怪而僵。

头条上的标题更是刺眼:陆氏掌舵人先谋其父,再诱其女。

下边皆是层出不穷的小标题。

所有媒体的矛头一度指向陆淮南跟整个陆氏,言语粗俗。

阮绵缓缓吐出口气。

李锦心问她:“怎么回事,这一夜之间变这么大的天。”

她镇定下来:“他身边的司机被蒋自北捅了,没保住命,这些消息是假的,估计他们已经在想办法压了,你那边能不能找到人爆点八卦,把消息引开?”

话毕,阮绵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

她做不到对陆淮南的事情,视而不见。

哪怕后知后觉,内心是抗拒的。

李锦心啧了声:“有点难,他这种级别的消息,有谁能分散得了,天王老子来了估计都不好办,话说他怎么被拍出这种照片?”

“事情说来话长。”

跟李锦心结束电话,阮绵下车进去找陆淮南。

医院被记者堵得水泄不通。

司机家属一致对他,坚称是陆淮南对司机的女儿图谋不轨,司机找他评理,两人起了激烈的争执,最终导致司机撞上刀口身亡,一大盆脏水往他身上泼。

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阮绵见不到人,在角落里跟商衡碰上面。

“他在哪?”

“在警局,处理蒋自北的事。”

思忖片刻,她问:“这件事情你们打算怎么办?”

“阮绵,你不用操心这些问题,淮南他不是那种空有虚表的人,既然对方能做得这么狠,他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他现在最怕的影响到你。”

阮绵的眼睛红了,也很烫。

心乱如麻,她本能的用贝齿绷住下唇:“如果有需要跟我说,我可以出面作证。”

商衡:“你要不要先回洛溪避避?”

阮绵嘴角晕开一抹苦涩的笑:“这是他的意思吗?”

“也算是。”

她真想自己能做到应承他这个意思,可事实证明,她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

她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他深陷泥潭,而袖手旁观。

嘴上说得不痛不痒,实际上阮绵忍着翻涌的心:“这种时候,我更不能一走了之,也许你跟陈先生会觉得我对他心狠,可这是我唯一能自我保护的方法。”

商衡是唯一一个清楚来龙去脉,却依旧表现得很客观的人。

所以,她愿意跟他掏心窝子说话。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我想见他,可以吗?”

“嗯。”

陈堇阳暂且在医院稳着记者跟家属。

阮绵跟商衡赶到警局,陆鸿文也在。

他精锐而又挑剔的目光越过商衡,看向她,阮绵没做多回应,只是轻微点了下头,她对陆鸿文的印象,永远都是停留在他的冷漠,以及自私上。

她在外边等了差不多半小时,才见到人。

“你怎么来了?”

陆淮南眼睛熬得充血,唇周一片冒头的乌青,面容的疲倦显而易见。

那一瞬间,阮绵的心脏被钝物砸中。

第274章 物是人非

隐隐作痛。

“过来看看。”

陆淮南大抵是看出她的担忧,扯动下唇角:“现在警方已经陆续展开了调查,很快事情就会真相大白,没人能把这盆脏水扣在我头上的。”

他的自信又坚强得,令她有些心疼。

“嗯。”

“没睡几个小时?”

阮绵眼眶干涩无比,嗓音亦是:“在车里睡了会。”

“我让阿衡先送你回去休息。”

“陆淮南,不用。”

陆淮南高过她,视线微垂着,好几秒后:“阮绵,你在担心我?”

“现在重点不是这个,陆氏……”

“我不在意这些。”

阮绵头都不敢抬,紧抿唇瓣,她怕抬起眼皮对视,被他瞬间看穿猜透,她的担忧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先度过这个难关再说,需要帮忙……”

他往前靠,近乎挨到她。

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声音沉哑:“我的事情不重要,你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嗯。”

满眼都是宠溺跟温情,陆淮南说:“只要你好。”

话音落下,彼此间彻底寂静下来。

他身上淡淡的沉香,顺着空气钻进阮绵鼻息,她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做好公关。”

……

绯闻的发酵,导致陆氏股价大跌。

事出的第三天,家属依旧咬着不肯放。

阮绵透过网络平台发表声明,替陆淮南证词,在全网可鉴的情况下,自认了他前妻的身份,并且晒出两人当年的婚纱照,以及来往的很多物件。

一时间,网络这口大锅彻底炸开了。

消息不胫而走。

传到了江岸等人耳中。

在明知道他心里难受的情况下,沈叙冷嘲热讽:“我说什么来着,她绝对会帮陆淮南,真不知道当年摆出那副有多受害的样子,到底给谁看的。”

头顶的灯光闪了好几遍,缕缕打过几人的脸。

江岸仰靠在软沙发中,神情难辨,一声不吭。

他径自摸手机,哗啦几下打开页面,刺目的屏幕光照得他脸煞白。

看到江岸正儿八经的翻着照片一张张往下看,乔南笙都觉着揪心。

他拿了杯酒递过去:“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江岸没动,执着手机的手收拢。

好似生怕了被谁抢。

忽地,他像是想起件什么事,淡声询问:“台山项目陆淮南不会那么轻易收手的,是不是她去找过他?”

这事,沈叙跟乔南笙都清楚。

当时没好开这个口。

沈叙看看乔南笙,挑眉:“具体我们也不清楚,应该是跟她有关。”

“那就把她这个人情还回去。”

“你什么意思?”沈叙眨巴着眼,问:“你要帮陆淮南?”

江岸语气淡淡的,说得不以为意:“不是帮他,是还阮绵的人情,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欠人人情。”

“可当初台山项目本来就是你的。”

江岸对他的话听而不闻:“我的事情,以后你们都别再干涉过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找人暗中下绊子,我不想因为个女人,闹得兄弟情难做。”

很多事情,他只是不说。

但他看得很通透,陆淮南的事情闹得这么大。

要说没有沈叙从中作梗的参与,不可能。

闻言,一口恶气堵在沈叙心窝子。

“呵……”沈叙:“怪我多管闲事,费力不讨好。”

江岸沉默。

一直没做声的乔南笙,这时候适时开口:“那她帮陆淮南这事,你怎么看?”

心里火辣辣的难受,犹如烧糊的辣椒塞了一大把进去。

又辣,又燎。

江岸没接话,伸手去裤袋摸烟,抖落在烟盒边的烟差点掉地上,他捏着往嘴里送,没点先声:“那是她的事,她想怎么做都行,与我无关。”

江秦两家处得很是和睦。

尤其是叶慧琳,相当喜欢秦瑶。

况且两家实力相当,强强联姻一直都是江南想要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跟秦瑶年初就会结婚。

酒喝到后半场时,胃里翻腾绞痛的难受。

江岸去洗手间。

拧开水龙头,猛然把脸栽下去,捧了两把冰凉刺骨的水洗脸,神智才稍有回转的迹象。

他反身半坐着洗手台,咔哒点烟,烟头在他手上燃烧得忽明忽暗。

“呼……”

手凑在嘴边,那口烟抽到半多,嗓子眼里裹挟着的烟气还没吐完,门口走来两道女人高挑靓丽的身形,一黑一白,两人说着话正往里走。

阮绵卸了下肩头包包的功夫,迎面撞上男人那道锋利的视线。

有一瞬,她整个人头皮发麻,脚步僵住。

很明显的,江岸也没控制好情绪。

他那张完美到精致无暇的脸上,顿时像是平面镜裂开了一道纹路。

好几秒才收敛起。

李锦心率先开口,打破僵局:“江总。”

“嗯。”江岸闷闷的应了声:“过来应酬?”

李锦心是来参加朋友生日的,阮绵算是个陪伴:“不是,朋友过生日。”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半眼去看过阮绵:“那你们玩得开心。”

“谢谢江总。”

“嗯。”

江岸拿起搁置在洗手台的烟盒,攥在手心才猛然发现是空的,他目光撇过去,抬腿踩了下垃圾桶,把烟盒丢了,在抬眸的瞬间,他把眼底那一抹轻微的忧伤都收敛得一干二净。

事情持续在发酵,这背后肯定有人使绊子。

阮绵站在原地,她试探性的问:“是不是沈家在背后当推手?”

沈叙恨她,自然也巴不得陆淮南难过。

这样算下来,是有必然联系的。

江岸脸上没有表情,很冷:“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谢谢你。”

跟李锦心出来后,阮绵情绪久久不能平复,不到三四杯酒的量,人就像是喝醉了,懒懒的躺在车后座里瘫着没动,李锦心朝她睨了睨:“没事吧?”

“嗯。”

“别多想,你帮陆淮南是出于还他那些人情,又不是要跟他复合重归于好,再者……江岸年初就要跟秦瑶结婚的,你不必给自己心理压力。”

耳畔的话萦绕不散。

她忽然就想起在澳洲那阵子。

江岸总是缠着她说,以后要娶她,把她风风光光的娶进江家大门。

转眼一年过去,物是人非。

第275章 由不得你想不想

临近凌晨一点到的小区。

李锦心将她送到门口,折返回家。

近来阮绵神奇的发现,至打上次陆淮南问过她修路的事,小区这边的道路,没过多久就持续赶工,修好了大半多,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到一个月能完工。

她今天穿了双银灰色的细高跟,进门时,蹬得地板咯噔响。

阮绵捂捂发疼的头。

人刚走到电梯口,正面冒出一道高大的身形。

还把她吓一大跳。

陆淮南坐在楼道里抽烟,不知在那坐了多久,他起身伸直弯曲的腿时,腿麻没站稳用手扶着墙:“回来了?”

她猛睁眼。

确定是他无误:“你怎么在这?”

“来送汤的。”

顺话往下看,一个暖黄色的保温盒挂在他手里,瓶身上赫然一只丑黄鸭。

看上去,跟他今天休闲的装扮气质很符。

没等阮绵开口问,陆淮南自己先解释了:“许嬷嬷煲的,让我过来给你送一份。”

他穿着特别的简约,灰色运动裤,藏蓝色休闲外套,外加一双没有logo的运动鞋。

她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青春洋溢四个字的影子。

明明已经是三十好几的人了。

这么多年过去,老天都很眷顾他那张脸,没留下任何的岁月痕迹,哪怕是一丝眼角的褶子。

阮绵伸手往前接,但陆淮南好像没打算递给她。

她又不傻。

他分明就是想借着送汤的缘由,去她家。

电梯门开了,陆淮南有些执着的拎着保温盒,提步往里走,进门他就按住电梯的开门键,示意她进去,看他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去他家。

她无奈进门。

这边客梯并不算宽敞,甚至有些称得上简陋。

陆淮南倒是不嫌弃,也站得很自然。

那样子就好像是他来过这边很多次,习以为常了。

电梯不断上升,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在不断的朝向紧迫方向走。

终于到达了楼层。

她先出去:“要不……把汤给我吧!”

陆淮南站在她身侧,颀长挺拔的身形,将她这边的光束遮了半多,几乎是以一种笼罩的方式,把她眼前的光掩盖了,他说:“没事,不差这几脚路。”

他不说他想进去坐坐。

可脸上的神情,是个人都看得出。

阮绵摁了下指纹锁,门开,陆淮南径自往里走,他熟悉得好像这就是他的家,把保温盒放在玄关处的架子上,单手撑着墙,正准备要换鞋。

可那个位置是空空如也的。

“上次的鞋……”

“我扔了。”

陆淮南猛然抬头,看她的眼神充斥着怪味。

她总不能把前夫穿过的鞋子,留在鞋柜里,好让他抓个正着,觉得她对他余情未了吧?

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扔掉。

陆淮南站在那,她没法直接往里走,房子布局都不错,唯独这玄关处的空间挤了点。

他迟疑片刻,说:“那不穿了。”

她深吸口气,本想说问他要不要回去的,这话直接堵住了她想要开口的话。

说完作罢,陆淮南拎起保温盒进去。

阮绵换好拖鞋,跟在后边开灯。

整个一楼的客厅,被头顶崭白的吊灯照得通明晃亮。

“喝什么?”

“都行。”

阮绵去厨房翻冰箱,最近她忙得脚打颠倒,很长时间没留意采购食材一事了,偌大的冰箱里只剩下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她拿起进屋给他:“只有这个。”

他也不嘴刁嫌弃,拧开喝几口:“试试汤?”

“这会儿胃里反酸,待会再喝。”

打两人在楼下碰上,陆淮南早就闻出她身上的酒味。

还是白的。

虽然不算深,但看她那样子,估计这会儿后劲上来了,不太好受。

阮绵一直对白酒不太耐受的。

她很少会喝白的,今晚也算是在生日宴上喝得有点上头,喝着喝着没留意就多喝了几杯。

事后才想起难受这茬。

“你喝酒了?”陆淮南问她。

阮绵脱掉鞋,窝在软沙发里,单手掐着额头在揉,声音回得嗡鸣不清:“嗯,喝了几杯。”

陆淮南何时起的身,她都没看到。

直到人走到她身后,一双温热的掌心贴着她太阳穴,轻轻的按摩。

她跟被踩着尾巴的猫,猛地要起身。

“别动。”

陆淮南按着她肩膀,略施力道把她又原原本本的压了回去:“我帮你揉揉会舒服点,以后不能喝白的就别逞能喝,回头难受的是自己。”

李锦心倒是没劝她喝酒,是她自己想喝的。

他那双手,就像是赋予了魔力。

原本疼得发紧的头,经过几分钟的按摩,阮绵感觉轻松不少。

头是轻松了,可她神经方面又开始紧绷了。

“好了,我喝……唔……”

陆淮南的脸凑近得她猝不及防,吻落在她嘴上时,阮绵嘴里的呼吸才吐到一半,他单手勾住她脖颈,迫使得阮绵没法挪开脸,这样的姿势实在太暧昧。

她挣扎着要去掰开他的手。

陆淮南吻得脸微红,眼睛里充血,直接抱起她面的面。

他用贝齿轻轻咬住她下唇,他的调情手段向来高明。

在他面前,只要他肯花点功夫,阮绵半多的几率会被他弄得妥协。

额抵着额,鼻尖亦是。

陆淮南微微错开点,他高挺的鼻尖压在他眼底,两人呼吸都很重,融合在一团,蒸得她脸愈发的热了。

喉咙翻动,她喊道:“你先放手。”

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压抑着深到无法自拔的欲。

“不想。”

“由不得你想不想。”

说完,阮绵用尽浑身力气,使劲掰他的手。

只剩下最后两根手指,陆淮南一下子用力反扣住她的手腕,动作又快又精准,朝她身后压过去,把她两只手腕摁在她后腰处,他吻得激烈霸道,缠绵又隐忍。

“嘶……”

嘴里一疼,倒是给他理智拉回了半多。

陆淮南不知道这是被阮绵咬的第多少次了。

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愠怒:“好疼。”

阮绵趁着他松手去捂嘴的功夫,蹭地从沙发上跳了下去。

结果没站稳,脚踝撞到身后茶几,连人带茶几上的保温盒一骨碌全滚在地上。

“没摔着吧?”

第276章 等

陆淮南双手齐用,一只手驮着她后腰,一只手拽起她胳膊。

她脸颊半多埋在他胸前。

阮绵是腰也痛,手也痛,脚也痛,感觉身上就没一处好的,但她不说。

陆淮南只当她是撞傻了,打横抱起放回沙发上,弯腰蹲身去查看她的脚踝,冷白色的皮肤上浮肿一片,撞破了皮,里边的嫩肉暴露在外。

“有点流血,家里医药箱在哪?”

她手指向电视柜。

陆淮南起身去翻找,抽着药膏给她上药。

“有点疼,你忍忍。”

他单手抬起她的脚,都快放在唇边去了,嘴里呼呼的吐气,边给她上药。

阮绵天生皮肤就细腻滑嫩,生得格外好,在晃亮的灯光下仿佛浮出一层诱人的光泽。

尤其是那一红一白的碰撞。

一丝疼处蔓延到小腿,阮绵顺势缩动。

陆淮南抓着不放,抬起的眼眸里,透出几分疼惜与责备。

转瞬他又垂下眼帘,细致认真的帮她上药:“激动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指的是摔跤一事。

阮绵屏住气息,一声不吭,以此来缓轻痛感。

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心里痒痒的,像是有一柄羽毛扇在撩拨她。

空间里沉默数秒。

她目光幽幽的睨着陆淮南在收拾药箱,阮绵唇角蠕动好几番,低声说:“沈叙一直想替江岸打抱不平,其间我见过他几次,每次都闹得很不愉快。”

他埋头音沉:“所以你怀疑他从中作梗。”

“嗯。”

陆淮南:“别多想,沈家还不是陆家的对手,这件事我不屑跟他争什么。”

“陆淮南。”

“嗯?”他看她:“怎么了?”

阮绵一鼓作气:“你千万别因为我在下决定时为难。”

“不会。”

“蒋自北那边……”

“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警方那边我会随时配合。”

他说这句话时,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要彻底跟过去一刀两断。

阮绵听商衡说陆淮南给了司机家属很大一笔钱,足够他们全家老小过好余生。

有些话不吐不快,憋在她心里挺久了:“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有些时候人得狠心点,要是那些人再找茬,你大可不必仁慈。”

“嗯,我知道。”

他放好手中的药箱,转身捡起地上的保温盒,保温盒被撞得凹陷了一块。

随后,才重新坐回到沙发中。

随着陆淮南的动作,阮绵这头沙发也凹陷进去几分。

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清新怡人,类似那种木香。

“换香水了?”

“嗯,不喜欢?”

“还好吧!”

话脱口,阮绵才后知后觉,自己回应得属实暧昧了些,她捂嘴轻咳两声:“咳咳,那个……你要不要先看看保温盒里的汤撒了没。”

他身高腿长的,人都没站起,只是胳膊伸过去拿起拧开。

经过那一番颠簸,汤已经溢得盖子边沿到处是,拧开的那一下些许汤水冒了出来,流到陆淮南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纸。”

阮绵马上抽了张纸,递给他。

陆淮南边擦手,道:“有点撒了,你还喝不喝?”

许嬷嬷煲的党参鸡汤,味道浓郁,闻着倒是挺香,也勾人馋虫,正好这会她肚子里空空荡荡的,胃都有些咕噜叫。

“别辜负人一片心意,喝点吧!”

说着,阮绵准备挪脚下沙发去厨房取碗勺。

陆淮南先她一步:“你脚不方便,坐着等我。”

好似生怕她不听话,他几步一回头,拿好碗勺,又亲力亲为的给她盛鸡汤端到面前,阮绵接到手中捧着,鸡汤温度刚好,不是很烫,但也不凉。

凑着勺往嘴里塞了两下,汤熬得特别入味,满嘴浓香。

陆淮南忽地说:“阮绵,奶奶近来总是念叨着你,说怪想你的。”

打上次见过后,她再没跟陆家亲眷碰头。

要说这陆家能让她牵挂,时而念起点好的,怕也只剩下陆老太奶。

她捧着碗,思忖秒多钟:“本来早想着去看她的,这不是事赶事,一直没空闲下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

阮绵连续喝到半多,放下碗:“我下周末有空,你要是方便的话……”

“方便。”

陆淮南的迫不及待与欣喜,全都写在了那张俊脸上。

“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阮绵执意要他走,陆淮南这次没强留,在进退分寸上他一直拿捏得好,仅有一两次失去把控,其余大多时候,他的状态都并不是让她觉得很头疼。

她把人送到门口,不多时一条微信息跳进来。

点开一看,是条微信申请好友提示,陆淮南发来的。

备注下什么都没写。

他换了张头像,原先他头像是特别朴素的一张海景图,眼下却是两个瓷娃娃的照片,背景图是南山公馆那边的落地窗,整片窗帘落下,瓷娃娃的脸显得阴郁。

阮绵点开,没急着同意。

陆淮南的微信名叫做:RL。

她去洗个澡回头,手机又多了两条微信。

这次换了个人发。

涂丁丁:我亲爱的,可爱的绵宝,陆总说你不肯加他微信,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

阮绵握着毛巾擦拭头发,点到视频电话,打开免提扩音。

那边接得很快,不多时发出杠铃般的笑声:“说说吧,你两咋了?”

“没咋啊!”

“真的还是假的,没咋他怎么突然找我,你干嘛不加他微信,是等着他上赶着哄你多几次,还是打心底里依旧觉得你两不可能?”

阮绵挑眉,面上无多表情:“我说陈太太,你什么时候也给陆淮南跑腿了?”

涂丁丁嘿嘿笑:“他又追加了一百万。”

嚯。

阮绵心底暗自想着:还真是够大方的。

“感情我这朋友不值得这一百万。”

“钱是钱,人是人。”

“那你还帮他?”

“我只是觉得他挺可怜……”

涂丁丁反应过来说错了话,立即噤声。

要说陆淮南可怜的话,那当初的阮绵又算什么,寄人篱下。

她自嘲一笑,对涂丁丁说:“丁丁,你知道我觉得自己最可笑的时候是何时吗?打付迎的那一次,打完我还得在家陪着笑脸等他回来,可明明我才是陆太太。”

第277章 你比任何都重要

连线中陷入了持久的沉默。

涂丁丁说她:“阮绵 ,如果让自己为难的话,就随心一往无前的往前走,不管身后是什么样的风景,都不要回头去看。”

人一旦回头,就会变得三心二意,不能专注。

……

转眼到了周末。

顾远行拿下一家医疗公司的合作,晚上邀请全院的医生护士聚餐,阮绵跟他私下推拒了,晚点她得去陆家一趟,跟陆淮南约好的,她不能食言。

跟同事道别,阮绵单线赶往地下车库。

“阮小姐。”

她扭头循声望过去,是康堇站在那辆黑色迈巴赫旁,面露微笑的跟她打招呼。

她微微抬了下脸,朝着后座看,漆黑的车窗看不清什么。

康堇笑笑:“陆总也在,说是怕你麻烦,特意绕了一圈过来接你的。”

“不用……”

“上车。”

车窗往下降,露出陆淮南那张清冷慵懒的面庞,他抬脸看她:“是我叫你去家里看奶奶,总不能让自己开车。”

说着,他还往一旁坐,给她腾出点位置。

思忖了片刻,阮绵拉门坐进去。

车内淡雅的沉香味吸入鼻尖,像是瞬间卷走了她一天的疲惫。

看她揉捏脖颈,陆淮南视线抵住她的手:“这么累?”

“周末临时加了场手术,就在十几分钟前,我刚下来。”

“是不是耽误你了?”

阮绵眉梢一挑:“没什么耽误不耽误,我答应的事,肯定得去。”

“上次那个汤还行吗?”

她楞一瞬,又快速回话:“挺好喝的。”

“许嬷嬷在家煲了汤。”

感情在这等着她呢!

“嗯。”阮绵应声不轻不重,不痛不痒的,口吻平淡无波。

车里除了沉香味,还有一股浓烈的酒味,是打陆淮南身上传来的,本来他今晚是有下场酒局,临时推掉了,过来萌美的时候,已经喝到了七成醉。

眼睛略微涣散下,他努着劲睁睁:“你去看她,奶奶肯定很开心。”

“你喝了多少酒?”她问。

陆淮南酒后脑中混沌,一时间没迎上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

身子稍稍坐正点,顿了顿才说:“没多少。”

阮绵没再做声,打包里取出张一次性包装的湿纸巾。

陆淮南只听见耳畔窸窸窣窣的响。

下一秒,一道淡淡的药香味扑鼻而来,阮绵举着纸巾:“拿这个擦擦脸,会舒服一些。”

平时她偶也会参加应酬酒局喝得多。

每回阮绵都会在兜里备着点这种湿纸巾,擦把脸能醒神不少。

陆淮南很是闻不得这种味道,感觉整个鼻腔里都不舒服了。

他吸了吸鼻,险些一个喷嚏打出来。

车厢里没开灯,光线昏暗。

阮绵看不到他面孔的表情,还是康堇透过车内后视镜,朝他看一眼,说:“阮小姐,陆总他闻不了这种药香味的湿巾纸,类似花粉过敏,容易打喷嚏。”

她猛地眨巴两下眼睛,眼珠子在眼眶里来回转动。

想寻思个合适的词汇,来缓解氛围的尴尬。

“那个你要不要把它丢了?”

“没事。”

陆淮南还剥开,摁在嘴边擦了擦,他屏住呼吸,等拿开手才正常吐气,湿纸巾紧紧握在掌心里,捏成皱巴巴的一团。

阮绵深吸口气,阴郁的脸色隐匿在昏暗之中。

她才发现,她对他的了解,都只是自认为的了解。

其实她根本不够了解陆淮南这个男人。

直到下车,他都没再多说半句话,极尽沉默。

但阮绵知道,他指定不好受,闻不惯那种味道的人,会很难接受,哪怕是一点点都会产生干呕感,在车上坐着,她时不时的扭过脸撇眼去观察。

陆淮南把头偏偏的靠在软皮车座里,下颌绷紧,下颌线凌厉干净。

她忽然就想起之前付迎的话。

多年过去,阮绵没想到,自己会被她的话扎心了。

她说:“你对他有几分真诚的了解?你知道他对什么过敏吗?你又了解过他喜欢什么吗?你没有,他之于你不过就是摄取利益的渠道,工具人罢了。”

所以后来她爱上陆淮南。

阮绵很难承认,很难去接受这个事实。

他们之间的关系,本身就是肮脏不堪,令人作恶的。

她真怕自己冠上爱的名义,最后伤得最深。

下车时,康堇见她眼圈红红的。

白眼珠充血,泛着一层细细的红血丝,眼眶外像是一抹乌云般,笼在皮肤上边。

他声音很低:“阮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阮绵笑得牵强又别扭:“他喝多了,你过去扶一下。”

康堇:“今天听说你要过来看陆老夫人,不光是老夫人高兴,陆总也很高兴,本来晚上陆总是有酒局的,想着要过来接你,他就临时推拒了。”

闻言,她吞咽口唾沫。

到嘴的话,欲言又止。

阮绵喉咙干巴巴的,有点儿难受:“没耽误事吧?”

“耽误事算什么,在陆总心里,你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

她压低嗓音:“康秘书,你别这么说。”

“我知道有些话很冒昧,只是陆总他不好开口跟你解释。”

车里的陆淮南估计是睡着了,好半晌没动静。

康堇的话又说得阮绵心口突突发跳。

“我……”

“阮小姐,陆总那些年来,一直在私下帮你拿到阮家的财产,他跟付迎也没有你想的那种事,至始至终都是付迎借用蒋自北缠着他不肯放。”

心上宛如撒了一大把辣椒,辣到了眼眶里去。

康堇还在说:“包括后来蒋自北回来,陆总去盐城,只是为了安抚好她,他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对不起这段婚姻的事,是对方煽动媒体把那些绯闻不堪传到了你耳朵里。”

“陆总还做过很多很多的事,是你

不知道的。”

此话,掀动起阮绵内心的惊涛骇浪。

“阮小姐,我先去扶陆总了。”

康堇绕过去,打开门把陆淮南搀扶起来。

他喝得多,半个身子都靠着人撑住。

阮绵眼睛里灼热难挡,随时都要破防。

她想起了那晚上,陆淮南跟她说:他不会比江岸,比曲政做得差。

回头仔细回忆,好像她是真的没给过他任何施展的机会。

第278章 我不会出卖自己的

她鬼使神差的迈步上前,从康堇手中拽过陆淮南的胳膊:“康秘书,我来扶他吧!”

大抵是闻嗅到熟悉的味道了,他眼睛微微睁开,看到眼前是阮绵,陆淮南嘴角勾动起不深的弧度。

“阮绵。”

“是我,怎么了?”

阮绵不敢去看他,低着脸把她往里搀扶,陆淮南借劲往她这边压,压得她腰杆都直不起来,单手撑住门框,她蹙眉抿唇,他看着她,想看她能忍到什么地步。

阮绵一抬眸,看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狡黠。

平心静气的说:“你不是要带我去看奶奶吗,你这样还怎么带我去?”

“走那边。”

“……”

陆淮南说:“他们一大家子在正院,我们走后院过去,直接上楼。”

说起阮渺,她也不是那么想见,见了心里嫌膈应。

阮绵搀着他掉了个方向,往陆家老宅后院走。

肩上的人越驮越沉,像一块沉甸甸的秤砣压在她肩膀上。

她严重怀疑,陆淮南是故意的。

一旦产生这样的念头,几乎就无法挥散了。

阮绵边走,边怀揣着心眼子的去扫描他的脸,奈何陆淮南满脸真诚,他甚至还跟她搭起话了:“让你受委屈了,毕竟人家都嫁进门,我也不好赶人出去。”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异。

她闷声说:“这不是我家,何来受委屈一说?”

“你要是想,也可以是。”

阮绵后知后觉,陆淮南给她下套,她面目登时清醒大半:“你别总是拿这种话套我,没意思。”

“我说认真的。”

她脚步停了下来,他也跟着停下。

阮绵蠕动好几秒的唇,开口出声:“我看你好像也没喝醉到不能自己走的地步。”

说着,她已经伸手挪开陆淮南的胳膊。

他没死皮赖脸的往她这边继续靠,嘴里溢出一道低笑声:“我听说你们医院一直想拿徐忠义那套医疗设备,迟迟没谈下来?”

陆淮南的话,无疑是缠着阮绵肚子里的五脏六腑,翻滚了一圈。

她深吸气,面上没表现出任何情绪来。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还表现得不够明显吗?”

他要帮她,就差写脸上了。

换作两人以往的相处模式,以及她聪明的头脑,早知道陆淮南要做什么的。

“你要帮我?”

“不白帮。”

知道她不会轻易接受,这个不白帮是陆淮南自己找出来的借口。

阮绵屏住呼吸,一秒,两秒,直到第四秒,她确定对方是来真的,才松开抿紧的下唇,问他:“你想要什么条件?又或者说,我现在还有什么值得你帮我。”

漆黑的瞳孔,慢慢幽深下去,陆淮南看她的目光变得深沉不可测。

“我要什么,你不知道吗?”

阮绵嘴角猛地抽搐下:“我不会出卖自己的。”

“嗯。”

“所以没得谈?”

“也不是。”

萌美跟燕州另一家规模很大的美容医疗机构,都在争取徐忠义的设备。

不管是在规模,还是在能力,以及财力上,她们都不是对手。

况且阮绵在燕州确实没什么人脉。

她暂时也找不到能跟徐忠义搭上线的关系,除了眼前这个男人。

可即便是再难的时候,在酒局上喝到吐,她也从未想过烦劳陆淮南,因为她知道,既然是她选择不接受他的,那就不能给对方造成任何误解。

陆淮南走近时,其实她能清晰感觉到。

怪异的是,她没挪开脚步。

他挺拔高大的身形,宛如一尊冰冷漆黑的神祇般,全数笼罩住她头顶跟脸庞的光线。

男性嘶哑的沉声落下:“我帮你拿到手,奶奶生日你回来住几天。”

阮绵心脏砰砰跳。

嘴唇都咬麻木了。

两边脸颊火辣辣的,脖子更是犹如给一只手掐住。

陆淮南低俯下身来,他的下巴磕在阮绵肩头处,轻轻摩挲:“这个条件怎么样?”

她艰难的往下咽口水。

嘴里苦涩过后,交织起几分甘甜。

他靠得她很近,几乎都是脸贴着脸了,陆淮南吐出的气息温温热热,罩在她耳畔,她不禁得打了个寒颤,这个小小的动作被他尽收眼底。

“怎么了?”

“好,成交。”

陆淮南没退身。

说完这句话,阮绵主动往身后退却两步,隔开他:“我先进去。”

她人已经进门,回眸看一眼门口。

陆淮南依旧稳稳的站在那,半个脚步都没挪开。

他目光幽深如潭,看得人后背脊发凉,头皮麻。

阮绵今天来看陆老太奶,也算是还当年厚待的一份情义。

她上楼后,陆淮南都没跟上来。

觉得他不会来了,阮绵加快脚步。

许嬷嬷带她去见陆老太奶的途中,看她的眼里,满满都是那种遗憾:“至打上次跟你见过,老夫人总是念叨着你,说什么时候能有缘再跟你见见面。”

“许嬷嬷,以后奶奶想见我,可以跟我讲。”

许嬷嬷笑了笑,没把话说透。

陆老太奶是个伶俐聪明的人。

知道她跟陆淮南离婚,她总是往来陆家诸多不便,阮绵这么说,无非也是嘴上的客套罢了。

“淮南没跟你一块来?”

“他在楼下。”

许嬷嬷嘶了声:“他怎么不上来?”

“应该在楼下抽烟呢吧!”

“他这烟瘾,至打你出国后越来越重,难戒咯……”

两人说着,到了门前,许嬷嬷推门给她让道:“老夫人,阮绵来看你来了。”

陆老太奶正围着几盆花,在修剪枝叶,背对门。

阮绵没料到的是,陆显跟陆怀灵也在屋里,两人一个给她捶腿,一个正在递剪子,她几乎是第一眼,跟陆显的目光迎面对上,四目相对擦出点火花。

她冷静的撇开了视线:“奶奶。”

看到她,陆老太奶很是欢心:“你来了,快进来坐。”

阮绵要过去,那自然要么是陆显让位,要么是陆怀灵。

陆怀灵看了看陆显,径自起身。

她没跟阮绵打招呼,阮绵也懒得跟她热络。

两人本也没什么可说的,当年在一个屋檐下生活都闹得不愉快,更何况如今不是一家人了。

“淮南没来?”

陆老太奶见她身后没人,问道。

第279章 这么怕我?

“老夫人,人在楼下抽烟呢!”许嬷嬷说。

“阿显,你去把人叫上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陆老太奶心思何意,她是想把陆淮南叫上来,撮合缓和两人的关系,阮绵坐着也没说话,陆显起身出去时,眼神往她这撇了半眼。

意味深长。

至于陆怀灵,则是偷着打量她的脸色。

陆淮南身上裹着件白衬衣,外套丢在脚边的摇椅中,手间夹住的烟头忽暗忽明,凑近吸一口又拿开,视线中出现一双男性拖鞋,他低笑:“来得倒是挺快。”

笑声很是嘲讽,掐掉烟,往地上踩灭。

陆显坐过去:“奶奶让我来叫你上楼。”

“是吗?”

言语冰冷,面目更是。

陆显说:“我娶阮渺不是为了激你两,别想多了,再者说她阮绵也没什么好激的,你看我结婚这么久,她在意过阮渺的事吗?她不该是怎样还是怎样。”

有时候他都佩服阮绵这个女人的耐力。

此话落音。

陆淮南目光瞬间冷漠,冷得全都是冰渣子。

好久才说:“你最近一直在找心理医生?”

阮渺打狱中出来后,精神上就一直恍恍惚惚,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

陆显私下找了很多心理医生。

“既然你知道,我也没必要瞒。”

“哗啦”一声响,陆淮南从口袋抽出张名片,他两根修长的指节夹着摁在椅子上,顺着椅面划过去:“这是简医生的名片,你可以去找她试试。”

简荟在国际上都是很有名的,并且这些年在她自己的领域拿下不少奖。

陆显不是没想过找她,而是够不上。

人跟人之间也是需要关系联络的,没有一定的关系程度,想见个面都难。

陆显盯着那张名片,略微出了秒神:“呵,你会这么轻易帮我?”

“当然不会。”

陆显没动作:“说吧,想干什么?”

陆淮南抬起脸,神情依旧冷如冰霜:“之前一直是你在跟徐忠义的项目,我听说他最近做了医疗设备的投资,我想让你帮忙把他手里那批设备拿到手。”

这么简单的事,陆显能看不明白?

阮绵是搞医美行业的。

这批设备到底掏给谁,他心下明镜似的。

陆显嗤笑:“为她做这么多,人家领情吗?”

“领不领情,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问题。”

陆显把名片拿起,放在手里仔细端详两秒,嘴里的话有些刺人:“女人这种生物,你太惯着她,她越是像一把握不住的沙,不如你晾她几天,说不定还回头上赶着你。”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陆淮南说完起身离开。

任何女人都可以像陆显说的那样,唯独她阮绵不是,结婚的那几年,他又不是没晾过她。

结果呢?

再回想起当初,陆淮南都觉得是自取其辱。

阮绵要的是相对的爱,而不是征服占有欲。

而他对阮绵的,也从来都无关乎任何欲望,是发自内心的爱。

赶到时,陆淮南就看到她规规矩矩的坐在那,在给奶奶打下手,阮绵脸上是他久违的笑,嘴角弯弯,眼睛也跟着弯起,给她那生硬的面部增添几分柔软感。

一根枝丫掉在她胳膊上,她捡起来。

抬眸看到他这边。

阮绵弯腰下去的动作顿止,两秒钟:“奶奶,他过来了。”

“自己家

还要人叫你进来?”

“奶奶。”

陆淮南换了副轻柔的面孔。

他站在她身边,胳膊抵着她后背,俨然看上去像是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妻,来探望家族老辈。

阮绵没抬头,但眼角余光也能意识到男人的高大。

她稍微往前挪了下,结果陆淮南的胳膊跟着他朝前走。

有点儿得寸进尺的意味。

“怎么喝这么多的酒?”陆老太奶看过来。

陆淮南的手也没丝毫收敛,他仿佛还跟以前演戏那般,凑到阮绵身边坐下,用那种黏腻呼呼的眼神看她:“晚上有个酒局,跟几个合作商多喝了几杯。”

他是老太奶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他什么情况。

陆老太奶会看不懂?

八成这酒局跟阮绵有关系,看破不点破。

陆老太奶说:“没事少喝点酒,工作得忙,身体也得顾得上,你这把年纪了也得学着点养生。”

“奶奶教训得是。”

如果按照以往的话术,接下来,陆老太奶会说一句让阮绵好好管管他。

眼下是没有那个身份。

陆淮南手探过去,勾住她的腰。

像是要借着身体那股酒劲,对她做点什么,以此让阮绵深感到不自在。

她扭了扭腰杆,试图往旁边再挪点,这时陆淮南趁热打铁的一把抓住她,笑盈盈的跟她说:“小心点,再往外挪你人都要掉下去了。”

阮绵只管着往外挪身子,却没想到脚边就是空的。

“这么怕我干嘛?”

他低着嗓音,声音显得特别沉哑好听。

陆淮南喝了酒,此时脸色还带着点浑气。

阮绵笑也不是,摆脸色也不合适。

她任由着他的手揽在她腰上,没法挣扎,两边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奶奶,我去趟洗手间。”

“我陪你去。”

阮绵刚起身,陆淮南跟在她身后,就差直接伸手去牵她,她加快步调,身后的人也跟着加紧,陆淮南半垂着眼在看她两边的脚跟:“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我还有……”

“明晚我约一下徐总,你跟我一块过去。”

阮绵觉得陆淮南就是专门克她的,话还没说完,刚到嘴边,他就有砝码跟她谈判了。

总是能在关键时刻赢她一步先。

他面上镇定自若,如常道:“别多想,我也是刚跟徐总通过电话,得知他明晚有空,后天他就得飞去国外了。”

徐忠义那批设备确实耽搁得太久了。

陆淮南的话近乎掐住阮绵命脉跟喉咙,她想挣扎也都无力。

果然权大势大就是好,可想她们前后绕着徐忠义转了多久,对方都没回半句话。

阮绵转过身子,目光冷静的迎上去:“你这是故意的吧?”

她没有害怕,眼神中除了端详,就只剩下一片晴朗。

“我要是故意有千万种办法,徐忠义确实是后天要出国,你要是不信可以亲自打电话去问他秘书。”

第280章 我想好了

我留在这吃饭不方便。

陆淮南说:“我都没意见,谁敢有意见?”

她转身离开:“你喝多了……”

眼前的人似一阵风般,两脚跨过来,绕道她前边横身挡住去路,阮绵嘴里的话也硬生生给他动作截停,陆淮南站在她面前,视线直勾勾的睨她。

“你怕见到阮渺?还是怕她知道我两的事,取笑你?”

阮绵攥了下手指:“你想多了,我跟她没那么复杂。”

“那是什么?”

“你知道啊!”

“想跟我撇清关系,老死不相往来,还是觉得怕伤害我,所以处处避着我?”

“都是。”

阮绵的神情勇敢又坚定。

看得陆淮南心疼,他手往前伸,指尖轻轻触碰到她手指节,单手勾住:“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呢?我又不会怪你,对你我是心甘情愿,哪怕被伤。”

她勾唇一笑:“老天真会开玩笑。”

阮绵想抽手,陆淮南不让,紧紧的握住:“你不是总说我喝多了,我不放。”

男女力量上悬殊很大,起码她跟他是这样的。

只要他不肯松手,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入冬的晚风刮在脸上,渐起一层刺骨的寒凉。

她呼吸都裹着薄薄的雾气,阮绵深吸了好几口气。

欲说的话在嘴边转几圈,又吞了回去。

陆淮南脸往下压,视线低垂,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她漆黑的头顶,他嗓音儒而沉:“两天前那晚上,我去你家楼下找过你,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你,想见你,可你没在家。”

心痒痒的,麻麻的,最后是后知后觉翻涌起来的疼。

那晚很冷,还遇上了燕州几年难遇的大暴雪。

她在跟顾远行,李锦心聚餐。

回家时,都很晚了。

陆淮南:“我在楼下待到凌晨两点才走。”

阮绵忽然觉得,他并不是外表那般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他也是有血有肉的,有感情,有羁绊,有喜怒哀乐。

“那晚我在跟顾医生谈事。”

“没事,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这是你的私事,我现在的身份立场,没有资格去过问你的私人生活,阮绵,我想跟你在一起,但不是那种万事都要争的占有欲。”

“你先松手。”

“好。”

他松开紧攥的手指。

阮绵算是悟出个道理,陆淮南这人吃软不吃硬,你越硬气,他能比你更硬气,你若是在他面前施软,他就很好讲话。

掌握住这个理的她,平了平气息:“我先去洗手。”

阮绵进门,陆淮南在门口抽烟等她。

站在洗手池前,双手淋在水龙头下,任凭凉水浸过腕骨位置。

把雪嫩白皙的皮肤都冻得有些发红。

感觉到手指都接近冻麻了,她才收起擦干净。

“嗡嗡嗡……”

口袋的手机震动几声,阮绵丢掉纸巾翻开查看。

顾远行发的语音,她转为文字:阮绵,徐忠义那边估计拿不下来了,我们过去找他的人,被他秘书轰了出来。

萌美在燕州才不过一年。

不管是人脉,还是口碑,都不如竞争的几家医疗。

阮绵总不能把徐忠义请到手术室,让他看着自己动刀,展现实力,况且这也不现实,对方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打算给。

她快速回过去:先不要再派人过去谈。

免得惹人嫌。

收好手机,转身出门。

陆淮南手里的细烟抽到半截,见她出来,他顺手掐了,动作行云流水。

深邃的眸眼被烟雾缭绕得清隽模糊。

“我想好了。”她道。

他闻声咧嘴,那双如墨的眼睛里,升满了化不开的欣喜,随即又掩得一丝不剩:“好,我叫许嬷嬷多备几个你爱吃的菜。”

阮绵想说不必那么麻烦的。

想想算了,他高兴就行,没必要在这种时候驳了他的兴致,搞得场面都不愉快。

陆家后厨的动作很迅速。

阮绵不过进屋跟陆老太奶聊了一个钟的功夫,楼下来催吃饭。

陆淮南率先起身:“奶奶,该吃饭了,等吃完再聊。”

陆老太奶满脸都是笑:“行。”

陆淮南推着人下去。

陆老太奶的卧室有专程的电梯,是近两年来装修的,阮绵跟在身后,进电梯站到老人右侧,她按好一楼,空间里寂静无声,只剩下电梯下降的响动。

等到餐桌上,她意外的没见到阮渺。

按照她对阮渺的了解,如今高嫁给陆显,不知道多得意。

眼下是最好的打脸机会,她不会轻易放过的。

上桌后,阮绵依次跟陆鸿文,江慧丽打了照面。

此时,陆老太奶沉口气,说:“阮绵是我请她来的,你们心里有什么不愉快的,自个憋着。”

江慧丽脸色不太好,但没敢违逆。

在陆家四年,阮绵一直都深记一条家规,那就是在家里大家装也得装作和睦融洽,她头一回见陆老太奶说这种重话,那些过往的不堪,牵动了她内心的酸涩。

许是观察到她脸色微弱的异样。

“吃这个。”

陆淮南声音很轻浅。

若不仔细听都听不着。

他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往她碗里堆,还没等阮绵去夹,另一边的糖醋里脊又接连进碗。

她没说话,埋头吃饭,这种场面也不好开口。

两人没什么关系,却看着关系胜过当初的夫妻。

陆怀灵撇着眼往她这边看,看得阮绵很不自在。

像这样跟一大家子坐在一块用晚餐,说实话,这是为数不多的。

以前阮绵想都不敢想。

好似她跟陆淮南离婚后,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包括身边的人。

她心底有些暗自发笑。

饭间,陆淮南朝她碗里塞了好多次菜,不分荤素,陆老太奶在一旁搭腔:“几年没见,你瘦了一大圈,平时要多吃点,别总是跟淮南一样,只顾着工作。”

“谢谢奶奶。”

一场饭局,差不多吃掉一个小时。

陆淮南在餐桌上没喝酒,起身送她时,已经有点晚了。

屋外寒风大作,吹得人心都发慌。

阮绵拢紧领口,风迎面打在她脸上,冻得鸡皮疙瘩泛起一层又一层。

“冷?”他问。

“还好。”她爽朗直率的回。

两人话里的口吻没什么情绪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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