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就要再度将那肥手伸到女子身上,外边却忽然传来一声充满寒意的讥讽声:“哦?不见?”
身着官服的男子还没来得及反应,门便被一脚踹开了。
男子勃然大怒:“大胆。”
话刚出口,他便看见了来人。并不是那群刁民,长得风流贵气,好似在哪见过。
那男人不过是多看了一眼,下一秒便立即瞪大了眼睛,这人……不是太子殿下吗?
几乎是一瞬间,他额头的冷汗便冒了出来,腿脚不自觉有些发软,当时虞城的城主是怎么死的,他可还记得。眼前这位殿下,那可是真正的狠人,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将人斩了。
腿脚一软,那男子「噗通」一下便跪在了地上。
“臣不知太子殿下来此地,未去迎接,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有了他这么一下,身后那群官员此刻也陆陆续续地反应过来,认出裴沽酒身份的那个男子是大皇子身边的人,而现在连为首的陆大人都跪下了,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来捞油水的官员,自然不敢顶撞。
面前跪下了一大片,裴沽酒的面色依旧未见好转。
她看着跪下的众人,上前捏住一个酒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说出的话不辨喜怒:“诸位倒是闲情逸致啊,外边百姓饱受饥荒疾病,诸位在这里吃的穿的无一不是好的啊。”
“臣……不敢。”
“不敢?”裴沽酒的声音像是带了些笑意,只是下一秒,那酒杯便掉在了那姓陆的面前,「嘭」地一声碎成了无数片,溅起的酒水落在他的脸上,他都不敢去擦。
“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裴沽酒眉眼瞬间锋利起来,说出的话像带着冰碴子:“还不滚去赈灾,在这跪着等着被砍脑袋?”
众人连忙道是,而后连衣裳都来不及换,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裴沽酒看着像逃命似的众人,目光微微眯了迷。这群人她认识其中为首的人,那人是裴君秀身边的亲信,几年前因为贪污而入狱,没想到出来后竟然能以赈灾的身份到虞城来。
虞城发生这么大的事,按理说皇帝定然知晓。赈灾的人也定然是他亲自指定的,只是他怎的会指定这个姓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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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裴沽酒的监督,虞城这边的赈灾也开始井井有条地进行了。瘟疫的解药温绾已经研制出来了,眼下只要那群带过来的医师帮着一起配置便可。
只是这赈灾的粮食,却远远不够。裴沽酒不由得皱眉,甚至怀疑是那几个官员私吞了,可她拷问出的结果却是,皇帝只给了这么些粮食。
裴沽酒拧起眉毛,连夜写了封书信叫人带给了皇帝。她想,老皇帝虽然不待见她,可是他应当不会不懂君与水之论,他若想好好地当个皇帝,自然要好好对待百姓。
只是,裴沽酒错了。她的书信中洋洋洒洒写了一堆,里面包括了控诉这里的官员以及虞城赈灾粮食不够,希望皇帝再拨一些的事。
可皇帝给她回的信却只有一段话,大概意思是说,官员是他指定的,应该不会有裴沽酒说的那么大的毛病,还有就是,先前他问那些官员粮食够不够时,他们说的是够,那为什么到裴沽酒这里就不够了?
言语之间,充满了对裴沽酒的怀疑。
裴沽酒当时看完便气得咬住了牙,先前粮食自然够,这群官员又不赈灾,多少粮食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可老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怀疑她假公济私?贪图那些赈灾的粮食?
裴沽酒愈发觉得老皇帝不可理喻。她愤愤地将信烧了,而后连夜奋笔疾书给檀城的杨大人写了封信,让他从檀城掉出些余粮出来济救一番虞城。
幸好先前裴沽酒在檀城时与杨大人以及杨大人的儿子结了些善缘,他也愿意全力配合裴沽酒赈灾,收到书信后便开始屯粮,往虞城这边送。
这几日,裴沽酒忙的脚不沾地,整日早出晚归,甚至有时都不回去,江月弦知道裴沽酒忙是一部分,另一部分自然也有躲着她的意思。
从离开了江城以后,裴沽酒对她的态度愈发冷淡,江月弦都看在眼里。她明白裴沽酒的做法,可她还是感到有些难过。
连着好几日,江月弦都没有好好吃过饭。
兰心看不下去了,趁着一日裴沽酒回来时,故意在她面前讲了此事。
虞城的一切都开始恢复正常,粮食充足,虞城的百姓也开始自发帮着建新房屋,由于瘟疫已经被消灭地差不多,灾民也有了地方住,那边倒也没有那么忙了。
大多数时候,甚至都不需要裴沽酒上手,只要她在那边看着便好。可即便如此,她宁可在外边看着灾民发呆,也不愿意在客栈多待。即使在客栈,她吃饭时也会故意避开江月弦。
兰心的话倒是提醒了她,恍然从她口中听到江月弦的名字,裴沽酒下意识地就想要去关心,只是愣了一瞬过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兰心见着自己已经说得如此明白,可裴沽酒还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不由得有些着急,便直接走到她身边,行了个礼道:“殿下,太子妃殿下她已经好几日没有吃东西了,她一直担心您,您不去看看吗?”
其实江月弦还是有吃些东西的,只是分量很少,兰心故意往夸张了说。她跟在江月弦身边这么久,自然知道江月弦变化是因为谁。
裴沽酒听完只是默默停了会筷子,而后道:“我知晓了。”
兰心见目的达到,便一脸开心地去给自家小姐禀报了。
饭后,裴沽酒拔腿便要继续往赈灾的地方去,陈铭海先前得了兰心的请求,连忙提醒裴沽酒道:“殿下,您还未去看太子妃殿下呢。”
陈铭海早便去过长安城办完事回来了,被他这么一说,裴沽酒倒真的是不好意思再装作自己忘了这件事。只好点点头,让厨房备了一碗小米粥往江月弦的房间走去。
裴沽酒手中端着粥,脚下步子很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太过于关心江月弦想要让她早些吃上些粥,只有裴沽酒自己知晓,她是想装作忙碌的模样,直接将粥端给江月弦便走。最好不用见到她,交给兰心也可。
心中闪过很多种要避开江月弦的念头,可当她真正站在江月弦房门前时,裴沽酒又放慢了脚步。在门口踌躇了许久,裴沽酒才伸手轻轻敲响了门。
江月弦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的清冷,却让裴沽酒感觉仿如隔世。好像她上一次听江月弦说话还是很久以前一般。
裴沽酒终是端着粥进去了,进门并没有看见江月弦,只看见了那房间中央的床被拉下了帷帐,里面似乎有一道纤细的人影靠在床头。
裴沽酒走过去将手中的粥放在床头的柜子上,道:“听闻太子妃殿下最近食欲不是很佳,本殿下特地让后厨备了些粥,你且吃些。”
裴沽酒说的很客气,似只是要尽到自己的责任一般。
过了片刻,帷帐内伸出一只细瘦的手腕,缓缓拉开了那轻纱。江月弦的模样便全数印在裴沽酒眼中。
两人只是几日未见,可她却感觉似好久未见般。江月弦瘦了,那张原本就没有多少肉的脸此时瘦的轮廓全数显现。
江月弦静静地看着她,道:“殿下有心了。”